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蓄。
“别担心!‘他了解地,看透了她的心。”坐一坐,不习惯我们就走!“她摇摇头,毅然拉响了门铃。即使不习惯,此时此地也非示弱的时候,是吗
一个穿中山装的门房迅速地开了铁门,门里没有两排坐着等侯差遣的佣人,却不失气派。中山装的男佣认得出康柏,已立刻前去通报了。
小曼一直保持着微笑,被穿着白色短裙、眼中有掩不住讶然的安慈迎进面积不大,却精致得出乎小曼想象的客厅里。她曾看过一次类似这样布置的客厅,那是在学校里的洋教授家,虽是如此,洋教授说什么也没有金家豪华。踏着满铺的英国地毯,坐在少见的英国式大沙发上,小曼的不自然要费力地压抑着了!
“没想到你们会来,”安慈用围在脖子上的雪白毛巾抹抹汗。“我正在打网球!”
“不是邀请了我们吗”康柏神情自然极了,他舒适地靠在那深蓝色暗花的丝绒沙发上,眯着眼微笑。“怎么你又另外约了朋友”
“不是朋友,是我表姐潘明珠和一个同学刘情!”安慈笑得很大方,也许是在自己家中吧!和她比起来,小曼显得拘谨了。
“你有表姐,和你一般美丽富有”康柏开玩笑问。
“她是潘博的女儿,”安慈脸上光芒特殊,似敬似羡地“潘博,你们知道的!”
‘哦!潘博的女儿也在成都“康柏眼中光芒一闪。
小曼捕捉到了那一闪而逝的特殊光芒,为潘博,因为他是政坛要人、是风云际会的大人物她不明白,却记下了,因为她从来没见康柏眼中会有这种光芒。
“他们住重庆,来玩的!”安慈一笑“她在重庆念中大,一天到晚溜课!”
“是吗”康柏似乎在压抑着某种情绪。
“她在花园”小曼第一次开口。“真想见见那么出名大人物的女儿!”
潘博是真正的大人物,文官中,他该是数一数二的,他的名字每天都会出现在报纸的第一版,对康柏和小曼来说,那该是高不可攀、不可思议的!云家在四川财势骄人,却也无法和潘博这种肩负国家重任的大官相提并论。
“在后园网球场上。”安慈望着小曼。“我叫人去请她进来,你们见见她!”
她拍拍手掌,立刻有穿了雪白制服的女佣人进来,安慈威严地吩咐几句,女佣人恭顺地领命而去。
“你父亲也是名人啊!”安慈是在恭维吧!“在成都哪个不知道云半天的”
“爸爸只是一个商人而已,怎么可以和潘博先生比呢”小曼谦虚得很诚恳。
“潘博只是官大,财势远远比不上云家!”安慈刚说完,两个穿着白色运动短裙的女孩进来。
前面一个神色傲慢,模样平庸,但举手投足间都是不可一世的,她一进来就不满地嚷着:
“金安慈,怎么搞的”她也不理一边的小曼,康柏。“球打了一半就走,还把我们叫进来,莫名其妙”
小曼和康柏对望一眼,这就是大人物之女
后面的女孩却是叫人眼睛一亮,小巧明媚,未语先笑,眉梢眼角流露着好吸引人的动人风情,这么年轻就有这么浓郁的风情,她是谁,刘情
“来了客人嘛!”安慈似乎习惯了潘明珠的态度。“他们就是我曾经告诉你们的云小曼和康柏!”
潘明珠傲慢的视线掠过小曼,停在康柏脸上却似乎不再移动,那傲慢也收敛了。
“康柏,飞行员”潘明珠问。
“是,潘小姐!”康柏好有礼貌小曼很意外,康柏在女孩子面前霸道惯了,他也讲礼貌
“来,我介绍一下!”金安慈站起来,她很有女主人风度。“康柏是云上人物,云小曼金女大校花,成都的第一美人!”停—停,又说“我表姐潘明珠,潘家幺女儿,刘情,我们川大的小美人儿!”
