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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天色忽然暗了下来，咖啡馆里亮起昏黄的灯光。隐隐约约可以看到窗外飞旋的雪花。我喝了一口刚送上来的清咖，听见坐在对面的男人轻轻的说。菲，我们分手吧。
声音依然如一年前一样的平静低沉，但却不能有当时的坦然。
一仰头喝完所有的咖啡，门口的风铃声叮叮咚咚地响起，空气里还有他走过时留下的香水气息。kenzo的毛竹味道，他一直用的是这个牌子，一买就很多，我知道。
有些迟钝的坐在原位。服务良好的侍者有礼貌地询问，小姐，需要什么帮助吗？
买单。
对不起，刚才那位先生已经买过了。
再买一次。
我很感激侍者善解人意的收了钱。无论他是否在嘲笑我的痴呆。这样我眼角蠢蠢欲动的泪水才最终没有流下来。穿好大衣走出来，发觉风小了，但雪似乎下得更大。
有些冷。
接下来的整个一天我只是很安静地待着。给公司去了电话告了病假。在清早的时候就收到了后勤送来的慰问鲜花。大捧的花骨朵之上还带些刚采摘的露水。我对来送花的小妹说跟大家说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看她满眼关怀地离去，知道自己的脸色一定是很苍白。
挑出其中的马蹄莲，只喜欢这样素净的花朵，把剩下的玫瑰之类的都送去给了隔壁邻居的一个主妇，她很开心的接受并致谢。然后我拎着回赠的几个富士苹果，回来坐在羊毛地毯上脑袋空空地啃着。
空气里弥漫着慵懒的气息。苹果被咬开的果肉在发愣的工夫间就变成了黄色。有时候我更愿意吃这样带点沧桑意味的水果。有些韧性也不缺少甜蜜饱满的水分。唇齿容易接受这样，而不是有太多脆生生的青涩。
外出了一次，去楼下的超市买了自己喜欢的食物。酸奶，生菜，干香肠和法国面包。顺便从旁边的音像店里租来几张影碟。很清楚自己是那种不愿意通过自虐来减轻心理压力的人。从前我的一个很好的女朋友。她失恋或者情绪低落的时候就会拼命的喝酒，然后把自己折腾得灵魂出窍一般才可以安静哭一场。而我不，我只喜欢用温和甜美的事物来安慰自己，有时候连眼泪也不轻易落下。我相信精神的脆弱和食物上的缺乏是一样的痛苦。对一个乞丐来说，一块香甜的薄饼无疑是最好的礼物，即使他的心灵，像圣徒一样的纯洁高尚，更何况我只是需要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影片只看了一部，一树梨花压海棠。因为太安静所以在看完之后马上昏昏沉沉睡去。但醒来依然记得那些色彩鲜明的忧伤片段。那些有关伦理与爱情的中伤。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在现在，有很多人都无法接受这些看上去荒唐至极的感情，继父与女儿，相爱亦或相互憎恨。由于某种不可告人却心知肚明的原因，一直尘封了很久。
我喜欢这样的片子，会把自己暂时忘掉。去感动一些已经忘记或者根本不存在的事情。
朋友小苏曾经问过我，菲，你相信爱情么。
相信。几年前我回答的时候，正沉醉在恋情的温暖之中，整日快乐地穿着仔裤帆布鞋，背着装满零食的大大的包。在下班的时候飞一般的从写字楼的十五层窜下，不与那般身穿高级制服的白领挤在电梯里。面带微笑摆着优雅的姿势，那样只会让我窒息。通常会在站牌下等待一会，想着自己喜欢的人在一阵人群流动拥挤中从某辆车上费力的下来。
有些仓促和笨拙，看见我，笑容灿烂。菲，晚上我们去吃火锅吧，学校发了奖学金。
然后就会沿着路一家一家地选店。直到两个人都走不动了。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留在就近的店里。点一锅很麻辣的汤，很多的蔬菜豆腐和羊肉，不顾一切地猛涮一通，然后再和那个面带稚气的男人互相指责是猪笑作一团。
经常的我们就成了店里最后一对客人。
