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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如何,不敢蒙受赏赐的。”

    朝宗笑道:“我知道,玉京这白玉楼我也是第一次正式登门,要是以这点钱来打点桌面,那是笑话了。”

    荷珠道:“那里,相公太客气了,就客人第一次登门,茶盘果子的例赏也不过是一两银子,相公已经赏多了。”

    朝宗道:“那只是茶盘果子而已,像这么肥美的时鲜,以及这么珍贵的好酒,可不是用来待客的吧!”

    荷珠道:“这倒是,蟹不去说了,那是无处赏的,就是这酒,也是三十年以上的竹叶青,姑娘一直埋在梅花树下,今天才起了一坛出来,错非是侯相公,别人是绝对吃不到的。”

    朝宗没有想到卞玉京对他如此的重待,怕荷珠引起更多的误会,忙道:“我跟玉京是真正的朋友。”

    荷珠笑道:“所以我们姑娘对侯相公才特别重视,我们这儿虽有几位是姑娘的恩客,但是真正的朋友却只得侯相公一位。”

    荷珠没有把他当成玉京的恩客,朝宗也就不再多作解释,但是对玉京的友情,倒是十分的感动。

    他发现了一件事,在旧院中的姑娘们最珍视的不是感情,不是恩情,也不是慷慨一掷千金的豪客豪情,而是一种友情,一种对她们无所求,无所取,而又视她们为不避形迹,没有拘束的友情。

    玉京对他如此,妥娘对他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只是玉京的友情是温婉的,如涓涓细流,如冬夜的手炉中一点烬炭,使人温暖,却不会伤害到别人。

    妥娘的表现则激进一点,像是一盆熊熊的烈火而已。

    手炉中的烬炭是为取暖而生的,人与火之间,始终有炉盖隔着,有着一段距离。烈火给人的感受则是强光与炽热,没有东西能挡得住的,所以,有投进火中而焚身的飞蛾,却没有在手炉中被烫死的飞虫。

    朝宗现在就急着想去接近那盆火,他自信不会做飞蛾,他只是去做一个添柴的人。投进几块干柴,把火拨弄一下,使火烧得更烈,然后就离开了,也许不小心会被烫伤一点,但是不会有太多的危险。

    飞蛾会盲目的投火,烧火的人却极少被火烧死的,因为他们了解火,控制了火。朝宗就是在取那几块干柴的人。

    他笑着对荷珠道:“正因为我跟玉京是真正的朋友,我若是留钱下来,是侮辱了她。”

    荷珠道:“那相公这银子是”

    朝宗道:“是给你的,今天你也辛苦了一天,你家姑娘一时不会回来,难得有空,正好出去玩玩。”

    入夜后,别处都有宵禁,唯独旧院一带,却是全夜不禁,城开不夜,正是热闹之际,画舫丝竹不绝,穿梭来往河上,旧院的姑娘们也都盛妆出来,船妓倚着船窗,书寓中的则倚门弄姿,招待客人,只有那些名妓像卞玉京、郑妥娘等,才在家中坐着,等客人上门。

    所以晚上旧院的河埠边,直到桃花渡,一路都是灯火辉煌,除了那些莺莺燕燕以及挨挨挤挤的寻芳客之外,还有很多其他行业的人也在点缀着夜市。

    像卖夜食点心的,绣花鞋样,刺绣活计,胭脂宫粉,以及行行色色的各地土产,假的古董,不成名的画家的字画,算命测字,以及卖草药的郎中,也吸引了各式的顾客与游人。这儿虽然热闹,但是住在旧院的人,倒是很少有机会出来玩玩。尤其是女孩儿家,规矩人家的女儿绝足不出来的。

    落了籍的,搭了门户的,甚至于一些半开门的流娼,要在家中待客,跑腿的丫头小厮要侍候茶水,他们反倒没有时间出去逛了,然而夜市上的行行色色对他们都是一种诱惑,只要有一点空,往往就是逛旧院了。

    而那些摊贩们,也把旧院的住户们当作是好主顾,因为他(她)们有较多的闲钱,又喜欢各种新鲜的玩意儿,新式的花样,巧细的玩具,也都是他们抢购的东西。所以,朝宗这个提议与赏赐,使荷珠心动了,她迟疑了一下道:“那不好,姑娘知道了会骂的。”

    朝宗笑道:“没关系,是我给你的,反正你们姑娘也是叫你侍候我喝酒,我要回去喝,你们闲着没事,正好去玩玩,姑娘不会怪你的。”

    荷珠满心欢喜,道了谢来收桌子,她心思灵巧,忽然道:“侯相公,这蟹你也没怎么吃,不如我给你包几只带回去边吃边喝吧!”