康柏眼睛由平庸的明珠脸上移向刘情,又是光芒一闪不同于听见潘博时的另一种光芒,惊讶之外还加上了不能置信!小曼只是微微一笑,她已努力制止了几乎不听指挥的皱眉。
“云小曼,名不虚传!”刘情的眼光像飘,从康柏那儿飘向小曼,她用手掠一掠微乱的头发,哎真不简单,那样一个小动作,也好有韵味。“在小曼面前,安慈,你还敢提什么可笑的‘小美人儿’”
刘情似乎完全没有女孩子的小心眼儿,她一点也不忌妒小曼,那笑容真诚动人,只是她的神色、韵味都不像大学生,倒像那些明星啦!演话剧的女学员似的!
潘明珠可不同了,可能因为她容貌平庸,对美丽出色的女孩子敏感之外兼没好感,她凝视小曼几秒钟,眼睛一翻,不以为然。
“成都第一美人”她冷冷地说“成都有人搞这无聊的选美吗”
“没得潘明珠小姐同意,谁敢选”安慈开玩笑地打圆场,她怕小曼下不了台。
“金女大的”明珠好像找到了对象,从头到脚地打量小曼,嚣张得令人反感。“四川人”
“杭州!”小曼在这种情形下,反而笑得自然而优雅了,她深深明白,无论如何,潘明珠绝非她的对手。
“杭州”明珠似乎很意外。“你父亲不是别人叫云半天的吗既是遮盖了四川的半边天,怎么不是四川人呢”
“云半天只是别人叫着玩的,”小曼努力保持风度,这个潘明珠在倚势凌人呢!“潘小姐的父亲才是我们所敬仰的!”
明珠冷冷地哼了一声,别人已甘拜下风地敬仰她的父亲了,她也不便太过分了!
“表姐个性是这样的!”安慈在一边对小曼眨眼,她竟站在小曼的一边了,女孩子的心理真是很微妙的。“她嘴巴说得凶,心肠倒是柔软的!”
“谁要你讨好我,小表!”潘明珠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也露出了那一口不整齐的牙齿。
在四个女孩子面前,康柏反而出奇地沉默着,他眯着眼睛在微笑,他的视线大多数的时间跟着小曼在转,但即使如此,小曼也摸不透他心中在想什么。
“你们也来打网球的”明珠像发号施令的主人,更像大家的领袖。她这样因为她有了不起的父亲她虽问康柏和小曼两个人,眼光只在康柏脸上转。
“不,我们只来看看安慈!”康柏说。
“你们飞行员很会跳舞吧!”明珠问得很不客气。
“很少跳!”康柏一直在笑。“大多数的时间要打仗!”
明珠撇撇嘴,她总是不以为然的。
“我现在只是看见你陪女朋友呢!”她说。
“潘小姐愿意,可以到我们基地去看看警戒和出任务情形!”康柏似乎有了耐性。
“女孩子也能去”问的是刘情,不是明珠。她闪动着含笑的眸子,风情万种。
“潘博先生的女公子,有什么地方不能去”康柏点点头。
小曼这回忍不住皱眉了,康柏不是巴结、恭维得过分对潘明珠这样的女孩,最好的态度就是不理!
“我会去!”明珠拍拍手。“喂,安慈,叫你爸爸给我们预备辆汽车,我们明天去!”
安慈好意外地,呆一下,却仍然点头答应。看来这个屋子里,没有人能反对明珠的意见!
小曼暗暗地吸一口气,把脸转向一边,不看明珠,不看康柏,也不看任何人。她不满意康柏的态度,更看不顺眼明珠的专横跋扈,这个潘明珠似乎仗着父亲的地位,为所欲为呢!潘博那样的大人物,竟会有如此这般的女儿这未免太令人失望了!
康柏好像完全看不出小曼的不高兴,继续说:
“明天我会恭候几位小姐,你们的来临,会是我们基地的光荣!”
“是吗”安慈也笑了,她笑是她已发现了小曼的不满,
下意识的,她有报复的心理,女孩子哦!
“小曼,你也一起去”康柏总算记起了小曼。他哪会看上平庸的明珠,小曼知道,只是哎,怎么说呢她是在忌妒了!
