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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 啸月愣愣地看着他,为他的话和异样的目光蛊惑,心竟怦怦乱跳起来。
罗宏擎带着黄茳、陈生上马离去,她依然站在那里注视着他的背影。
如果喜欢她,我早就娶地了?
那不正是在告诉她,他不喜欢杨姑娘吗?
哦,他不喜欢她!啸月心里有种情感在翻腾,那是一种很独特的感觉,让她兴奋又心慌。
她知道自己今天之所以会坦然地在钦差大臣和众官面前说谎,全是因为杨姑娘咄咄逼人的态度和对罗宏擎不灭的热情。
不过她也纳闷,为何大家都相信她的话?不仅那位京城来的钦差大臣,好像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罗宏擎已经退亲,她早已不再是他的未婚妻了呢?
静心回想,这几个月来,她确实从没听到有人议论她被退亲的事,就连小孩子们都说他是她的相公,是她的夫君。
包令她诧异的是,这个认知带给她的不是她曾经体验过的沮丧和惧怕,而是难丛言喻的欢愉和心安。
这到底是为什么?她困惑不已。
看着早已没有了他身影的远处,她带着困惑和雀跃的心回家去,他说今晚会来找她,她要等他,听他怎么说不,是她想对他说!
可是,夜幕降临,星月升起,罗宏擎没有来!
如果以前遇到这样的情形,她一定会去缠着哥哥询问罗宏擎的下落,甚至逼着他去帮她打听,可是如今,她却没有了这个勇气!
她渴望见到他,却又害怕见到他。
她不懂这是为什么?!
她确实不懂,当爱突然降临时,情窦初开的她除了惶惑,只有躁动。她整个晚上坐立不安,饮食不香。
昨天以前,她想他时,心里总是坦坦荡荡,没有异常感觉,也可以跟所有人询问他的去向,可是今日,当想到他时,她就浑身发热,心跳不已,甚至在家人面前提起他的名字,都让她感到羞涩和窘迫。
她惶惑中又带着一丝苦涩和甜蜜地待在屋子里,不愿睡觉,不愿更衣,一直衣衫整齐,容貌端庄地坐在那里,期待着他的出现。
“啸月,为何还不睡?”
已经三更了,看到她如此等待,五儿不忍,悄悄跑去找秀云,将白天的事说给她听,于是她来了,拉着小泵的手问。
“我不困。”看着窗外渐稀的星光,啸月面容惨澹地说。
“等大人吗?”秀云轻理她的发辫,理解地问:“要不让你哥去看看?”
啸月望着嫂子,眼里忽然聚满了泪。“不要!我没有等谁,我要睡了!”
她用很大的力气抽掉发髻上的簪子,让乌黑秀发散落,再用力扯开腰带,让整齐的衣裙凌乱,然后她踢掉鞋子,闷头倒在床上。
秀云整理着她的衣物,无法告诉她,她哥已经去看过了,可惜没能找到人。
门被轻轻关上,嫂子走了。啸月从被子里抬起头来,看着半敞的窗外发愣,怀里紧紧抱着那只琼玉紫螺。
月光淡去,天渐渐亮了,罗宏擎没有来!
对秦啸月来说,这是个纷扰不堪的夜晚,对罗宏擎来说更是如此!
在结束战船训练回到市舶司后不久,他就接到急报,说有三国贡使已经到了,但其中琉球国竟然有两个贡使八艘贡船,因不符合公凭所列条款,因此驻守龙江澳的千户所不予放行,将他们全部拦截在澳内。
龙江澳是泉州的一个重要军事外港,那里水域开阔,水深无礁,是进出泉州的门户,如今不仅担负着进出口船舶的初检重担,还是罗宏擎操练水师的军港。
得到报告后,罗宏擎向钦差大臣杨大人禀报了此事,决定亲自去处理。
“这事何必大人亲自去呢?派个千户长去就行了嘛。”黄茳担心地看看多云低沉的天空,担心天气的变化,尤其他知道日落春潮起时,出海很不利。
“不行,我得亲自去。”
“那就调动永昌号吧?”黄茳又建议,永昌号是艘福船,上面的装备更齐全。
“不用,永昌号太大,牵动的人力多,如今赶时间,用鹰船就行。”
当孙大人知道他要独自驾鹰船前去时,也赶来阻止他。“罗大人,天色已晚,你这样出海太危险,要不还是让贡使团先进来?”
