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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路上碰着吴大雄和好几个家丁,闻楚杰向大雄送个眼色。一大群人一直来到李大庆家门前来。
看看大门紧紧的关住,要想过去敲门,心里却是有点发毛。
正在踌躇的当儿,霍地听见里面小孩子的一片哭声,接着那两扇门呀的一声开了。出来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妇人,手中抱着一个小孩子,口里说道:“快别哭,吵醒了你妈妈,她会打你的,瞧瞧,那边马儿来了”
那个孩子直是哭,挣扎着要下地。
闻楚杰看在眼里,轻轻的对吴大雄说:“你们且别近前,看我的颜色行事。”说着,便走了过去,含笑伸出一只手摸摸虎儿的头,对梁氏笑道:“大嫂,是你的少爷吗?”
梁氏抬头见楚杰穿着一身华丽衣服,以为是临近的那一家老爷们,羞苦地笑道:“不,是我亲戚的儿子。”
闻楚杰细看虎儿,活脱是石南枝一个胎子。
心想,斩草除根,虽是小孩也留他不得,想着,便搭讪笑道:“怪聪明的孩子,大嫂,让我抱抱他。”
梁氏道:“你别动手,他怕生。”
楚杰不理,伸手便来夺。
梁氏变色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句话没完,楚杰已把虎儿抢了过去。
梁氏大惊,向着门内高喊道:“老太太快来,有人抢虎哥儿!”
喊着,扭转身便奔。
楚杰一侧身闪开,两只手握住虎儿两腿,倒转来,头向下,脚朝天,用力望着地下插下去,又横着一摔。
可怜一个刚满三岁的小孩子,马上头颅粉碎,一命呜呼。楚杰摔死虎儿,望后一个倒跳,指住梁氏,对大雄喝道:“杀死地!”
吴大雄真听话,立刻拔刀向前,手起刀落,梁氏断头。
正在这时候,老太太王氏两柄倒须钩,贴地由门口卷到街心,不容人定睛逼视,右手一柄钩,直贯吴大雄肚子。
只听得大雄惨叫一声,往后便倒。
赵家许多家丁发声喊,各弄兵器时,王氏已是望着楚杰滚过去了。
楚杰身上穿着长袍马褂手里又没带家伙,两个腾跃以后,大腿上便被王氏戮了一钩,心里一发慌。
王氏第二钩又搭住他肩背,用力往里一拉,把膝盖去迎着他的小腹。
楚杰脱口一声:“哎!”
睾丸粉碎,瞪着眼气绝归天。
王氏一抬腿把尸体踢出一丈开外,扑翻身迎住赵家许多家丁。
虎人羊群,如汤沃雪,不一刻工夫又伤了三五条人命,大家呼啸一声,四散奔逃,逃生去了。
王氏挺钩踌躇,正待赶杀,忽然李大庆气急败色的赶到面前!
他高声的喊道:“老太太快走,守备老爷带有两百名弓箭手马上到了全城罢市”
说到这里,眼看见梁氏头颅排在脚边,他先是怔了一下,跟着大叫一声,扑倒下去抱住血淋淋一颗头满地打滚。
王氏急忙喝道:“李大庆,这不是哭的时候!”
喝着,耳朵里只听得有百千万马蹄奔驰的声音,盖地而来。
王氏大惊,大庆已是一个虎跳,一手提着梁氏的头,一手拖着尸身,号叫着往门口跑进去。
王氏过去夹起虎儿尸身,跟进来掩上大门,说道:“李大庆,赶快把他们埋在天井里,拾夺家伙,准备突围,我去喊醒二少奶奶”
边说,边抛下虎儿,抢进屋里去。
原来盛畹早上吃的药,里边大半是安眠的质量,所以闹得天翻地覆,她却是一丝儿也不知道。
这会王氏灌了她一杯解药,拍醒地,说一句:“盛畹,快准备,我们被围了!”便去拿出弹弓,背上包袱跳出厅屋。
盛畹糊里糊涂下地来,看见自己的衣服放在一边,急急拿来换好,壁间取下兵器,窜出去一看。
只见王氏鹭伏在瓦上向西北角放弹,外头马嘶人叫,一片沸腾。
盛畹飞身上屋,喊一声:“妈,我来了!”
