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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入腊月,府城里便开始弥漫起浓浓郁郁的大年气息来。

    子霖从前衙回来,一面接过丫头递上来的茶,一面问正在叠衣服的如茵:“夫人,你看,今年这个年,咱该送些什么拜年的礼物才合适?”

    和子霖一起在任上的这几年,如茵已经知道了一些官场上的路数儿。按俗常的规矩,平素倒也有限,过年和红白喜事这两样,做下属的,都应到各上司家中做一番拜会。

    “今年,大约要走几家?”如茵一面叠着衣裳,一面问。

    “省城里,巡抚衙门、布政使衙门和按察使衙门并河南知府,这四家是必不可少的。同僚那里么,不过是出于情分,多不过是轮流互请一桌酒席就可以了。”

    如茵兀自斟酌着:今年夏天,子霖托巡抚大人的提携,从光州一下子便给提到了河南知府来,这个人情不能不大大地回报一番!再有,舅舅那人,她很清楚的,不管亲缘再近,若是人品、才智扶不上墙的,他也是断不肯扶持的。子霖若想仕途上再有进取,不仅只是把公事奉好的事,人情世故更得维持好才是!因而,今年这个节,上司那里倒比平常更要不同了,真还得好好儿替子霖盘算盘算才是呢。

    同僚们倒好说,若是自己操办,做上一桌又别致、又丰盛的酒席,比起外面酒楼请客,每桌都可省得二三两的银子,可也总得个好几两的银子才能下得来。不过,这样省下的银子,就可以打发几位跟随的下属和丫头和管事了。这般精打细算地,一个节气下来,其实已经把子霖一年的朝廷俸禄差不多都花光了。若长年累月这般,别说什么置房子、置地,也别说体体面面地做官了,就连家小怕都难以养活!

    这才不过仅仅只是一个节气罢了!若是全年都算上,春节、端午节、仲秋节,再加上各衙门上司那里的寿嫁丧喜,样样都应酬,又得多少银子才能打发得住呢?若是年年反倒要从老家那里拿银子往这当官上垫,长年累月下去,就算如茵这样不爱操心的人,也替子霖发起愁来。

    子霖看出她的担心,笑道:“银子上的事你别管。前些时,我出去督察黄河河道工程,回来时,几位属下送了我一百多两银子的程仪。加上俸银,打发下来大体还够使。你只为我盘算一下,咱拿什么东西,既出得手又不显露就是了。”

    当初,如茵随子霖到任后,见他为人稳健厚重,众人也乐意和他来往,故而对他行事做官倒也放心。只对子霖说过这样的话:吴家不缺衣食银子,所以不当拿的银子不要过手。不仅能活个心里宁静,从长远看,升迁上也有望图进。那时,她还没有盘算到,官场上竟会有这般多吓人的应酬!此时才知,若是单凭那点儿俸银,只是养家糊口倒也勉强过得去。若想做一介“四面光、八面净”的官儿,光这般多的不可不为的应酬,不几年里,就能把个老家那份家产给盘当净!

    人人皆知,当官的人是最有钱的人。豪宅大院,高车华服,妻妾成群,酒池肉林。可是,谁人也不追究:大清朝一个七品知县的俸禄,一月也不过就是那几两的银子。就算三品四品,养家糊口也尚且不足,哪里来得恁多的钱财去建宅置田、穷其奢华的?

    然而,当官的虽是一桩最发财的生意,做的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可毕竟如佛所说的,从贪赃枉法的那一天起,人便开始堕入了饿死鬼道和地狱道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设若依旧贪得无厌,欲壑难填,必定招致业满恶报。那时,或是天意,或是鬼意,或是人意,一脚失滑,东窗事发,恐怕就是一生血本无归的事情了!更甚之,连老婆孩子、父母兄弟都要一齐赔了进去——按大清有些律治,一人犯罪,甚至要涉连九族。这时,又怎得像一般生意人那样,只要心志不灭,毕竟还会有东山再起、扳回老本的一天?