“不,这万万不可。”罗宏擎摇头。
“朝廷早有明文规定,贡使随员二百,贡船两艘,可他们每次前来的人数和船只都超出规定。如果我们一再纵容,那法将无以为法。今日,琉球竟然出了两个贡使、八艘船。如此放行,不日其他国家也争相仿效,我等岂不辜负了朝廷的希望,坏了国法?”
孙大人惭愧地说:“是下官以往无能,纵容了番国”
罗宏擎阻止他。“往事已矣,不必再提,如今,请孙大人与本官同心协力肃我国法,扬吾皇之恩,振大明神威!”
“是、是,大人说的是。”
随后,罗宏擎带着黄茳、陈生驾一艘鹰船直奔龙江澳。
路上,他思考着眼前的问题。
自禁海令后,海上走私就屡禁不止,周边国家的一些贡使和随员为了私利,夹带十倍于贡品的私货,在中国市场出售,再瞒买中国货物回国,牟取斑额差价。
包可恶的是,这些贡使大多是番商伪装,他们携带武器,私闯海岸,遇到百姓或商家就强买强卖,遇到我方官兵则亮出贡使身分,让人无法查验。如今,自己在任上,绝对不能让他们胡作非为!
不过他很好奇,琉球贡使不是英武介太郎吗?虽说像琉球这样的小柄更换贡使是常有的事,可如今才几个月怎么又多出一个了呢?
中山狼!他想起老友透着玄机的诗句,再次感慨英武介太郎竟然正是二十年前曾横行大海、令无数往来船商和沿海民众闻之丧胆的大海盗中山狼!
必于中山狼的传闻历来很多。二十年前,日本掌握实权的大将军足利义满为了赢得明太祖的信任,并与明朝建立永久的友好关系,说服日本天皇下诏剿灭长期作乱东海的海盗头目中山狼,并查封了其日本的家族事业。
多年来,人们都以为中山狼早已葬身大海,可如今看来,这家伙非但没死,还改头换面流落琉球,潜心经营多年后,骗取了琉球国王的信任,出任重臣,并心怀叵测,欲谋琉球王位
由于全副身心都在突然出现的棘手问题上,他暂时忘了啸月。
在龙江澳,他见到了琉球等三国贡使,并查验了他们的贡使公凭。
丙真,英武介太郎正是琉球贡使之一,而与他互指为假贡使的是一位叫宇川的中年男子,这人个性急躁,远不及英武介太郎深沉,身上有一种固执的武士气息。
琉球的八艘贡船中有五艘是英武介太郎带来的,三艘属于宇川,而他们两人都持有合法的本国贡使公凭和金叶文表。
而两位贡使各执一词,坚持自己是真,对方为假。宇川直指英武介太郎对琉球王不敬,企图篡夺琉球王位,半月前已经被琉球国王下令躯逐出境,没想到他竟在自己出使的半途中杀出来冒充贡使,企图混淆视听。
而英武介太郎则坚持说,宇川是冒充的假贡使,自己才是真正的贡使。
罗宏擎发现宇川的话与老友密函中所言之事不谋而合,但为了查明底细,他决定暂不露声色,让琉球两贡使一同入港,下榻行馆,但每位贡使只能按规定带两艘贡船同行,其余船只留在原地等待大明朝皇帝诏令。
他有种直觉,英武介太郎选择在这个时候重返大海,绝对是有备而来,他得小心查出隐藏在这真假贡使之间的玄机。
等一切安排妥当后,已是破晓时分。
这时,他才想起与啸月的约定,并为自己忙碌中忘记派人到秦氏通报一声而懊恼不已,然而,他心里的那份遗憾也只有自己能够体会。
清晨,他又去查看了各朝贡国的货船,封锁了暂不得入港的琉球贡船。
离开龙江澳前,他在海边等待各国贡船起锚。
迎着凉凉的海风,放眼烟波浩渺的辽阔海域和蜿蜒的沙滩,他想起了昨天在沙滩上的啸月。
他渴望早点见到她,弄明白昨天她对杨大人说的那番话仅仅是为了帮他脱困,还是真的承认了他们的婚约?
不知昨晚她等他了吗?
没等到,她有没有感到失望和生气呢?