    这正是朝宗的目的,他先以重赏为饵,也是要荷珠自动提出这件事,现在果然达到目的了,却又沉吟道:“我那两个朋友若是能尝尝这种时鲜,那真乐死了,只是玉京知道了不太好意思。”

    荷珠乐得慷他人之慨,笑道:“相公见外了,我家姑娘自己很少吃,这原是为招待相公而蒸的,权当相公在这儿吃掉了,不也是一样吗?”

    她用荷叶包了五六只大的熟蟹,每只足有半斤大小。

    别说市上没处买,即使有一两家搜了来,鲜蟹上市,像这么大的,少说也要一两银子一只呢?

    六钱银子一石米,一只螃蟹要两石米的价值,说来不会有人相信的。

    但是,在南京秦淮河畔的旧院街上,比这更稀奇的事都层出不穷,反而令人感到不奇怪了。

    朝宗提了螃蟹,兴高-烈地出来了。

    郑妥娘所住的聚茵楼距离白玉楼并不远,因为有荷珠送了出来,朝宗倒不好意思直接过去,特意地绕了一个大圈子,从另一边兜了过来,却见一个小厮伸长了脖子站在门口四处地在找呢!

    看见了朝宗,那小厮如获至宝地迎了上来道:“侯相公,您可来了,可把郑姑娘给盼坏了,来!这边走。”

    他引着朝宗走向一边的角门。

    朝宗道:“干嘛要从这边走呢?”

    这门是通向院子的,普通是花儿匠等在此出入的。

    那小厮笑笑地道:“郑姑娘,今儿伤了脚,偏偏来访她的客人特别多,姑娘一概不见,只好躲到院子里的暖翠阁去了,还特别吩咐,除了您之外,任何人都不见。”

    “暖翠阁!那又是什么地方?”

    “喔!是在花园里的一座小月榭,原是多天下雪时赏雪赏梅的,这会见梅花又没开,荷花都枯了,所以闲着没用,郑姑娘很喜欢那儿,有时她一个人就在那儿搭铺,我们可没她那么大的胆子。”

    “怎么了!那水榭里有什么?”

    “那倒是没有,可是空旷旷的,有点吓人罢了。”

    “你还是个男人,倒不如一个女子了。”

    小厮有点儿不好意思,却又十分钦佩地道:“侯相公,郑姑娘虽然是个女的,却是不折不扣的女豪杰,比一般男的还要强呢!心胸、胆识、才情,样样都比人强,模样儿更不必说了。”

    “哦!这么说来,你倒是很钦佩她了。”

    “是的!在这门里,除了那个老婆子余大娘之外,谁不钦佩她,她虽然是一个最红的姑娘,却从来不搭架子,对我们最为体贴不过,有时客人给的赏钱少了,她自己掏腰包拿私房钱贴呢!”

    侯朝宗笑了,说了半天,敢情还是钱在作怪。

    那小厮似乎自己也察觉了,忙道:“侯相公,小的说这个并不是为钱,其实她的客人最多,豪客也多,就是她不贴,也比别的屋里的客人大方得多,我只是要表明她对我们这些跑腿的怜惜而已,有些姑娘才可恶呢,连客人打赏我们的钱,都要克扣一半儿去,更别说是往外送了。”

    解释得稍为好一点,但仍是在利上出入,侯朝宗顿时觉得很无聊,也很讨厌,连话都懒得应了。

    那小厮又道:“我倒不是因为她给我们钱才说她好,天见可怜,我们在这儿打工帮闲跑腿侍候,不但没有工钱,连吃饭都要自己掏腰包,晚上在柴房里搭个铺,余大娘那老婆子还要收咱们三钱银子一个月呢!”

