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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幸福。
死神并没白来一趟。
rem一直盘坐山洞之中,那微笑没有终止,挂在她如干尸的脸上,直到第七个月日。
她已看不见任何一个生物,已没有垂死的人,他们都死掉了。过了这个月日,这片天地就会被毁灭,而幸福,随天地而消逝,无生命体再能享有幸福。
幸福消逝在这许愿地之上,于是,世上任何一个角落也无可能幸福。巴黎无幸福,东京无幸福,纽约无幸福:母亲的怀内无幸福,恋人的吻中无幸福,成功中无幸福,美食中无幸福,良辰美景无幸福世界,成了愁苦的惟我独尊。
明了是一个意识,rem得到了。
这意识重要得,仿佛一生的流离与变异,都为了这个意识而出现。一生,为了一刻而准备。
在第七个月日,rem看不见一个生物。那挂在脸上的微笑隐退。不是有意识的隐退,而是逐渐的,无可选择的隐退。她静待着,笑容自然隐退的一刻。
在这一个月日,sundari前来看她,sundari来临的时候,是晚上。
她带着她的美丽走到山洞前,展示给rem观看。sundari闪耀那著名的七色眼珠,神态骄傲。她对rem说:“你看到吧!世上最美的脸就在你跟前!”
rem却说:“我看到的仍然是那大小不一的眼,以及如鸭嘴兽的嘴巴。”
sundari表情惊愕,连忙抚摩自己的五官,自顾自呢喃:“不是畸我不是很漂亮的吗”
直至确定了五官的美丽后,sundari就怒气冲冲“明明这是最美丽的五官!”
rem说:“但无人看得到。”
“怎可能!”sundari抗辩“每一个夜里,都有人为我的美丽而着迷,他们为我的美丽许下至死的愿望。”
rem便问:“世上,还有一人存在吗?”
sundari怔住了。对,这才是核心之处。世上,已无存活的人,她再美,也无人能看见。
sundari张大了口,是在此刻,她才意识到这回事。然后,不禁深深的沮丧。
rem说:“恕我是看不到。”
sundari眯起眼来,还没失去挑战rem的斗志“你瞎了眼吗?连眼也没用吗?你怎会看不到?”rem说:“我用我的心来看。”
sundari一听,就狂笑:“哈!炳!炳!炳!炳!”笑完便说:“像个干尸般的人,那个心仍然可用吗?”rem淡然怡静地告诉她:“美丽在心坎间。”
sundari噤声。她从来无听闻过。
rem说:“你无心,因而你从来无美丽过。”
sundari便激动了,她双手拍打地上泥灰,叫道:“我每晚都美丽动人!他们都迷倒在我的美丽之下。”
rem说:“但你迷不到我。”
sundari问:“你究竟是谁?”
rem说:“我是保护幸福的人。”
sundari不屑地望向她“你自己都不幸福,还去保护些什么幸福?”
rem说:“就算我不幸福,我也有能力去令其他人幸福。这就是真正的幸福。”
说过后,空气间透出一句歌,歌的语言听不清,但歌的音韵,如梦中叮咛一样的醉人。
sundari在这一惊而逝的歌声中有那瞬间的怔住,继而感到浑身的轻软,这轻软甚至松弛了神绪,把她从愤怒、不满、充满争辩的情绪中释放出来,这轻软,张开了一个让她静下来的空间。
“这就是真正的幸福。”在音韵的余韵中,是这么一句,掠过耳畔,如恋人的絮语般闪闪而下。
sundari把眼睛合上,继而又张开。她吸了一口气,仿佛,有点虚弱。sundari是霸道而强悍的,sundari从来不能显示虚弱。
她迷惘,不知如何是好。
抬起眼来的一刻,她就问:“我不明白什么是幸福。”
rem告诉她:“幸福是,你有能力令别人幸福。”
sundari听到了,于是,就非常的软弱。不由自主,她也抗拒不了,在软弱当中,她流下了眼泪。软弱,带来了机会。
软弱,把自我缩小;软弱,把不足扩大,软弱,把视线由镜中抽离;最后,软弱能造就强大。
软弱,令sundari愿意去承认。
她凄然“是我,我一直都只令别人不幸。”
rem说:“那么,你是在亲手毁灭你自己的幸福。”
sundari反问:“是我吗?”
rem不语。
sundari就说:“是业”
未几,她在眼泪中微笑。她说:“原来karma已存在于我的生命内。”
rem说:“你破坏了别人的幸福,因此,你自己也无从幸福。”
sundari摇头,感请:“但我如何能令他们幸福呢?”
rem说:“为他们建立一个愉快的国土,为他们谋幸福作已任。”
sundari苦笑“我知道了,可是已经太迟,他们全部死了。”
rem问:“你可会希望他们复活?”
sundari说:“可以吗?”
rem问:“你愿意承诺会给他们幸福吗?”
sundari说:“我我真有能力?”她望着rem,问:“你可以帮我吗?”
rem说:“我在你跟前,就是为了帮助你。”
su口dart问:“你帮了我,你要什么回报?”
