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吓着她,这样的人,要杀都不必脏了他的手。
可她还是吓着了,他离的近,听她轻抽一口气慌忙往后退,他忍不住伸手扶住她的手肘,喊出一声:“馥郁。”
来的路上他就一直在想,馥郁见了他,会是什么样的情形。会不会哭,不会吧,她在棠妆阁听他违心说的那番话,都只是白着脸不曾落泪,她的自尊比他想的更甚。会叱骂他么,也不会吧,她何曾疾言厉色的斥责过人,顶多只是冷着那张倾国倾城的小脸,敛眉说几句极客气的话,让人心里气闷的说不出话来。可他们分别了一载又半,连他想着又能见到她,又能拥她入怀,眼中都有了温润的湿意,馥郁或许也会失控,会哭会闹会捶打他。
可他再没想到,她连伤感都吝啬,只露出些微的恍惚和惆怅,然后就浅浅笑起来,一双杏眼,还是那么明亮干净,她说:“我现在过得很好。”
这句话不是故意逞强的,云衍知道,就算她头上没有珠翠,腕间也无珍宝,指腹还结了淡茧,袖口沾着脏污,可她眉间是那么沉静,眼中不再有脆弱的自矜,落落大方,从娇柔的空谷幽兰,变成了亭亭独立的菡萏。她不需要他了,不需要华贵雍容袖荷香,不需要他撑开双翼将她纳入羽下,她在污泥里也能生长的从容不迫,摄人心魂。
茶水都泼了一些出来,是刚烧开的水,被烫到的手背火燎一般,可他不觉得疼,只觉得荒芜。这些年,他学会了把惊慌失措掩饰在淡漠之下,低头抽出一张手帕,素素静静的石青色上绣着一朵小小的海棠,把手上的水迹擦干。
馥郁大约也没想到他的反应会这么大,看着他手背上红了一片,也倾身过来,皱着眉说:“你等等,我去拿药。”
她靠近的时候,他闻到了衣裳皂角味下面遮盖的幽幽女儿香,这个味道沁入心脾,他不由半阖起眼,觉得五脏六腑都熨帖了,脑中一片清明。诚然你可以自己过的很好,你已不再需要我,可我不行,我无法忍受你不在我身边,我需要你,我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告诉我,我需要你。若你觉得怡然自得,我不会过分打扰,我可以在你身边看着你,只看着你,直到你知道,就算你一个人也能过得好,可在我身边会更好。我可以把我的所有都献给你,予取予求,若我没有的,挣的抢的我都捧到你面前。馥郁,我无法放弃你。
宋静节拿了常备的烫伤药出来,她心思澄明,便也不再刻意疏离,毕竟是曾经那么熟悉的人,她离的近些也不觉得局促。把药膏倒出来,仔细帮他抹匀:“这是寻常药,比不了宫里的东西,你回去还是要上药,若是起了泡,这几日就仔细些,别碰水。”
云衍心定了,也平静下来,展了眉眼点头:“好。”
宋静节捏着药看他,并不见怨憎和委屈,坦荡荡的舒容,宋静节心里的内疚和不安便也散了。微微勾着唇角,两人对视,犹如三月的春风拂面,只觉得再没有的体贴舒服。
上过药,宋静节轻声问云役,问云潇,问陆敏敏,云衍一一答了,大家都很牵挂她,若知道她还安好,定都欢喜。茶喝尽了,云衍也不再留,拂一拂衣襟,说改日再来。
宋静节微怔,掩饰住心底瞬间的惊讶和怅然,起身相送。
云衍翻身上马,一身玄色劲装,还回头看她一眼,宋静节立在门前,脸上带着温婉的笑,云衍点点头,扬鞭催马。
一番折腾,自纪长书始,至宋静节终。纪长书一身青衣站在门外,只看着宋静节。宋静节浑然不觉,等马儿踏出的灰尘遮住了云衍的背影,才轻叹着回头,撞上纪长书的视线,抿抿唇:“劳你久等了,进去吧。”
纪长书的手微微捏成拳头,只觉得宋静节的话听起来,好似他才是寻来的客人,而宋静节是主人家。纪长书敛目,这屋子本就是她赁来的,他不过是借住罢了。他身无长物,就算了有了举人的功名,还要等日后才能鹏程万里。可刚刚那个人,浑身矜贵,眉目一动就让人不敢多言,身边跟着的都非常人,可见他的身份更不一般。
纪长书心里莫名的发堵,低着头一言不发的进屋,宋静节张张嘴,又闭上了,有些话本不必和他解释,便要解释,也无从说起,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