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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露头重脚轻地来到茶房,等着炉上的热水烧滚。
她一夜没有睡好,永硕那布满了大小伤痕的身躯,还有他下腹那道残酷狰狞的刀疤,满满地占据了她的思绪。
她不停地猜想着,永硕从前究竟有过怎么样的遭遇和经历?为何会好像曾经遭受过可怕的严刑毒打?
他不是王府的阿哥吗?那些毒打他的人又是谁?谁有权利可以鞭打一个王爷的儿子?
最令她不解的是,永硕要她保守秘密。
难道王府里并没有人知道他身上有这些伤疤?否则,为何要她保守秘密?
她站在炉灶前呆呆地出神想心事,没听见老仆走近的声音。
“水滚了。”
老仆彷佛幽灵般的提醒声,让夜露倏地回过神来。她转过身笑着对老仆躬身点头,然后掀开锅盖把热水舀进桶子里。
“七爷身子不好,一向不在晚上沐浴,都选在起床时才沐浴。七爷的屋子特别暖,所以澡盆就搁在七爷房里,一般需要三桶热水加一桶冷水才够。”
老仆在灶炉前坐下来,一边慢条斯理地续柴火,一边对她说。
夜露点点头表示知道了。从老仆口中听见永硕身子不好,她不禁瞥望着墙边那一大排熬着汤葯的砂锅。那些汤葯不会是要给永硕喝的吧?他的身子不好,是因为那些伤造成的吗?
“以往侍候七爷沐浴都是慧娘的事,慧娘嫁出府后,老奴服侍了几回。从现在开始,就全交给你了。”老仆低声说,像在自言自语一般。
夜露想得出神,心里思索着,既然老仆侍候了永硕这么多年,那么他一定知道永硕身上的伤疤是怎么来的了,好不好问他呢?
“你看过七爷的身子了?”
夜露被老仆的问话吓了一跳,惊讶地看向他。为什么他都能知道她此刻心里正在想些什么呢?
“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要知道。当有一天七爷想对你说的时候,自然就会说了。”老仆极其淡漠地说道。
夜露深深望着老仆布满皱纹的脸孔,心中有着淡淡的感动。永硕会把老仆留在身边,一定正是因为他对自己的忠诚足以令他信任吧!
她提起热水桶慢慢走出茶房,往永硕的房间走去。
一进屋,暖融融的香气立即扑面而来。
她想起老仆说的,七爷的屋子特别暖。一定是因为永硕身子不好,所以老仆才特意在暖炕内加了许多炭火,让屋子里始终保持着温暖。
夜露放轻脚步,慢慢把热水小心地倒进澡盆里,一面偷眼望着仍在熟睡中的永硕。
怎么会有男人的睫毛那么长的?她无法控制地看呆住。
浓密微翘的长睫毛像羽扇般覆盖着,搭配上高挺的鼻梁,完美的唇形,不论从任何一个角度看他,都是一个俊美得令人赞叹的美男子。
永硕翻了个身,仍然闭着眼。
夜露慌忙调回视线,提着空桶蹑手蹑脚地走出去。
再提一桶热水回来时,永硕已经起身下床了。
“给我。”他把她手中的热水桶接过来,将热水倒进澡盆里,然后径自提着桶子走向茶房提水。
夜露急着想告诉他这是她的差事,怎么能让他来做?但是永硕的步伐又快又大,她喊不出声,也抢不过他,只能追在他身后干着急。
“夜露,没关系,以前慧娘在的时候,七爷也都是这样的,你用不着放在心上。”老仆淡淡地说。
话虽如此,但夜露仍是觉得不自在,而且她发现今早的永硕和昨晚的永硕有些不太一样。昨晚的永硕温柔又体贴,可是今早的永硕却表情冷淡,连正眼也没有看她一眼。
永硕把澡盆装满了热水以后,自行解开衣扣。
夜露见状,忙趋前想替他宽衣,永硕却轻轻拨开她的手,仍旧自己脱衣。
这是怎么回事?她做错了什么吗?夜露怔怔呆站着,百思莫解。
永硕裸身坐进澡盆中,让全身都泡进热水里,然后抬起双臂趴靠在澡盆边,舒服地闭上眼。
夜露在澡盆旁边跪下,拿起毛巾轻轻替他擦背,她发现,连他的背上也有大大小小的伤痕,那些伤疤几乎无所不在。
她用目光仔细地搜寻他的身体,手指轻轻触在每一条微微凸起的疤痕上。她眼眶微湿,在心底默数着那些疤痕。
七、九、十、十三、十五
这回永硕没有推开她的手,不过也没有睁开眼睛,甚至连一句话都没有对她说,只是默然接受她手指的抚慰。
一直到夜露替他擦干身上的水珠,将一件件衣服替他穿戴妥当,服侍他梳洗盥沐完毕,他都始终不发一语。
[我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惹恼了七爷?]