王氏不动,口里舒徐地说道:“盛畹,看,来人总在三百以上,你拿弹弓,瞄准为首的射他下马,爱惜弹子,不可滥发,沉着”
盛畹不作声,套上弓弦,飕飕飕,三颗弹丸,衔接着。
弹丸划破天空,斜飞而出。
王氏道:“别瞄射那老弱的官兵,注意正西那一排箭手后面两匹马背上你的弦力不够两百步。拿我的弓。”
说着,彼此便互换了弹弓。
盛畹再放弹,王氏道:“可惜,低一点。”
盛畹又放出一弹,王氏叫起来道:“天哪,你只能打下他的帽子么!”
盛畹再扣弦,王氏喝道:“快躲”
一句话没说完,便有两枝箭落在瓦上。
王氏道:“盛畹,他们分兵了,你守在这边,别让他们近前,我到后面去。”说着,飘身下地,扑到后面。
一眼看到李大庆两手抱着头,跪在院子里发楞,急喊道:“大庆,埋好么?”李大庆跳起身,伸手一指地下。
王氏道:“好,见着二少奶奶,就说你媳妇带虎哥让你兄弟接去了,快出去预备放火,我上墙挡一挡,火起时我们突围。”
边说就地一扑上屋去了。
李大庆急拿出许多稻草,堆在堂屋上浇了一桶油,打个火燃着,回头淌了两滴眼泪,抢柄扑刀在手时,王氏又由后面出来了。
李大庆急忙拭泪问道:“老太太,我们这样出走?”
王氏道:“我同二少奶奶由墙上下去,你打开大门高呼杀出,放大胆,不要怕,我们自然保护你的。”
说到这里,屋上盛畹喊道:“妈,外面已经看见火焰,他们知道我们要出来,围上来了虎儿在那里?快把他背上!”
王氏咬着牙高叫道:“虎儿和大庆的媳妇早就送走了,你准备打出一排连珠弹,我们杀下去!”
叫着,把弹弓套在肩背上,顺一顺手中虎头护手倒须钩,就廊前扫个大旋风,窜上墙头去了。
望下一看,口里说道:“盛畹,出弹!”
盛畹马上开弓,弦声响处,王氏两腿攒劲,向上跳起身,半空里翻筋斗滴溜溜下落,着地一卷,杀了过去。
那三百多名的弓箭手,又那里看见过这样钻天鹞子似的人物?发声喊往后倒退。喊声未绝,盛畹一扭身,一股青烟,直扑围中,横剑一挥,血如喷泉
赵岫云刚才和陆守备并马站在后面,因为被盛畹一颗弹丸打落他的帽子,吃了一惊,急忙跳下马鞍躲在一边。
这会看盛畹和王氏两柄家伙,真有万夫莫当之勇,一时愤火中烧,带了十六名精悍家将,闯上来迎住。
王氏眼看万钧不在场,心中大喜,让盛畹独门岫云,自己把那十六名家将,直迫得走马灯似的乱转。
约莫杀了一顿饭工夫,盛畹自不能得手,倒是王氏又伤三五个条人命。
赵岫云今天手里用的是枪,施展开峨嵋枪法,真的有翻江倒海,摇山震岳之势,饶你盛畹剑术入神,急切里还是占不到半点便宜。
这一边十六名家将,却也是尖上选尖的脚色,虽然死了三五个,还是奋战不退。忽然西北角上一阵大乱,那三百多名弓箭手像潮水一样的两边分开来。
当中出来了一个老头子,左手捋须,右手挺剑,大踏步赶到阵前,这个人正是那火鸽子万钧。
王氏大叫道:“盛畹,你保着李大庆快走!”
