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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恶意。
“姑娘怎么这么晚还不回房呢。”她喘着气,埋怨了一声:“害得我好找,原来是在这里。”
“你到底是谁?”唐流看着眼生,这个女孩子不是浣衣部里的人。
“我是平将军派来的,名叫巧袖。”女孩子凑过来,贴着她耳边轻轻的解释:“今天天早进的府,专门负责在厨房里打下手,所以姑娘不认得我。”
一听到平的名字,唐流不再说话,她凝视来人,眼里有些明白,又有些伤心。
“姑娘不必想不开,其实平将军一直惦记着姑娘。”那巧袖很会识眼色,立刻柔声安慰她:“将军在猎场碰了皇上的钉子,回府后担心会不会因此而令姑娘难堪,所以派了我混进少相府,一是为了照顾姑娘,顺便也给姑娘带句话。”
“是么。”唐流应了声,这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哑而涩,到底说不清楚。
“将军请姑娘放心,无论如何他都会努力想办法,一定将姑娘娶进门。”巧袖的声音轻且脆,咭咭呱呱地说得飞快:“还有,明天晚上将军想见你一面。”
方才还挣扎在生死一线间,现又听到这样关切的话,唐流只觉神情恍惚,好不容易静下思绪,看了眼巧袖,她苦笑:“谢谢将军的美意,不过这事实在做得实在危险,还是请巧袖姑娘转告一声,他的心意我领了,至于嫁入将军府的事情,唐流从来没有奢望过,请平将军亦不用再提。”
“姑娘在怕什么吗?”巧袖不以为然:“我们将军很有信心呢,这样吧,唐姑娘,如此重大的事婢子是无法插手的,不如明天晚上,你见我们将军一面,有什么话当面说清楚不是更好,省得我们下人两头传说难做。”
她笑嘻嘻地上来拉住唐流的手:“说句不怕打的话,我们将军平时脾气最犟,我看,只有姑娘你一个人才能顶他几句呢,请姑娘看在我千辛万苦混到这里来的面子上,去见他一次好不好?”小丫头吐着舌头软语恳求的模样娇俏喜人。
唐流被她求得心软,这么一闹,寻死的念头也淡了下去,她叹气点头。
巧袖果然灵巧动人,第二天晚上,她又潜入浣衣部,将早已等待的唐流带到府西侧的一面墙前,“唐姑娘,这些日子我们将军不方便进少相府,只好委屈你一下,隔着墙同他说几句吧。”她‘咯咯’笑着避开了。
唐流摇头,这样古灵精怪的小丫头,放在从前,便是牵袖拉线的红娘青蛇一流,惯会领着小姐花园越墙私会。心里好笑着,可人站在青苔灰石的墙壁下,不由又一阵阵发怵。
墙外的人早听到了里面的动静,立刻轻咳一声,平问:“唐姑娘,是你么?”
“是。”唐流听出了他的声音,虽然松了口气,可还是有些难为情,这样于暗夜掩护下的私情,若是让人看见,岂不是要水洗不清。
“平将军。”她叹气,低下头;“我来,想请你收回话,我们永远不能在一起的,何必搞出这些事情,也要影响到将军的前程。”
她语声婉转,倒也不是故意令他失望:“你的心意唐流明白,只是,请不要再来了。”
平在墙外已站了多时,他满怀热情,谁知等到这些话,呆了半天,长长地叹了口气:“唐姑娘,看来,你还是不相信我。”
声音穿过石墙,纵然是看不到他的面孔,也可听出话里的伤心,唐流被他说得难过,不由伸出手去,抚在墙壁上,冰冷粗糙的石面,青色苔藓茸茸,指尖轻轻触在上面,像是安抚着一颗心。
“对不起。”她说:“我不想多解释,今天肯来这里,是为了能当面和将军作个说明,我与将军之间无所谓相信与解释,两个不同路的人,本不该走得太近。”
说完,不等,不驻,不再看一眼,回头径自离开。
还要说什么呢?也许他有深情,但命运坎坷,人心难长久,她不想害人害自己。
石墙的另一头,并没有声音阻止她,巧袖也不见了人影。
唐流回了房,安静地打开被褥躺下休息,薄被裹着身体,似暗青色的一层皮肤贴在孤立无援的血肉之躯,朦胧间,唐流想:昨晚,只差了一步,今夜的身外怕就是裹尸布。
第二天,照例要起来做工,浸溺在阴暗房间的一角,盆外的,是她,盆内的,是衣裳。
他们说:这一种丝绡最禁不起揉搓,须轻轻的浸,细细的漂,倘一用力,便会撕裂。
唐流却想说:人情冷暖最禁不起深究,须淡淡的看,闲闲的视,倘一相信,便要失望。
她早已决定,从今后轻柔浣衣,冷漠待人,也许,会是一个错误,但这个错误所付出的代价绝对不会多过其他的错误。
不过半个月后,她又见到鸾祺,公主依旧飞扬跋扈,艳丽骄人,看她,不屑又好奇。
“你是不是恨毒了我?”她措辞尖利直接:“我知道你恨我们,我、齐王、少相,有一次我同澶出游,隔着轿窗,我看到外面的人群,有一些人就是同你一样的眼光,澶说,他们这是在嫉妒我,所以我知道,你不过也是嫉妒,像你这样出身的女人,非得出卖身体才能得到如同我一样的衣饰饮食,所以你恨我。”
她说得洋洋得意,像是揭露出什么大道理,然而唐流只是直直看着她,不错,她恨他们,却不是为了衣饰与饮食,如果要细数,她是恨齐王的冷酷、少相的虚伪、鸾祺的放肆,还有人世的无情,夏虫不可以语冰,鸾祺亦不会明白唐流的感情。
她不说话,低下头,继续洗衣裳。
“怎么,被我说中了心思,所以不敢看我了?”鸾祺‘哼’地不屑冷笑:“下贱之人不该有无耻妄想,你居然敢引诱平将军,害齐王颜面失色,此事已传到太后耳中,成了宫中笑柄,你这女人真是可恶。”
旁边有人立刻恨恨地叹,更远处,是浣衣房的侍女在偷偷地笑。
苦难无边,何处是净土?唐流也在叹,随即,她突又微微地笑,引诱会不会是一种罪,也许吏部可以为她打开先例,赏一条白绫下来,把所有事端打上终结。
“笑什么?”鸾祺更怒:“你以为躲在这里不出去就没有人会怪罪了你么?我偏偏要把你带到大堂去,让大家看看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
她眼风左右一扫,向旁人:“将手里的东西给她,让她送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