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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 章岚理所当然地应了一声,微微地笑着,神情端庄秀丽。
一旁的端木绯微微勾了勾唇,目光柔和地看着章岚。
这也是一种顶级的名门世家教养家中姑娘的做法。
真正有底蕴的世家中的嫡出姑娘从来都不会只专注琴棋书画、女红内务这些,还会教一些世事百态,朝政律法等等。
丹桂正好从茶盅里抬起头来,正好注意到端木绯用一种堪称“慈爱”的眼神看着章岚,神情古怪。
她记得以前好像听涵星感慨地说过:“丹桂,你有没有觉得绯表妹有时候看章五姑娘的眼神就跟看她家的团子似的?”
那时候,丹桂觉得是涵星胡说八道,此刻却是莫名地想起了这句话,神色中有一丝微妙。
唔,涵星的形容也许没那么准确,但也不是无中生有……也许应该说,是一种姐姐看妹妹的眼神。
丹桂的思绪一不小心就飘了一下。
蓝庭筠怔怔地看着章岚,心里发出一声无声的感叹:都说楚、闻、章、祁这四大家族是大盛的顶级门阀世家,百年以上的簪缨世家。章家虽然近年来已有颓势,但是底蕴毕竟是不同于普通的世家。
像自家,父兄从来不会和她说这种事,觉得她们姑娘家只要管好内宅的一亩三分地就好。
章家不愧是和楚家齐名。
蓝庭筠抿了抿樱唇,眸色幽深。
她一向是直脾气,有什么说什么,心有感慨,就忍不住说了出来:“皇后娘娘真是乱来。”好好的一个世家嫡女,偏偏让她指为了妾。
蓝庭筠这句话说得其实没头没尾,意味不明,可是因为她是看着章岚说的,亭子里的姑娘们也都是聪明人,立刻就明白她在说什么。
本来那件事也不是什么秘密,在宫里的赏花宴后,承恩公府就在京中大肆宣扬皇后点了章岚与郑家姑娘为四皇子侧妃的事,京中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但是这些日子,因为不知道章岚是怎么想的,所以也没人在她面前提这事。
亭子里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沉静而压抑。
端木绯半垂下眼睑,目光微凝。
伍从苏犹豫了一下,好意地提醒章岚道:“章五姑娘,我方才好像看到了谢六姑娘……我瞧着她看你的眼神似乎不太高兴。一会儿考完试,你还是主动过去打声招呼吧。”
蓝庭筠叹了口气,皱了皱鼻头,不客气地说道:“这个谢六啊,脾气古怪,又自以为是,觉得自己样样都比别人好,是个容不得人的,偏就皇后娘娘以为她这侄女样样都好。”
丹桂与蓝庭筠交换了一个默契的眼神,接口道:“阿岚,千雅园的中秋宴你没有参加,有件事也许你不知道吧?那天,皇后娘娘让大家赏菊作画,给魁首一支朝阳五凤挂珠钗作为彩头。”
端木绯虽然那日去了千雅园,不过她因为得知楚老太爷病重的消息,与楚青诗一起去了宣国公府,后来也只是听说谢向菱得了魁首,怎么听丹桂的语气在自己不在的时候,莫非还发生了什么插曲?
丹桂理了理思绪,将中秋宴的事娓娓道来。
中秋那日,还是有不少闺秀冲着皇后的彩头都去作画,这其中自然也不乏画艺出众者,比如左都御史府黎四姑娘。
当时黎四姑娘画的是一幅《双蝶戏菊图》。
可是她画了一半,就被何八娘打断了,何八娘说她画的画很像谢向菱的那一幅,黎四姑娘当时为自己辩驳了几句,那何八娘就越说越难听,就差指着黎四姑娘的鼻子明说她跟风借鉴谢向菱的构图了。
何八娘闹得厉害,那时候惊动了不少人过去看热闹,连皇后都过问了一句。那时候谢向菱才蹦出来当和事老,说什么自古以来画秋菊与彩蝶的人多得去云云的。
皇后当场就赞谢向菱心胸开阔,当时把黎四姑娘气得羞愤欲绝,画了一半的画也没再往下画。
丹桂说到这里,觉得有些口干,喝了两口茶润了润嗓子。
蓝庭筠耐不住,撇撇嘴,自己就接着往下说:“哼,我看谢向菱当时那副自以为是的样子,没准还真以为黎四姑娘学她呢!”
“我后来听黎四姑娘的表妹冯姑娘说了,其实黎四姑娘根本就没看过谢向菱的画,那天她们本来去湖上泛舟了,还是冯姑娘想起黎四姑娘中秋前几天画得一幅《双蝶戏菊图》不错,怂恿黎四姑娘照样画一幅凑个热闹。”
“哼,外人只当黎四姑娘中秋那天画得比谢向菱晚,其实人家是照着她的旧作画的。”
端木绯一会儿看看丹桂,一会儿看看蓝庭筠,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她那天离开了小半天,原来还发生了这么回事!
