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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敢相信,克莉小姐,”朵咪轻呼。“你已经喝了两碗肉汤,又吃了一整条面包了。”
不停地吃着面包喝着汤,克莉吃完最后一口,舔舔手指头靠回枕头上。“朵咪。”她赞美着“这些东西真是好吃极了。你能不能再多拿一些,顺便带点肉来?”
“小姐,理察弟兄说你只能喝汤吃面包而已。他要看到你吃这么多一定会很惊讶的。”
“可是我还是很饿呀,而且我觉得强壮多了。”她咳嗽还和以前一样的猛烈,可是这次的声音却不像以前那么混浊,她知道现在的咳嗽是为了驱走体内的残毒。她深吸一口健康的空气。这种感觉真好,就像盖文拥着她时那种清新的活力。那几乎是两天以前的事了。
朵咪说她整整睡了一天半多,大家都很担心。然后盖文听她的呼吸声,告诉大家她的气息顺畅多了,他指出她睡眠是为了养足精力,不过其他人一样对她的复原感到不可思议。
当今早被阳光唤醒时,她还能感受到梦的气息,而现在的她饿得好像永远无法填满肚子。她痴想的傻笑,引起朵咪的严重关切。
“你还在咳嗽,虽然我们并不期待奇迹出现,可是六天前我们刚到时,我感觉得到死神就在你身旁盘绕。可是在葯草中,在盖文伯爵的蒸气疗法中,你复原的相当好。我们原本都认为这是不可能会发生呢,小姐。”
“这是上天的恩赐,朵咪。”她回想起展翅天使温柔的拥抱。
她祈祷,感谢主派天使来救她。盖文就在那里,自信、沉稳而仁慈。他长得也像天使,高大强壮,有着黄金的容颜和温柔的神力。
她对着阳光笑,她要再见到盖文,感谢他的陪伴,他的触碰是那么温柔,在梦境外,在她最痛苦的时候一直守护她。
她的身子坐得更挺,她想下床。“我要穿上衣服去教堂。”她告诉朵咪“那飘过来的圣歌音律好美啊。”
“就这样躺要床上听吧。”朵咪过来把克莉的脚放回被子里“吃了东西就想起床了吗?哈!你的痊愈可能是上帝的旨意,可是你还是得慢慢来以免又病倒。你也许以为自己好了,事实上你还柔弱得像刚出生的小猫咪。”朵咪递来一把梳子。“这里,小姐。梳梳头你会好过些。你不知道在修道院里这种东西很罕见。”
克莉愉悦地笑了,梳着朵咪刚帮她洗过的头。她梳得太快碰到脖颈。在手指的测量下她的发被剪得很短,在毛巾下已经快干了。拉拉短发,她笑了,她还记得他是不经她同意就把她的长发剪掉,现在她整个人轻松多了。
也许他在教堂里吧。朵咪带来的汤并没有维持多久,她的胃又在抗议了。“朵咪,我要换衣服。”
“我已经尽可能的把长袍和外衣洗过了。”她把克莉的衣服从挂钩上拿下。“衣服虽然破旧,穿起来应该很舒适,不过我建议你当睡衣穿就好。”
“我要去教堂,去餐厅!我饿了。”克莉掀开被单,双脚踏地,一阵晕眩感随之而来。她坐直了身子。
“小姐!你不能离开房间!”朵咪抓着她的手。“如果我带吃的来,你保证乖乖地待在床上?”