rem说:“你令所有人都得到幸福,就是我的回报。”
sundari动容了,她以敬慕的神情向rem说:“你究竟是谁呢?”她再一次询问。
rem便回答:“我是保护幸福的人。”
sundari轻轻说:“你既不是一国之君,甚至连皮相也尽破,因何你不向我要求一些什么?我做得到的定会做,我也想你幸福。”
rem知道她不明白,于是,语气有点愤怒了“你的心胸可不可以辽阔一点?我要的是,你令大地幸福。”
sundari噤声。半晌,她谦恭起来“我只好尽力。”然而,她还是忍不住说:“你如何使他们复活,天上已降下太多浩劫。”
rem便不再说话。她垂下眼,把思维返回一切的最初最初。那里,有一名吉卜赛少女,为了躲开一场婚姻,她逃出来,离开了母亲,走到一个拯救她的可怜男人的怀抱,然后,她与一名美少年相爱,最终发现,他只是一个梦。为了这个梦,她追踪死神最后遇上了杏福。她为杏福牺牲,然后,她知道了,杏福才是她的真命天子
已经连眼皮也没有了,圆大外露的眼球,不能合上,只能垂下作回避。眼泪流出来,滋养了枯干的肌肤,或许,流一万年眼泪,肌肤就能重生。
还有什么再可以为杏福牺牲?杏福破损了的躯体被死神收起来,但她的灵魂呢?灵魂落在何方?眼泪流到下巴处,就随那路过的风往下堕,眼泪,被带到心胸间。
rem在那挂上微笑的日子中已经明白,她什么也没有,但还有一颗心。把心送给sundari,sundari的肉身不再空空如也后,世上就能再有幸福。无心的人,肆意毁灭,没有恻隐,有心的人,当别人受了丁点伤害,他的心也会隐隐作痛。有心,就能感受世上疾苦。
把心送给sundari,让她令世界幸福,杏福就会归来。
rem微笑,她明白。
如果杏福归来后,rem就不能痹篇这名真命天子。
rem将要与杏福生生世世一起。
那么libre呢?她一直追逐的那个梦呢?
眼泪已渗入心坎间,她知道是时候了。她把她的右手插入肌肉内,没有皮肤,在肌肉重叠之间,轻易就能找到空隙,手指,已触摸到自己的心脏。
如果,把心掏了出来,送给sundari,就永永远远只能与杏福一起。要永远保护杏福--
手抓住心脏,心脏在手中跳动。
--如果,不交出心脏,让自己步向死神怀抱,或许,就能与libre相见。
rem抬眼,看见sundari惊异、愕然、悲痛、自责、敬仰的一张脸,rem知道,只要有心,就有得救。
她有救,全世界也就有救。月日,不会消失。
心脏在手中,跳得激动。
rem叹了一口气,她说出最后一句话:“为了你们,我牺牲我的爱情。”
说罢,她就把心由肌肉间掏出来,心穿过肌肉,如美女穿过层层帐幔,神秘又神秘,到露面之时,美女艳光照耀大地,无人移得开眼来。
心脏已被抽出来,离体离肉,在rem的掌心内跳跃,心,似乎兴奋莫名,也光亮无比。心如太阳。
她递到sundari面前,sundari惊吓得向后退缩。
无心的rem对她说:“我给你我的心,我惟一剩下,却又是最宝贵的东西。”
sundari不敢接过,她向后跌,双手撑住土地。
rem趋前,更把脸俯前,脸由对着sundari的眼睛,一直往下移,rem望着sundari的心胸。
她的右手捧住心脏,左手早已失去手掌,她所能做的,是利用她的牙齿。她把surldari的肌肤咬破。
rem把脸就在sundari的左边胸膛上,逐口逐口咬掉她的血肉,一切,就重回那片在nager的天地中,她以吃掉自己救赎自己。sundari忍住痛,她仰面咬住唇,咬得流出血来,她不敢看不敢问,她能做的只是忍受着不反抗。她毁灭了那么多幸福,她令到那么多人生灵涂炭,如今,她只是受咬吃之苦,为什么会受不住?再痛,也要忍。就当这是偿还之始。
rem一口一口吞掉这个女人的血肉,在伤口内发掘去,她知道这会有多痛。牙齿像蛆虫蚕蚀活着的人,替人的身体开出一个洞,在漫长的蚕蚀中,血流满sundari的身体,sundari仰起的脸冒出冷汗,最后,rem也咬吃得见骨。从骨骼中看进去,这副躯体,的确无心。
这洞够大了,她把心脏放进去。
rem的手带着一个宝物,而sundari的身,是一个宝盒。
当心躺进sundari的胸怀内的一刹那,刺眼的光芒由心脏透射出来,四周变得如同太阳就在跟前光照,那光,照得一切变白。sundari感应着rem的心脏,当血脉连接,血与心脏相连,那第一下的跳动,迫紧得令sundari尖叫,那尖叫连绵,像女高音把一个音符拉长得无尽无远,当中表达了情感中的激荡、震撼、疑惑、不可置信,以及重生。
而在sundari的叫声中,失去心脏的rem也发生变化。她有那虚弱而满意的微笑,她等待的,是命运的安排。
连心也交出了的人,已一无所有。
她把手由sundari的身体中退出,sundari仍然在尖叫中适应心的存在,rem在这声音这强光中微笑,凝视sundari复杂的表情。她感到浑身灼热,强光刺痛了她的身体。她是微笑依然,她没什么好介意。
在白光中,那刺痛带着痛痒。rem低头一望,她看到,皮肉正在重生。
她忍不住愕然起来,这愕然,不比sundari得到心脏为少。像画家把油彩涂上人体般轻快,一层雪白的皮自脚开始包裹原本枯干的肌肉,魔术般曼妙,一直朝上而升。漂亮的肌肤紧贴每一寸血肉,她将再次得到皮肤的保护,把心脏交出了,换回一个皮相。
强光仍然使人看不清,但rem已知道,梦幻一样的事情又再光临了,皮肤已亲吻了她的颈项,继而是五官。
当sundari的叫号停止时,rem的肌肤亦完成重生,她急不及待,意图跑出山洞,让新的皮相迎接这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