    红尘凡事,真不知浮生忙忙所苦为甚?而芸芸众生,明知苦海无边,却又有几人是在眼前有余之时、身后无路之前、劫数未到之际、果报未来之日,便能够省悟禅机的?虽这般思量着,如茵依旧督促家人,立时动手采办鸡、鱼、菜、蔬各色年货,并打点孝敬各位大人的礼物。节下,精心铺摆,倒也备下了几桌颇为丰盛的酒席,分别请了同僚、属下和当地几位乡绅大户。而整个年节里,子霖每天早出晚归地出门应酬,直到过了正月十九,才算把各方应酬打发完毕。

    春暖花开之时,山城老家突然派人来,告说大嫂突患中风,病告沉危。子霖听了,向上司告了几天假,带着如茵母子匆匆乘车回家探看。

    刚刚到家,子霖和如茵不及更衣,便匆匆来到上房探看大嫂的病势——大嫂此时已昏迷了两三天。回来的第二天夜里,大嫂便撒手而去了。

    大嫂的丧事准备了六七天。前来慰问的各级官员和亲属,竟有一二百人之多。婆母这些日子因身子不大好,家事倒是由如茵撑着,做了第一次的当家主妇——她坐在厢房中,一桩一桩地,不仅把里面一堆大小事体铺排得井井有条,下人各司其职,一样漏子也没有出;外面,接见丈夫有官职的女客时,匆忙换上银灰色的七品丧服,高底靴子走得稳稳当当,接往送行也大方有度的。

    因是大嫂的丧事,大哥吴子霈纵有天大的应酬本事,此时也不能自己出面操持了。诸多外事,全落在了子霖和大侄子宗岳二人身上。宗岳只顾悲痛,加上年轻经事少,诸多事情也是手忙脚乱的,不知该如何料理。

    如茵一反常态地显出了她过人的处事决断和周全利索来。

    如此,停柩九天后,才算隆隆重重地发完丧。接着又过“七”直到过了“五七”吴家上下人等才算松了一口气!

    孰知,众人因只顾忙着办理丧事,一时疏于照看,小宗岩感了风寒,突然就热烧不止起来!

    子霖见如茵几天劳累,加上小宗岩的突病,憔悴、困乏和忧虑,几乎把她颠累得神志昏迷起来。他看在眼里,心内痛得不知怎么着才好了。清知自己正是因为这个儿子,才终于获得了如茵,认定儿子是自己命运中的福星。当然,这里面,另还有一个不为人知的隐情:虽说逸之暴瘐与吴家无直接关碍,可梁逸之遭遇囹狱之灾,毕竟是吴家买通官府所为!梁逸之之死,一直都令他的灵魂深处感到一种不安。因而,他对宗岩的关爱,似乎另带有某种赎罪的心态。故而,平时倒比如茵更溺爱儿子。

    如此,每日里除了延请郎中煎药、针灸外,儿子重病之日,一个大老爷儿们,每晚子时,必要独自长跪于天井,净手焚香,对天祈祷:“上苍!上苍!若我吴子霖的儿子吴宗岩阳寿当尽,就请上苍垂怜子霖一片舐犊之情,把子霖所余之阳寿与吾儿平分共享。若上苍答应,子霖有生之年,将一心修善、扶济困厄。为人做德人,为官做清官”

    之后,他还悄悄跑到法王寺、少林寺和中岳庙寺,又是烧香又是许愿地,请求神佛保佑儿子快些好起来!

