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上游的黑亡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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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琴师在舞台上把爵士钢琴敲得很怪异，音符堆积成一座小丘，将琴师埋没。他沉浸在自己创造的音乐里，不在乎灭顶之灾。而听众们很闲，一片黑压压的人吞吐着浓烟。点点火光时明时暗，人们被烟笼罩。而烟飞腾在灯光下，一柱柱的灯光将烟映照得很婀娜，琴师的音符如烟飘动，雪茄里寄生着爵士乐的灵魂。

    琴师手指灵活，琴键上蹦跳着十个放学回家的孩子。孩子们放学了很快乐，有一堆家庭作业很不快。孩子很快乐很不快地蹦跳在放学回家的路上。路上有黑白交错的斑马线。

    疲惫的手指夹着粗大的雪茄不停往窟窿里塞，窟窿里不时冒出滚滚浓烟，需要酒水及时救火，眼神都茫然。

    黑键白键加快了仰卧起坐，即将奔赴战场的新兵。音乐不断涌出，子弹横飞的热带丛林，椰子被击碎在地，爆出乳白色的液体。伤兵们鲜血汩汩，在地上蜷曲，翻扭，血将军服染红了一片，身体里都有一颗致命的子弹。

    琴师不断向人群攒射，人群纷纷受伤，一些旧伤再次复发，涌出的液体沾湿了洁白的餐巾。握住雪茄的手在微微颤抖，楞在空中的火光持续黯淡。威士忌已经全部变质，重新点燃的烟飘起苦涩的思绪。

    小号嘹亮地仰头一甩，甩出一串利落的音符。音符飞镖样地洒过来，没人躲过乐师的独门暗器。鸡尾酒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出彩虹般的异彩，一串漂亮的音符像彩虹那样抹出一道亮丽的颜色。

    小号起起浮浮，一些气儿拐了几个弯送出来，扭灵了腰。一个个媚影在眼前扭动，又消失掉，那些晃动起来的腰，直把人摇晕。甚至你能闻见舞者身上香水的味道，你忘了你正闭着眼。

    眼前只有一个鼓足了腮帮子吹号的乐师，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却能瞬间召唤出那么多无形的舞者，那些节拍已经烙印到你的心上。

    谁的红舞鞋在舞台中旋转，一阵旋风样地转便了舞台的每一个角落。突然又如两只受惊吓的狐狸，小心翼翼地迈着妖媚的狐步。而不一会它们又在后退了，遇到危险的两只猫瞪大了双眼，毛发根根立起，像身上插满了护身的钢针。那一气快跑的猫有两只红亮的血眼，在窜到安全距离后，突地转身，半是含情半是怨恨地回眸。都在那传情妙至巅毫的肢体，两只能表达感情的脚。

    脚在舞台上渐渐变暗，舞台暗处那低诉的喉音又牵起万千离愁，粗重的雨滴砸在黑伞上，迸溅出一片水花。曾经不同的两只手共同扶握的伞柄，被一只手紧握，冰冷之手没有同类体温的相互取暖，已经彻骨冰凉。人群在他蓝色忧郁的眼睛里散去，只留下一条通往餐厅的路。一个人的脚步踏出两个人的足音，一个人的晚餐铺摆两个人的餐巾。他给她倒满酒杯，祝福他们第二十个纪念日。小提琴今晚没有再靠近，琴师诧异人数的不同往昔。窗外依旧持续小雨，黑厚的雨衣们在街巷中穿行，没有一个灵魂到这里脱下外罩。他付了两个人份的帐，并给了服务生双份的小费。他撑着伞迈出餐厅，他总怕外面的雨淋湿她娇嫩的身躯。餐桌对面的空位上，一朵娇艳的玫瑰，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睡了去。

    听众似乎都沉入梦里，音乐停歇，猛醒的人群楞在当地，好久都缓不过神来。他们整理好身上的衣装，很得体地排队散去，音乐厅外下着小雨，黑厚的雨衣在街巷中穿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