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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瞎子选择角度,打开盒子。
红光轻现,映在黝阴林中,墨绿带红,别有一番景象。
红光掠过,尸体已开始腐化,先是皮肤,再是红腥腥的肌肉,再是衣服终化成一堆黄胶质液体,渗入泥中不现踪迹。
两人劈梁柱为椅,坐着。
瞎子总不太愿意曝光太多,所以他又躲入屋内。
他道:“你做得很好。”
柳阴直没反应。
赵瞎子冷冷一笑,道:“活着还有机会,若是死了,什么都完了,你明白这个道理,也不必我多说,只要你能,只要你有机会,你仍然可以扳倒我。”
这本是江湖中弱肉强食,千古颠扑不破的道理。怕的只是‘弱肉’者是不是能转变成‘强食’者?
柳阴直就是为这事而消沉:“我能吗?”
“你不能。”
这三个字很快在赵瞎子心头中呐喊,但他却没说出口,因为他要控制柳阴直,对于已成为强食者,没有必要再和弱肉者争执,这实在费力气,也很不明智,通常强食者都明白这点。
他只是笑着,他实在不想谈论这很幼稚的问题。
能与不能,该回答的还是柳阴直自已,也不知他做何回答,人已沉静多了。
他道:“你说吧,你要我如何做?”
赵瞎子见他果然明白了这道理,轻轻一笑:“完成你的心愿。”
“我的心愿?”
“不错。”赵瞎子深沉的说:“你曾经要我帮你分争天下,现在仍是一样,只不过换你帮我,主客易位而已。”
“怎么争?“
“以前你是怎么争?”
柳阴直考虑一阵才说:“先分化再并吞。”
“现在已没有必要分化。”赵瞎子道:“我们力量已够大了,现在只有并吞。”他又问:“你最终目的是想并吞谁?”
“所有帮派!”
“话是不错,我所问的是你最忌讳的是何人?何派?”
“小小君。”
赵瞎子轻轻颔首:“不错,小小君是最值得让人忌讳的人,可是另一个人也甚为堪虑。”
“公西铁剑?”
“嗯!”赵瞎子道:“小小君飘忽不定,想对付并不容易,不如先对付公西铁剑。”
“我一个人的力量恐怕”柳阴直是在探口气,倒底赵瞎子能给予他多少帮助?
“你只要以水晶门名誉下帖子,要他臣服,其他的交给我。”
这容易,办起来也很轻松。
“除了这些,还有别的?”
“暂时没有。”
“何时下帖?”
“愈快愈好。”
“地点?”
“七香长堤。”
公西铁剑皱着眉头,他手中有张红帖,红如血,烫着金边,细致得要比任何绣花名手所绣出来的花鸟景屏还来得精巧。
他想不透柳阴直如此大胆敢发帖子挑衅?
柳阴直凭恃什么?
他已如此向常子开发问。
常子开今天是坐着,坐在公西铁剑左侧太师椅,他显得有些不自在,竟和门主平起平坐?
但这是公西铁剑要他如此,理由是——有许多事情要商量,站着谈不了多久,也谈不出结果来。
对于柳阴直的举动,他是该仔细想、仔细谈,否则差错可能会出不小。
常子开回答:“可能他仗着小小君之助,才敢如此猖狂。”
“不可能!”公西铁剑道:“小小君前几天已在长江流域失踪,到现在仍没消息传来。”
“那属下就不知了。”
常子开清楚公西铁剑想得比他多,比他彻底,他之所以回答,是因为公西铁剑要他回答。
“从少门主回来所说,柳阴直该是不敢如此猖狂才对。”公西铁剑道:“否则他该留下少门主才对”
“也许柳阴直不是少门主敌手,是以才让少门主回来。”
“论武功,也许是如此,但论经验,少门主恐怕就要差一大节了。”公西铁剑道:“我不认为柳阴直无此能力留下少门主。”他又道:“所以他放走少门主是有意向我示恩。”
“那他又为何下帖?”
“这就是我要想的,此事转变得太快,必有原因,我们必须找出原因来。”
“会不会柳阴直倒向那所谓的神秘人?”