    “啊!你们白干活儿,还要自贴伙食,付房租,这倒是新闻了,天下竟有这等好事。”

    小厮道:“旧院街上的书寓里,那一家的打杂工人都是这样的,岂独我们这一家,不过有的老板娘心好一点,管三顿吃住就是,工钱是没有的,全仗着客人额外的打赏。”

    “那能赚多少。”

    “看吧,通常一个月下来,总有个三五两,遇上有豪客临门,就或许能分个十两八两的。”侯朝宗倒又是一怔!

    他是深知时艰的,他自己家里的长工一年做到头,也不过赚个食宿以及三两银子,想不到还不如这儿一个打杂小厮的一月之得,难怪这儿门里出来的人,一个个衣帽光鲜,看不到一个穷人。

    也难怪人家,千方百计的要把小孩子送到这个地方来找活路了,这的确是个很好的工作。

    也因此,他更为家中那个教乡塾的老学究感到悲哀,自己也是在那儿启蒙的,一晃近二十年了,那位老夫子依然故我,连身上那件青布直裰也没钱换过,那位被称为师母的秀才娘子也是劳苦终岁,要替人家做点针线活计才堪能维持一家免于饥饿。

    “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

    读书人的高只有一个清字而已。

    他又想起了论语上一段话,一段夫子对颜回的赞语。

    “一箪食,一瓢饮,居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贤哉,回也。”

    就是这么一段话害死了天下的贫士,他们终生钻研书中,过着最简单起码的生活,只为了清高二字,但那真值得吗?

    侯朝宗替自己的将来下了一个决定我绝不要过那种生活,如果这科不中,下一科无论如何也要混上榜去,然后再进一步往上去,说什么也要弄个一官半职,那样淡泊终生的日子,我是过不去的。

    小厮已经把他带到一所宽敞的阁楼前面。

    这座阁楼一半是架搭在水塘里,水塘的水外通秦淮河,不过此刻塘中只摇着几十叶枯秃的荷梗,有的还带着残破干枯的荷叶,以及一两个孤零零的莲蓬,确实是一片箫飒景象,告诉人们秋已深了。

    院中有阵阵桂香传来,老圃黄花,开得正盛,但大部份的花草都凋谢了。朝宗还在想心事。

    小厮忍不住道:“侯相公!到了。”

    阁中重帘深垂,稍有微光透出,却不见郑妥娘出来迎接。

    小厮又说道:“郑姑娘吩咐说相公来了,请相公自己进去,却不准我们前去通报,因此小的只能带相公到这儿了。”

    “好!那就谢谢你了。”

    小厮见他没有打赏的意思,微微有点失望,又催道:“郑姑娘还吩咐了,相公来了之后,就把角门锁上,任何人都不让他来,相公如果有什么吩咐,现在交代下来,或是有什么人来找相公,该怎么回,相公请先示一下,小的好斟酌应付。”

    “不,不了!没什么事,也没人知道我来。”

    小厮怏怏地道:“那小的就到前面去了。”

    他转身慢吞吞地走了。

    侯朝宗这时才想起少做了一件事,开口招呼道:“小哥儿,请等一下。”

    去得慢,回来得快,小厮两步就跳了回来,躬身道:“相公,您有什么吩咐。”

    朝宗取出一块一两的小银锭,塞在他手里道:“多辛苦你了,这给你拿去买一双鞋子穿。”

    这些小鬼们多精,银两入手,已经知道份量了,倒是喜出望外,他知道侯朝宗不是豪客,更不是妥娘的恩客,所以并不指望能有太多的赏赐,能有一钱来几分的碎银子,就心满意足了。

    没想到朝宗出手竟是一两重的银锭,当然这不是他所领过最多的赏钱,但是望一而得十,心中的高兴就不同了。

    他满怀感激的屈膝行了一礼,道:“谢谢公子的赏。”