“不!”小曼笑得若无其事般的平静。“明天我没空,我和人约好去青羊宫!”
康柏,康柏,你真忘了吗你和小曼约好的啊!
“哦”他拖长了声音“能不能从基地回来再去青羊宫呢”
他是明知故犯这康柏真可恶!
“不能!”小曼淡然一笑“我不喜欢失约于人!”
旁边的金安慈眼珠一转,忽然笑着说:
“和谁约好去青羊宫,可是沈欣”她已知道沈欣成都不小,他们的圈子却小。可惜,她这次的自作聪明并不正确!
“不是沈欣!”小曼摇摇头。不知怎么的,她此时竟对安慈有好感了,也许是和明珠的比较之下吧!
“沈欣,男孩子”明珠又多事了。“云小曼,别人叫你成都第一美人,是因为你男朋友多”
这一回,小曼再沉着也变色了,那个时代,自由恋爱刚刚萌芽,哪个女孩子敢交“很多”男朋友,即使不在乎四周闲言,也没有这么明目张胆0阿明珠的话太过分了!
“表姐,你怎么乱说了”安慈又打圆场。“沈欣是成都沈白谦沈伯伯的儿子,云家的世交,小曼的男朋友不是康柏吗”
“哦”明珠看看小曼,看看康柏,终于耸耸肩。“对不起,两位!”
这么一来,小曼也就不好意思发作了,气氛却再也好不起来。康柏不蠢,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他明白再逗留下去情形不会更好,潘明珠似乎针对着小曼呢!他很聪明地提出要离去。
“才来就走”安慈并不坚留。
“我和小曼还有点事!”康柏含笑的眸子掠过所有女孩子。“何况,你们还有未打完的网球!”
“好吧!希望你们下次再来!”安慈站起来送客。
“一定!”小曼也站起来。
“喂,喂!”明珠毫不讲礼貌,又叫起来“说好了明天等我们的,是不是”
“是!潘小姐几点钟去”康柏问。
“十点左右吧!”明珠拍拍安慈。“记住预备汽车!”
小曼不再言语,对刘情微笑一下,领先走出去。她没理会潘明珠,她实在再也无法忍耐明珠了,这样的女孩子,毫无教养,只会仗着父亲的官位而傲慢
安慈很周到地直送他们到大门口,她握住小曼的手,摇晃了好一阵子,似乎康柏的事在她们之间已成过去,她们的友谊又恢复了。
“小曼,真是对不起,表姐就是那样的!”安慈歉然地“她从来不考虑自己的话对不对,总是冲口而出,得罪了人还不知道,她被她家里宠坏了!”
“她有那样了不起的父亲,是有她值得骄傲处!”小曼不置可否地。
安慈笑一笑,对他们挥手道别。当金家的铁门砰地关闭时,小曼已走出好几步了。
康柏大步追上她,就伴着她这么往前走,他们谁也不先开口,沉默得好别扭,这是他们相识、相伴以来从来不曾有过的情形。从小曼脸上,看不见一丝不高兴的神色,然而康柏,他该了解,他该有所解释,但他不出声,他们一直走到南门城门边。
“坐车,好吗”他终于说。那样无关痛痒的一句话。
“好!”小曼点点头,任他招来黄包车。
“回家”他再问。
“好!”小曼仍是这个字。
镑人跳上—辆黄包车,似乎突然之间,莫名其妙的他们有了隔膜,他们生疏了!
黄包车相距很近,他们却没交谈,小曼的车在前面,她端坐着动也不动,更别说回头了。这种情形一直僵持到回到益德里云公馆外面。
跳下黄包车,小曼预备走进大门,康柏及时叫住她,门房里有那么多佣人望着,她不便不理踩,何况她希望自己能一直保持风度,即使心中再不高兴,她得若无其实,像金安慈一般!
“小曼,我想现在回队部,能不能借你的脚踏车”康柏说。他真是一个字也不提刚才的事,难道他真不知道小曼生气了“明天送回来给你!”