手下意识地抓起一把沙捏在掌心,细小的沙粒马上从他的指缝间滑落,再张开手掌时,掌心里的沙粒所剩无几。
他觉得有趣,再抓一把沙攥紧,得到同样的结果,于是他再抓起一把,不再攥紧拳头,而是张开手掌。结果,沙粒不再流失,在他的手心众成了小山。
看着掌上的沙堆,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啸月不正是他的沙子吗?
当他越想把她紧紧地攥在手心小心保护时,她就逃得越快,离得越远。那么如果他不要攥紧她,就像此刻的沙子一样,任其轻松地留在那里,那她是不是也可以既安心又安全地留在他的掌心呢?
豁然开朗的瞬间,他明白了自己过去的愚蠢。正是因为他一再强调要约束她、改变她,才将她吓跑了。
看着眼前广阔的沙滩,他的心情起伏不已。
啸月就像这些沙子,喜欢宽松自在的四处翻滚,渴望自由明亮的阳光空气。如今,他要做她的沙滩不缺少阳光雨露的沙滩,他要给她自由安全的空间,让他的沙子永远不离开他!
他抖落手中细沙,对身旁的正副千户长说:“这里交给你们,要谨慎防守!”
“卑职遵命!”两个千户长连连点头。
罗宏擎直奔鹰船,命令黄茳、陈生。“上船!”
“大人,不等他们了吗?”
“不等了,他们既然可以从那么远的地方来到这里,就能从这里到泉州!”他跳上了船,此刻,他心里唯一的想法是马上见到啸月,将他的想法告诉她,无论如何要说服她嫁给他!
两个侍卫也随之上了船。
小巧的鹰船旋即转舵升帆,往泉州全速而去。
可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当他才把船停靠在水关,还没进戒然居,就得到了一个口信:秦大东家请大人速去秦氏商号!
听士兵说得紧急,罗宏擎不敢耽搁,来不及更衣就马上赶到司衙找到孙大人和正在堂上的杨大人,将三国贡使的情形通报了他们,然后马上前往刺桐港。
“宏擎!”一见到他,秦啸阳当头一句话就将他惊呆了。“啸月失踪了!”
“失踪?!”罗宏擎恍惚间觉得恶梦重现。“她又逃婚了?”
秦啸阳对他低喊。“老弟,啸月昨晚等你一整夜,逃什么婚?”
“昨晚我在龙江澳,无法赶回来。”罗宏擎定定神,坐在一张椅子上,全身因这骤至的坏消息而紧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秦啸阳唤过站在门边的五儿。
双眼红肿的五儿抽泣着将姑娘失踪前后的事复述了一遍。
清早,一夜心绪不宁的啸月早早就起了床。
她很想去戒然居找罗大哥,质问他昨晚为何失言爽约?可又因为恼他如此疏忽自己而赌气不去。可是她也不想在家里接受每个人询问关心的目光,于是吃过早饭后,她就拉着五儿逛街去了,两个护院也按吩咐跟随在她身后。
泉州城的建筑带有浓郁的古越乡土气相中原文化特点,青石路面光洁平整,两边是鳞次栉比的房屋,由于涨春潮时正是跑船的好季节,内陆各地的大小商船不断进出,使得街上行人如鲫,车辆穿梭。
赤脚的搬运工们露出古铜色的上身,肩扛车拉,忙碌地装卸着货物。
当她们走在一条连接仓库和专用码头的小街时,意外发生了。
先是一辆货物堆得很高的木板车突然从侧面岔道窜出,接着对面也奔来一辆拉着长形木箱的板车,两车的车轮碾压在石板路上发出沉重的噪音。
“姑娘!”看到两车奔来,五儿来不及细想就将走在中间的啸月猛地推开。
毫无防备的啸月被五儿猛力一推,向后跌倒在一家外墙由砖石混彻、两端屋脊翘起的金铺门下。
护院本想过去扶她,可那两辆装满货物的车子挡在道中间,拉车的人被堆高的货物挡住,看不见。
而由于路窄,两辆抢道的板车发生了碰撞,拉车的人互相叫骂着,最后是拉木箱的车先通过,接着堆满货物的车也跟随其后离去。
等车子过去后,他们匆忙跑到啸月倒下的地方,却再也找不到她了,只好回来报告。
秦啸阳闻讯即带他们再到金铺询问,并将铺子搜了个遍,仍什么都没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