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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是祸水,只要扯上他,就绝对没什么好事。
这是绛棠进聂府至今,对她未来的夫婿聂青翼研究过后,所得到的唯一结论。
自从那日被聂青翼嫌过她的胸部发育不良后,从那口起,每天清早就有嬷嬷捧着染大娘亲自浆的健胸汤藥来到她的房门前,而那位相当尽责听命于聂青翼的嬷嬷,非得要她把汤喝得见底后才肯走人,若是她看了恶心欲呕抵死不喝,嬷嬷便会把她的克星聂青翼给请来,让他以高压手段叫她喝得干干净净,次次汤碗都见底朝天。
不只那些每日必备的健胸汤藥,她还要照三餐把名目多得记不清的补汤给喝进肚子里,而她会被迫灌下那些玩意的原因,全都是因为聂青翼觉得她的身子过于单薄,需要好好滋补一番。当然,以上这些理由,纯粹又是他的个人观点,只是他单纯过于鸡婆的好心。
真的挺不住了,再照这样没日没夜的给他灌下去,她没被水吓死也被撑死了,然而那位聂家大少,最近可能是嫌整她整得还不够,又对她颁布了一个新的噩梦般的命令
他说,他要和她培养感情。
这世间再怎么可怕的噩梦也敌不过他的这个命令,有生以来,绛棠从不曾觉得自己的命运是如此悲惨坎坷。
那个宣称要爱她一辈子的男人,他与她培养感情的手法,就是先把抗拒不从,硬着脾气也不说一声愿意的她给扔进池子里,在她快溺死之前,才凉凉的蹲在岸边问她愿不愿意,让喝了过多的水快被吓死的她,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委屈不已的说愿意。
包可悲的是,整座聂宅的人,包括她亲爱的小妹,居然没一个人愿意伸出援手拯救她,全都眼睁睁地任她被聂青翼威胁得逞。
她想逃婚、她想拒婚、她想毁婚,她好想剁了聂青翼那年指定她的手指!
被迫必须与聂青翼培养感情的绛棠,实在是很恨自己当时为什么不在池里溺死一了百了就算了。在接受了他的威胁后,除了他上茅房、净身、就寝这三件事的时间之外,她必须时时刻刻与他相处,不然他不只会把她刚洗去颜色才还原好的长发给再染得五颜六色,他还会让她从早吐到晚,因此现在每当她目光晦暗地睁开双眼来面对她不见天日的每一个清晨后,她都要与这个把她吃得死死的男人混在一块形影不离。
绛棠发现,她最近愈来愈有做草人插针的冲动,不然什么巫术或是蛊毒,也都在她用来考虑对付聂青翼的行列中。
“别臭着一张脸。”
聂青翼伸指弹了弹绛棠嘟得老高的芳唇,对这个今早跟他一到练染坊报到,就直摆着一张仿佛他欠了她八百万两臭脸的小苞班提醒。
“我的脸本来就这么臭。”绛棠没好气地嘟着小嘴“不满意的话,你大可换个未婚妻,我绝对会举双手双脚赞成的,拜托你千万不要跟我客气。”
“你的名声呢?不顾忌了吗?”他放下手中的搅料棒,洗净了双手来到她的面前笑问。
“名利于我如粪土。”她看破地摊摊两手,一改之前的势利。“现在我既不在乎名也不在乎利,就算我的名声会被众人唾弃、扔到阴沟里发酸,我也无所谓。”
名声?名声有啥用处?那玩意可以解救现在连逃都没有力气再逃的地吗?更何况,在这个男人面前再玩那套虚伪不实把戏的话,她只会被他整得更加水深火热,已经够了,她的皮不痒,才不想再继续吃苦头下去。
聂青翼满意地轻吻她的额际。
“很高兴你终于想通了。”才短短几天就有这种成果,让她的性格彻头彻尾的改观,看来他的心血的确没有白费。
“不只想通了,我还很不想再被虐待下去。”绛棠一把推开他凑过来的脸庞,边阻止他的毛手毛脚边谨慎地向他表示。
“虐待?”他笑得很假,装作很受伤地抚着胸坎“怎么这么说?那是我爱你的表现。”
绛棠早就不上当了。“我可不可以请你不要再鸡婆了?”他的爱是虐待,他的好心是灾难,只要他能够离她远一点,她愿意去庙里发大愿,茹素一辈子以感谢上苍的恩泽。
他固执地向她打回票。“爱你是一辈子的事。当然不可以随口喊停”他还没全面向她展现他的爱意呢,怎么可以因为一点小挫折就宣告放弃?