夜露抬眸凝望着他平淡的面容,用眼神无声地询问。
永硕疏离地转身走出去,没有回答她一字一句。
老仆捧着一个做工考究的葯碗站在膳房前,平稳地敬呈给永硕。
“七爷,请喝了这碗葯。”
永硕接过来,一口气喝光。
“七爷,用早膳吗?”老仆接过空葯碗,恭谨地问。
“我去老太太屋里吃。”永硕淡淡地抛下一句,大步走出院落。
老仆转过头来看一眼夜露,然后默默地走进膳房。
夜露呆站了半晌。
要如何才能问清楚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午后,天阴了。
夜露坐在自己房里缝制着一件铺了薄棉絮的月白缎里衣,打算让永硕在寒冬时贴身穿着可以保暖。
门大开着,她坐在房里,可以看见老仆穿梭忙碌的身影。偶尔有小厮送来东西,有柴、炭、葯包、梅花香饼,每回听见脚步声从外头走来,她就希望是永硕回来了。
一阵风吹过来,将她的裙角吹荡了起来,入冬后的冷风令她打了个寒颤。她抬眼看看天色,厚重的乌云压得低低的,看起来似乎要下雨了。
老仆忽然匆匆地朝她走来,手中拿着两把油伞。
“夜露,怕是要下雨了,快去给七爷送伞!”
夜露放下手中的针线,急忙接过伞。
[七爷在哪儿呢?]
她正思索着,老仆便叹了口气说:“七爷今天没出去,不知道在府里哪个屋里头,你去找呀!”
夜露连忙点点头,怀里忽然被老仆塞进了一只白铜制的手炉。
“下了雨会更冷,顺便给七爷带上斗篷和手炉。斗篷就在七爷屋里的隔间大柜里,快去取来。”吩咐完后,转身又回茶房里去了。
夜露飞快地拿出斗篷,快步地奔出去。
冷飕飕的风吹拂着,带着沁骨的凉意,夜露被风吹得一阵阵发噤。
见两个老嬷嬷迎面走来,她忙比着手势问“七爷”
“找七爷?去三少奶奶那屋找找吧。”又高又瘦的老嬷嬷回她。
三少奶奶那屋?又是在哪儿?她还想再问,但两个老嬷嬷没耐性看她比手画脚,径自走了开去。
“三少奶奶的妹妹又来了?来了一个又一个,是预备给七爷说亲的吧?”
夜露隐约听见另一个圆胖的老嬷嬷说着。
“那是,三少奶奶打着亲上加亲的主意呢!”高瘦的老嬷嬷呵呵笑着。
说亲?夜露的脑子忽然一片空茫。永硕迟早要成亲娶妻的,值得她大惊小敝吗?她往后也得侍候七少奶奶呢!这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可为什么她的心口会一阵阵酸涩难受?
就在她出神间,天际响起一声闷雷,细雨接着哗哗地落下来。
她急忙撑起一把油伞遮雨,忽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声的叫唤
“七爷!茹雅格格!七爷”
怎么,有人也在找永硕?
夜露循声走过去,希望跟着那些人一起找到永硕。
经过一处白石堆迭的假山时,她忽然听见石洞内传出永硕的声音
“有人寻来了,你留在这儿避雨,我去唤人。”
夜露不知道他在对谁说话,只一心想接他出来,便马上踩上假山小径,来到洞口。
“不!别出去,咱们就在这儿躲雨,等雨停了再走。”
这个娇细的嗓音让夜露的步子愕然停顿住。
“茹雅格格,你不担心和我独处?别忘了,我可是风评极差的色王爷呢!”
永硕的低吟如醇酒般惑人,听得夜露陶醉失神,想必石洞里的那个茹雅格格也是意乱情迷的吧?
“哪个男人不好色?只不过大部分的男人是偷偷摸摸地偷香,而你这人倒是偷得正大光明,相比起来,你比较不教人害怕。”
夜露从茹雅格格的轻笑声中感觉到了她对永硕的好感。
“喔?为什么我比较不令你害怕?”
“传言你好色又爱玩,可是你却没闹出丑事来。”
“你是说,我没把人家姑娘的肚子弄大吗?”永硕扬起暧昧的笑声。
夜露脸红心跳,听见茹雅格格的轻笑声变得更加柔媚了。
“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传说你很风流,可是身边却连一个侍妾都没有?别说侍妾了,听说原来连贴身侍女你都不要呢!你要是真这么风流,身边不可能连一个女人都没有。”
听着茹雅格格的疑惑,已经知道永硕秘密的夜露在心中深深一叹。
永硕的秘密,正是他为何没有侍妾的原因。
“我只是不想有人管着我罢了。”永硕轻淡地笑说。
“你不想女人管你,却喜欢到处撩拨调戏女人,吃尽女人的豆腐。上回我二姐过府来看大姐,你的待客之道却是调戏她,不但对她又亲又抱,浑身上下还都摸了个遍。她豆腐被你吃尽了,还以为你对她有意思,成天在家里等你来提亲呢,没想到你毫无声响,这不是把女人当玩物吗?”茹雅格格娇嗔不平。
“茹雅格格这么说,那我可算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了。”永硕发出沉沉的轻笑。“为了维护茹雅格格的名声,茹雅格格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免得被我吃尽豆腐就糟了。”
“我跟你说正经的!”她娇声抱怨。“我就比不上我二姐美吗?”
“茹雅格格为何这么问?”
“你看我很丑怪吗?我让你看了倒胃口吗?”她仍在咄咄逼问。
“不,茹雅格格很美,比起你二姐齐雅格格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他真心赞美。
“既然是这样,你对我二姐又亲又抱,为何见了我就退避三舍?”
站在石洞外的夜露听得傻眼,茹雅格格的质问分明充满了醋意。
“那茹雅格格希望我怎么做?”永硕格格发笑,浓腻的嗓音充满了挑逗。“是这样吗?还是这样”
“七爷果然好坏”
茹雅格格的轻笑声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微弱低促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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