叫着,斜刺里猛扑岫云,一连两钩把他杀退,扭翻身便和万钧交上了手。这里的华盛畹突出重围来,赶忙一把抓住了李大庆,星驰电-的,往南飞奔而去。
王氏两柄钩,挡住万钧岫云,指东击西,忽退忽进的。
蹲如伏虎,腾若游龙,横穿直越,且战且败,看看退到南庄。
天色已黑,霍地鸾铃声急,盛畹一匹马迎上前来,弦声一起,岫云耳门上着了一弹。万钧急忙约住队伍,发令放箭,王氏盛畹却已是转入松林去了。
万钧赵岫云陆守备一群人,抱着“穷寇莫追”的老例子收兵回去了。
盛畹王氏李大庆三匹马连夜赶路,第二日黄昏已是越过保定府。
落下客店,盛畹查及虎儿。
王氏不得已把虎儿被闻楚杰摔死,以及梁氏殉难,自己结果了闻楚杰和大雄两条性命,一股脑儿告诉了她。盛畹听了,伤心欲绝。
总因公共场合耳目昭彰,只得饮泣吞声,强自压抑。
却偏是王氏上了几岁年纪,毕竟熬不住惊吓气急。
这天晚上,她忽然寒热交作,骨节酸痛,躺倒床上,不能动弹,这一下把盛畹和李大庆都急得了不得。
看看延过两三天,王氏还是气喘神昏,寒热不退,外面风声是一天紧似一天,保定府画影图形,悬赏擒拿王氏母女。
李大庆得到消息,和盛畹商量了几度,直迫得一个才识兼优的华盛畹,一丝儿也没有主意!
虽想要远走高飞,可是四海茫茫,何处是归宿?
想到夫仇未报,独子丧生,恨不得横刀自裁,但是为着王氏,又不容她不忍死须臾,苟且偷生。
这一夜,她背灯兀坐,反覆思筹,忽然听床上王氏轻轻的喊了一声:“盛畹!”
盛畹急忙抢到床沿,问道:“妈,您可好了一点?”
王氏握住她的一只手,苦笑道:“你给我一杯茶,我有几句话告诉你。”盛畹含着一泡眼泪,去倒了茶来。
王氏欠身就她手中呷了两口,摇摇头,阖上眼皮躺下,叹口气说道:“盛畹,外头消息不大好么?”
“没有什么”
“孩子不要瞒我,你和李大庆商量的话,我全都听到了,无论如何,我们不能等做瓮中之鳖,昨儿晚上我还要劝你和李大庆先离开,细想一想,你又未必肯抛下我。现在我决定明天一早陪你们一块儿上路。”
“妈,您不要着急,我想再等一两天还不要紧的。”
“呆子,这不是儿戏的事,坐而待毙,死不瞑目。你安心,我还拿得住赶几程路。”说着,便坐起身。
“妈,您老人家的意思,是不是再回杭州?”
“不,官府既是悬赏通缉,那边也是不妥当,而且还怕累及古农夫妇,我想带你们上太湖去”
盛畹吃惊道:“太湖?”
王氏道:“只有这一条路,是我们安身立命所在了!”
