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眼看到鬼之新牡丹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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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一幢高层建筑的整整一层，今天是星期天，所有的灯都没有开。北边和南边的办公室都锁了，甬道幽暗，蜿蜒而漫长。她在甬道尽头的一间——总值班。家里管得紧，下班了就得回家。她有自己的房，但呆久了，父母就上来敲门。她已经二十多岁了，为了写日记收收藏藏，连自己都觉得窝囊，但不写呢？她喜欢看着窗外发呆。母亲头一个不依，总怀疑她有见不得人的心事，边支使她做些琐碎事，边盘问。她有时脸都气红了，在母亲可不这样看，大凡红了脸，女孩家，肯定是恋爱了。只要是值班，她就头一个愿意。秘书科的同事看她新来，就托她代值，一个月总有两三次。她也怕着这长长寂寂的迥别了寻常日子的暗，但好歹是自己的地 ——一寸安生。

    关起门。上午的太阳透过绿色的小窗玻璃，在地上画着桌子，台灯，花草的影儿。这房间之外是不可说的暗淡，倒衬得这十来平方米的小房是碧海银天的月亮，冬天的红泥炉火，或桃花源。来了几个电话，她恩恩了几声，断掉了。听得见梳子的响，她自己梳头发，她的头发已经过了腰，但上班时她是不披的，做事不方便，虽然调到秘书科快三个月了，她仍不适应秘书科女同事挑剔的眼睛。差不多办公区的每个人都被她们说到了，有个女孩才提上业务科做科员，从前和她在超市部一起工作，那女孩很是能干。但在秘书们嘴里就变了味，不把她攀上哪一个科室的那一个男人就无以解释她。她知道她们也只是说一说，只是她的耳朵和心难受，自从调上来，索性花衣服也很少穿，头发若不是太舍不得就剪了，只好扎个马尾，青装职套过每一天。

    她是喜欢的。喜欢长头发飘着，窄窄腰身，一个人走在寂寂长廊间，手里挑着属她的灯。电视里的丽人的灿烂而无拘地笑，那是她们的，不是她的。她的头发梳了很久，是太阳的暖热了心，还是，她忽然哀哀地哭了。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最忌人多，到头来始终在人里打转。连她父母也是，教她种种做人，不过是要她嫁给陌生人——她这一辈子在人里辗转——迟早会疯的。——而谁都不知。

    哭够了，她抬起头，快到中午了，她拎了水壶和毛巾出门。洗手间在甬道的另一头。等旖旎着回来时，她发现靠南边的有一扇门开着，谁在呢？

    她放慢了脚步。她看到一个男孩——他仰着脸在转椅上睡熟了，身上伏着报纸。阳光打在他的肩上，半边脸上，他就那样睡着，象个她触手可及的小孩子。她从未这样安静地看过一个男孩的脸，敷着阳光的发底，他的脸清俊柔和。他一点也不受惊吓的，她觉得那一刻，太阳和他都是她的，她自己好象要飘起来似的，听见空气嘶嘶的响，要化了她一样，眼泪又慢慢要上来了。她不知自己在门口呆了多久，也许是五秒钟，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更长。她飘了过去。

    那个男孩样子很熟，办公区的人很多，她也不尽熟，也有做业务的常出差，她叫不上名，也有尚未见过的。她该问一问，他是——谁？等她想好了，她拿着报纸过去时，发现门锁了，隔窗里一望，里面空空的。不会吧。如果他走了，带门的声音她是听得见的。

    她终于还是不知道他是谁。她在秘书科做了一年，几乎包揽了所有的星期天值班，再也没有看见那个男孩，她升了主管，闲下来时她翻着花名册，在基层走动，她总要留心。她有时也疑惑真的有那样一件事吗，抑或是一个梦重叠了现实留下的太清晰的剪影？

    她想是在梦里：关起门。上午的太阳透过绿色的小窗玻璃，在地上画着桌子，台灯，花草的影儿。听得见梳子的响，她自己梳头发，她的头发已经过了腰，她忽然哀哀地哭了。一切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最忌人多，到头来始终在人里打转。她抬起头，快到中午了，她拎了水壶和毛巾出门。洗手间在甬道的另一头。等旖旎着回来时，她发现靠南边的有一扇门开着，谁在呢？她放慢了脚步。她看到他仰着脸睡熟了阳光打在他的肩上象个她触手可及的小孩子脸清俊柔和太阳和他都是她的只有潜意识告诉她不是梦——是真的。

    她家的书柜抽屉的最底层有一本旧书，打开封面，是一桢随书的照片，一个男孩的脸在太阳底的黑白照片——上世纪初的薄命的男诗人，活了二十四岁。她的旖旎着长发的照片脸对脸的敷着她——倒不是她夹的，书是她母亲从老屋里翻出来的，据说是外祖母曾经看过的，母亲正好洗了照片，有一张不知怎么就夹了进去，有两年了

    她母亲早就忘了。

    她是不会知道的，那个男孩的脸就是她看到的睡熟了太阳和他都是她的

    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