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雨季候 (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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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大笑，我笑是因为觉得他唱歌时候样子很陶醉，长长的睫毛一闪一闪，很迷人。他笑我唱歌的样子很难看，声音很难听。我就生气，把手里的话筒扔在地板上，咚咚响。他赶紧过来抱紧我说，你太瘦了，我抱起来硬梆梆的不舒服。我立刻又笑了，抚摸着他腹部的那道深深的伤疤，说，你曾经一定很痛，一定很痛对不对。他马上黑了脸，放下我，躺在地板上，我知道他生气了。他生气的时候对我不理不睬，独自睡着。我在他的身边躺下来，环抱住他，不说话，两人沉默着，沉默着。我害怕的看着天花板，我怕我会这样在沉默中失去季候，虽然我不爱他，可是我需要他。

    我跟着他出入他所在的酒吧，让他调酒给我喝，他请我喝。去的次数多了，认识了他的酒吧里那些朋友，我就成天混迹在他们当中，疯狂的跳舞，疯狂的喝酒，常常烂醉如泥，我不怕，季候会带我回家。我常常坐在吧台上喝酒，季候面无表情的调好我要的酒，摆在我面前，没有一丝笑容，像对等每个酒客那样对待我，只是，他会给我付款。我说我没钱用了，伸手给他拿，他不说话，拿出几张塞在我手里，继续调酒。完全没有回家时候的热情。喝完了酒，我依然坐在吧台上看他调酒，像所有酒客那样，看他用那修长的手，娴熟的调配出各式各样的酒，红的，绿的。他的动作常常会惹来一声声女人尖叫，然后，她们会给他红红的吻。我离开吧台，走出酒吧，坐在门外的台阶上抽烟，我想着那些几乎没有穿衣服的女人和他们调戏季候的样子，很生气，我生气季候不躲闪，他为什么不拒绝，他可以拒绝。外面很静，常常只有我沉重的呼吸声，我看不见黑暗中那飘荡的一缕缕轻烟，我麻醉在烟，酒和生气里。就这样等待着，等待着凌晨两点的到来，两点前的季候属于酒吧和那些女人，两点来临的时候，季候是属于我的，他会带我回家，我们回到家，躲在地板上唱歌，我们相拥着睡觉，彼此温暖。季候完全属于了我，我心满意足的在他的怀抱中睡着。

    渐渐的，我无可奈何的发现我喜欢上了季候，无可救药。原来我并非毫无情感。我贪恋的是他的温柔，不是他的金钱，我喜欢看他，还喜欢他那修长的手指和那娴熟的调酒的动作。我问季候我们这算恋爱吗？他没有承认亦不否认。我们一起出现在酒吧，我们住在一起，我们像每对情侣一样生活着，我想我们是恋爱了。然而季候似乎并不真正属于我，他阻止我探索他的过去，每次抚摸着他腹部的伤疤，他都会拿着阴冷的眼神看我，我害怕这个时候他，像备战的刺猬，我渴望了解他，渴望真正住进他的心里，我不要他时刻防备着我。

    我常常对他说我辞去的工作，说木子，说米朵和木子的背叛。说些的时候，我应该是忧伤的，否则他不会搂着我，说，有我在身边，你不需要工作，也别再想木子了好么？我看到他眼神里有点心疼的痕迹。赶紧微笑着搂紧他，有他在身边，我可以什么都不要，我不回忆木子，不去想那段爱情，我只要他。只是，季候他爱我吗？或者只是可怜我，才会甘心情愿的为我付出那么多。或许他只是需要一个人来温暖自己的怀抱。一个人的夜晚太冷清，太寂寞，两个人真好，可以蚕食彼此的温暖和快活。

    我一直不知道季候的过去，他从来不跟我讲他的从前，他从哪里来。我想他不可能没有过去的。他腹部的那道伤疤时常浮现在我的脑海，夜里常常梦到季候在酒吧里与人打架，然后惊醒过来，季候在我身边，我把自己放进他的怀中，狠狠的抱住他，他轻轻的问，是不是做噩梦了？我抱着他不敢说话。我不知道为什么做如此奇怪的梦，我想我是担心着我们的将来，我根本不知道我们有没有未来，就像酒吧里我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自己的脸。我们是否只是彼此需要那一点温存。或许是这样，或许不是，我想我不是，我是喜欢他的。我不敢问他我们有没有将来，我害怕失去他，非常害怕。