    如茵这里呢,更是忧心如焚了:设若这个儿子有了什么三长两短,自己如何对得起逸之?而且,自打来到吴家后,不知为什么,好几年了,自己竟然一直没有再怀第二个孩子。眼见宗岩一天天大了,如茵也每每催促子霖再纳一个小妾来,为子霖再生一个亲生的。否则,自己这一生一世欠子霖的情分,可就就几生几世也还不清的了!可是,痴情的子霖哪里听得进这话?如今,两人守着这一个宗岩,若是一旦再出什么意外,自己还有什么理由再继续苟活于世?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自己不能再生,子霖又执意不纳妾,此生自己欠子霖的不是更多了么?

    十多天后,当儿子终于渐渐脱离险境、开始好转时,子霖和如茵两人才长长松了口气。只是,两人都如同脱了一层皮般疲惫不堪

    诸事利索,正好逢上山城中岳庙三月庙会起会。子霖有心陪如茵母子散散心,便令管家到任上又延请了几天的假。

    中岳庙会是中原这一带极负盛名的大集会。在山城的城里乡下,也算得上民间百姓最热闹的一桩盛事了。

    子霖软磨硬缠地,鼓叨了好一番后,如茵才答应带着孩子,一家人到庙会上散散心。

    一家三口打扮停当,子霖令家人套好新换了顶篷的马车,亲自扶如茵上了马车。几个家人骑着马跟在马车左右,一路赶到中岳庙来。

    远远地,众人便就已觉出了庙会的那番热闹。随着人群的渐渐稠密,马车的速度也明显缓慢下来。越往庙会中间走,人也越挤,而一排两行的各式商货也更加琳琅满目起来。

    阳光明艳艳地照在头顶。此时,人在其中,只听四下里叫卖声、说话声、开场的铜器和锣鼓闹得人心发慌。空气中到处飘满着油馍、胡辣汤、水煎包子和各色食物的香气。各色的杂耍、猴戏、武把子、大鼓书也圈地为场,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看众。

    蓦然之间,如茵觉得有一股浓浓的生活气息朝自己扑面而来。

    此时,儿时的她女扮男妆,和堂兄弟们一起逛庙会的一些情景一时尽现面前。蓦然之间,她觉得自己有一种冬眠复苏的感觉,有一种春回大地、遍野新绿的感觉。而逸之死后的这些年里,她似乎总是在有意无意地,排斥所有这些来自生活的乐趣。似乎自己的躯壳虽还活在世上,可灵魂却早已远远地游弋于另一个世界了。她的躯壳很对得起子霖,她的精神却已经随风飘然而去。

    今天,似乎是这些芸芸众生,是这浓浓的生命气息,浓浓的人间气息,唤回了她的感觉。她扒开轿帘,仰着脸儿,望着热闹的庙会情景,尽情地感受着来自中岳太室的劲风,感受着温暖得有些发烫的阳光抚慰。

    这天,就连跟随的下人也明显觉出了:二爷和二奶奶两口子,今儿比往常格外地面露喜色,也格外地有兴致!随从的年轻管事,时不时地从路旁的小货摊上,买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让丫头拿给坐在车上的小宗岩玩儿。宗岩在车里又是叫又是笑地,实在是开心极了。

    行至中岳庙前,车马无法再往里走了。子霖令家人把车马停在庙外,大家徒步穿过人流,一直往庙里走去。虽有同行的三四个家人和一个丫头跟着,子霖却仍旧要亲自驮着小宗岩。人多拥挤的时候,还要腾出一只手来扯着如茵的手儿朝前挤去。

    儿子生病时,如茵曾在家中默默地向中岳王许过大愿。所以,今儿她第一件事就是要到中岳大殿中岳王前亲自还愿。

    下人买了香火拿着,紧跟主人进了庙门。

    庙里的人也很多,熙熙攘攘的,各色人等流水一般出出进进。子霖驮着儿子,边走边看,不时和如茵说笑几句。他们虽说身穿便服,可赶会的百姓依旧能从他们夫妻的气度上,看出他们身份的非同一般,都自动地让开了一些路。他们前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三四个身着一色短打的家人和一位小胖丫头。

    这座中岳庙,原是一座依山势而建的皇家行宫,后来才成了一座道庙。因而,它的气势绝非一般寺庙可比。过中华门便是长长的一段路,漫上坡,很是耐走。马道和甬道两旁,有数不清的古老而高大的松树。林地上长满了野草野花。成群的鹧鸪、燕子盘旋其间。

    直到过了峻极门,才略显得寂静了一些。

    然而,这一天,如茵再也没有料想到:她竟然会和她认为早已成了隔世之人的逸之擦肩而过!