克莉叹口气点点头,把脚缩回去。“我要吃烤鸡。”她期盼地说出口,闭上眼休息。
低沉的嗓音把她从睡眠中唤醒,她以为朵咪带食物回来了,于是睁开双眼。
扒文站在门槛前,宽阔的肩膀靠在门上,一手靠着门框,黑色的长衫外披着绣有金翼的白色披风,他的金发一天比一天闪耀。她回想起夜里他强壮温柔的支撑抚慰。一种美妙神奇的惊悚流过全身。
他把她救出卡里堡,照顾重病的她,理当接受她最深的感谢,她甚至原谅他剪了她引以为傲的头发。
“你看起来好多了。”他的眼睛闪耀,嘴角浮出轻浅的笑容,令她羞涩又喜悦。
“我很好。”她答着,突然意识到自己破旧的衣裳憔悴的面容。她下意识地举起手抚摩头发。
“我本来以为你会和昨天一样虚弱。今早我来时你还没醒。”他轻笑“不过现在我很诧异。小姐,你看起来好极了。”
她苦笑。“我听到朵咪说我像个瘦弱的小伙子。”
他漫笑“她是那么说,可是她错了,我从没见过比你更美的女人。”
克莉的脸颊烧得火红,即使她知道事实上自己比冬天里的小草还虚弱。留着短发、双眼深隐的她看起来一定很吓人。
“你让我很担心。”他轻轻说着。
包多热气涌上她的脸,他低沉的嗓音和亲密的语气令她震战。“我现在好多了。”
“我知道。告诉我,”盖文自在地靠在门上。“你还有发烧吗?还有没有吸取蒸气?”
“朵咪说我已经不发烧了。我的咳嗽好多了看,热水壶就在这里,我有照着你的话做,而且我也吃了面包和汤;事实上我还好饿。”
扒文笑着,可是一抹阴影掠过他的眼底,他的浓眉紧蹙“我很高兴你觉得好多了。既然如此,有些事我们必须马上讨论一下。”
“我要感谢你做的一切,感谢你救了我,感谢你治好我的病。你真是个仁慈的人。”
他沉默地点点头,直视着她,她注意到他的眼睛是天空里最深沉的蓝,可是他的眉皱得更紧了,为他那清澈的蓝抹上一道黯然。
她相信蒸气根本不算什么,是盖文温暖仁慈的抚触给她的力量,就像梦中天使给她的力量。
可是她不会告诉他的,她要把这梦境好好珍藏。
“克莉小姐。”盖文开口,眉峰依然紧蹙。“等你身体好点,有些事我们必须马上讨论才行。”
“我现在就很好了。”她等着“你说吧!”
他清清喉咙,却随即看向背后,朵咪拿着碗走过他身旁,然后一个小孩子跟着进来,手上拿着一条面包,面包一片片东倒西歪,他边走面包屑边掉。
“肉汤和鸡。还有才刚出炉的面包噢,威廉!你竟然吃掉了小姐的面包。”她转向克莉。“小姐,这是我儿子威廉。自从你生病后,你们还没有正式碰过面呢。”
威廉严肃弯身行礼,把面包递上,克莉颔首表示谢意。“小姐。”威廉说道。“我的剑是你的,我是你的武士。”
克莉微笑。“谢谢你,先生。”
“如果你愿意,小姐,我可以和你掷骰子。”威廉建议着,朵咪惊喘,盖文走向前把手放在威廉肩上。
“在修道院里玩这种游戏不太好,威廉。”盖文好笑地说着。“我也相信等小姐身体好点后,她会愿意和你下棋,而不赌博。”
“谢谢你的面包,威廉。”克莉答。“我很乐意和你一起下棋。”威廉快乐地转身,朵咪口中喃喃念着,带着儿子离开房间。
克莉闭起双眼听着远处飘来的赞美歌声。“圣歌,好美啊。我好久没听到了,我想去教堂感受那种神圣的感觉,你可以陪我去吗?”
他皱眉“我想,带你去应该不会对你的身体造成太大负担吧,不过”
“僧侣反对女人加入他们唱诗歌吗?”
“小姐,”他迟疑了一下走到床边坐下,床垫因他的重量而凹陷。他严肃地看着她。“我有很多事必须向你解释。”
她看着他等着,这次她确定他的眼眸如松浆果那般雾蓝。他是如此英俊,温柔又勇敢。
她知道自己被迷惑了。无可救葯的被他蛊惑。甚至可能是爱,她以往从未产生的情愫。
这个想法令她全身轻颤。
“小姐,就在我们离开卡里堡后,布罗勃所有的支持者全都被基督教除名了。”
她瞪着他。“全部?”
