切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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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切，日常的，突发事件

    毒日头持续吐火，大地一片火海，几个闷头闷脑的行人，拖着沉重的步子，在火地上慢慢移动。水从皮肤里钻出来，灭为一阵轻烟，腾腾冒到天上。午后的日头令人头晕，额头上遮着五指无济于事，指缝间，毒日头瞪出利眼。

    三轮车驮着一车向日葵，向日葵咧开血盆大口，亮出尖利的牙齿。一车的火焰，傲视着太阳光，并将其反射，大玻璃叠着，加厚的老花镜辨不清切谁不切谁。

    山体在滑坡，泥石在流，一车的玻璃顺流直下，切进柔软的人肉。利刃喜欢进食软嫩的物体，因为这样可以保护它锋利的牙齿。一把钝了的刀是不中用的刀，一车碎散的玻璃是不中用的玻璃。当玻璃整块地切进人肉，玻璃产生了饕餮的快感。

    人像一块砧板上的肉，剔刀说去哪块就去哪块，没什么二话。剔刀在此时拥有决定权，去哪块取决于下刀的方向与力度，方向与力度恰倒好处，斜斜切下来，干脆、利落。四根手指和一条腿。腿在地上抽搐，求饶，地火开始发威，一会儿就闻到糊味。而手指在地火上弹跳，古代酷刑中有一项，是把大铁柱子烧红，把人赤脚放上去，你就看到了类似那四根手指的舞蹈。厨师在爆炒，不时将锅里的菜往空中翻几翻，兹拉兹拉的音效，刺激着人的食欲，一些人已经吐了。

    一个人突然被分成六块，一块大，一块中，四块小。这一切完成在瞬间。最大的那块在地上翻腾，血和土和成一团，糊住了那人的面孔。一团揉在盆里的面，被无形手推来搡去。还有那些人有力无气的目光，针一样往他身上扎，每扎一下，他就一阵抽搐。

    割，非日常的，必然事件

    他推开门，冷气就将他推了一把，他马上让头皮变硬，顶了进去。冷日们组合起来，一堆聚光的探照灯，使人呆立在地，而影子逃跑。床在冷日下面，安静地躺着，白床单很沉默，盖住床像盖住冰冷的尸体。

    白衣天使在交换杀人兵器，冷兵器时代在小屋里重新上演。冷兵器放入洁白瓷盘，一阵叮叮当当，使人确知其硬度并非虚假。虚伪的纱布安慰人，一切伤口都将得到包扎，但失去的部分怎么能再找回？他听话地躺在床上，四壁和天花板同样白净。墙壁和天花板的存在暗示着不存在，一个白色的世界无限延伸。他脱下所有的衣服，面带羞涩，而天使们早已见怪不怪，镊子夹住一块棉花，在他身体某个部位擦动，他有想叫喊的冲动，酒精冰凉，使他感到刺激，针尖和针筒使他感到刺痛，而后则是彻底的麻木。白色身影在他身边飘荡，亡魂之曲在他耳边轻轻弹唱。一条放在瓷盘里的鱼，已经刮掉鱼鳞，鱼在盘子里大口大口的喘气，嘴巴一张一合，扭动的冲动被一把剪刀剪断。肚腹里多余的内脏被一只腥手掏净，引来追腥一族的苍蝇。

    包扎好的鱼被放生，小女孩稚嫩的手，杨柳依依的河边，一溜烟跑去的花裙子，都给鱼的后半生，留下了美好回忆。当他走出大门，一只只白手在笑脸旁挥舞，再见再见，那么可亲可爱。他觉得自己落了什么在那小屋，他感到身上很轻。可他又想不起来那落下的是什么，他轻快地走了，但又若有所失。

    屋外的长廊上坐满了愤怒的人，一只白手麻木地按响铃铛。

    “下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