“好!”小曼低着头踏进门槛。“你来拿!”
康柏跟着走进第一进花园,在旁边的一幢小屋里。小曼推出她的脚踏车。
“骑回去吧!明天不用送来,我不上学!”她把脚踏车钥匙交在他手上。“什么时候有空再骑回来,我可以坐黄包车去学校!”
“明天不是要去青羊宫吗!”他仿佛觉得意外。他若不是装傻,就是一流的演员。
“不去了!”她笑一笑“你陪潘明珠参观基地吧!”
“那只是很短的时间!”
“不!”她肯定地“或许等参观了基地,她还要去别的地方!”
“那关我什么事”他反问。
“我不知道啊!”小曼笑得很自然。“问你自己才对!”
‘小曼,你不是误会了吧“他终于说。
“绝对没有,怎么会误会呢”她正色地“而且有什么可误会的”
“那就好!”他竟糊涂如斯,竟说那就好这些日子来,他该了解小曼啁!“我中午来接你去青羊宫!”
“说过不去了,你没听见吗”她眉头聚拢。
“小曼,说得好好的怎么”他叫。
小曼摇摇头,看看手腕上的表。
“姐姐、姐夫大概回来了吧!”她顾左右而言他。“我进去看看他们!”
“小曼”他一把拖住她。“你在不高兴”
“怎么会我今天认识了大人物潘博的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她明显地在讽刺。哎!她终是忍不住!
他眼中掠过一抹特殊的神色,特殊得她无法了解。他咬着唇,考虑半晌。
“明天我不等她们,我一早就来!”他说。
小曼心中舒服一些,却仍是不安。
“那怎么行,总不能失约于人!”她摇摇头。“我也没叫你不等她们,一早就来!”
“我不愿你误会,刚才!我以为你也会去!”他说。
“你看不出潘明珠处处针对着我!”她反问。
“宠坏了的千金小姐,秀外慧中不同凡响的云小曼也和她一般见识”他笑了。
“回去吧!你讨好不了我!”她说。
“明天等我!”他半问半命令地。
小曼神秘含蓄地一笑,翩然而去。康柏凝视她苗条纤柔的背影,他满有把握地告诉自己,明天小曼会等他的,即使他中午才来!
他当然是喜欢或者说爱小曼的,潘明珠哪及得上小曼的十分之一,只是他的目标是往上爬,他要抓住任何一个可供他往上爬的机会潘明珠是机会!不只是机会,还会是一块最好的垫脚石!
他笑了,爱情和机会,他会两者兼得吗
漂亮、富有的金安慈,平庸却大有来头的潘明珠,加上风情万种、神态成熟、韵味浓郁的刘情,当那辆成都少有的黑色轿车到达基地时,的确引起一阵小小的騒动,不出任务的飞行员都围了上来,作为主人的康柏反而被挤到一边去了!
他终于是等着潘明珠她们的来临他早立定主意这么做的,小曼不会真怪他吧她不是也不赞成失约于人吗
十一点半,好不容易送走了满意的三位小姐,他透了一口气,立刻推出小曼的脚踏车往城里赶,幸亏潘明珠没有再提出陪伴游玩的要求,否则他真难脱身了!
三个女孩子都对他有意,他感觉得出来,连那个迷人的刘情都不例外,不是吗刘情很动人,很风情,只是背景不好,没有潘明珠的地位,也没有小曼的财富,这样的女孩只能玩玩是了!玩玩!他的心仍在小曼身上,小曼各方面条件都好,小曼是惟一令他真正动“情”的女孩动情,感情,不是像对刘情般的动心。只是,小曼看来没有使他往上爬的机会,他只有利用潘明珠了!
他是利用明珠,他告诉自己!只要使他爬上高处,他就会绝不犹豫地扔开她,她只是机会,只是垫脚石!