“不大可能。”公西铁剑道:“传言柳阴直一把火将那神秘人给烧死,又怎会投靠他?”
火烧神秘人一事,见着的并不在少数,是以很容易就可传入公西铁剑耳中,但赵瞎子和柳阴直接触结果却无人知晓,是以他并未得到神秘人没死的消息。
“赵瞎子呢?”常子开建议地道:“他曾约过柳阴直,不知谈些什么?”
公西铁剑沉思,这正是关键所在。
他道:“赵瞎子深不可测,到现在我还摸不清他的底。”
常子开突然若有所悟,道:“也许此事真和赵瞎子有关。”
“怎么说?”
“问题出在七香长堤。”常子开道:“那本是门主约赵瞎子和浣花姑娘的地方。”
“你意思是说那地方是赵瞎子选的?”
“属下正是此意。”
公西铁剑很满意这个答案——
人总是有个习惯,特别怀念曾经让他不能忘怀的地方。
七香长堤无疑是赵瞎子较为怀念的地方,不管有意或无意,他选择那地方谈判较其他人之机会来得多些。
公西铁剑奇道:“赵瞎子曾经被柳阴直逼得走投无路,又怎会爬到他头上呢?”
常子开想不通,没回答。
公西铁剑搓搓左脸刀疤,不久又道:“前天他和柳阴直会面,结果柳阴直去的三十六名高手全丧命,可见是发生了不小的事情!”频频点头:“赵瞎子啊赵瞎子,你果然不是简单人物!”
他向常子开解释道:“柳阴直很可能落入赵瞎子掌握之中,否则他没那么大的胆子敢向我们挑衅,那些高手全被溶化,可见是水晶变所为,也就是被赵瞎孑所杀!”常子开道:“当时柳阴直也有一口”
公西铁剑笑道:“若柳阴直也拿自已部下开刀,他不是神经不正常,就是受到威胁,这道理很容易就能想得通的。”
常子开困窘一笑,很容易想通,他却没想通,是该发窘的。
公西铁剑满意道:“我想除了他,也没人敢如此胆大妄为了。”
常子开道:“门主将如何对付他?他有一口厉害无比的水晶变。”
“这倒是个难题”公西铁剑陷入沉思。
他想得很多,届时用强弩、霹雳弹或用火攻,以人易人
“到时再说吧!”
这是他的决定,随后又道:“日期是明夜子时,我们还有许多时间准备。”
常子开道;“不知柳阴直是否在七香长堤设下埋伏?是否要派人去察探一番?”
公西铁剑点头:“这事由你去办。”
“是!”“还有!”公西铁剑道:“今夜子时开始,关闭所有出入口,不准任何人进出,一直到此事办妥为止。”
七香长堤,连绵十数里,大小石块映着月光,幻成碧灰烘托如银江水涛涛,一泻千里,宛若天上银河。
长堤观月,赏江涛,乃一大享受,加以澎湃涛声,更让人豪气万千,心神为之奔放。
常子开依言先来探查此地,名曰“探查”实际上想做手脚。
他带了人,也带东西,准备埋炸药,准备将柳阴直一行全炸个稀烂。
他很小心也很隐密地指挥部下进行工作,约耗费一个更次,已将炸药埋妥。
然后他想离去。
在此时,天空飘下一样东西,柔如丝般轻飘,随风轻送。
来得突然,常子开甚为惊讶地接下那东西,是条丝巾,察看之下,立时脸然微变,往四周瞧去,不见任何迹像,他只好先遣人回去,然后往堤尾掠去。
只奔三里,蓦然有人朝他行来,裙飞衫舞,还是个女的。
常子开止步惊愕道:“是你?薛护法?”
来人正是上次被冒充独孤月的任变所救走的薛眉翠,不知她来此为何目的?
薛眉翠依样袒胸露乳,轻纱罩身,体态撩人,依样淫荡不堪。
她嗲声道:“子开,这么久了,你想不想我?”
常子开骤愕之余,回头就想走,被薛眉翠拉住。
薛眉翠身躯往他身上送,紧紧地抱着他:“看你,变得如此无情!”