“女人也一样,”他解释。“根据教皇克雷蒙的命令。”
“那我就不能上教堂了。”她咬着唇。
“我不认为上帝会不许你去教堂,你并没有因为政治理念不同就被驱逐,不过还有”
“告诉我。”
他的金发随着头的转动闪闪发光,她真的被迷住了,她该对自己被驱逐感到害怕恐惧,可是,只要有这个男人在身旁,她就不觉得被威胁,不觉得危险。
“小姐,”他沉声说道:“在卡里堡的教堂里,我相信仪式是在你被驱逐前完成的。”
“谢谢,你对我真好。”
“而且牧师已为我们完婚。”
她眨眨眼,他在说什么?她的眉头和他一样皱起,他看起来一点也不高兴。结婚?她得为此感谢他吗?
“结婚?”她迷惑地重复。他看起来那么严肃。她提醒自己对在那些完美外表下的他一无所知。“你现在已是我的丈夫?”
他点头。“奉国王之命。我不确定你是否还记得我们结婚这件事。”
她眉头锁得更紧。“我记不起来”
“你那时病得很重,可是国王执意要我们马上结为夫妇。”
她点头。“表兄一向很关心我的。可是我甚至还不知道你的全名,或是你的氏族?”
“氏族?”他反问。“表兄?”
“布罗勃表兄。你该知道的是他派你把我从卡里堡救出的吧?!”
扒文手理金发,深吸一口气,他很快地站起来,床垫一阵振动。
“我是奉爱德华王之命和你结婚的。”
冰霜罩住她。“爱德华王?”
“我是英格兰人。”
她缓缓站起,眼神未曾离开他。现在她知道他为何一直紧蹙浓眉。他被迫娶了一个苏格兰女人。她还在敌人手上,她还在危险中。
“英格兰,你是英格兰人,”她笨拙地重述。“可是你的同伴说的是苏格兰英语。你把我从笼子里救出来!没有英格兰人会那么做的!你不可能”她听到自己不停地说着,声音低哑破碎。她的心跳太急,气喘吁吁。
“你说的是我舅舅,他是苏格兰人。”
“你的全名是什么?”她质问。“你是谁?”
“傅盖文。英王爱德华派驻法国的大使。”
“噢,上帝,姓傅!噢,上帝。”
“克莉”
她的呼吸已成轻喘,他的话有似闷雷,萨逊纳人,一个英格兰武士,一个姓傅的,或许是亨利的弟弟或侄甥,不管傅盖文是谁,他都不是效忠罗勃或苏格兰,他不可能仁慈对待她的。
她错了,错得离谱,她觉得爱德华王再次出现要把她和家人杀死。她觉得才刚发现的健康和喜悦已弃她而去。
“你为什么把我从卡里堡救出来又娶了我?”
“我拥有金格堡的领地。”他的声音柔软低沉,如此温柔,她恨他的温柔。
她颓然坐下,全身开始颤抖。“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她的手猛烈发颤。“还有什么?”
“克莉,天知道我真不愿意让你如此沮丧,可是我是英格兰人,现在更是你的丈夫。这并不容易解释,可是我希望能不让你受到伤害。”
“不受伤害?你是金格堡的新主人,可是你是英格兰贵族。”她的声音因愤怒而尖锐。“你救我是因为国王的命令吗?”
“他准许我放了你。”
“是他把我放进笼子里的,为什么他现在同意放我走?”
“他有自己的理由。”盖文简短地回答。
“我知道他的理由。”她低喃,她拿起放在床上的面包,愤怒的扔出去。
扒文抓住了面包放到一旁。
然后她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肉汤,无法制止地丢向他的脸,他退后,热汤洒落满地。
“出去!”她大喊。尽管双腿发软,她站直身体走向他,一步步尽是怒气。她挥向他胸前“滚出去!”
他捉住她的手腕“停止,”他沉声命令。“事情并不像你想象那么糟。不要再这样了,否则你会更虚弱的。”他的双眸漆黑如子夜,冷峻而严厉。
她握紧在他手中的拳打向他。为什么她以前没注意到他冷厉的眼神,就像她在许多英格兰武士脸上看到的一样?她怎么会以为他温柔、热情、又完美?
