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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床下找了两块旧布,分别擦洗灶台和床铺。郑一凯回来时,我已在用一把旧笤帚扫地。他抱住我说,累了就休息一下。要么,我来。
我不肯。用手背为他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让他坐在一只木凳上。
水馨刚回去又跑来看我们。水馨要我们到她家吃饭。她劝不动我们,就把自家的青菜、香葱、豆角、黄瓜以及粉条、鸡蛋一共弄了一箩头拿来。郑一凯说饿。待我扫完地,我们一起到屋外找来了一些稻草和干木柴。我坐在灶前烧火,他炒了水馨拿来的豆角和鸡蛋。
他说他小时候跟着爷爷学过炒菜。他的爷爷是当地享有盛名的菜厨。谁家操办红白喜事都找他的爷爷做菜。看爷爷做厨、以及打猎丰富着他的童年生活。他那时的志愿是长大了做一名像爷爷一样受周围人尊敬的厨师。可是,书读的越多,路便也越走越远了。
他每炒好一盘菜,便夹一筷子递到我的嘴边,让我先尝。我津津有味地吃着。然后,开心地吻一下他。
33
我喜欢跑到树林里去。拾起一片红枫叶。我把红枫叶贴近胸膛,贴近脸盘,感受着秋的馈赠。
郑一凯来到我的身边。送来轻轻的一个吻。
杲杲的太阳从枝间泻下灿烂,看见了。树木们凭着叶的眼睛,看见了。
我独自跑到一边。然后,我们在树林中追逐与躲藏。他追上我,迎接的将是他的狂吻。他的舌尖如此贪婪,顺着我的脖根滑到发间。他说,我要吻遍你的全身。
爱情就是一个男人的舌尖在女人肌肤上激情的游走?!
不。不只是这些。是两个磁场相吸的效果。
是花对叶的眷恋,叶对花的期盼。
是山对水的爱慕,水对山的一往情深。
我们还喜欢手捧一本书,席地而坐。我坐在他的身边。他读《西方美学论著》,我读《契诃夫小说集》。他说,写小说也要学美学。这样,美的视角更广阔。那做美学研究也该看看小说,这并不坏。我心里这样想着与他对辩,却忍不住笑。
他还说再过两天,我们必须得离开了。就在他说了这话的第三天下午,我趁他专心致志看书的时候,悄悄地去了与他相距较远的一棵树下躲着等他找我。我在那棵树下睡着了。醒来感觉自己的头部沉重而疼痛。眼睛已无法睁开。
我的耳边传来了嗡嗡声。凭直觉是一群马蜂。它们像要厮吃我。马蜂与可爱的小蜜蜂不同的是小蜜蜂可以采蜜,而马蜂却示展自己的强悍,来蜇人。人在它们的相围中,变得弱小。
我怎么就惹上了马蜂呢。我站了起来,用手中的书左右拍打。走了几步,倒在了地上。难道马蜂也是在采蜜吗?把我当作对象,要采****的血液?
郁水,你在哪里?
听到了郑一凯的喊声。
那个声音鼓励着我一定要站起来,走出蜂的阵地,到他的身边去。我希望有人能救我,却不愿意他找到我了,因为担心马蜂也会纠缠他。因此,我想对他说,你千万别过来。等着我。可是,我已没有力气。
郁水,别怕,别怕。他说。
还是他先找到了我。他找到我时,我刚从地上爬起来,又跌了一跤。不知他是用怎样的速度,怎样的力气,怎样的东西呼呼地扇着。
对。那应该是他的衣服。在他抱住我的那一刻,我摸到了他的光脊背。
别怕,郁水。记住,千万别怕。一定要坚持住。他一再叮嘱我。
我趴在他的背上。仅仅感觉着他的气息。思维也只有了他。心,为他跳动。
他已经背着我越过蜂的重围,飞快地朝屋里跑。
在把我放到床上,用热毛巾在我被马蜂蜇的地方做了一次消炎后,他说,我出去找医生。记着,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他为什么要强调“记着”呢。我记着他。然而,在他的声音消失,感觉他已走出屋子时,仿佛死神已降临在我的头上。也许我不甘心自己就这样离他而去。要等他的。
十几分钟后,郑一凯带着一名村医迅速赶来了。
§§§第十六节
34
我的眼前一团黑暗。在此,打了消炎针,吃了两天消炎药。
那名村医是村卫生所年轻的骨干医生。他说,只要再继续吃些消炎药会慢慢好起来的。
就像村医说的,我首先感觉自己头部的疼痛减轻了不少。接着,可以下床走路。
郑一凯也被马蜂蜇了几口,打了消炎针已没事了。他拉着我说,小心点。
黑暗笼罩我的生活世界。他的声音就像光束。可我把他的手甩开。
我不相信因而我会失去生活的颜色。
又过了一天,他问那位来为我做检查的村医我的眼睛怎么回事?那位村医说,我也无能为力了。那位村医刚走,我在他的手心写下几个字:不要管我了,回到她们的身边去吧。
不,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你。我要看着你好起来。
我怎么可能丢下你,一个人走呢。
要回去,也一起回去。
回去,我们马上回深圳,到大医院给你治疗眼睛好吗?
