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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在重兵围困的深宫救出冯翼并非易事。
好在拿到太子信物的魏彪四处活动说服了朝中几位元老级的将领。准备趁夜里禁卫军轮守替换时,先把冯翼自宫内救出确保其安全无虞,再以反叛之名擒拿宋姬。只是王弟的军队来得竟比想象中更快,这边尚未动手,那边王弟的兵马便已要兵临城下。宋姬以大王病重王弟此刻进城恐别有意图为由,先发制人,将王弟兵马拦在城外五十里处。王弟虽表面应允实则却蠢蠢欲动。燕国的安危构筑在一个巧妙的平衡点上,而对营救冯翼的计划来说,这却是再也不能拖延的大好时机。
趁宋姬的注意力集中在对付王弟的时候,魏彪联络太子党这方的将军云木,以要见大王为名,故意于殿前闹事,与宫内守卫打作一团。两方各带人马相互纠结,守备力量一时大乱。而一早换好侍卫服装的林飞便依计行事,趁乱带冯翼跳窗而逃。
宫墙高广,草木幽深。林飞于月下拉着冯翼的手,辛苦地向前直奔。她自幼习武,又时常与拓拔焘交手演练,身手远比寻常兵士轻捷灵敏,相反冯翼久被居困,跑了一会儿竟然有些喘不过气。
“不能停在这里。”看冯翼单手扶墙,止步弯腰大口呼吸,林飞心焦如焚,小声催促“云木能争取的时间有限。何况现在燕国处境危急,王弟的人马离都城近在挥鞭之间。宋姬凭着大王的旗号,勉强与他对峙,也根本只是时间问题。
冯翼抓住林飞的衣服,苍白道:“时间问题是什么意思?你是说冯宏是在等父王咽下最后一口气吗?”
“我不知道什么冯宏王弟的。”林飞急道“我只知道你必须马上和我一起离开燕国!”
“你既然想要救我,就是已经认了我是你兄长。”冯翼潋滟的眼眸在夜色中愈发充满威慑力,他直盯着林飞一字一句:“为何却对父王如此冷漠。”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快点走。佛狸在西城角处备好了马匹等我们。这城里马上将要大乱,能早走一步便早安心一点。”
“我安不了心,你又何尝安得了心。”冯翼抓住她的手,往东边一指“妹妹,那边就是父王的寝殿。我不求你去救他,他身为燕王生死不能离开国土。但是妹妹,你可忍心在他行将就木之前,不去看他最后一眼!”
两声凄厉的妹妹喊得林飞阵阵心痛,只觉眼角一阵发酸。
“我为什么要去看他!是他扔掉了我!这种没有尽过养育之责的父亲,我为什么要去看!”
“你小的时候,他抱过你。你在马背上哭泣不止,我记得他满身是伤却不忘低头哄你。当时那夜的情况远比今日混乱,他也是逼不得已。如今城里城外两方对战。我身为太子却无力回天”冯翼说得哀婉“妹妹,你在临走之前,和兄长一起再去见他一面吧。这些年来,每到你生日,父王都是满怀萧瑟。他从来也没有忘记过被迫丢弃的女儿啊!”林飞听得眼中泪花直落。
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她用力拽起冯翼的袖子,带他旋身飞上宫墙。
“好!我听你的!我去见他最后一面!但是你不可以留在这里,这里太危险。反正也没人认得我是谁,我不会有事的。你先去与佛狸会合!”