“你到底是爱我哪一点?”绛棠无力地杵着额,非要得到个会害自己这么痛苦的原因“我是做了什么才这么得你所爱?”
“你的眼、你的眉、你的唇”聂青翼拉过她,修长的手指在她的小脸上爱怜的轻抚“你的每一个模样,你的每一分脾气,都是我爱你的原因。”
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原因的。
对他来说,爱情是个很模糊的概念,不一定要恋得很艰难或是很辛苦,才会知道自己已经身陷入情网中了。可能只是她在首日见到他的那个片刻时,她流转的眼波,或是她扬起唇角的模样勾起了他那份想要追逐的欲望,他不得不说,诱人的色相,是她引来他第一个心跳的起因,是招来他第一个眼神的渴望。
在知道她的本性之后,惆怅并未使他完全失望,因为愈是挖掘她,他每天就有一个新的发现,她为他所带来的有很多,皆是心灵上的餍足,在忙碌繁琐的生命里,她为他带来了新生的力量,是种会让他满怀着愉悦的心情,为了她而微笑的一份感觉。渐渐地,他开始发现他离不开这欢乐的泉源,只想这么与她挽着手,一块在人生的旅途相偕地走下去。
当他深陷爱恋而不想离开她时,他才知道,他恋爱了。
就这样,不需要原因。
绛棠终于发出了不支的呻吟“我要撞墙”
原来有问题的人不是她,而是这个从头到脚每根筋都不对劲的男人,他的视力和脑子都出了岔。
“我的爱让你这么痛苦?”聂青翼很认真的反省着,但就不知自己是哪里做错。
她掩着脸很想悲泣“拜托那叫生不如死。”紧掐着她的弱点天天整她,她能够挺到现在就已经很不可思议了。
“会让你有这种想法那就是我的不对了。”他又开始抚着下巴动起脑筋。“也许我该改进我爱你的行为,让你过得更好才是。”
“你还要改进?”绛棠听了转身就想往旁边的池子里跳“不要拦我”
聂青翼不火不徐地拉回她,并用一束似雪絮又似银花的丝纱缓缓地圈住她的身子。
她拉起身上一丝从没见过这种颜色的丝纱讶问:“这是什么?”怎么会有这种颜色?她织过不下千匹的锦,就独独没见过有这种色泽的丝纱。
“我为你所染的丝纱。”他满足地看着她抓着丝纱的模样,感觉她那亭亭似梅的印象又回到他的心底了。
她仰起头“这是”
“梅的颜色。”
“你花了多少功夫才染出这种颜色?”善于织锦的绛棠,在仔细的看过要染成这种色泽需要花费多少心神的丝纱后,眼神里多了份动容。
“从见到你的第一日起,我就一直在染它了。”他将她拉至一旁圈在怀里一块坐下。“我搜集了全金陵城最好的梅,利用数万片最顶级的花瓣练色,再用雪水、露水漂洗百日,才制成了这么一束。“
绛棠的语气变得有些柔软“你又在讨好我了?”讨厌的男人,每次就会耍手段来拉拢她,而她自己也很可耻,次次都败在他的攻势下受他的招拢。
“我在向你表示我的爱意。”他埋首在她的发中,深深吸嗅着那清洌的香味。
“我以为你一直都很恨我。”不然她干嘛要受那么多罪?
他突不期然地问:“现在你还很惧水吗?”
她没好气地回头睨他一眼“每天被你那样灌,动不动拉着我到水边陪你下水工作,再不然就是和你在一大堆染料中练染拌汁,我哪还有机会再怕下去?”现在她是标准的水里来水里去了,即使她还是觉得很想吐,可是她还是得硬着头皮去做。
“这样不是很好吗?”他眉飞色舞地笑“我已治好了你的惧水症大半。”之前她是看到水都想吐,而现在她已经大大的有了进步。
绛棠不禁蹙起黛眉细细回想。
她怎么没想到,因为他,不知不觉中,她怕水的毛病好像真的减轻了一些,而且他给她的感觉,也不再似初时那般地恶心,反而像是免疫了般,已经不再有那份感觉了,反而觉得他的存在,就像他人一样的自然。
他一手指向她的心房“治好了你的惧水症后,接下来就是要治你的心。”
“我的心?”
“你不懂得爱人,也不知你值得让人用一生好好呵疼爱怜。”聂青翼像是比她还了解自己,一眼就看穿了深藏在她心底的心事。“看惯了人情冷暖后,你对这人世很失望是不是?”她可以改变脾气、放弃惯用了多年的表相,也可以改善她惧水的症状,那么,她又何尝不能够敞开心扉来接受他?