“萨逊纳人!”她怒喊。“该死的萨逊纳武士!”她捶着他,打着他,在他的箝制下开始啜泣,她愤怒,受伤害。
“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把我从笼子里救出来!”她痛苦地呼吸着,愤怒让她爆发“你和你那贪婪的国王想要金子。国王曾派别人来过,可是我没有告诉他们,我也不会告诉你,我宁愿死。”
“你差点死了。”他斥道“克莉,你闹够了吧?”
“够了!”她的胸口只因每次呼吸而灼痛。“够了,英格兰人已经把苏格兰凌虐够了,现在他们还要我们的宝藏!”
她的膝盖发软,身子直往下落,跌进他怀里。她在他箝紧的怀中颓然挣扎,他把她放到床上,坐在尚在挣扎中的身旁,把她压向床垫。
“让我走!”
“嘘,镇静下来!”
“不要碰我!你背叛了我!让我走!”
她推他,可是在她肩上的双手有如钢铁般无法撼动。“没有人背叛你。”他咆哮。
“我以为和你一起安全!”
“你是的。”
她的挣扎换来一阵猛咳,她深吸几口气后,又想挣开他的箝制。
“马上冷静下来,”他斥道“看在上帝的份上,冷静下来。”他的拇指轻轻摩搓她的肩,温柔的抚触激起她更多的泪水。
她转过头。“阿拉欧伯!”她低喃。
“我不懂盖尔语。”他说。
“愿你得黑死病。”她诅咒。“你可以离开了。别再碰我。”她扭身躲避。
他轻叹,收回他的手,她侧着身,感觉他离开床边,听到他关上门。
转回身子,她把头埋在怀里低泣,发泄她的气,哀悼她的失落。
“你还要遵从国王的命令把她送到修道院去吗?”约翰问道。
扒文玩弄着手中的酒杯摇头道。“我不能把她留在英格兰人手下的修道院里,你也知道原因。”他看向坐在对面的舅舅,脚旁燃烧的火盆是他们这房间里唯一的光亮。
“嗯,我知道。可是娶到这种悍妇连我都怕。”约翰道。“僧侣说他们在教堂里都听到了她从房里传出的喊叫声,院长很不高兴呢!”
扒文嘲讽地挑眉。“我也不高兴啊!可是我能拿她怎么样?她现在是我的妻子,怎么能照王命把她送进修道院?国王根本没有顾虑到我的将来。”
“国王认为她会死。”
“我们都期待她死。”
“可是她活下来了。爱德华王并没有告诉你她活下来你该怎么做。在这点上你并没有得到他的命令。”
扒文扬眉。“没错,就是如此。”他倾身向前思索,思绪飞快转着。“如果国王得知她没死,我又没把她关起来,他一定会以背叛的理由吊死我。他根本不会记得我是遵照他的命令和她结婚的。”
“以我们把她从笼子里带出来的举动。国王不把我们两个拖下去绞死才怪。”
“嗯。”盖文沉重地说。“他爱极了把人绞死、穿肠破肚、四分五裂。被他发现这件事我们绝对活不了,至少我是。”
“爱德华还给了你什么指示?”
“黄金对我并不重要,我也不在乎会不会找到,不过国王要我整顿金格堡并一起搜索布罗勃。我对这个一点兴趣也没有,可是我还是要去金格堡接管我的领地。”
“院长说克莉不能留在这里。”
“我知道。”盖文平视着约翰。“不管会发生什么事,她都跟我们走。”
约翰严肃地点点头“那朵咪和她儿子呢?”
“一起走。等国王派驻兵去后,我再想想要怎么处理他们。”
“克莉小姐或许可以帮你点忙,她熟知那块土地和居民,她曾经嫁给英格兰武士,曾是城堡的女主人。”
扒文苦涩“我不认为那位小姐想再和我说话,更别提帮我了。”
约翰点头赞成。“真是一塌糊涂。”
扒文叹道。“我想是结婚这个事实吓到了她,她很可能会因此再病倒死去。”
“哈!她不是乔娜。这位苏格兰小姐的意志抵得过十个男人,克莉不懂怎么去死的,否则早已在很久以前她就死在笼子里了。”
“你也许是对的。可是我还是得告诉她事实。”
“是呀,你说得对。”
“现在我除了带着她没有别的选择。爱德华终究赐给我城堡和领地,我不会这么轻易放弃它们的。”
“即使他给你的是一块位于苏格兰的领地?”