    二个月后，木子来找我。我不知道他怎么知道了我现在的住处，我不想知道，这个城市并不大，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比如我们的分手，比如他和米朵的相爱，比如我和季候的相遇。或许我应该感谢木子，没有他的背叛，我不会邂逅季候。我带着季候出现在木子的面前。这时，我已经把头发染成了与季候一样的头发，理了夸张的发型，我看到木子惊讶得眼神，仿佛我不可救药。我没有一点的难过和不安，亦没有一丝的波动和情感，面对木子，我平静得像陌生人，仿佛从来没有相识过。安静的坐在木子对面，对他说，我现在过得很好，谢谢关心，祝你们幸福，也请你不要打扰我。然后拉着季候离开了那家餐馆。

    自从木子离开我的那一刻起，我就变了，我变得面目全非，堕落而颓废。是的，我现在的生活在城市最黑暗的地方，买醉，寻欢。我喜欢这样的生活方式，因为这是季候的生活方式，我会喜欢季候的一切。

    从餐馆里出来的时候，季候把我的手抓得很紧，生怕一不小心丢失了。他说他害怕失去我，真的，他还记得那日我失魂落魄的神情，他很难过，他说他爱我，不能没有我。我抓紧了季候的手，把我的信息传递给他，我会陪伴着你，因为我爱你，不仅仅是因为在我流离失所的时候收留了我。

    一个礼拜后，我得知，木子找我的那天，他和米朵分手了。原因不详，我不想知道，不需要知道。我不再爱木子了，和米朵的友情也不可能继续，当他们背叛的那一刻，我就划清了界线，我们之间的关系像打破的玻璃，无法弥补。

    我无所事事的过了三个月，我说我应该找点事情做的，这样的日子无聊又难过，比如可以在酒吧里做服务生，可以与他朝夕相对。季候坚决反对，说我应该被人捧在手心里呵护，不应该受任何的苦楚，更不需要上班，他可以养我。我便心安理解的享受一切，享受他的温柔还有他的冷漠。季候一直都是冷热无常的人，或许是不善表达，我感觉到他是爱我的，可是，他总是忽冷忽热，有时会因为他的冷漠而难过，但他及时的热情化解了我心中的难过。一年很快过了，我没变，依然赖在季候的生命里，喝酒，看他调酒的姿势，看那些女人给他漂亮的吻，坐在台阶上生气，向他要钱，挥霍着属于他的一切。我们相安无事。

    如果不是碰到晨雨，我想我们会相安无事到永远。

    就在季候所在的那家酒吧，我碰到了晨雨。

    晨雨朝我走来的时候，我坐在台阶上，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很亮，一闪一闪的眨着眼睛，没有月亮，有人说看不到月亮是因为城市的灯光太亮，可我的眼前没有灯光，一片黑暗。她走到我身边说有话要对我说，我莫名其妙，我根本不认得她。我跟着她到了另一个我从来没有去过的酒吧里，那里的灯光昏暗得要命，我看不清她的脸。她的声音也被时常吵闹的音乐打断，破碎不堪。她说她知道我叫朱朱，然后自我介绍，于是我知道她叫晨雨。

    晨雨是个漂亮的女人，淡淡的眉，大大的眼，时尚的装束，唯一不足的是脸色苍白，眼圈深陷下去，虽然年轻，却略显沧桑。

    她对我说故事。

    她五岁的时候，爸爸死于车祸，两年后妈妈改嫁，十岁的时候，妈妈也死了，死于癌症。她跟着继父过日子。继父讨厌她，而季候一直保护着她，季候，是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也就是继父的儿子。从十岁起她就爱上了他，这种爱伴随着她长大。

    两年前，她继父病逝，他们来到这座城市，穷得交不起房租。落魄的过了两个月，她无法忍受这种穷困的煎熬，瞒着季候去某个酒吧里坐台，在那里，认识了一个比她大十几岁的男人，那个男人给她很多钱，有了这些钱，她和季候得以生存。