他急促的声音在我的耳边响起,又一把把我揽在怀中。我却推开他,转身站在一边。
身后好久没有动静。难道他真的收拾东西走了吗?我回头,伸出一只手。摸了一把是空的,又摸了一把还是空的。摸第五把的时候,我摸到了一颗纽扣。
我的手顺着纽扣朝上移动。又摸到了衣领、脖颈、嘴巴、鼻子。然后,摸到了一片潮湿的东西。
他没有走。我摸到的是他。只是,他为何流泪了呢。我把另一只手也放在了他的脸上。我的手在他的脸上轻轻地擦拭着。
我想看到你。
好想看到你。
好想跟你说话。
我要记着你的模样,你的声音。你让我记着吗?
我依偎在他的胸前,像勤奋习笔一样把他的心窝当作了写字板,用食指一笔一画地写着。
他握住我的手说,好,好。
35
度过了几天点蜡烛的日子。夜晚,烛光照耀着我和他的脸。我们共同坐着或躺着。木床又宽又大。他买了新竹席铺着的。躺下来的时候,我喜欢把手放在他的手心。因眼痛而不能看到他,我的内心陷入了极度的痛苦中。
我的小说只剩了结尾没写,想把它完稿,所以不能许诺他马上回深圳。他去找了水馨。水馨找到村长。村长又找来了电工把线路接通了。
通电的当晚,他说,有电了,你就可以写作了。好,我帮你把电脑弄好。
他忙碌着寻找插座,连接电源。过了一阵子,他把我拉去坐在一只小板凳上。在我的面前是一张半旧木桌。上面摆着已打开的电脑。他让我坐直身子,又把我的手放在键盘上。
你是用拼音打字还是五笔?五笔打字吧。我把文档给你打开了,你可以按照自己的思路写了。他说。
他坐在我的旁边。
我的指顶对准键位,敲击着。每写好一句话,他帮我念出来,若发现错字便给我指出,再帮我移动光标,我当下纠正过来。
有时,眼睛痛得太厉害,无法集中精力写作,不得不停下来。这样的时候,他迅速用毛巾给我轻轻擦一下双眼。
毛巾温温的,擦的眼边也温温的,便感觉痛疼减轻了一些。
坚持吧,郁水。他鼓励着我。
我觉得他好像正凝视着我的脸。我是不是变丑了?一个女孩子怎么可以变丑呢?尤其面对爱的人,所有的美丽不都是为了他吗?
我侧脸。
他说,所有时候,你在我心中最美。该坚持的。
§§§第十七节
36
整整两天,郑一凯看着我写稿。他想方设法地对我进行激励。两天后,便由我自己写,而他则坐在一旁用笔撰写文章。他说他也正在创作一部学术专著。只有我碰到困难的时候才找他帮忙。七八天后,我们给村长付了电费,结束在心园村的生活乘车返回深圳。
你把我的女儿带到哪儿了?
她怎么成这样了?
他跟你几天就这样了,让我怎么放心把她一生的幸福交给你?
在家里等待的将是母亲对郑一凯的训话。母亲当即给江宇亮打了电话。不一会儿,江宇亮火速赶到。
我的女儿怎么了?
你就是这样爱她的?
为什么你没事,她就这样了?
你这是害她,而不是爱她。你要想清楚你自己的角色。你跟她在一起,你就要保护她,珍惜她,让她不受到伤害,你明不明白?
江宇亮一进门劈头盖脸地把郑一凯斥责一顿。他们爱女心切,我明明知道是误会,想阻拦他们不要再说下去。
马蜂没有情感。留给人的是一种折磨。所庆幸的是折磨的是我,而不是我所爱的人。
虽然我内心拒绝,但如果必须要在自己和自己爱的人之间选择,我宁愿受折磨的是我。
要是郑一凯被蜇成这样,留给我的只是心疼。同样,我也能体会到他的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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