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料都是漂亮的红色,船舱墙壁挂满垂下来美极了的人像画,舱室顶上一个个四四方方的格子悬挂着各式各样木头和纸做的灯,那些灯有的在上面、有的坠在地上却自己熄灭不能引起大火。
倾斜的船舱甲板上滚落着她没见过的洁白宝石做成的瓶瓶罐罐,还有它们碰撞产生的碎片,碎片上有彩色纹路画成人像、动物像、景物像,那是她从未见过的人事物。
当然后来姐姐回忆当时船舱里应该还有穿着华贵服饰的尸体与滚落的炮弹和兵器,但她当时根本无法让自己注意那些并不美丽的景象,在舱室尽头有个异国男子还活着,他的头发梳着高高的发髻,用精致黑网蒙着,额头被桌角碰破流着血,下巴蓄着不长不短修剪精致的胡须,身上穿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短袍,一手持机巧的弩指向自己、另一只手攥着没有护手的短刀护着身后的箱子。
在遍地洁白的宝石碎片上,木箱敞口绯色、白色和蓝色的绸缎铺满甲板也缠绕在那个人身上,他用生涩的西班牙语说,说他叫任平。
德瑞塔在那之后试图回忆许多次,任平总说他当时说过很多话,威胁她、贿赂她,但她都不记得了,他说他来自大明帝国的徽州,可她觉得他应该是神明。
只有神明才会乘坐这么富丽堂皇的船、穿戴这样精致的面料。
所以她笃定地认为救助落难的神明是她的职责。
后来发生的事像个轮回,在龟岛海战的对峙中小左哥所在的舰队远远地与火力恐怖的明军舰队对峙半月,舰队长官下令返航,大多数人平安无事地回到利马,他也因远远地看了南塘舰一眼,认为再继续留在军队早晚会把小命丢在海上而申请退伍,回去发现家里多了口人。
敌人。
像他们的母亲一样,小左哥同样也分不清他的姐姐对这个把头发散下来装作印加人的敌人来说究竟算妻子还是仆人。
其实算什么对姐弟俩来说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少喝酒、即使喝醉了也不打人,只是在夜里有节奏地用谁都听不懂的言语说一些话、去到没人的海滩上点一堆火唱歌跳舞,要么就坐在崖壁面对波涛吹一种打着孔的木棍,端起杯子向月亮敬酒。
但更多时候,任平会做有用的事,教姐姐织布,用木头做出能让一个人比十个人纺线织布还快的机器;教弟弟算数和做买卖的技巧、以及如何处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再后来,明西二次战争以大明帝国的陈沐元帅与西班牙王国的阿尔瓦公爵在墨西哥签订议和条约而告终……对他们来说,这场战争谁输谁赢并不值得关心。
和平远比输赢重要。
姐姐怀上了小鱼儿、弟弟护送任平去往常胜,并跟着去了一趟吕宋。
任平没有再回来,他在吕宋靠岸把船上装满了货交给小左,说要乘另一趟船继续向西闯一趟去印度的商路,托他照顾好小鱼儿和姐姐。
就这样,两个混血儿做了一趟关于来自西方神明的梦,他们的生活也因此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在利马城最中心有了属于自己的商铺,一跃成为城中不普通的人,过上了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人生。
而在东洋军府其实也有这件事的记录,是关于那年征东军辎重船的,只有一句话。
‘泛海遭风,起泉州民四百料海船一条漂没,船头徽州任平等十六人不知所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