常子开挣脱,冷道:“你来此干什么?”
“找你啊!”“你少来这一套!谁叫你来的?”
“哟,看你像审犯人似的?”薛眉翠嗲声道:“我真的是来找你,我好想你”说着又要往常子开扑去。
常子开闪开,冷道:“光棍眼中不揉砂子,你也别逢场作戏,我不吃你这一套!”
薛眉翠被他一吼,也不甚高兴:“他妈的!老娘我想让你白玩,你还挑东捡西的?行!既然你不念旧情,咱们来硬的!”
常子开冷笑:“只怕你是豆腐人身,硬不起来!”
“这话该是我向你说才对!你可记得几年前那档事?”
“以前的事情太多了我记不清也想不了那么多!”
薛眉翠冷笑道:“你当然记不得了,可惜我却记得很清楚,常子开,你并不叫常子开,而是叫李东山对不对?”
常子开霎时脸色大变,矢口否认:“你胡说些什么?”
薛眉翠得意笑道:“我没胡说,当时我发现你剑上刻有‘东山’两字,觉得奇怪,问你,你却说一个人送你的,事后你也将此剑丢弃,没想到几年后的今天,你的秘密仍然被我发现了!”
常子开怒目瞪视,杀机已起,但随即转缓,他想探清薛眉翠到底知道多少。
他冷笑道:“常子开又如何?李东山又如何?”
“常子开嘛是铁剑门总管,李东山嘛是长白派第五代弟子的第三名徒弟。”
“这可好,我变成了正派人士。”
薛眉翠冷笑道:“可惜你却是长白派李家血案的主凶!”
常子开驳斥道:“凶手明明是‘天狐劫女’莫雨钗,又怎么会是我?这是武林公认的事实!”
“事实有时候也有错误!”薛眉翠道:“莫雨钗只不过偶过该处,被你栽赃而已。”
常子开不怒反笑:“这些事是谁告诉你的?简直和真实情况一模一样。”
薛眉翠不答,反问:“你承认你是李东山了?”
“我没承认,我只是想知道你胡诌的本领有多大罢了。”
薛眉翠冷笑:“告诉你也无妨,这些事都是我主人所说,他还说你为了得到秘笈而谋杀亲师,奸杀师母,然后和公西铁剑的儿子逃离长白山,没想到莫雨钗赶了过去,成为你的代罪羔羊。而你在公西铁剑之利诱威胁下,一直都以总管身份出现武林,倒也相安无事至今。”
常子开脸色十分难看,冷道:“说的倒比唱的还好听!光凭一张嘴巴是不够的!”
薛眉翠冷笑:”我既然能从主人那里得到此消息,如若说对了,那表示你的一切都在他掌握之中,我主人该不会没有证据吧?”
常子开不说话了,憋了许久才道:“你要我怎么样?”
薛眉翠见他已屈服,登时荡笑不已:“我敢要你怎么样吗?再怎么说我们还是一对夫妻呢!”
常子开叫道:“这以后再说,你到底要我干什么?你的主人又是谁?”
薛眉翠觉得先将任务办完也较轻松,最少可以借此探探他的态度。
她道:“我主人是谁你不必知道,但他要你离开公西铁剑。”
“要我离开他?”
“不错!”
常子开瞪着她:“你这不是强人所难?你明明知道他也明白此事,我一走,保证他立刻将消息传出,那我不就依样走头无路?”
“要是公西铁剑死了呢”
“你们想杀死他?”
“这就要你的合作了。”
常子开沉默不语,他得好好决定,否则一棋走错可就全盘皆输。
他道:“只要你们有绝对把握,我听你们的。”
薛眉翠笑道:“哪里!很简单,你不是埋了炸药吗?明天晚上将炸药埋藏地点说颠倒,不就全结了?”
常子开犹豫道:“公西铁剑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人,这十余年来,我一直在等待机会,等到后来干脆放弃了,我根本没有机会。”
薛眉翠道:“就是你这二十年来没出过手,他才会相信你,而此次行动急在一时,也容不得他多加考虑,就算你真的失败了,我想你该找个较能保护你的人吧?”
