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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太后虽说是风韵犹存,但毕竟比不得鲜花一样豆蔻年华的少女。他高高兴兴地带着长信侯印,到他山阳的封地去了。
落日的余晖还在天际徘徊,晚风吹送来菊花的清香。太液池水泛动着层层涟漪,水面上的残荷摇曳着枯黄的叶片。用过了晚膳,嬴政呆呆地注视着面前的秋景出神,久久地不动也不言语。嬴政后宫中的女人已不下数百,但却没有一个让他中意可心。由于同杏娟自小一起长大,对她倒是有割不断的情丝。可是杏娟的木讷使他很少去临幸,同杏娟过夜,从来就没有幸福的感觉。他因为尚未加冠亲政,所以还没有确立王夫人,其他诸如美人、良人、长使、八人、少使等名分的嫔妃,虽说容貌艳丽,可并无可意讨他喜欢的。故而每到入夜前后,嬴政都要为去哪处宫院临幸而烦恼。如今夜幕又要降临了,嬴政不免又是愁上心头。
赵高轻手轻脚来到身边:“大王,奴才引您去往一个绝佳地方。”
嬴政头也未回:“何处?”
“大王去后不就知晓了。”
自从赵高在身边侍候,办事总是令嬴政满意,不知他此番是否也能摸准自己的心思:“赵高,倘若反倒让孤王不高兴,你可是要吃苦头的。”
“奴才情愿受罚。”赵高在前领路,步入一处并不起眼的宫殿。进去之后,但见灯光暗淡,雾气缥缈,纱帐半掩,在近似虚幻的境界中,一位近乎全luo的少女轻盈地步出了浴室。她肩披一袭拖地薄纱,遮不住她莹洁美玉般的胴体。**和朱唇的三点红晕,犹如三颗熟透的樱桃,令人心动垂涎。
嬴政周身热血奔涌,脑门儿沁汗,心跳加速,他扑入纱帐中,细细打量少女的容颜,真是千娇百媚,标致的美人。
那少女俯身就要叩拜:“参见大王。”
嬴政一把将她搀住:“免礼。”回头意欲询问赵高这少女的来历,可赵高业已识趣地退走,而且关上了宫门。只得又回头,盯住那少女艳如桃李的俊俏面庞道:“把你的来历,对孤王讲明。”
“妾身花妹,本是卫尉花将军的外孙女,幼小时母亲病故,家业衰败,由赵公公抚养成人,今日得见大王慈颜,实乃三生有幸。”
赵高已在室内备好床帐,嬴政牵着花妹的纤纤玉手,与她共入罗帏。枕席之间,花妹曲意逢迎,喜得嬴政赞不绝口:“你真是孤王的可意佳人。”
日上三竿,艳阳高照,嬴政满怀愉悦地出了宫门。赵高已是在门外迎候,他喜笑颜开地上前深深一躬:“大王夜里可还如意?”
嬴政的脸色适才还是笑容可掬,突然间竟是阴云密布了。他体会到,赵高这是在揣摩自己的心思。作为一国之主,怎能被奴才洞穿内心世界。看来这个赵高是个危险人物,不能留在身边,不然今后自己岂不成了赵高的掌中玩偶。他不觉绷起面孔:“赵高,你不要在孤王身边了。”
赵高一愣,但旋即恢复了常态:“奴才听从大王的吩咐。”
嬴政原打算将赵高逐出甘泉宫,但赵高的态度又使他感到了不忍,便又问道:“你不觉得委屈吗?”