    起身后很快地就走了。

    朝宗摇摇头,轻叹了一口气,他不是一个有钱的人,但也不是个小气的人,只要有钱,他会花得很大方,今天恰好他身上有钱。

    他也明白妥娘所以要选在这儿款待他,固然是为了此地清静,不虞旁人来打扰,但是在她的房间里,关上了门,挂出病假的牌子,同样也能很清静的。

    最主要的是为他省钱,在闺楼中设宴,多少总得像个样子。丫头、小厮、侍候茶水的婆子,循例都要给赏的,虽说是多少不拘,给少了,那些人的嘴脸就会很难看,朝宗起先很为这种势利而不屑,现在倒是较为谅解了,因为他们没有工资,打赏就是他们唯一的收入。没有赏钱,他们就白干了,没有人会白替人干活,免费赔上小心笑脸后,还会有好心情的。

    妥娘到这儿来设宴,而且还关上了角门,不让人前来,主要的还是免得他破费了。朝宗心中有点感激,有点惭愧,有些气愤,也有点屈辱,这些情绪纷至沓来,连他自己也理不出一个头绪了。他撩起了帘子,倒是吓了他一跳。

    帘后、墙侧,跪着一个全身白衣的女子,长发披散,遮住了半边的脸,在暗淡的烛光中,摇曳的灯影里,空旷的堂屋中,是有点鬼气森森的。

    好在朝宗的胆子一向大,而且他心中已有了个底子妥娘是一个人在这儿的,这个女人当然是妥娘了。

    女人抬起了头,两只美丽的大眼睛亮若朗星,可不正是妥娘。

    他笑了一下,道:“妥娘,你怎么不声不响的躲在这儿吓人。”

    郑妥娘笑道:“我是在等待侍候你除靴,是你没招呼就进来了,怎么能怪我呢?”

    门上挂着帘子,一般的习惯该是外面的人先问一声才掀帘而入,朝宗倒是没话说了。

    妥娘笑笑又道:“不过你的胆气也不错,看见了我,居然若无其事,比所见读书人的修养工夫毕竟好得多。”

    “你这样还吓过别人吗?”

    “对别的客人没用,对男人也没有,有时我在这儿静坐,或是抚琴,倒是把那些婆子们吓得大叫起来。”

    朝宗伸出脚去,让她把靴子脱了,放在一边,把坐在地板上的妥娘拉了起来道:“你这样子乍然一见,是颇为吓人的,就像空屋中的精灵似的。”

    “精灵!是炼狐成形,还是水怪上来了?”

    侯朝宗道:“都可以说,因为这所水阁,这个园子,实在足够冷清的,冷清得什么事都会发生。”

    郑妥娘笑道:“你怎么不说女鬼现身呢?”

    朝宗看了半天才道:“你不像,女鬼应该是披头散发,青面獠牙,目似铜铃,没有像你这么美丽的。”

    “你见过女鬼了吗?”

    “没有!”

    “那你怎么知道女鬼是什么样子的。”

    “听人说的,传说中的女鬼都是那样子的。”

    “你信不信有鬼呢?”

    “在可信与不可信之间,因为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却见过几个被鬼吓得半死的人,不能说没有鬼,只是我自信行得正,不做亏心事,即使真见了鬼,也能泰然相对,鬼也没什么好怕的。”

    郑妥娘嫣然一笑道:“对了,我也是持这个看法,所以他们绘声绘形地说这园子晚上多可怕,我却偏不信邪,非要住进来看看,结果什么也没见着,可见他们都是庸人自扰,自己吓自己而已。”

    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朝宗的手,慢慢的向前走去。

    在水阁临池的那一面,还有一个精致的小轩,用屏风挡着,里面铺着猩红的地毯,当中是一张矮桌,桌上已经放好了一个银色的大叩盘,辉亮的拱盖叩着,可以知道里面必然是下酒的碟子。

    银碗、牙箸、银壶,一派金碧辉煌。

    朝宗眼睛一亮道:“好气派!”