他是很贪心的,在这方面!有的人也许认为是缺点,但他男孩子该有向上爬的志向啁!他只是借助一点力量,不是罪过吧
当然不是罪过,但不靠自己力量往上爬,是否不够光明磊落
康柏不考虑那么多,他打定主意这么做了,他决心尽全力一试,或许小曼那边要费些唇舌,可是值得的,他若成功,不也等于小曼成功吗小曼终有一天会属于他的,不是吗
跋着,赶着,脚踏车骑得飞快,冬天的寒冷气温下,他也流汗,喘息不已!兴冲冲地赶到云公馆,他兴奋地数算着有整个下午和夜晚的时间和小曼共聚,真是忍不住的打心眼里喜悦!
明天又轮到他们中队警戒,待命,明天又要驾着飞机冲向战场,明天小曼也要上课,只有今天,今夜是完完全全属于他们的,他要珍惜!
放好了脚踏车,他奔跑着冲进小曼的套房。
虚掩着的房门,丫头天香无聊得在门外做针线,看见康柏,她十分意外。
“小姐不在,康少爷!”天香说“十点钟就出去了!”
康柏一怔,兴奋和喜悦便淋了一场大雨般的降到冰点。小曼不在,十点钟就出去了,十点钟潘明珠和他约好的时间!哦,小曼!
“她去哪里”他急切地“有没有交待什么”
“不知道,小姐什么都没说!”天香摇头。“她不知道你要来吗”
“哎知道吧!”康柏的心乱了,小曼去了哪里呢“她有没有约朋友、同学好像那个苏家贞”
“苏小姐没来过,”天香还是摇头。“只是沈少爷,沈欣少爷打过电话来!”
“沈欣!”压不住的妒意一下子涌上来。
“是!小姐听完电话就走了!”天香照实说。
“她是跟沈欣出去”康柏的脸沉下来。
“不知道!”天香有些害怕。“她没说!”
“说过什么时候回来吗”他抱着最后希望。
“没有!”天香一味摇头。
康柏颓然坐下,看来他的估计错误,小曼是在意潘明珠的,他的计划
“我在房里等她!”他挥挥手。“你出去吧!”
天香不敢多言,快步离开。
康柏就坐在小曼的书桌前等着。小曼十点钟出去的,现在十二点半,她已出去两个半钟头,很快会回来的吧他等得很耐心,原是他先不对的!
屋子里好安静,静得一丝声音都没有,难挨的时间一分一秒慢得使人痛苦,耐心也随着时间渐渐消失。两点半,三点半,四点半,他足足等了四个小时,多长的四小时,在寂静中像四年那么长,小曼仍然没有回来!
康柏再也忍不住,惩罚已经足够了,即使他约潘明珠她们在先,小曼也不该跟沈欣出去六个多小时,何况她明知他是中午要来的,她在故意折磨他!
她是故意的!她是故意的!康柏砰地推开椅子,大步冲出房间,他多傻,把自己困在屋子里四小时,他为什么不去找
小曼说过去青羊宫,但时间已晚,她必已离开,那她现在会在哪儿看电影,吃馆子,逛马路,坐茶馆,哎!小曼,你回来吧!康柏快要爆炸了!最不能忍耐的还有陪伴着她的沈欣,那个华西坝协合大学医科学生,那个成都市未来的市长的儿子,那个川娃儿!
康柏冲出门的神色把门边的天香吓坏了,小姐的漂亮男朋友发疯了吗他好像要吃人。
康柏仍是骑着小曼的脚踏车,漫无目的却飞快地在马路上奔驰,他想,幸运的话,或者能碰到她若沈欣仍在她身边,他会毫不犹豫地给沈欣一拳,管他是什么人的儿子,是什么学校的学生,就是一拳!
沈欣有什么资格陪着小曼小曼是他,是康柏的!
骑着,骑着,骑着,骑着,走遍了热闹的春熙路,走遍了每一家电影院,看遍了每一家出名的餐馆,小曼,小曼,你在哪儿?
第一次,他为女孩子痛苦,第一次,他有强烈的忍受不了的妒意,第一次,他有失落的恐惧,也是第一次,他发觉自己真正在爱了!
他爱小曼,像火烧一般的爱,像针刺一般的爱,像波涛一般的爱,像狂风一般的爱!他要找着小曼,拥着小曼,他要坦白、真诚地告诉小曼,他在爱了,他爱她,康柏爱云小曼!