冯翼被她推得跌跌撞撞,向前奔出几步,幽然回眸。只见杏黄的衣角一闪,林飞已经再度翻墙跳回到禁宫之内。
凤眸一闪,挑起的唇角似乎微微笑了一笑。旋即随着垂睫的动作,将漫天星子都湮没在比夜色更黯淡的幽光里。
抬手清脆地对击两声,两列训练有素的军队立刻出现在宫墙西侧的暗巷内。为首的两名领军,正是近日来负责囚禁太子的御林军统领,以及与御林军做戏纠缠的云木将军。
“阿里虎从东面绕道至西城门,云木兵分四路,守住每一处有可能被他逃脱的出口。”
“那我呢。”带着点稚嫩的声线心急地问,排众而出的竟然就是“囚禁太子”事件主谋,宋姬之子。
看向自己的异母弟弟,冯翼柔和地笑了笑。
“清儿,你便和我一起去会会那个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拓拔焘吧。”倾眸一笑,艳色流转,哪还有半点苍白受惊吓的模样“今晚燕城内内外外固若金汤,瓮里捉鳖,倒要看他还能怎么溜得出去。”
“是啊。”少年附和“我们燕国的太子岂是这样容易就被囚禁的吗?拓拔焘不知我们是合伙演戏,他既入了燕都的门,就别打算再出去。”
冯翼笑而不语,一扬手。人马分头行事。
“只怕那位姐姐事后不原谅你”少年小声地叹气。
冯翼漫不经心地回眸一顾,浓绿包裹的宫墙正被月色涂抹上浓浅不一的银辉。
“她也是燕国血脉呢!为了燕的存亡,做一点牺牲又有什么打紧。”
少年不语,只是抿起一抹苦笑“哥哥,所以你是我们燕国的太子。”
魏国新君拓拔焘作风凌厉更胜前王。四方吞并一统北方的野心从未有过半点收敛。西秦胡夏既灭,接下来便是后燕北凉。如若不能将之除去,燕国的安危朝不保夕。这次故意利用间谍传话,目的就是为能把林飞骗到燕国。虽然不一定能保证魏王会真的在乎这个小女子,但能在将来的交战中以此做一些筹码也是好的。若是拓拔焘也能跟着一起来,就更可趁机将之在燕国境内除去。一半一半的几率,无论压中哪一边,冯翼都稳赢不赔。只是没想到如此幸运,他竟然真的没有看错“拓拔焘。怪就怪在你太多情!”朗声轻笑,冯翼已看到约定处,稀疏树影下,瘦挺淡定的少年牵马而行的身影。
废弃的土城墙落着一层淡淡的月色。
牵马的少年回过头,眉眼中的沉静淡定,反而让冯翼有些心绪不宁。些微的不安如云层后的月色慢慢缭绕。他强令加快的心跳恢复平静,展露一抹光艳到使人炫目的笑。
“好久不见呢。”清魅夺人的凤眼在暗中闪烁不定,披着月白色斗篷的美丽男子伸出优美纤长的指甲在空中弹了弹,发出一缕清脆空茫的音色,口气柔和又带了点傲慢“魏王陛下。”
“是啊。”扫了眼随冯翼的弹指声而自巷口闪身而出的军队,拓拔焘不慌不忙地开口“自从你把赫连定从我眼前带走,我每天都会想起你。”
冯翼偏头轻笑,比夜色更柔媚的发丝瞬间滑落长长的一绺,他绕在指间玩弄,不进反退后一步“那次真是不好意思。早知道你对我妹妹如此情深意长,我也不用大动干戈把你引来此地。既然都是亲戚,有些问题就变得好商量了呢。”
拓拔焘柔和道:“谈话的时间以后会有很多。并不急于今夜一时。”
冯翼拍了拍手,神情瞬间冷肃了下来“但是像你这样的人,只要给了你活下去的机会,就会是后患无穷呢。所以能杀的时候,就一定要置你于死地才是我的信条!”
围成半圆形的兵士手中刷然抽出银色宝剑,剑尖斜斜指向拓拔焘。
拓拔焘毫无惧色地抬眸望去,忽然诡笑道:“太子殿下,这一路费尽周折地诱我来此,真是辛苦了。”
冯翼笑容不变“哪里”话吐两字,唇边的笑意蓦然凝结。顺着他的视线望去,在拓拔焘身后的天空陡然射起一团银色烟火,已被堵住的废弃旧城门外蓦然传来千军万马的擂鼓之声。
银色、金色的烟火零星流落,射入城内,数盏飞飘半空的纸灯上都系写着一个“凉”字。
“多情的恐怕是太子殿下你呢。”
站在数柄宝剑的包围丛中,神色淡定的少年只是低头看着自己蜷曲的手指,神色不变地淡淡说着:“不是从一进城就说了吗?是凉国的使节来了啊。”
“太子殿下!不好了!”禁军首领阿里虎满目惶惑冲来禀报“是凉国的军队!凉国的军队绕过四角城门,从我们身后突发攻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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