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飞鸟上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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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飞鸟。用我们的语言说这两个字的时侯，嘴巴会弯成一个小小的弧，很美。我很喜欢人类给我们的这个名字，尽管一直以来我都不喜欢人类。

    我和我的祖祖辈辈们生活在很美丽的海边，南方的大海，有时温柔，有时波涛汹涌，却是我们玩乐的天堂。

    七月，是南方最炎热的季节，经常有很猛烈的台风和暴雨。暴风雨来临之前的那段时间天气会变得很闷热，海里的许多鱼都会跳到海面上来呼吸，那是一个很美丽的时刻，我们可以不费吹灰之力便可以用尖尖的嘴巴捉住它们，吞进肚里，吃掉。很鲜美的鱼香，可以回味好久。

    和往年的七月一样，这个暴风雨的前夕，我守侯在距离海面约三十公分的上空，那是捕食的最佳方位。天气变得更加闷热了，海面泛起圈圈的涟猗，鱼儿终于跳出水面了，我迅速的咬住离自己最近的那条鱼。

    就在我准备吞食的时侯，听到了很清晰却异常痛苦的哽咽，我看见嘴巴里含着的那条小鱼在痛苦的扭动着身体，它长的很纤细，晶莹剔透的蓝紫色，很漂亮。我的心柔软的疼痛起来，就那么一直看着它，呼吸、挣扎、流出眼泪。我用舌尖轻轻的吻它小小的身体，唇齿间是很鲜美的鱼香，只是那一刻，我对它小小的身体没有了一丝食欲。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飞鸟家族的旅长千万次的叮嘱我们，捕食猎物的时侯，一定不要看嘴里的猎物，看了就再也没有勇气去吃掉它了。真是如此。

    蓝紫色小鱼的身体慢慢变得僵硬，哽咽声一点点消失了。暴雨很猛烈的从天上落下来，砸在我的翅膀上，很疼。我把小鱼轻轻的放到水里，张天翅膀，在它沉入海底之前，把那些可能会伤到它的雨水全部收到一层层的羽毛里。

    那个小小的蓝紫身影终于消失不见了，我用舌尖喝了身体下面冰冷的海水，苦苦涩涩的。

    我变成了一只有许多心事的，沉默寡言的鸟。

    每天扇动着翅膀在海面上飞来飞去的唱歌，一遍接一遍的，喉咙嘶哑的时侯就喝一些海水，很苦涩也很咸，喝多了喉咙会变得更痛，这就是人类常说起的饮鸠止渴了吧，原来是这样的疼痛。在飞鸟的家族，当一只鸟爱上另一只鸟的时侯就会在天空飞来飞去的为它唱歌，我不知道小鱼是不是知道我们的这个风俗，更不知道它是不是知道有一个飞鸟深深的爱上它。

    又一个暴风雨来临的日子，我去了族长的家里，它是一只很睿智的德高望重的老者，无所不知。我问它，如果找到了生命中的至爱，要怎样才能让它知道呢？族长说，要张开翅膀，抱着它，告诉它。我飞出族长的家，一边飞一边转过身来告诉他，我说，族长，我爱上了一条鱼。

    还是在上次的位置，我挥动着翅膀，等着小鱼跳出海面。

    仿佛一个世纪那么久，它终于跳出海面，只是一瞬间，它便又沉入到海底，我看见它看我的眼神里满是恐惧和不解，很复杂的样子。

    我用更快的速度收起翅膀，跳入海里，海水从我的耳朵、鼻子里灌进来，我发现在天空舞动自如的翅膀，在海里竟是如此的无力。

    我的意识逐渐变得模糊，已经感觉不到海水的冰冷了，这一刻小鱼就游在我的身边，我拼命的张开翅膀抱住它，把它小小的脸贴在我的怀里，我说，我爱你，小鱼。

    它挣脱了我，游到对面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我，有湿湿的液体从我的眼角滑落，我终于知道了，人类经常说起的流泪是什么滋味，苦苦涩涩的，像是这深海里的水。

    最后一刻，我慢慢的闭上眼睛，翅膀在水底平静的舒展开，感觉到小鱼冰冷湿湿的脸伏在我的怀里，只是它的哽咽声却离我越来越远的，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不知是梦还是幻，也不知道它脸上湿湿的液体是海水还是泪水。不过我已经很满足了，能在生命中最美丽的时刻遇到一生的至爱，并且能够张开翅膀抱着它，为它流泪，很幸福的感觉。

    只是我忘记了问族长，要怎样才可以天长地久。

    不知道到了天堂我还能不能用翅膀飞翔，而我的小鱼，它会不会记得曾经有一只沉入海底的飞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