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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直认为我是个不怕死的人。
因为我见过太多人的死亡,也在鬼门关前徘徊过。
那两个男人走后,我很久都没有听到人声。我的心渐渐冷了。我再次想到了死亡。
我在《死亡之书》上说过:“死亡是另外一条道路的开始。”
难道真的有另外一条道路让我的灵魂和肉体通过?
我想到了爷爷的死,那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直面死亡,那年我七岁。
那是个春天的清晨,我陪在爷爷的身边。很长时间以来,我都陪着他。我很早就醒了,看着躺在眠床上的爷爷,他灰色的脸上胡子拉碴,瘦得只剩下一层皮。那些日子,看到他的脸以及木然的眼神,我就十分伤心。他和奶奶一样疼爱我。年幼的我不知道他的生命正濒临灭绝,他的内心一直在死亡线上挣扎。
爷爷一生苦难,早年,他和祖母一起当过红军,我们那里当红军的人很多,当土匪的也不少,都是一个穷字逼的!爷爷五十多岁就下身瘫痪了。他瘫痪后不会劳动不会赚钱了就遭人恨了,连家里人都欺负他,因为他脾气不好,老引来训斥!别人训斥他时,他就会气得发抖,因为不能行动,只能朝他们吼叫。吼叫没有任何用处,没有人会害怕一个瘫痪的人,尽管他以前是多么的孔武有力。爷爷的吼叫换来的是变本加厉的欺侮,他们会动手打爷爷。
只要发现谁欺侮爷爷,我就会扑上去和他拼命。我不怕任何人!从小就不怕任何人!可我不能整天陪在爷爷身边保护他,我要上学读书,还要帮家里干很多的活。我一有空就陪着爷爷,帮爷爷做着一切,连他把屎尿拉在裤裆里也是我帮他擦洗干净,我从来没有讨厌过他。
爷爷最后的那些日子是痛苦的。
我理解爷爷的痛苦,可我没有办法替他承受痛苦。
他经常看到我脸上写着的忧伤,那时,他会显得特别的慈和,他会伸出干瘦的手,摸着我的头说:“闽儿,你不要想太多,一个人一种命,都是注定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爷爷会在那个春天的清晨死去。
那是个阴霾的清晨,我一大早就听到了死鬼鸟的哀叫。死鬼鸟是我们闽西老家的一种黑色的鸟,据说它能够闻到死亡的味道,只要它飞到谁家的屋檐上哀叫,谁家就凶多吉少。死鬼鸟的哀叫并没有让我感觉到什么不妙,因为我的注意力是在爷爷的脸上,那时,死鬼鸟在我眼中仿佛并不存在。
后来我才发现死鬼鸟的魔力,很长的时间里,我都那样认为,爷爷的魂魄是被死鬼鸟叼走的。那些日子,我会刻意地寻找死鬼鸟,希望它能把爷爷的魂还回来。
我突然看着爷爷大口大口地有节奏地喘着粗气,他的腮帮子鼓起来又憋下去,他的眼睛圆睁着,直直地看着我,他的眼角缓缓地渗出浑浊的泪水。
我觉得不好了,他伸出手摸了我一下,他的手已经冰一样凉了,我看着他的手瘫了下去就再也没有抬起来。他的手曾经是那么有力。我大叫起来,等祖母他们赶过来,爷爷已经永远闭上了他的眼睛。
???他死的时候摸了我一下,我看着他像油灯一样熄灭,怎么也哭不出来。我人生中第一次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去,竟然毫无办法。我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做绝望!就是送葬的时候,我也没有哭。我姑姑看我不哭,狠狠地打了我一巴掌,说我不孝!我还是没有哭!可我爷爷下葬后,我经常在深夜里哭醒,我不知道我深夜的哭声我爷爷能不能听到。
……
如果我死了,我还能见到我爷爷吗?他是不是还瘫痪着下半身,在另外一个世界里遭人冷眼,被人欺侮?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从缝隙里透进来的光亮是灰色的。
我又一次鼓足吃奶的力气呼喊起来:“救命呀——”
没有人回答我,也没有回声,只有外面下雨的声音和山谷中流水的声音,清晨鸣叫的鸟儿已经没有了声音。
我经历过多次的生死考验,每次都从死亡线上挣扎回来,这一次不会那么幸运了吧?一个人一生不可能总是死里逃生,我是不是该像我爷爷那样认命,让死神无条件地把我带走?
很多事情其实我不愿意想起,希望永远能够将它们遗忘,它们是我内心的一个个伤口,每次触碰它们,伤口就会流出鲜红的血,可它们却固执地出现在我的脑海中,像黑白电影一样回放着。
……
那年的大年初三的深夜,天上下着微雨。我和战友任继锋骑着一辆摩托车去查岗。因为深夜马路上人迹稀少,我们把摩托车开得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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