“是的。而且如果他指控我和克莉连成一气背叛他,那他就得亲自领兵来抓我。”
“天使武士,是吗?你的所为和这个名字好像有太多的矛盾。事实上在必要时你会变成魔鬼。”
扒文耸肩。“必要时,也许是吧。”
她的固执令他惊讶。盖文坐在马车上,再次回头看着由他和约翰的马支撑着的有帘幕的小车厢,躺在帘幕后的女人已经熬过了甚至会折磨死大男人的肺炎。
她有着超人一等的意志力,他从来没有看过有人恢复得如此迅速,又如此的坚决。整个旅途中他鲜少听到她咳嗽;尽管有毛毯和兽皮,这三天的旅程仍是寒冷崎岖的。然而克莉完全没有抱怨。
她也鲜少和他交谈。
他叹息。朵咪的小儿子因无聊的旅途而显得焦躁不安,只有和他或约翰骑马时才好一点。在经过和约翰共乘的疲惫后,威廉现在正舒服地趴在母亲大腿上睡觉。朵咪则专心地驾御着他的灰色战马。
因为有车厢的负担,他们从修道院出发缓慢地向西北走,朝着盖勒威前进。他们沿着河经过广阔的平地,宽广的摹和蓝色的海湾与斜壁岩坡交会,空气清爽干燥,森郁的远山蕴藏着难以估计的力量。
现在,旅途的第三天,沿途是刺骨的寒风和湿冷的雪。盖文看着眼前陡斜的山丘和针叶林远端宽广的溪流,警觉地看着是否会出现攻击的苏格兰兵。
他想着车厢里的女人,也许她会欢迎苏格兰人的攻击吧!她让他从手势和表情中知道她在气他,当他一天把她抱进车厢时,她紧闭的唇和冰冷的眼神活像蜜蜂的尖刺。
他从没看过绿色的冰,她的眼神令他不寒而栗。这个眼神在一小时前再次穿刺他,当他递水给她喝时。
几个夜晚前,她尚病重时,他并没想到她会真的活下来,可是当他庆祝她活下来之后,他开始深深关心着她,这种紧绷的情感使他不安。他很欣赏她的精神和毅力,可是他没有对自己的感情做出解释。
克莉和乔娜不同,在三年的婚姻里,乔娜一直那么温柔、娴淑又羞涩,从不发脾气,甚至发表意见,在他初见她时她是个甜美的女孩,可是疾病慢慢夺走了她的生命力。乔娜像朵逐渐枯萎的小花,在他眼前凋谢。
他也看着克莉流失她的生命,然后突然间奇迹出现,她活了下来,他不知道为什么,他谬想着,她的恢复应归功于她顽强的意志,还有她的脾气。
他是松了口气,却被整个情况逼得进退两难。他的生命就像左侧的流水,激流不断冲撞着河里的岩石而改变流向。
不到两个星期他遵循着自己的良心和爱德华王的命令,娶了一个快死的苏格兰叛徒。现在他必须想办法和憎恨英格兰武士的妻子和平共处,外交危机还比这个好处理。
扒文再次叹口气,当然爱德华王不会喜欢事情演变至此。在知道她活下来后,他也许会把所有的怒气都转向他们。
如果他完全遵照国王的命令,克莉现在应该是在修道院里,可是他选择把她带回金格堡,就像以前一样任性而行,他处理问题的能力曾经备受赞许。
现在的他很明显的在自找麻烦。
他没经过国王许可就带着妻子朝北而行。他对她的怜悯不仅招致她的怒气,更为自己带来背叛的危机。
他希望金格堡值得他这么做。他已确定这位苏格兰小姐值得一切挑战。
不远处的河流形成两个急流,由于精力几乎耗尽,他竟然瞪了好一会儿才发现那就是几个星期前爱德华王告诉过他的金格堡路标。
“城堡在西北方,离那两个急流不到三里远。”盖文告诉约翰。“靠近那里的某处一定有桥可过。”
