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听鸟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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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宁静的乡村来到这座喧闹扰攘的小城。每天晨练，登上观音山公园，就会听到树上挂着的鸟笼里传来不绝的鸟鸣。那是一些养鸟的人，养得几只画眉，几只黄鹂，几只八哥或鹦鹉之类的小鸟。那些鸟在鸟笼中，鸣叫得极欢快也极卖力，而这些养鸟人，听得是那样入迷，简直可以说是物我两忘、如醉如痴。我知道，他们之所以养鸟，无非是在无所事事的时光中增加一点点乐趣，以打发和点缀生活的平庸、无聊和空虚，只想通过这一两只小鸟的叫声，来麻醉早已逝去的田园牧歌生活的一种无奈的追忆和向往。其实，这些养鸟的人并不懂得享受鸟的乐趣。清代文人郑板桥欣赏鸟鸣之趣：“欲养鸟莫如多种树，使绕屋数百株，扶疏茂密，为鸟国鸟家，将旦时睡梦初醒，尚展转在被，听一片啁啾，如云门、咸池之奏”置于这样的天然境界里，那该是怎样的一种乐趣！而那些鸟养在笼中，所得到的乐趣不过是“一笼一羽之乐而已”

    那些经过驯化笼养的鸟，早已失去鸟的本性。它们已习惯了每天锦衣玉食，献媚邀宠的奴化生活，它们早已忘却了森林，忘却了天空。它们不再为自由而活，不再为了飞翔而活。它们的鸣唱不是来自心灵深处情不自禁的愉悦和幸福，而是在一个个精致而又金碧辉煌的牢笼中，堕落而又满足。因此，它们没有信念，没有奋飞的勇气和对自由的寻求与渴望，它们的鸣叫不是真正的鸟鸣。我深深地为它们悲哀而愈加缅怀遥远的森林和家园。

    真正的鸟鸣，在广袤的原野，在高远的天空，在宁静的乡间，在深邃的丛林，像微风一样和煦，像清泉的流淌一样随意。时而短促如丝竹之音，时而如倾如诉呢喃细语的啼啭，千声万籁，各示所长，千啼万啭，沸声盈天。真正的鸟鸣，自由、清新、丰满、滋润，如管弦合奏，似笙箫共鸣，或高歌或低诉，或絮语或呢喃，层次丰富，韵味绵长。真正的鸟鸣，是一种充满生命活力的喧闹与合唱，一种源于内心深处的幸福的喧泄与快乐的扰攘，是一种发自肺腑，出自灵魂的本性的欢呼和表达。

    “夜雨连明春水生，娇云浓暖初弄情，帘虚日薄花竹静，时有乳鸠相对鸣。”(苏舜钦初晴游沧浪亭)夜雨连明，阴晴不定，似雨似晴，幼小的斑鸠欣然为大自然的变化而啾啾欢鸣。以一已低弱的生命，为回阴转晴的天气而啼叫，这是何等动人的景象！从乳鸠的欢乐歌吟中，让人感受到大自然的生生不息，生命的新新不已。“青山不识我姓字，我亦不识青山名，飞来白鸟似相识，对我对山三两声。”(叶茵山行)“细雨茸茸湿楝花，南风树树熟枇杷，徐行不记山深浅，一路莺啼送到家。”(杨基天平山中)不曾有过与鸟和睦相处，比邻而居的人，是绝对体会不到人与鸟的一见如故，了无猜忌的亲近之情的。

    我深深记得乡间森林深处，那百鸟合鸣的乐趣，那才是真正的鸟鸣。一曲曲鸟鸣，如山崖涌泉，点点滴滴圆润纯净；如风穿罅隙，铮铮琮琮余音袅袅。此声未了，彼声又起，相互衔接，相互穿插，如闻仙乐，如瀑水入潭，一泓见底；如暗夜流星，划破天穹，如饮一杯甘露，神清气爽，眼睛一亮，心头顿生一片澄澈清明。穿梭其中，连林中小路也蜿蜒生姿起来。倾听鸟鸣，那高一声、低一声，绵远悠长，意蕴无穷的啁啾，你就会情不自禁地加入鸟们的合唱，一起引亢高歌！

    真正的鸟鸣与城市那些饱受笼养之苦的鸟鸣最大区别，就在于前者是自由的，是充满生命活力的，有灵性的啼叫，而后者则是被束缚被胁迫和无可奈何的哀鸣。真正的鸟鸣是属于天空、属于森林、属于田园和山野。如今正是初春，花正红，树正绿。“君上匡山我旧居，松萝抛掷十余年，君行试到山前问，山鸟只今相忆无？”我多想回到远离闹市的深山绿荫处，去倾听一回那悠悠鸣唱着的，鲜活而又清悦的鸟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