    逸之也万没有料到,自己竟会在这里撞见如茵——

    回乡后,逸之就听说了新婚后的子霖携夫人一直在外就任的情形。故而再也料想想不到竟会在中岳庙见到他们——

    他和两位南面的朋友在信中约下,三人在中岳庙西的九龙宫门外会面。这两位朋友是南方的革命党,受上司之托,专程和逸之联络反清大计的。

    为避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逸之特意扮成一位外地的客商:戴了一副大墨镜,浓密的连腮胡子,头戴一顶压得遮住半个脸的凉帽儿。肩上背着一个褡裢,身穿隐花蓝缎的直缀长袍,外罩着一件元色坎肩,脚踏一双双梁的软底靴子。因见时间还早,便混迹于人群中四处闲逛着看景致。

    蓦地,在人群当中,他觉得眼前一热:天哪!是如茵——她身边跟着一身富家公子打扮、满脸春风的吴子霖,子霖背上驮着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儿!那肯定是他们的孩子啦!骤然之间,逸之觉着自己的心一下子狂跳起来!一张脸儿顿时热涨热涨的,胸口也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他立时捂着作痛的胸口,急忙转过脸去,装做观看身边的一块石碑。可是,他发现自己此时全身颤抖着,牙齿也咯咯地响个不停!实在忍不住,再次转过脸时,如茵和子霖两人刚好从他身边高首阔步地径直去了!

    她根本就没有注意到离她只有四五尺远的自己!

    凭着一枝冬青树枝的遮掩,他大口地喘着气,目不转睛地望着他们一家人越去越远了

    他把头抵在石碑上,再也抑止不住满眼的泪水滚滚而下!

    她看上去好像很快活、也很幸福罢?她早就把自己忘了个干干净净?!

    那一瞬间,他几乎就要管不住自己啦!他想追上去、再看看她,再听听她说话的声音!他甚至涌出想要堵住她,拦住她,告诉她自己还没有死!甚至涌出想要把她抢走的强烈渴念可是,他抑制住了自己的冲动。

    这时,他想起了当年在南方时,当他从大表哥的信上得知如茵竟在自己“暴毙”不足一个月的日子里,就热热闹闹地嫁给了吴子霖时,曾经度过了怎样的一段日子!整整十几天的日子里,他都是沉溺在酒醉中,几乎没有清醒的时光。男儿有泪不轻弹啊!他记得,那时的他没有怎么流泪。但没有想到,六年后的今天,当他重新见到如茵时,竟然会流下这源源不尽的男儿泪!

    当年,当他从痛苦的沉醉中醒来之后,曾回信告诉大表哥:既然事已至此,自己“死而复生”的消息,就没有必要再告诉刘小姐知道了!也正是从那时起,在山城,除了杜鸿飞之外,自己依旧还活在人世的真相,甚至连如松和如桦堂兄弟都不知道。及到后来,他真正成了朝廷捕捉的乱党后,他一直沿用的都是堂弟梁迅之的名字。

    既然过了这么多年,既然她活得好好的,自己为什么还要再去扰乱她生活和心灵的宁静呢?难道,自己不希望她幸福和宁静么?难道,自己宁愿她悲悲戚戚、寻寻觅觅地,为自己守节一生、清冷一世么?

    他紧紧地抓住身边的冬青树枝,觉得自己虚弱得快要站不住了!他跑到禅林的深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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