    这一切，季候被蒙在鼓里，他只知道她每天能拿出很多钱。

    直到某个夜晚，季候在那间酒吧里碰到那个男人。他拿起酒瓶打破了那人的头。那个男人拿出刀子狠狠捅了季候两刀，季候倒在地板上，血流成河。

    她的生命之中带着太多的血腥，降罪在她的亲人，她的爱人身上。所以她离开了季候，离开了她爱的人。

    晨雨哭了，坐在我对面，眼里满是晶莹。

    晨雨求我离开季候，她需要季候，她爱他。她说季候对我不是爱，是需要。他爱的是她。她说我们在一起不会幸福，她离开了季候也不会幸福，她希望大家都幸福，她希望我给她幸福。她给我连续的讲解着这环环相扣的幸福，我没有听清楚，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嘴巴，耳朵充斥着嘈杂的音乐。我无法接受这个事实，我头脑混乱起来。什么也想不到，我的心一阵阵的痛，我犹豫不决。对面的晨雨看上去楚楚可怜，她的长发遮盖住半个脸庞。她说她不能没有季候。她的表情和她的话都让我感觉无奈，我不知道她是恳求还是绝望的希望抓住这根活命的稻草。我爱季候，不比她少一分一毫。我不知道季候有这样的过去。我突然很嫉妒她，她拥有季候的过去，而我却只拥有他一年。我迷糊起来，我忘记了思考，陷入一种嫉妒的情绪里，忽略了她没有告诉我季候爱不爱她。然而，她哭了，哭得很伤心，在这一刻，我决定离开季候，我把季候还给她。不仅仅因为她可怜，而是她真的爱季候爱得很深，爱得执着，让人感动，是的，我被她感动了。

    酒吧忽明忽暗的灯光让我想起了季候的忽冷忽热，我想起他在酒吧里的冷漠无情，还想起了他的热情如火；我想起我在抚摸他那道伤疤时候他的冷漠的表情，想起他拥抱我时那双温暖的手。这一瞬间，我也明白了我只不过是可怜的替代品，我充当的不过是过客的角色，他对我热情只不过把我当成另一个女人，我无法忍受。

    我对晨雨说，我会离开季候，我会把季候还给你。此刻的酒吧很吵，我听不到自己哭泣的声音，我心里的痛，没人知道。

    离开的那天早晨，天阴沉沉的，紧跟着下起雨来，不大。这个城市的天气怪异得让我难以接受，这雨下得突然，好像有人忍不住哭泣，我不自觉想起邂逅季候的那个下午，那场雨，季候那双温暖的手带着我回家。季候还沉沉的睡着，他完全没有意识到我的离开，甜甜的笑着，似乎做着美梦。前天夜里，我收拾了所有我自己的东西，我要离开我的季候，我的爱情，我离开，她们幸福，很好。

    季候，再见。

    我和季候的爱情像场突然而至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我还爱着季候，可季候从来没有说过爱我，也许季候从来没有爱过我，仅仅是可怜。一年前我失去了工作却拥有了爱情，我以为自己握紧了一块安稳的水晶，一年后，我离开我的第二次爱情，我无处可去。

    一年，我转了一个圈，从起点到终点，不过是回到了起点，我绝望的行走在人潮汹涌的街头，幻想着死亡和疼痛，只是，我清楚的看着前面的红灯，停在路口，等待绿灯的到来。

    再一年后，我隐身在众多酒客里，看季候，手被一个男人牵着，他叫允诺。他是我的男友，离开季候后的第二个月认识在某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再二个月，他成了我的男朋友。他很平凡，甚至还有些难看，但他说他愿意娶我回家，我答应了跟他回家，没有犹豫。我需要一个温暖的家，没有风雨，只有平平淡淡的生活。

    我看季候用他那双修长的手熟练的调着酒，依然面无表情。我进去的时候，他没有看到我，或许他已经忘记了我，我想。那间酒吧里，没有像我期望的那样看到晨雨。季候的身边也没莺莺燕燕围绕着他。

    在酒吧里，一个朋友告诉我。在我离开后的第二天，季候与晨雨发生了争吵，原因不详。那是他唯一一次骂她，晨雨走了，没有再回来。季候一直将她当妹妹，疼惜她，照顾她。季候爱的人是我。

    转头看着吧台上季候的身影，越来越模糊。

    我的脸庞湿了。

    2003/9/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