“奴才是为大王效劳的,做得不好,受到大王的责罚是应当的,怎么敢有半句怨言。”
“这样吧,”嬴政对原有决定作了修改,“你不要做孤王的亲随太监了,而去做支应太监吧。”
“谢大王重用。”赵高明白,这是将他贬到二线去了。在一国之主面前,你反对和不满都是无济于事的。好在这并非将他一脚踢开,支应太监还有接触嬴政的机会,那就还有重新受宠的机会。赵高不敢再跟随在嬴政身边,而是退到了一旁。眼看着嬴政快步离去,他心中有点儿酸溜溜的感觉。
咸阳的东街,近日耸立起一座规模宏大、金碧辉煌的府邸,这就是秦王特旨赐建的长信侯府。自打嫪毐离开,赵太后一直闷闷不乐。没有几个月,她便打熬不住了,不等嬴政来问安,她就驾临了咸阳。嬴政经不住母亲再三恳求,无奈还是同意了嫪毐在咸阳修建侯府。王室的工程还不是又快又好,嫪毐坐享其成。侯府落成后,他即将在山阳的姬妾童仆全都迁回了咸阳。今日他要举行个盛大的宴会,庆祝长信侯府的竣工。
临近午时,各级官员纷至沓来。卫尉竭,内史肆,中大夫令齐,王叔子康,中大夫颜泄,佐弋竭,客卿李斯等携带礼物相继来到。宴会超过了王宫的喜宴,是绝对一流的盛宴。咸阳远离大海,而宴席上所有海味无不毕集。这是嫪毐命人用冰车从东海边赶运过来的。宴后,中大夫颜泄提出:“今日长信侯爷乔迁之喜,酒足饭饱,还当尽兴,我们何不博彩一番。”
本来出身市井的嫪毐,好赌乃是他的天性。颜泄的提议,明摆着是讨好他,正中他的下怀。兴高采烈地嚷道:“赌!谁也不许走,我们要豪赌一场。”
于是,赌台摆上,自然由嫪毐做东。头三轮,嫪毐幸运,把把全胜。三轮之后,形势逆转,嫪毐便是输多赢少。渐渐地,嫪毐的赌本已输了一半。他有些受不住了,以往那种市井无赖相显露出来:“我不做东了,换人。”
令齐讨好地问:“侯爷,换谁。”
嫪毐看看在场的人,觉得颜泄最有钱:“换颜大夫。”
颜泄倒是不在乎:“那就我来,你们下注吧。”
嫪毐为了翻本,下了大注:“我就不信总是点儿背。”
颜泄提醒说:“侯爷,少下点吧。”
“怎么,你怕了?”
“不是,你好多玩几把。”
“怎么,你以为侯爷我没钱,未免太小看人了。”
“下官不敢。”颜泄也就开局了。
这一把,嫪毐赢了。他喜气洋洋地呼出一口酒气:“我就不信太阳总是照着你一个人。”
“侯爷好运气。”颜泄试探着说,“侯爷这把也大体上捞回去了,咱今天就到这里吧。”
“咋的,你胆怯了?”嫪毐把刚才赢的钱连同老本一起全押上了,“侯爷我此番要赢你个底儿朝天。”
“侯爷,太多了,撤下一半吧,胜负难料,吉凶未卜,万一点儿背,侯爷您就空手了。”
“输干了我愿意,笃定是你输了。”嫪毐催促,“开局。”
颜泄不好再说什么,晃了晃宝盒,一揭盖是四点,不免有些傻眼,“咳”地叹口气。
嫪毐高兴地叫起来:“好哇,你点儿低了,侯爷我赢定了。”他接过宝盒摇了许久,满怀信心地打开,竟然是三个点,这就是说,嫪毐他输了。嫪毐张大嘴闭不上没话了。
颜泄却是喜出望外:“侯爷,你输了,对不住,这些全归我了。”他将嫪毐的钱全都收过去。
按理说,嫪毐而今不是当年市井无赖时的穷酸嫪毐了,如今他不说富可敌国也是富甲天下,可他就是承受不了这一输,他瞪着血红的眼睛,突然间将桌上的金钱全都划拉过来。不光是他输的钱,连同颜泄原有的钱,还有其他人下的注,他一文不留全都扫入自己囊中。
其他人谁也没言语,谁都明白嫪毐的地位和势力,连王叔子康都没表现出不满。但是颜泄忍不住了:“侯爷,你怎能这样,想玩就要输得起,你这和明火执杖抢劫有什么两样。”
“你说对了,侯爷我就是输打赢要,看你们谁敢不给。”嫪毐气呼呼,“也就是你颜泄挑刺。”
令齐规劝颜泄:“颜大夫,少说几句,今日乃侯爷乔迁的吉日,要让侯爷高兴才是。”
“赌桌上是平等的,我不管他侯爷不侯爷,钱必须给我退回来,他凭啥玩赖还这么霸道。”
嫪毐已是酒意冲头,敞开肚囊将胸脯一拍:“凭啥,就凭侯爷我是当今秦王的假父,谁能把我怎么样。”
在场者一听此言全都怔住了,颜泄一时也无话可说。令齐吓得脸色都白了:“侯爷,您喝多了,哪能说醉话。”
“我丝毫都没醉,”嫪毐看着众人惊愕的脸色,“怎么,你们不信,实不相瞒,我和赵太后业已同床共枕三年,给秦王都生了两个王弟。”
此言更如室内炸响了惊雷,以前尽管对嫪毐和赵太后的关系有些传言,但人们都是将信将疑,而今嫪毐自身这样直白地表露出来,人们都感到有如石破天惊。颜泄更是浑身发抖,冷汗直流。
嫪毐却是得意地逼视颜泄:“颜大夫,怎么样,还往回要钱吗?”