常子开进退维谷,最后狠下心来,眦目道:“一想到当年他儿子黑吃黑,我就有气!”
“你见过他儿子?”薛眉翠好奇地问。
“没见过!”常子开道:“公西铁剑每次都要他易容,我根本不知他现在在何处。”
“他又黑吃黑?将你的秘笈夺走?”
常子开怒道:“若非如此,我又何必困居一二十年不能翻身?”
薛眉翠道:“现在你已等到机会了,跟了我主人保证你立时如愿以偿,想得到什么就有什么!”
看来她在‘主人’庇护下,真的过得无忧无虑,惬意得很。
常子开顿有所觉,急道:“我得赶回去,省得他起了疑心。”
“这么急?我”
常子开截口道:“以后再说吧!”
现在他可没心情去做那些男欢女爱的事情。
薛眉翠只好叹息:“好吧!以后就以后,现在”
她冲上去,紧紧抱着常子开,热烈拥吻一番,双方甫自离去。
原来常子开还有这么一段背景,难怪他如此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公西铁剑。
等了二十年,这机会是否就是他所等的机会?事实上除了此次以外,他可能再也没有任何机会了。
看来公西铁剑此次并不怎么好混,随时都有被炸得粉身碎骨的可能。
昨夜和今夜的七香长堤,依然没变,浪涛依旧,弦月高挂。
景色没变,人却变了。
以右居小亭为中心,左边是柳阴直,右边是公西铁剑。
所有能派上用场的人都调来了,看样子他们是准备火拼一场方始言谈说和。
赵瞎子并没来,他认为自已不良于行,对此行动有所阻碍,是以留在水晶门,他没来,当然水晶变也没在场,这倒替公西铁剑省了不少麻烦。
他没来,主人却来了,一样灰衣套长袍,白苍苍脸庞挂着黑浓的眉毛。
只有他坐在椅子上,他身后有十名劲装汉子,外加任变和薛眉翠、柳阴直立他左侧。背后仍有数十名水晶门弟子,个个铜筋铁骨,剽悍异常。
公西铁剑忘了带椅子,只好勉强一站,他的姿势仍是威凛优雅,近半年来之训练,果然使他与众不同,有大将之风。
公西绿竹在他左侧,王刀在他右侧,常子开在右斜前方,三个护法掠后,还有数十名手下。
算起来,要属公西铁剑稍占下风,但他仍从容自如,一点焦虑也没有——
可惜他不知自已正站在炸药上。
从开始行动一直到掠阵到摆好阵势,没人说话,也没人弄出一声声响。
静,静如月。静,静如石。
涛声依然。
主人只转动,轻轻地转动一下眼角,他已将他所想表达的意思传给柳阴直。
然后柳阴直随即说话:“你可接到帖子?”
双方距离不到丈四五,说话当可听得很清楚。
公西铁剑冷笑道:“没接到,我会来?”
“你来了,就表示你同意了?”
“我不同意。”公西铁剑冷笑道:“你玩这把戏,实在令人笑掉大牙,拿个糖葫芦去唬小孩也许他会听你的。”
“你的大牙并没有掉。”柳阴直冷道:“你该看得出你走在下风。”
“我看不出!”公西铁剑用一种相当自大的口吻说:“有时候人多并不一定管用。”
“那是‘有时候’!平常人多都很管用,尤其今天更管用。”
公西铁剑冷冷一笑,道:“我不想和二流角色说话,叫赵瞎子出来,我有许多话要问他。”
主人道:“赵瞎子今天没来,问我也是一样。”
公西铁剑不屑道:“你又是谁?”
他明知道此人坐正中央,必是主脑人物,却也不能损及自已-派之尊,先得弄清对方身份,再作定夺是否该与他说话。
主人冷笑,没有回答。柳阴直接口:“他是我的主人。”
公西铁剑满意点头道:“看得出来,这么说要我归顺的是你,不是柳阴直了?”
“不错。”主人回答。
“凭什么?”