自小就在亲戚间来来去去的绛棠,眸光不自觉地黯淡了下来。
她是个争强好胜的人,即使被人当作是个包袱,被亲戚这般踢来踢去,她仍是抱执着要坚忍活下去的念头,因为什么都没有的她,在她的身边还有一个责任,只要有那份责任在,即使她再怎么对这个人世灰心不信任,她还是得在亲戚面前厚着脸皮贪图一顿温饱,并且慢慢地经营出她的人生来。
只是,在这过程之中,她似乎已经忽略掉,她也需要人的关怀,她也需要有人来疼爱,因为那份感觉,老早就不存在她的心底,遥远得令她忆不起来。
“至少我还有恋殊。”她难得老实地说出心衷。“只要有她在,我就能继续走下去。”
“我呢?”聂青翼转过她的芳容,指着自己“你没把我放在心底过?”
她摇着头“我应该吗?”一桩指腹为婚的亲事,她能抱着多大的期待?
“你该的。”他认真地向她颔首。
“我看不出来有这个必要。”恋人和夫妻之间是怎么一回事,她不懂,也不明白,更不觉得嫁给他就有必要与他一样,必须爱他一辈子。
“那就靠近一点看清楚。”聂青翼双手捧着她的面颊,让她看清那隐藏在他们之间的点点火花。
就着他的目光,绛棠有点想逃,方伸出手想推离他的怀抱,他却将她柔柔的压进他的胸怀里,两手环紧了她。
他在她的耳边轻问:“听见你的心跳声了吗?”
她听见了,即使她很想否认,但她还是听见了那流窜在她耳畔震耳的心跳声,和那些因他而起的悸动感。
第一次,她觉得孤独的感觉并不好受,这些年来,她走得那么地艰辛,那么地需要一片可以倚靠的胸膛,来止歇她的流浪。
“倘若没听清楚,那就再靠近一些。”聂青翼像是展开了保护的羽翼一般,拥住怀里有些颤抖的她。“只要你想,这片胸膛永远都会为你而敞开。”
素来,她都没有浪漫的勇气,可是在他温暖厚实的胸怀里,她突然有了挑战的欲望,很想知道接下来的日子又将会怎么地改变,是不是会像他所染的丝纱一样,缤纷多彩,能够恒久的留住一季的灿烂?
“往后,你可以卸下你的责任、你的伪装。”当绛棠在他怀中放软了身子倚向他时,聂青冀笑抚着她的发“你所有的负荷,由我来为你担”
“不要那么鸡婆”她伸手环住他的颈项,将有些哽咽的声音埋在他的胸前不让他听清。
“没办法。”他笑耸着双肩“对你,我恐伯永远也改不了。”
男人,难人。
在绛棠的眼中,那些男人生来就是来为难她们女人,并且让她们女人自相残杀的。
虽然说她还是很不确定自己要不要那个像是鸡肋般,食之无味弃之又可惜,并且最近常在她心头上绕、夜里梦的聂青翼,但青菜萝卜各有所爱,像聂青翼这种缺德、鸡婆、奸恶又顽固的男人,还是有很多女人抢破头想要的。
最近聂青翼和步千岁因年终批货大事,常一块出去抛头露面的关系,他们这两个金陵城抢手镀金的单身汉,不但引来了一票又一票女人上门来向她这个无辜的第三者学织锦,来往的人潮几乎都快把聂府大门挤破,还让他们聂府丝纱的生意异常的好。
就像今日,在那些登门上府的女人中,有一半是为了看那个腰缠万贯的步千岁而来,但另一半,则全是冲着犹未完全死去的聂青翼而来的。
已经习惯了被聂青翼引导出来的真本性,懒得继续在人前虚伪人后真实的绛棠,一改平日雍容的气度,不再在来人面前漾出美丽的笑靥,只是又闷又呕地坐在椅上应付着眼前这些借学织锦之名,实际上却是来抢聂青翼之实的女人们,并且再次在心底暗咒
懊死的聂青翼,行情居然好到这种程度这些女人是都瞎了眼吗?
前来聂府探看绰棠?又名情敌,并且十分希望能把聂青翼抢到手的梨绣容,颤抖着声音,两手掩着哭泣的脸庞,既伤心又难过地再次问向绛棠。
“你你确定聂大哥爱的人是你?”