小曼,你在哪里
暮色悄悄地掩过来,他警觉了,仍没有找着小曼,却下意识来到了华西坝他来华西坝做什么,难道小曼还会在学校
既然来了,他就骑着车进去,他对此地并不熟悉,他也弄不清哪一间大学在前坝,哪一间大学在后坝,反正小曼不会在,找去金女大又有什么用
暮色中的华西坝又是一番气势,这大学集中地除了说不出的书卷味外,那些西式的建筑物,那美丽的茵茵绿草,那令人心旷神怡的景色,都使人心喜,只是,康柏此刻全无欣赏的心情!
骑着,骑着,突然听见一阵雄壮苍凉的歌声。哦!这个时候学校里还有人反正也找不到小曼,他不由自主地循着歌声过去。歌声一下子变得好激昂,是首他不知道名字的爱国歌曲。歌声很能影响心境,康柏竟也被感染了。
再过去,他看见一群年轻人围坐在草地上,有男有女,衣饰朴素,陈旧,一望而知是流亡学生,歌声是从他们而来,他们正借歌声来发泄心中感情更近了,康柏却看见一个令他不能置信、令人惊喜的人影,那不是他苦苦找寻的小曼
小曼!她怎么竟在这儿她怎么混在流亡学生群中唱歌暮色中,她的神色看不真切,却肯定地知道,她快乐而平静!
康柏停车在人群旁边,所有人包括小曼立刻发现他了。小曼很意外,很惊讶,她似乎犹豫了一秒钟,才和那些年轻人打个招呼,朝康柏走来。
“沈欣呢‘康柏劈头就问。他已放弃掩饰心中的妒意了。
“他”小曼皱皱眉,不回答他的话,径自朝前走。“你来做什么”
“找你!‘他亦步亦趋地跟上来。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她平静地问。没有笑容的脸竟有一抹平日看不见的动人光辉因为那些年轻人因为那些歌声
“我等你四小时,然后我几乎找遍了半个成都!”他认真地说。
“为什么找我,有事”她看他一眼,很淡。
“我们约好了的,我叫你等我!”他说。她那好淡的眼光刺痛了他,他的声音不好听。
“我答应过等你吗”她皱皱眉。
“小曼,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忍不住激动地握住她的手臂。“你可知道我等得多苦,找得发疯吗‘
“我不知道!”她绝不受他的激动影响。
“你故意折磨我,你真可恶!”他吼起来。
“康柏,这是做什么”她沉下脸。“同学看见会误会,你该冷静点!”
“谁误会,沈欣”他根本不听她的。“他今天得意了,陪成都第一美人云小曼逛青羊宫花市,他人呢我该恭贺他的,是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小曼神色更坏。但即使神色再坏,她的美看来也突出。
“你说谎,你明知道我说什么!”康柏在咆哮了。“沈欣,人家是华西协合医科的,人家是市长的儿子,人家门当户对,人家青梅竹马,我这不知自量的小丑只不过惹人发笑而已,不是吗永远不是主角!”
小曼心中气愤,不平,眼泪在眼眶中打了几个转又收回去,康柏,康柏,这从何说起呢是谁折磨谁了抬出一个沈欣就想事情更公平些可惜根本没有沈欣!事情永远不公平,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他约了潘明珠,难道还有资格要求小曼等他小曼等到十点,很公平的时间,他没有来,这表示潘明珠去了,这难道小曼还要等下去她怎能对自尊心交待沈欣来过电话约她,她拒绝了,她根本没去青羊宫,她一直在学校她不想解释,不想说明,该解释、该说明的是他!
“云小曼,你捉弄我,你欺骗我,你”他叫。怎么,还恶人先告状,天下竟有这样的事
小曼再也忍受不了,摆脱了他的掌握,大步往前走。她不要再见他,即使痛苦一辈子也愿意,她潜伏在体内的倔强抬头了,她是宁为玉碎,不作瓦全,她不能容忍一个不忠心的男朋友!
