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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的天空有点阴,但我还是戴着墨镜,虽然在这阴暗的天气中,我完全可以摘下墨镜,但是我现在已经做不到。对墨镜,我有了一种依赖,那是近乎亲情的庇护,戴着它我便安然了。市中心道路两旁的梧桐树已经脱光叶子,光秃秃的灰白身躯矗立在这座城市灰色的苍穹下,繁华与热闹之中便有了一种萧瑟的沧桑感。冬天终于降临到这座城市。
我下意识地低下头,看到脚上的皮鞋上已蒙上了一层灰,就像这座城市冬天里的天空。仅凭脚上的之双皮鞋,就可以断定,我现在的样子一定跟这座城市里大多数的已婚男人已没有什么两样了。已婚男人有了一个固定的伴侣后,已不再需要用亮丽的外形去吸引女人了,如果这个已婚男人的皮鞋天天都擦得锃亮,那么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他妻子的功劳,她想用自己的方式塑造自己的丈夫;要么就是这个男人春情勃发,移情别恋的念头在脑袋里翻江倒海般地作怪。
穿过市中心,就来到长江街。与市中心不同的是,长江街的冬天也到处是绿色,那是因为道路两旁的树木不是梧桐,而是四季常青的香樟树。天色黑下来了,初冬的黑夜总是漫长而寒冷的。而长江街就在黑夜降临时从睡梦中苏醒了,我决定到“夏娃河”去。
到达那里时,里面已经热闹起来了,包厢里不时传来男女混杂的笑声,大厅的客座也有几对不停地窃窃私语,作亲昵状。但我没有看到赛金花那肥胖的身躯,站在吧台上的是我以前认识的一位姓张的服务生。我问他老板娘哪去了,他看了看四周,压低着嗓子说:“你好些日子没来了,还不知道吧?老板娘跟一个小白脸跑了。”
我一惊:“什么时候的事?那小白脸是谁呀?”
小张说:“就是大前天的事,那小白脸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你不认识的。开始呀,赛金花说那个人是她姨侄子,从厦门跑来玩两天,老板也没往深里想,谁想,大前天俩人没了影子,到处找也找不着,你知道的,老板一大半的钱都是被赛金花捏着的,这回惨了,都给卷走了。唉,女人就是女人,这世上最不可信就是女人!”
我“哦”了一声,走开了。此时,我不想发表议论,也不能发表议论。
找了一个没人的座位坐下,拨通李老大的手机。他一听是我,就说:“阿剑,你怎么都不来看我?”我说:“哪里?我也刚听说。你现在哪儿?我马上过去。”
我叫了辆出租车,按着他说的地址,赶到了李老大包的房。房间里遍地是酒瓶,有股浓烈的臭酒味,凝滞得让我都快喘不过气来。李老大敞着紫红的睡衣,瘦骨伶仃的胸脯清晰可见,整个人的关节都像脱臼似的,像根软面条似地躺在一张双人床上。
我猜他一定是刚吸了白粉,白粉已把他的躯体弄得形销骨蚀了。可是李老大说,吸白粉是有钱的象征。
这就是中国的有钱人,他们浮华的生活里,充斥着毒品、性和酒。还好的是他常常警告我千万别去吸毒。
李老大躺在那儿,飘飘然的,像一个脱离了肉体的鬼魅,生命在他仅仅是某种生存的仪式。真的没想到,赛金花的出走竟会对他打击这么大。但转而一想,这种打击是必然的,这跟感情没有任何关系,他早就不把赛金花当回事了,问题是赛金花卷走了他大半的钱,沾着我们这些“先生”血和泪的钱,卷了他的钱,就是要了他的命,对他的打击几乎是致命的。
李老大慵懒地从床上爬起来,连打了几个哈气,睁着一双布满血丝而无神的眼睛瞪着我:“你怎么到现在才来?”
他的一双手伸向我,我轻轻握住这双青筋暴凸的手,感觉到冰一样的冷透过我的手心,因为恐惧,我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他沙哑着声音说:“你抖什么?是不是我的样子很可怕?为什么不把我的手握紧一些,再紧一些。”我握紧了他的手,他微笑着又躺下了,他把我的手放在他的心口上,此刻,我的手仿佛是他的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抓住了就不放了。
他粗重地喘着气,浓烈的口臭从他嘴里喷出来,在房间疑滞的空气里乱窜,房间里在飞速地发酵。
我想去打开窗子,可是我的手被李老大死人一样地拽着,动弹不得。
只听李老大用满含威胁的声音说:“叫我‘爹地’,叫呀!”我知道,他正在寻求平衡的支点,但是我还是说:“我没有‘爹地’,如果有,我就是我自己的‘爹地’。”
他狠狠地推开我。
谢天谢地,我的手终于逃离了他的手心,顿觉浑身一阵轻松,我简直是用飞的速度向窗户奔去,如果再不放进一些新鲜空气进来的话,我可真的要憋死了。
当我的手刚刚碰到窗子的那一瞬间,我又听见李老大的声音:“如果你想我死,就去开窗吧,良心都给狗吃了,我对你们那么好,居然个个都想我死。”
我蓦地停下了,一扭头,看见李老大跪在床上,恕发冲冠,手里拿着一只空酒瓶向我砸来。我一闪身,瓶子砸在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变成粉身碎骨的尸骸。
只见李老大无力地颓瘫在床上,哭起来。“我对你这么好,为什么不想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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