    郑妥娘笑笑地道:“这是我们此地最豪华的一套餐具,只有在贵客登门时才取出来应用的。”

    “这个倒叫我汗颜了,我可不是贵客。”

    “怎么不是,你脱手就是整锭的银子打赏,若非贵胄公子,何来此等豪情。”

    “你怎么知道我赏的是整锭的银子。”

    “从那小鬼连声道谢的样子以及他谢赏的行礼就知道了,昔日陶潜不为五斗米而折腰,这个小鬼却也不让古人,从不为五钱银子而折腰,若得他折腰一礼,必然是在一两以上的了。”

    朝宗大笑道:“妙!妙极了,也亏你想得出来的,他在带我进来的一路上,不停地数说着你的好处,说你是如何的大方,体恤他们,不克扣他们的赏钱,若有客人忘了给,你还会自掏腰包垫上。”

    “我只是怕他们嘟嘴鼓腮那分如丧考妣的嘴脸,花几个小钱消灾,这些王八蛋们最可恶了,小气一点的客人上门,他们那份懒洋洋的样子,能把人活活气死,沏茶的水是半冷半温的,半个时辰都泡不开茶叶来,这还不说,有时冬天,他们会递上一条冰凉的手巾把子,直把那些姑娘气得咬牙。”

    朝宗笑道:“这也难怪,与小人争利,还会有好脸色看吗?他们不领工钱,自己吃喝,花比住客栈贵的价钱来睡柴房、做苦工、赔笑脸,就是靠着打赏收入,要是得不到赏钱,谁还肯来干。”

    “什么?他们还要自理食宿,余大娘这老虎婆也太黑心了,什么人都要剥削,别家不领工钱就罢了,至少还管吃管住,每年换件衣裳什么的。”

    “这当然也不能一概而论,好在他们大都是自动投上门的,没人强迫他们非做不可,你家的客人多,收入好,贴了钱也比别人赚得多,这些打杂粗便的老妈儿、小厮都不是省油灯,吃亏的事不会干的。”

    妥娘叹口气,不情愿地摇摇头道:“只是又要害你破费了,真不好意思。”

    “妥娘,你若当我是个朋友,就不必计较这个,花点小钱,不落小人埋怨,不破坏今天欢聚,我以为这是值得的,人之相知贵在心,朋友便该互相照顾的,说不定我下回来的时候,有个急用,还要向你告个帮呢,你若是斤斤计较这个,倒使我不敢登门了。”

    妥娘原是个洒脱的女人,她知道朝宗虽不富有,但是这点小钱也还花得起,而且朝宗的话也使她心里很舒服,所以她高兴地笑了,看见朝宗手中的荷叶包,却又皱着眉头道:“侯相公,你又带菜来干吗,难道怕我这儿少了你吃的!我一回来就开始准备,足够撑死你的。”

    “我知道你一定会准备得很丰富,不过这里面可难得,是我花了心思偷来的。”

    “什么东西,值得你去偷。”

    “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妥娘接过荷叶包,已闻到一股香气,打开来后,忍不住一阵欢呼!“好东西,我最喜欢吃螃蟹了,只可惜现下节令还没到,市上卖的都太小,既没油膏,又没肉,你是从那儿弄来这么大个儿的。”

    眉儿皱了皱,想了一下,又道:“就是正赶上时令,这么肥美的也难找,这是有钱都买不到的,你说是偷的我倒相信了,是那一家的?”

    “趁热吃吧!我连姜末陈醋都用瓶儿灌了来,你可能还不知道,偷来的东西特别好吃。”

    “这个我知道,小时候,我就常溜到隔壁的墓园中老偷梨子跟桑果吃。其实那玩意儿买来也贱得很,一个大钱能买上一小筐呢,偷偷摘来的,吃着就特别有味,连带青不熟的都下肚了,害得经常闹肚子。”

    她沉入了童年的回忆中。

    朝宗笑道:“既然你懂得此中之趣,就不该追问来历,反正我告诉你这不是买的,也不是物主送的,我拿走时她还不知道,这跟偷的差不多了,咱们快吃吧!”

    郑妥娘十分高兴,侍候侯朝宗坐下了,立刻就把姜醋从瓶子里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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