主人冷冷一笑,蓦然伸手,五指如勾,青筋暴胀,足可见着一道力量出自指尖,就只这一刹那,铁剑门一弟子已被他吸去,再一出手,五指深扣那人脑袋,登时迸裂,当场死亡。
这手功夫,不但震惊了在场所有的人,连公西铁剑都惊愕不已。
“凌空摄力?!”
主人轻轻点头,接过侍卫递给他白白毛巾,慢慢擦去手中血迹,慢条斯理道:“比起你的碧绿断魂掌如何?”
公西铁剑脸色一变再变,他实在没想到此人武功如此高强,一时也不能平静下来。
公西绿竹见状,大喝:“你有何了不起?”也不等他爷爷示意,一出手就是‘幽瞑破九天’,奇快无比地劈向主人。
事出突然,主人未有准备,急忙中已腾身迎向公西绿竹,双方一错即分,各自如飞虹般倒掠回原地。
主人稍微气喘,但仍从容坐于椅上。
公西绿竹是有些累,然以他年龄来说,此次对掌,他是四分强,主人六分弱。
双方为此皆震撼不已,但公西铁剑如吃了定心丸,惧意尽祛。
“竹儿,爷爷果然没白疼你!”
他频频点头夸赞,他想一个公西绿竹已能占四分强,若是拼起来,再加一个,当不致差到哪里去才对。
公西绿竹仍想再攻,被公西铁剑阻止。
他道:“竹儿你先退下,还不到动手的时候。”
公西绿竹瞪了主人一眼:“哼!便宜你了!”方自威凛地走回原地。
公西铁剑转向主人,冷笑道:“看来你也不怎么高明吧!”
主人冷道:“你真以为能赢?”
公西铁剑已昂头大笑:“只要我一声下令,保证你们尸骨无存!”
主人在笑,薛眉翠也在笑,只有常子开更加紧张,已扯上炸药了。
主人道:“你不妨下令试试看!”
公西铁剑将目光移向常子开,这句话让他有再次肯定的必要。
常子开作贼心虚,不由自主地往后退,立时再往柳阴直方向闪去。
公西铁剑脸色大变:“常子开你你敢背叛我?”
常子开抖着牙关:“我我没办法!我”
他仍然没那股勇气,说背叛就背叛,说话之间,牙际仍抖颤着。
薛眉翠向他招手,笑道:“子开别理他,快过来!快,省得被他们偷袭了!”
常子开当真向她走去,没人阻止,也没人表示欢迎,然后他就站在主人斜右侧。
公西铁剑怒极反笑:“好!很好!常子开,二十年来我一直待你不薄,没想到你竟然心生叛意!很好!”他的眼珠瞪得差点喷出火来,月色之下,狰狞而恐怖。
公西绿竹怒骂不已:“你这个叛徒,待会儿你就会知道背叛本门的后果是何下场!”
常子开见主人并没排斥自已,似乎已默然接受自已,心情也为之笃定,反驳道:“公西铁剑你也不想想二十年前你是如何待我?欺我、骗我,为的只是想从我身上得到秘笈,得手后又不断要胁我,随时都想要我的命,我已忍了二十年,今天我是豁出去了!
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薛眉翠接口骂道:“还有我!老娘被你部下白玩了,没想到你说杀就杀,说宰就宰,全然不把我当人看,今天老娘倒要看看你心肝是黑的是臭的!”
公西铁剑乍见薛眉翠,怒意更甚:“我道是谁?原来是你勾引了他,男盗女娼,恬不知耻!”
薛眉翠冷嘲:“你也差不到哪儿去,逼着儿子专干坏事!听说还将你孙子弄得阳萎翘不起来,你还算是人吗?”
常子开又骂:“也许小的翘不起来,老的也不管用,一大半辈子也见不着你摸过女人,十足的心理变态!”
“你你们”
公西铁剑气得说不出话来,突如其来的变故和侮辱,实在让他心灵无法平静,甚而将进入疯狂状态。
公西绿竹更是难以忍受,他早就发过誓,谁要知道他不能人道的秘密,他就得将那人杀死,尤其是女流之辈,那种辱骂之言,更是比利刀戳身还来得让他无法忍受。
他已攻上去,全力一击,再击,又击。
可惜全被主人给封回来。
主人似乎很赞赏薛眉翠与常子开,否则他又何必出手拦阻公西绿竹?