“我不这么觉得,大部分苏格兰人不靠桥也能过。”约翰说道“我们必须骑马渡河,不过要连马车一起拉过去是不可能的。克莉小姐得和你共乘一骑才好。”
扒文点点头走向前目测最适合的渡水处。倾听水流声和马蹄踏在冰上的声响。一声凄切的啸喊震慑了他,他抬起头察看,发现不远处的树林间闪过一道黑影,然后又是一道。盖文直觉地伸手探向腰间皮带上的剑鞘。
“在这种地方我们需要弓箭。”他告诉约翰。“我会告诉海奥利的。我们甚至可能要藉它们来防御当地的居民或动物的攻击。”他做手势指向山丘。
约翰随着他的手看去。“嗯,狼群可不管我们是英格兰或苏格兰人。肉就是肉。”他伸手安抚战马。
“朵咪好像还没注意到我们山丘上的敌人。”盖文冷静地说。现在骑在他们前面的她和威廉毫无所觉地继续前进。
“这里像高地一样荒凉,我很高兴在抵达金格堡后,我们有坚固的城墙和火炉可用。”
两个激流处在昏暗的夜空下有如黯淡的银带,盖文注意到第一个急流前有个阴影处散落着平滑的大石。
“我们从这里渡河。”他告诉约翰。他们骑着马小心不让车厢倾斜,然后下马把车厢搬到地上。趁着约翰回头交代朵咪时,他把帘幕掀起。
克莉睁开眼看着他。她的脸色苍白,眼神却机警清澈,像两潭绿冰。
“你的精神应该还不错,小姐。你还撑得住吧?从现在起我们必须过河并骑上三里远。”
“我还有体力,而且我也不会死了如你的意。”她的声调严厉粗哑,然而盖尔语特有的腔调却为她的语气平添几分温柔。
扒文干涩的笑道:“你即使再累,舌头一样锋利如刀,更别提你高炽的怒气。”
“没错。”她幽暗的眼底闪着怒火。“我不会忘记你是与布罗勃为敌的萨逊纳武士。”
叹口气,他把水壶递给她。“渴了吗?”
在她点头应允后,他伸手把她扶起坐着喝水,她并没有拒绝他的帮忙,当他把壶盖盖上后,她按住他的手臂。
“我们要过的河是哪一条?”
“离金格堡不远的那条。”
“金格堡”她看着他,翠绿眼眸里的冰雪因对家园的记忆而融化“你要带我回去?”
“嗯。那是你的家,现在,也是我的。”
她在他的臂弯里抬起头。“你已经有城堡了,没理由对我好。你为什么要帮我,傅盖文?”
他也不只一次地问自己相同的问题,或许是因为他看到一个坚强美丽的灵魂,想要把它释放出来吧!
从第一次见面,这个瘦弱勇敢的女孩子就给他极大的震撼,柔弱的外表却有着坚强无比的意志,他已经领教过她的毅力,她的怒气更令人难以忽视。
“你为什么要帮我?是因为金子吗?”
他摇头。“我不喜欢卡里堡的笼子,所以要改变一下。”
“你是想把我关在别的地方。”她瞪着他。
“不是。”
她垂下视线。“当我第一次见到你时我正发着烧,我以为你是来接我上天国的天使。”
“我并没有说我是天使。”
她点头。“除非是堕入凡间的天使。”
他几乎失笑。“你好像很喜欢天使。”
“可是我不会跟他们一起走。”
他看着她缓缓点头。在他身后,约翰的脚步接近。“来吧,小姐。”盖文靠向克莉。“能和我一起骑马吗?我们必须过河。”也不等她回答。他兀自拉开她的毯子把她抱起。她好轻,几乎没有一点重量。
他走向他的马,朵咪和约翰把车厢拆开,把它绑在朵咪的战马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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