他叫涯。是个马上就要毕业的研究生，学很奇怪的专业，比较文学。我们拉着手在橘黄色的灯光下走，我会问他这样那样刁钻古怪的问题，他总是一本正经的和我胡搅蛮缠。我知道他是喜欢我的，不然怎么能在每个周末的晚上都来陪我。可他却从来没有对我说过什么。而我也问过他许多的问题，惟独没有问过他，你爱我吗。
也许都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心照不宣更是一种默契。可是在春天来的时候，涯死了。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让他面目全非的去了另一个世界。
有时候我喜欢在心里痛骂一些命运的结局，生命的消失变得那么俗不可耐，但我不敢在任何场合向别人说出自己的想法。我怕死神太情绪化太不公平，轻易间就从这个世界上抹杀掉我心爱的事物。所以我只能在一个风很大的天气，把大朵大朵的雏菊从山顶抛下。希望涯能看见他喜欢的这些花朵，翩跹飞舞。
这就是关于一场恋情的最多的回忆了。即使存在着什么真实，现在对于我来说也只是一部独角戏。两个人相爱，然后一个人悄悄地死去，所有美好的时光立刻破碎成了泡影。电视剧里的影星演得比真的还真。我更喜欢去想那些赤裸裸的伤痕，尽管俗气，疼痛但可以微笑。如同刚刚结束的情感，尽管自己全心对待了不算短的时间。却最终会不刻意的留下一道伤口。一年，只有这些所得。但那又如何呢，已经不再是小孩子，也许我真的适合一人静静行走。身外之物只能激发我的丑恶。
所以在春节的爆竹声响起之后，伤口迅速的痊愈。浅浅的疤痕，如世界上许多失恋的人一样，微不足道。
2。
春天的时候，江从南方北上来看我。去机场接他的时候。天空突然飘起带雨丝的小雪，湿漉漉的寒冷。我看见高大的江缩着脖子走进大厅。很开心的大叫。江，我在这里。
他看见我，飞快地走到我跟前。说一了句让我几乎要落泪的话。要不要吃桂花糖，我给你带了很多过来。
我说吃，为什么不吃。嘻嘻哈哈从江的大包里轻易的找到散发着香甜气息的桂花糖，大口大口地吃，嘴里满是幸福的味道。心里逐渐温暖起来。这么多年，在江的眼里，我依然是从前那个在上课的时候偷吃桂花糖的谗姑娘，吃完了总是很豪爽地拍着他的肩膀称他做好哥们儿。而在我的眼里，从前班里成绩最优秀也最深沉安静的男生已经长成了一个深沉的男人。
穿黑羊毛大衣，烟灰色的高领毛衫。脖子上很随意地搭拉着一条暗绿色的格子围巾。微笑的时候会露出洁白的牙齿。剃了平头，留了很短的胡渣，看过去很节制的样子。
他来替公司跑一项目业务，突然想到我正好在这个城市，所以顺便来看我。我执意要帮他拎行李，却不知该如何提起箱子的把手。江轻轻拍拍我的脑袋，示意不用我来。他自己就可以。记得在学校里义务劳动时，也是这样，江即使受伤也不肯让我替他扛工具。
有些大男子主义，却总是邻家哥哥般的温和。
回住处的时候，江坚持不让我请他吃饭。两个人一起去市场买了新鲜的蔬菜和鱼。他说我们可以在家里自己做一点，安静地吃的时候可以顺便说说话。
江的手艺很好，但总是一成不变。在学校的时候他做的芹菜和虾就让我记忆深刻。可现在摆在我面前的依然是芹菜和虾。也好，很久没有吃到这种怀念的味道。都是很清淡的菜，但香味浓郁不减。细细地咀嚼，微微想哭的冲动。
菲，说说你这几年的生活吧。江说。
我有什么好说的。工作，恋爱，吃饭睡觉，然后四处乱走。
呵呵。
这样看起来很轻松，但是菲，女人是很容易苍老的。
只是这样简短的对话，让我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悲哀来。也仅仅是几年的时光而已，说话处世已经完全变了样子，说不出的无限感慨。下意识的去抚摸额头，但却轻轻错过，不想知道时间在我脸上雕刻了什么。只能有自欺欺人的安慰，我，还没有到三十岁。
也说说你如何，别总是你在问我。听说你的妻子很棒。我夹了一只虾，筷子在半空中停住，看见江的眼神突然暗淡下来。
我们分手了。
对不起。其实我很想接着问为什么。但觉得这似乎有些不礼貌，于是只能不做声，两个人相视一笑，低头各自吃饭。间或眼神不经意碰到一起，便慌张地寻找目光的停留点，心怀鬼胎一样。