事实并不尽然。
薛眉翠仍在骂,放浪形骸的女人骂出话来,够损人的。
常子开也不客气,专扒公西铁剑祖孙俩的疮疤,更令人难以忍受。
他们仍骂得喋喋不休,本是两派之争,现却演变成泼妇骂街。
主人在第六次逼退公西绿竹时,很不耐烦地说出一句话:
“可以停止了吧?你们骂得并不怎么样,接近无耻!”
那句“接近无耻”已是表示出他的感受‘无耻’。
这句话,说得薛眉翠与常子开噤若寒蝉,再也不敢放出一个屁来,憋住了——
自已所倚恃的人已生气,那是再严重不过的事情了。
事实上,他们之所以会如此骂得口沫横飞,有一半是要做给主人看的,让主人觉得他们忠心耿耿,谁知道骂得文不对题,被打零分,看来还得被倒扣。
主人坐回椅子上,静静地道:“公西门主你事先派人埋了炸药?”
公西铁剑不答话,睚眦直瞪。
主人笑着:“你一定以为炸药仍在你的脚下,对否?”
公西铁剑深深哼了一声,怒道:“别以为你有了炸药就能威胁我!老夫不吃这一套。”
“你不怕炸药?”主人笑了笑,不等公西铁剑回答,已再道:
“我怕,怕得很!”
公西绿竹叫嚣:“可惜炸药不在你脚下,否则我炸烂你!”
主人静静地道:“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容易出事的!”
公西绿竹怒骂:“这是我家的事,你管不着!”
主人不再理他,转向公西铁剑,似笑非笑道:“门主你可知我约你来此的目的为何?”
公西铁剑心情已较刚才平静,虽身困炸药区,但总得想个法子脱身,当下压抑怒愤心情,道:“你要老夫臣服,未免太自大了些吧!”
“你想和我一拼?”
“如果有此必要的话!”公西铁剑眼神已告诉他,有此必要,他会拼。
主人又问:“你可知道拼斗结果如何?”
“大不了两败俱伤。”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句话门主该懂吧?”
“所以你就利用那贱人勾引常子开背叛我,将炸药换了地方?”
主人轻轻一笑:“你想我敢相信像常子开这么一个人吗?”
此话一出,众人震撼不已,尤其是常子开。
公西铁剑不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很简单,他跟你已二十年,你都不能拴住他的心,我能吗?”
主人道:“这个道理很明显,也很容易懂,我可不愿意将一个那么重要的决胜契机交付这么一个人的手中。”
常子开霎时脸色大变:“是你要薛眉翠让我如此做的,你怎么出尔反尔?”
主人笑道:“何谓出尔反尔,我要你如此做,我又答应了你什么?”
常子开已丧了魂,栗道:“她说你会保护我,所以我才听她的!”
主人懒得看他,道:“她答应你,那你去找她,我很累,对你这种人”
下面他没说,看来是真的累了。
常子开有若丧家之犬,无处可逃,望着已摆出恩断义绝脸孔的薛眉翠,知道靠她已无希望,猛地,已跪了下来,哀求道:“我求求您救救我!我愿意替您效劳!我愿为您付出一切!求求您救救我!”
主人冷道:“我要的是像公西铁剑、柳阴直这种人,像你这种人,我太多了,我提不起这个兴趣,腿长在你身上,你爱去哪里就去哪里,我管不着也不想伸手。”
公西铁剑冷笑道:“常子开,你也有今天下场?刚才你不是说过不是我死就是你活吗?现在我倒要看看你如何活法?我要你死得很惨!还有你!贱女人!”他指着薛眉翠。
“不!我不想死,我不能死!”常子开想逃,边哀泣边往后退。
柳阴直那边没有一人出手拦住他,公西铁剑这边已有人出手。
是王刀,他一直在等公西铁剑的命令,他一直瞪着公西铁剑,是公西铁剑而不是常子开,他在等公西铁剑看向他,他知道公西铁剑要他出手时,都会看向他,只要轻轻一眼,王刀刀已出鞘。
刀闪人起,双手落地,双肘落地,双耳落地,鼻子落地,眼球落地,然后才人头落地。
王刀依照公西铁剑要求,让常子开死得很惨,依照公西铁剑要求,叛帮者凌迟处死!