颜泄连连打躬:“侯爷,下官有眼不识泰山,万望恕罪,万望恕罪。”
嫪毐仰天狂笑起来。李斯和子康趁机悄悄溜走了,颜泄也随后屁滚尿流地逃掉。令齐感到事态严重,不无埋怨地责备:“侯爷,你怎能为区区数千金,把秘密全都暴露出去。”
“你们说我为了千金,侯爷我就让你们见识见识。”嫪毐呼唤一声,“管家何在?”
管家应声走上:“侯爷有何吩咐。”
“叫你准备的黄金怎样了?”
“业已备好。”
“抬上来!”
“遵命。”管家下去,少时八个家人抬着四个金漆红木箱走上。
“你们下去吧。”待管家与家人退下,嫪毐逐一将四个木箱的箱盖打开,只见黄澄澄的马蹄金耀人眼目。
令齐问:“侯爷,这么多黄金何用?”
“这每箱是整整一万两,”嫪毐豪爽地一笑,“你们四位每人一箱。”
“啊!”令齐、卫尉竭、内史肆、佐弋竭四人都大吃一惊。
中大夫令齐最先婉拒:“侯爷,这如何使得,我们得您荫护,理应孝敬您,怎能反受您如此大的赏赐。”
内史肆也表明态度:“侯爷这样重赏,还不折杀了我们。”
佐弋竭与卫尉竭同声言道:“侯爷重赏,实实不敢领受。”
“怎么,看不起本侯爷吗?”嫪毐瞪起眼珠子,声音也抬高了八度。
四人无不战战兢兢地垂手低头:“下官不敢。”
“给你们就收下,本侯爷没拿你们当外人,等下我派人分别送到你们家中。”嫪毐话语转为和缓,“这万两黄金是小意思,泼天富贵都在等着你们。”卫尉竭颇为担心地道:“还富贵呢,适才侯爷把底儿都给漏了,李斯和子康全都在场,他们若是禀报大王,只怕侯爷会有杀身之祸呀。”
内史肆赞同:“牵连起来,我们也都在劫难逃。”
“什么叫先下手为强,你们可知。”嫪毐将几名死党叫到近前,狞笑着发狠说,“几天后的四月十八,秦王要在蕲年宫举行加冠庆典,我们就……”
嫪毐风风火火来到大郑宫,他将赵太后抱在怀里:“太后,我发誓一定要超过吕不韦,成为秦国最为富贵的人。”
赵太后撇撇嘴说:“你怎能同吕相国类比,他深谋远虑,让自己的儿子成为秦王,你那一套都是市井之徒的雕虫小技,是无论如何做不到的。”
嫪毐照样撇撇嘴说:“你还别看不起我,他和你生的儿子做秦王,我们的儿子也要做秦王。”
“痴人梦话。”
“嬴政总不能不死吧。”嫪毐信心十足,“他死之后,就让我们的儿子继承王位。”
“他才二十一岁,才要加冕听政,几十年后,你我都不在了,还管得了儿子继位,别做梦了。”
“哼!”嫪毐鼻子里重重的一声,“我才等不得几十年后呢,我要他现在就腾出王位。”
赵太后一惊:“怎么,你要叛乱?”
“我要先下手为强。”嫪毐已然有了准备,“明日嬴政要在蕲年宫举行加冠大典,这也就是他的死期。”
“你,可不能胡来呀。”
“把你的太后玺给我。”
“做甚?”
“叫你给就痛快拿来,哪来这么多废话。”
“你要调集大郑宫的卫兵?”
“实不相瞒,告诉你吧,明日我要起兵杀死嬴政。”
“不可,”赵太后反对,因为嬴政毕竟是她的亲生儿子,“你现在富贵已极,不可再生妄想。”
“你交不交太后玺?”
“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嫪毐想,如今已是箭在弦上,容不得太后的儿女情长了,他将赵太后按倒,在其身上就翻,终将太后玺找出,拿在手中冷笑着说:“明日我同嬴政决战,不是鱼死就是网破。”
“你这是陷我于不仁不义啊!”赵太后说着向外就走。
“哪里去,”嫪毐横身挡住去路,“想去给嬴政报信?”
赵太后说谎:“我出去随便走走。”
“自现在起,到明日傍晚止,你在这房中不许动了。”嫪毐招呼一声,“来人哪!”
卫尉竭应声而入:“侯爷,有何吩咐?”
“派几个人保护太后,若有闪失,唯你是问。”
“末将明白。”卫尉竭给手下宫卒下达命令。
“你,你怎能软禁我?”赵太后怒不可遏。
发怒归发怒,但赵太后是出不了宫门,也无法给嬴政报信了。但嬴政毕竟是她的亲生之子,她不愿看到儿子死在情夫的手下,赵太后在经受着痛苦的煎熬。(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