晚上江睡在客厅里面。本来他说要到外面去住宾馆，我软硬兼施让他留下。我想让他陪我住，太久了，这个房间只有我一个人的气息，有些寂寞了。我并不担心什么，在心里却塌实了许多。
江没有拒绝，在一旁看我把沙发摆弄成一张舒服的床。我开玩笑的警告他我可会梦游，然后看他一脸严肃的点头。
夜里我没有睡好。也许是空气里江的气息让我不再有自己一个人的时候的懒散随便。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些过去事情的片段就像电影一样在脑海里浮现。可以感到面部下意识的微笑，有些尴尬。在心里嘲笑自己竟然有如此好的兴致失眠。
走到客厅去喝水。睡不着的时候，我不吃任何的药物。通常是一杯凉水就可以让我沉静，顺便看放在那里的一些花，孤芳自赏的寂寞。让自己因为害怕孤单而睡去。
饮水机咕咚咕咚的响，我听见江微微的鼾声。踩着地毯走过去，轻轻坐在江的身边。
江，睡着了么。我看不清楚他的状况，只好小声地问。
没有。江说这话是我在待了一会起身要离去的时候。他确定我不是在梦游后才敢说话。但着实也吓了我一跳。
他拉开灯，在昏黄的光线里坐了起来。空气里立刻多了些局促的意味。那一刻我只是和江对视，似乎都想知道对方的思想，却没有得到任何答案。起码我是这样。
菲，我们都是寂寞的，对吗。江的声音缓缓地弥漫了整个空间，散发着鼓惑人心的芬芳。若是在平时我会对这样有些矫情的话语严重的不屑一顾。但在此时，我不得不因为自己的无奈而默许。
还是被发觉了。尽管我一直将快乐当作胭脂一样涂抹在脸上，却总会被各种理由的泪水冲淡。露出的皮肤干燥皲裂。是的，我看上去什么都不在乎。我可以这样的自欺欺人，若无其事的面对自己的虚伪。但心痛会让我不停的颤抖，即便再细小的伤口，也会留下痕迹。我想念太多过去的美好时光，不愿意面对现在生冷干硬的现实。
江把我抱在怀里，沉下额头来亲吻我脸上的泪水。菲，不要这样，你还有我。
无法拒绝这样温存的爱抚，让我不觉得孤独和寒冷。我承认自己的脆弱，在江的安慰面前不堪一击。我反搂住他。江宽厚的怀抱有我陌生而又熟悉的味道。他嘴轻轻吻在了我的眼睛上。
菲，我们可以吗。似乎我不该思考这个问题，答案是愚蠢的。我们都压抑了太久，身体里有无数渴望被爱的声音在呐喊。江的亲吻激烈而又温柔，呼吸里有野性的喘息。我的身体因此而膨胀，像突然绽放在水里的花。
江是被我留下来的，他是我喜欢的人。如果一开始江就对我要求什么，我也不会像一个未经世的小女子一样紧张的摆出一副忸怩的姿态。当江强壮的身体覆盖了我的时候，我感到了些许的窒息，更多的却是释放。我隐隐听到一些熟悉的声音在呼喊我，来自很遥远的地方，仿佛立在云端。
太多的时间，我无法控制自己的情感，汹涌如潮水一样连自己都要被淹没。忘记是谁说过情欲是最美丽的植物。我总觉得这植物应该是生长在忧伤的土壤之上的。
我赤裸地坐在晨曦中，看江沉睡的模样犹如婴儿般的安详。也许命中注定有一些人在我的身体和记忆中留下烙印。一个道士曾经说我像山涧的溪水，永远不会有海水一般的广大，却一直存在着。我不想去探究这些乱七八糟的话到底是何意。只是觉得我会像溪水那样记住每一片飘落在上面的花瓣和叶子的形状。
江，也会是命中注定的么。
我喜欢你。这是江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其实我早就知道。如果没有那么多的阴错阳差，也许我会成为江的妻子。可现在我什么都不能做，那些错过的东西我不后悔，所以对江的话，我笑了一下。一定有些许的苍凉，自己可以感觉到。
江是个好人，也许这话来的有些无厘头。但我这样想的。他的妻去了国外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外而且带走了他们的女儿。有不是理由的理由。江没有责怪任何人，只是非常非常想念他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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