常子开一共被切成十六块,除了肚肠未被切开以外,其他都被肢解。
虽然王刀动作很快,但从常子开叫声可以想像得出,在一刹那之间,他已尝尽人生最痛苦的痛苦,那叫声比被宰了十几刀而未死的猪叫声还要来得凄惨刺耳。
居然没人动。
王刀还有一项任务,宰叛徒——薛眉翠。
他宰完常子开,刀一划、一抖,已切下薛眉翠最惹人的东西,然后一样,凌迟。
众人脸色已变,居然没人敢动,连她的姘头任变都不敢动,因为没有主人的命令。
主人竟然没出手救薛眉翠?没有,因为她已被凌迟分尸。
然后王刀轻轻回公西铁剑身边,一无表情地站立着,刚才的一切似乎和他一点干系也没有。
尸体仍在,两个叛帮的罪人,就这样死在乱刀之下,结束他们罪恶的一生。
公西铁剑很满意王刀的做法,不论王刀做什么,他都会满意,甚至他不用看就知道结果。
王刀从不让他失望。
主人对于刚才那幕,竟也处之泰然,赞口道:“好刀法,难怪公西门主有恃无恐!”
公西铁剑冷道:“岂敢,岂敢,比起你那‘凌空摄力’是要逊色多多了。”
主人道:“你该想得到我刚才所说的是何含意吧?”
公西铁剑沉吟,不久道:“这里没埋炸药?”
这话一出,众人惊愕。
主人道:“不错!我已说过,我信不过常子开那种人,他本是二十年前的李东山,长白派叛徒。”
公西铁剑一怔:“你早知道他的底细!”
主人道:“否则我又怎能扣住他?”
公西铁剑不解:“但你却不顾他。”
“这种叛徒人人得而诛之,又有何好照顾的?”主人凝目道:
“再说我只是提醒你,留这么一个人在身边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公西铁剑冷笑不已,他在冷笑,是想用笑声来掩饰自已之惊愕,二十年前那件事做得十分隐秘又怎会落入他手中?对于他的一切,不得不重新估计。
他道:“你有意将叛徒交给我?常子开,还有薛眉翠?”
主人笑道:“不成敬意。”
“而薛眉翠原本是你派来卧底之人?”
“那是以前,现在我已将人还你,你大概不会追根究底吧?”
主人又补充道:“你我本是处于敌对,布下眼线似乎是一件很平常的事吧?”
公西铁剑冷道:“你我本是敌对,你却将常子开所埋的炸药拆除,你在示恩于我?”
“若没冲突,哪来的埋设炸药又拆除一事?而冲突起自我,更谈不上恩不恩了。”主人道:“仍是那句话,我是为自已而拆除,只因我不相信常子开的为人罢了。”
他虽如此说,但只要稍具思考力的人都可分析出他的用意——
他是在示恩于公西铁剑。
可怜薛眉翠和常子开被人当作工具使用,连死都不晓得这是怎么回事。
一开始,主人就无与公西铁剑拼斗之必要,这可从他那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得到答案,他再笨也不会笨得与人正面冲突而大打出手,以让第三者得利。
而他说为着自己而拆炸药,这明明是一种借口,他可拆,就可再装,任常子开再狡猾,也无法猜知他将要把炸药重新装在何处,所以常于开的反叛或者不反,对他来说一点威胁也没有。
他只是在利用心理战术——
先让薛眉翠勾引常子开叛变,再让他们恶言伤及公西祖孙,然后示恩地将两人送给正在激怒的公西祖孙俩,以消除他们怒意,再以拆除炸药表明立场,并不与铁剑门作无谓之冲突,以增加双方之可塑性。
这一切计划除了主人知晓外,恐怕无人想得通,若有,也许只有公西铁剑一人吧?因为他也是个中高手,而主人似乎也有意要让他想通其中道理,不时以言语暗示着。
心理战就有这个好处——明明是知道对方有意讨好,但因自已收实质利益,妥协之机会相当大。
公西铁剑心情已趋缓和,道:“我倒想问问你,下这张帖子是何用意?”