包快地,他又捉住了她。
“云小曼,你说话,我要你说话”他低喝。
她深深吸一口气,所有的错都不在她,并不是她把事情弄成这样的!
“放开我,我要回家!”她冷淡地。她心中激动得厉害,却永不愿表现出来,她做每—件事总喜欢给自己留一条退路,她太谨慎太小心
“不许走,除非你说清楚!”他霸道地。
她站住了,拉拉扯扯不好看,远处还有唱歌的人。
“你要我说什么”她只好妥协了。
他想一想,是啊!要她说什么
“沈欣他人呢”他问。这是一个结,他是在意那一切都好,找不出什么缺点的男孩!
“我怎么知道”她冷冷地转开脸。
“他和你在一起,你怎么会不知道”他肯定地。
“凭什么说他跟我在一起”她皱眉。
“他打电话约你!”他平静一点,轻轻地放开她。
“这就表示他和我在一起了”她不客气了。“你呢潘明珠呢金安慈呢刘情呢”
“她们和沈欣怎么同”他说“参观完基地她们就走了!”
“她们终于是去了!”小曼冷笑。这是比较最强烈的神色了。“一滴汽油一滴血的今日,大官小姐可以随时坐汽车去看男朋友,谁对不起良心,谁过分”
“我不知道她真会去!”他自知理亏了。没有沈欣吗
“不知道也等到十点”她忍不住笑了“我没听过有人可以脚踏两条船!”
“我以为你不介意!”他说。
“我是不介意,你来做什么”她气愤地瞪着他。“我们没有一个做大官的爸爸,我们也不敢随时用一辆汽车,你还来做什么”
“小曼”
“潘明珠,金安慈,刘情,我全不在意,只要你别再来见我!”她声音发颤,情绪激动了。
“我不再见她们,好吗”他终于说。他该告诉小曼他在爱了,可惜他竟说不出口。
“不必告诉我,那是你的事!”她愤愤不平地“抬出沈欣并不能使事情公平,知道吧”
“知道!”他已完全落在下风。“他并没有和你在一起,是吗”
“你不必问,各人自凭良心!”她的眼泪终是落下来。再倔强的女孩子在感情面前也要低头!
他凝视着她,心中一阵控制不住的轻颤,带泪的小曼是那般动人,那般使人心不能自已,从来没有一个女孩子连哭泣都好看,除了小曼。他开始懂得‘梨花带雨“的真正意境了!
“小曼,别伤心,是我错!”他低下了头。
“你没错,你有权约任何女孩子,”她含着泪说“但请别在我面前,我不伤心,只是难堪!”
“我好抱歉!”他说。
他想起她说过自尊比感情更不能伤的话,天!他错得多离谱他不该当着小曼的面约她们,昨天他是太沉不住气,太欠考虑
“我保证,我再也不见她们!”他再说。
小曼摇摇头,擦干了眼泪。保证不再见她们,若是真的话,她也不必再折磨自己,今天一整天的日子都那么难过,她好像失落了心中最重要的东西,她无法使自己安定,无法使自己平静,即使在人群中,即使在歌声里,她仍是那般焦躁不安,她根本无法自拔了,她离开只是破釜沉舟,看来,成功了!
“我并不在乎她们!”她说。
“你不在乎我也要这么做,”他认真地“我不想再一次受这种折磨!”
“没有人折磨你!”她垂下头。喜悦、娇羞使她不敢正视他,她证明了,她在他心中的地位。
“是我自作自受!”他握住了她的手。
她任由他这么握着向前走,脚下踏着的是一条平坦的青石板路,他们的前面该是坦途了吧
“你知道,我从来没接受过沈欣!”她终于说。
“为什么不早说”他凝聚了笑意。
“你真想知道”她的眸子也亮起来。
“从一开始就想知道!”他真心地说“他是我最大威胁!”
她看他一眼,一句话哽在喉头,好半天终是咽了回去,她想说:“谁能威胁到你呢你是康柏啊!”但她心中却仍有朦胧的威胁,谁呢她也说不出!
只是那的的确确是威胁的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