绛棠一手撑着粉颊,再次当着眼前哭得梨花一枝泪带雨女人的面,大大地打了个阿欠。
“是啊,他还说他会爱我一辈子。”果然是姓梨的,哭了快三柱香的时间泪水却还是没断过,她有天分。
“你骗人”梨绣容听了哭得更加嚎啕不可收拾,并且因久哭过度变得有点倒嗓。
“有疑问的话尽管去问他。”不想让耳朵继续接受摧残的绛棠赶紧派一旁的恋殊去带走她,并扬手招唤下一号来找她挑战的女人。“麻烦下一个。”
随着被打发走的人愈多,排队排了很久,鼓足了勇气前来的苏若兰,在两脚一站定在绛棠面前时,便开始不争气的发抖起来。
她怯怯地开口“今日,我我不是来跟你争什么的”
“我知道,我明了,你们当然统统都不是来这里和我抢男人的。”绛棠频频点着头,然后翻着白眼告诉她“只是时间很宝贵,麻烦请说重点,后面还有很多人。”等这位姑娘的开场白说完了,那今天也收工了,她没体力第二天再来接见这些女人一回。
“我我已经芳心暗许聂大哥很多年了”苏若兰两手紧绞着衣衫,嗫嗫嚅嚅地道出来意。“我只是想告诉你,只要能让我待在聂大哥身边,即使是做二房我也愿意”
绛棠大方地摊着两手“相信我,那个鸡婆男人真的没你想像中那么好的。没嫁他,是你的运气,千万别糟蹋自己去做什么二房,你若那么想不开要我这位置的话,来,给你,让给你。”
“让给我?”这倒有些出乎苏若兰的意料之外。“为什么你不想嫁聂大哥?”
“哼哼,嫁他就有苦头吃了。”深受其苦的绛棠冷冷低哼,将十指阴森地板得喀喀作响。“嫁给他后,我保证你会后悔你曾经看走眼过,到时你家的墙可能就不够你撞了。”
苏若兰不禁有些动摇,但还是很犹豫“可是”
绛棠朝她张大了自己那双带有血丝的杏眸“别可是了,你看看我这双诚恳的眼睛,我的样子像在骗人吗?”被虐待成这种程度,再看不出来,她就是瞎子了。
“不不像”好好可怕的双眼她到底是几日几夜没睡过?
“所以说,你应该赶紧去庙里烧柱好香,感谢我为你消受了聂青翼这个灾难才是。”绛棠两手一拍,极度诚心的向她指点明路。“别再想着那个会引来花痴的鸡婆男人了,快去找别的好男人才是正事。”
“好谢谢”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苏若兰,莫名其妙地点着头同意。
“下一个。”终棠直接打发她跳至下一个看来挥眈眈的女人,并且意外地睁大了眼。
这个女人怎么长相这么骇人?
在看了一箩筐长得貌美无比的怨女之后,突然看到这款这么有碍视觉的女人,实在是很伤害她的眼睛。
“其实,青翼已经暗恋我很多年了!”东效施姑娘两手往腰一叉,便不客气地朝正在喝茶镇惊的绛棠要人。
“要不是你这第三者突然介入我们之间,我们原本会是羡煞众人的一对金童玉女的,快点把他还给我!”
“噗”逃难的茶水,全数逃离绛棠的口中,直朝东效施的脸上飞奔而去。
绛棠惊吓得抚着胸坎“大姐,你是开玩笑的吧?”这位姑娘到底有没有照过镜子呀?
端坐在绛棠身旁,颜面几乎都已被绛棠破坏殆尽的染意迟,木青着一张老脸,终于忍不住动手拉拉她的衣袖。
“绛、绛棠”她想照儿子的交代诚实的面对这票女人没关系,但也不能诚实得太过火啊。
绛棠很抱歉地对她摇首“对不起,这个我真的忍不住。”
“我明白”染意迟完全了解她的感受,无奈地挥着手招来下人,深感惊吓地将这名把众人都吓得六神无主的女人请出去。
“表姨,换你接手,我需要休息一下。”深怕自己面部表情被吓得调不回来的绛棠,一掌按在染意迟的肩头上,准备去后院调整一下自己惊怪的表情,顺便消消肚内的火气,然后再来面对那些数也数不完的女人。
“去吧。”染意迟无奈地挥挥手,头大地接下这项很煎熬的任务。
然而在此时,造成绛棠与染意迟如此疲累头痛的元凶,正站在大厅正上方的楼栏边,不屑地板着一张俊脸,唠唠叨叨地向凑在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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