主人轻轻一笑:“用意实在很多,也可以说只有一种。”
“我只要那一种。”
这是内行人在说话,用意很多,往往是无足轻重的,比如说下马威,炫耀武力或搅乱对方军心等等,问了等于白问,但若只一样,可就真的是那一样了。
主人很满意地点头:“还是那个意思,要你臣服!”
这话倒出众人预料之外,今天他所做为都没有要人家‘臣服’之意,但他仍如此说,事情似乎有些相互矛盾。
公西铁剑也不怎么了解他话中含意。
主人解释道:“我想那帖子最佳用意莫过于要你臣服,其他的都不重要。”他加重语气:“最重要一点,你的实力出乎我意料之外!”
有意无意地将目光移向王刀。
公西铁剑被他一点,已能悟通,道:“若是我实力弱了些,你便轻而易举地并吞我们?”
主人道:“我不否认。”
“你之所以不用炸药,也是要保住铁剑门的一切,将来为你所用?”
“我也不否认。”
公西铁剑冷冷一笑:“你可有想过‘养虎为患’这句话?”
主人点头:“我想过,可惜我不是养虎者,我不养虎,只用虎去伤人。”
“可惜有些老虎本就兽性桀骜不驯,很难供人驱使。”
主人道:“还好你不是虎,较无兽性,你是人,有人性,你会思考,会辨别。”
公西铁剑冷笑:“所以我才会认为你实在该去研究一下人性,省得将人兽搞混了。”
主人道:“有时候太了解人性也不怎么好,就像我了解你根本不会臣服我,但我还是来了,这不就比不了解你而来此询问你还多怀一份希望吗?”
公西铁剑道:“所以你就弄出种种玄虚,以增加你的希望?”
“我不否认。”
“你已知道这个希望无法达成,你可有第二个希望?”
“这个希望不是达不成,而是我不愿花太大的代价而已。”主人淡然地说:“若我想达成还是可以办到。”
公西铁剑冷道:“试过了你就知道是否如你所想的!”
他口吻带有一丝挑衅的味道。
主人点头:“会的!我会的!迟早这天会到来,现在我告诉你第二个愿望。”
他只说了两个字“联合”
“联合?”公西铁剑道:“你我联合,有何用处?”
“至少我们可以暂时不必为对方而猜忌,你可以专心对付霸王庄,我可以专心对付小小君以及其他人士,这不很好吗?”
这点倒挺合公西铁剑胃口,但若此就相信对方,难免太嫩了些。
他道:“要联合可以,我只能答应你近期尽量少与你冲突,并不与你打交道。”
主人却很满意:“我等的就是你这句话,今天我们合作真是顺利!”
这算哪门‘合作’?谈联合却不互相援助,谈各自敌人,又不相互合作消灭,这叫叫合作?
也许主人将‘合作’一事,标准定得很低,只这样他就心满意足了。
看来第二个愿望是差得多了。
既然主人并不想要公西铁剑臣服,炸药又已拆除,双方亦不愿拼斗,甚而已相互‘合作’,这场戏也该收场了吧?
双方在十分‘融洽’的气氛中散去。
只留下那张象徵权力、地位的漆木太师椅,向着夜空,投着月光,宛若正等待着天神降临,献着血的祭礼。
血的祭礼,不是牲畜,而是真确的人——被肢解的人。
两堆尸体宛如肉铺之牛羊猪,被切得条条块块,腥腥红红,分不清是男、是女。
叛帮者,为恶者,他的肉欲和正常人一样,他的血也和正常人一样——热的、红的。
切它,是切它龌龊之灵魂,灵魂左右了它的行动,指使它犯下滔天大罪。
该杀的是灵魂,不知肢体被解,灵魂是否也一样被肢解?
一样被肢解——
最少在人们心目中已将他的灵魂肢解得碎碎片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