盛畹低头不语。
半晌,王氏又说道:“我有个侄儿,叫做王霸,他是太湖里面比较有体面的头儿,说起武艺也还过得去。
二十年前,我到过他那里一次,那时候他是一个十五岁的小孩,跟着他的爷爷干那杀人放火的勾当。
他爷爷是我的伯父,江湖上很有点声名,唤做穿云龙王大寿。前一次在保定府,万钧告诉我,老人家已经归天。
他的事业便由我的侄儿接手下去,声势十分浩大,官兵累次奈何他不得。我们到他那里去,他一定欢迎,我们暂住一时,以后再想法子。”
说着,便把李大庆唤进来,吩咐他准备一切,四更时便要动身。
李大庆答应了一声“是”自去了。
盛畹看王氏已下决心,就也不肯多说,在丑时时光,他们三个人便上路走了。
介于江浙两省之间,号称三万六千顷七十二山峰的太湖,里面是有匪的,这种匪,就叫做湖匪。
湖匪从几时有起?那大概是说不清楚了。
湖面辽阔,港叉分歧,的确是天然的一个藏垢纳污的去处。
夸张一点的说,三万六千顷,每顷有贼,七十二山峰,每峰有匪,互相勾结,声势相沟通。
官府虽然年年遣兵调将大兴讨伐,可是不要说剿灭,就是想擒获几个归去献俘邀赏,却也是不大容易的事。
原因是他们有天然的三条生路。
第一条是离湖数十里内外的村落居民,差不多全是他们的暗探,信息是比任何人都快。
第二条是从宜兴的蜀山乌溪直通润安广德,那地方是万峦重叠,窜进去了,便不容易追了。
第三条是从淀山湖出青浦安亭,那地方有不知多少的湖荡,有的通有的不通,除了他们晓得,官兵是无从捉摸的。
这样太湖便成了一班不得志的壮士的天堂,优游自得的干那杀人越货的绿林生活。
王霸确是太湖里面的最为强悍的一个盗魁,他的老巢在七十二峰里一个号称笠峰的山底下面。
聚众在五百以上,械精粮足,将勇兵强,大小的船只总有一百多号,横行湖面,出没无常。
王霸这一个人,调侃他一句,可以说是两栖类的动物,旱路一柄单刀,水里面一对李公拐,端的十分了得。
不然的话,他就不能管得那些亡命之徒伏伏贴贴了。
王氏带了盛畹李大庆,一行人来到了太湖,便有几个伏路的侦探向前盘问一番。
王氏把来历说个清楚,彼此说的黑话,盛畹和李大庆都不懂。
这时候只听得那群人里面有一个问了一句黑话,王氏马上由口袋里面拿出一个小铜筒儿来,顺手扯出一面小黄旗,晃一晃,那群人便散了。
又走了一会,忽然前面树林里,扑出三五十个精壮汉子,一色浑青打扮,手里各拿单刀,雁翅般左右分开。
接着又出来一匹大白马,背上驮着的正是水大虫王霸。
他大喊一声:“来的是姑妈么?”
一催马便迎了上前,翻身下地,拦住王氏马头,霍地屈下一腿,请了一个安,站起来牵住马的嚼环,王氏眼泪莹莹的强笑道:“霸儿,好久不见了,那一年我在保定府听说你爷爷归天,我满想来看你”王霸笑道:“我们回去再谈罢!这两位是谁?”
说着,伸手一指盛畹和李大庆。
王氏也笑道:“我只管和你说话,把他们给忘了。她是我的干女儿,他是我们的跟人,叫做李大庆。”
李大庆听了,急忙下马,过去向王霸请安。
王霸一抬手,李大庆站起来,盛畹也就下地来相见了。
王霸着实看了盛畹几眼,对王氏笑道:“我应该喊姊姊还是妹妹?”
王氏笑道:“当然是妹妹啦!”
王霸回头又叫声“妹妹”又笑道:“请上马罢,我来带路。”
边说,边跳上马背去。
于是大家都上马,一窝蜂进寨去了。
盛畹来到太湖,匆匆已是十来天,王霸待她十分好,只是王氏因为路上跋涉,病又重了几分。
盛畹终日愁眉苦脸的,郁郁不乐。
又偏是王霸生平没有近过女色的人,这一次见了盛畹,忽然动心,大有想吃天鹅肉的意思。
他本来粗鲁惯的,对于用情两个字,当然不很高明,一次两次,盛畹便看出了他的野心来了。
她总因为寄人篱下,不得不躲闪周旋,这样,王霸越发高兴得不得了。
这一天盛畹在后面煎药,王霸悄悄地跑到王氏的床前来。
他跪了下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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