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檐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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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七岁那年的夏季，我要到省城一家冶金公司实习。父亲亲自带我去了一趟住在公司附近的姑妈家，希望为我找一个舒适的落脚处。

    久违的姑妈一家热情地招待了我们父子。姑父信誓旦旦地承诺，将像对待亲生儿子一样对待我。姑父的承诺让老实巴交的父亲很感动，临走前父亲从街上买了许多礼品算作对姑妈家的报答。尽管如此，我还是从姑父势利的眼神中读出诸多冷漠与不快，日后那段梦魇般的日子，恰恰证实了我最初的感觉。

    父亲走后的第二天，我起个大早，因为要去单位报到。姑妈和表姐还在睡梦中，只有姑父在做早餐。我洗漱完毕，姑父拿出两个馒头和一袋咸菜对我说：“来不及炒菜了，你就将就一下吧。”我吃完一个馒头就饱了，姑父不在，便想把剩下的那个放进锅里。我掀开锅盖，发现里面全是油条、肉包和蛋饼。一种屈辱感油然而生，那一刻，我真想永远离开姑妈家，可我实在无处可去。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为了少回那没有温情的家，所有的中午我都在公司的办公室里度过。我仅仅把姑妈家当作夜宿的客栈。尽管如此，姑妈对我仍有一大堆的不满，整日价抱怨我用水太费、用电太多。那段日子，我不敢频繁地换衣洗澡，不敢尽情地读书写作，更不敢奢望吃上一顿好饭好菜。精明的姑父还故意把我房里的电扇拧坏，换成一把蒲扇；聪明的表姐把瓜果点心锁进冰箱，在邻居面前，还假惺惺地说想吃什么就拿什么；已记不清多少次，我独自踯躅霓虹闪烁的街头，凝望身边行色匆匆的都市人群，聆听商场里飘逸的优美旋律，品味断肠人在天涯的凄楚心境。

    我忘不了那个星期天，表姐的朋友来访。姑妈做了满桌丰盛的佳肴，姑父破例让我一道用餐。餐桌上，他们推杯换盏谈笑风生，我则尴尬的自斟自饮。酒足饭饱之后，表姐提议全体去公园游玩，表姐的朋友指着我附和道：正好也让这位表弟领略一下省城的风光。姑父冷冷地说：“不必带他去了，让他在家玩吧。”看着他们兴高采烈地乘车远去的身影，我深深地体验了寄人篱下的酸楚滋味。

    不曾有过这种经历的人，难以理解阳光少年明眸中的阴霾，难以描绘自尊男孩独自赶路的生存体验和沧桑感受。但经受过屋檐下人生磨难的我，在以后的岁月中，无惧来自各方的挫折和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