丹桂嗤笑了一声,愤愤不平地又道:“谢向菱那幅《秋菊飞蝶图》我看过,黎四姑娘画了一半的那幅《双蝶戏菊图》,我也看过,其实除了追逐的双蝶与几株彩菊也没什么相像的。”
“这谢向菱简直就是心比天高啊,这世上画过双蝶和彩菊的人不知凡几,难道她画过,以后就不许别人画了?!”
丹桂越说越气,差点没拍案了,伍从苏连忙给丹桂递茶,让她喝点茶消消火。
丹桂迟疑地看了章岚一眼,眸底有同情也有慨叹,心道:皇后娘娘和承恩公府这次做出的事分明就是赶鸭子上架,逼迫章家不能不得不认这门亲。
结亲结的两姓之好,也就是皇家敢这样肆意妄为。
现在京中各府都知道章岚是未来的四皇子侧妃,无论四皇子当不当得成太子,这门亲事怕是都不好推拒了。
丹桂把茶盅端了起来,可没凑到唇边,还是放下了。
谢向菱这个人心胸狭隘,十有八九会记仇,就算今天她不能把章岚怎么样,以后她仗着正妃的身份想要为难章岚一二,还是轻而易举的。
“阿岚,要不……你还是去打声招呼吧?”丹桂低声劝道,心里也替章岚觉得憋屈。
亭子里的其他几人皆是神情复杂,唯有章岚神情淡然。
“不必。”章岚淡淡道,浅笑盈盈,“我也不认得谢六姑娘,岂能献媚于人?”
她知道丹桂和伍从苏是一片好意,对着两人微微一笑,神情举止还是那般端庄清雅,宛若出水芙蓉。
丹桂和伍从苏交换了一个眼神,丹桂干脆就把话说白了:“阿岚,我就怕‘日后’,谢向菱会记恨报复,让你的日子不好过。”
丹桂在“日后”这两个字上加重音量。
章岚气定神闲地喝了口茶,一边放下茶盅,一边说道:“章氏祖训,嫡女不为妾。”
九个字简明扼要,又尽显风骨,一字一句间,带着世家女的从容大方,仿若那风雪中的寒梅,决不折腰。
蓝庭筠和丹桂神情怔怔地看着章岚,觉得眼前的这个同窗好友既然熟悉,而又透着几分陌生。
蓝庭筠很快回过神来,笑笑道:“阿岚,你心里有数就好。”
端木绯也同样看着章岚,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愉快地想道:她的小表妹真是可爱!
小表妹那可他们楚家的外孙女!
不知何时,那阴沉的天空又亮了起来,金色的阳光柔柔地洒了进来,把亭子里照亮了一小半,阳光恰好直刺进丹桂的眼睛里。
丹桂不适地眯了眯眼,回过神来,略一偏头,就正好看到了端木绯注视着章岚的眼神,心底再次升腾起那种古怪的感觉。
又来了!又来了!
又是那种“姐姐看着妹妹”的慈爱眼神。
丹桂悄悄地在石桌下扯了扯蓝庭筠的袖子,用眼神示意她看看端木绯和章岚。
蓝庭筠一脸莫名地看着丹桂,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丹桂心里有些气馁,今天要是涵星和舞阳在这里,肯定一个眼神,就能明白自己的意思。
想到舞阳,丹桂心念一动,脱口道:“我好久没见舞阳姐姐了呢。”
自从舞阳搬出宫独自住进公主府后,丹桂想什么时候去找她,就可以去大公主府找她,偶尔还能在大公主府里住上两三天,自在快活得很。
谁想,皇帝忽然就给舞阳和君然下旨赐婚,婚礼更是突然。
舞阳一成亲,就要为先简王君霁守孝,足不出户,而她们也不方便上门做客。
丹桂嘟了嘟嘴,她都好些日子没见舞阳了,心里想念得很。
“是啊。”蓝庭筠也感慨地附和了一句。这桩婚事来得太急,这要是谁在一个月前告诉自己舞阳会和君然成亲,自己怕是要笑掉大牙。
这时,旁边侍候茶水的两个丫鬟给她们撤了旧茶,换上了新的花茶。
花茶的香味随着热气袅袅地升腾而起,在亭子里弥漫开来,沁人心脾。
端木绯垂眸盯着茶水中绽放的菊花,也在想舞阳。
要是舞阳没有出嫁,估计皇后还不至于被承恩公府撺掇得昏招频出。
她记得几年前也有一次,也是承恩公府,挑了几个美貌的姑娘给皇后,撺掇皇后用这些姑娘来争宠,皇后还真得心动了。
后来让舞阳知道,不但直接把人给赶走,还特意候着承恩公夫人进宫的日子,随便找了个理由,狠狠地掌了嘴,承恩公府这才消停。
也因此,承恩公夫人直到现在,看到舞阳都有些发憷。
偏偏现在简王府正在守孝,闭门谢客。
简王府人丁单薄,君然也不在京中,恐怕如今对于府外的消息都比旁人要慢一拍,就算是听闻到了一二,舞阳现在有孝在身,按规矩也不能进宫。
端木绯一边想着,一边端起了那杯滚烫的花茶,小心地浅啜了一口。
菊花茶的香味闻着清新怡人,尝到嘴里味甘微苦,唇齿留香。
------题外话------
谢六来了,当然不能让她白来,是不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