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里那个拉二胡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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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拥挤的60路公交车上，我和所有乘车的人一样，漠然、默然、陌然地注视着车窗外。街边的风景像流动的画，无声地闪过我的眼睛。伴随着电子女声报站名的声音，公交车准确地停下，吐出一些人，吞进一些人，然后启动，继续载着一车陌生的人驶向同一方向的路程。

    又是一站，车停了，车下的人像零散的铁屑，被公交车这个磁石吸附进来。车上的人像出网的鱼，簇拥着下车。在人头交错中，那个在寒风里拉着二胡的老人忽然出现并定格在我的眼睛里。

    我猜不出他的年龄，只看到他的脸上布满皱纹。我看不到他的眼睛，只在应该是他眼睛的地方，看到一只已经萎缩成一条缝，另一只也正在萎缩的“眼睛”那只明显是没有视力的“眼睛”努力地眨巴着，空洞地盯着天空。我看不到他的内心，但他的表情却没有痛苦。抑或是他的痛苦早已麻木？

    他的怀里倚着一把二胡。他正用干枯的双手拉着那把底色和他一样“破旧”的二胡。咿咿呀呀的旋律飘飘缈缈，游荡在这个城市灰色的上空。萧瑟的北风吹起他华白的发，透露着寒冷的气息。他的脚前，那个白色的镗瓷缸子寂寞地立着，周围是来来往往匆匆忙忙的身影，没有人注意到他的音乐，甚至没有注意到他的存在，更没有人俯下身子，往那缸子里投放一枚硬币。

    车走了，老人像窗外所有的风景一样，一闪而过。而他的琴声挣扎着，咿咿呀呀地追随着公交车跑了许久才慢慢消散。

    下午，我特意步行。途经那个站牌时，那个老人，果然还在。咿咿呀呀的琴声，还在。

    我在他不远处，从钱包里翻出所有的零钱，慢慢走到老人面前，轻轻把钱放进去，依然有叮叮当当的声音。是那里面，太空荡的缘故。

    老人只是微微地侧了一下头，没有说“谢谢”他继续拉着他的二胡。我神情轻松地走开了----我很感动他没有说那两个字。

    见过太多死乞白赖的乞讨者——指使小孩子拉着人家的衣服，强行要钱；跪着，在脖子上挂一块难辩真伪的求助书；衣衫褴褛，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求

    那种把尊严踩在脚下的样子，只能让人因厌恶而唯恐避之不及。

    这个老人，应该也算一个乞者。但他昂着头，用自己的琴声表达着希望得到别人帮助的讯息。他的琴声也许不够专业和优美，他也许象别的乞者一样，无法受到大众的同情和怜悯，因而无法收到许多钱，但他的尊严，无人敢欺。

    在这样的尊严里，他是一个值得人尊重的人。

    （写于2004-12-0614:30: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