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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简扬仿佛自言自语的说了这么一段话,也没指望身边的人有何作答,一撩朝袍,抬脚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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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夜昭走出含元殿,对身后的武侍吩咐道:“召李成靖、元简扬等臣宣政殿议政。”
武侍得令后,微施一礼,快步而去。
一盏清茶,一炉淡香。
贺夜昭换了一身淡青色常服,银线钩织的菱形回纹压在袖沿,狼毫朱砂,他一旁已经摆满了不少的奏章。
门外传来侍从的唱和声,殿门被推开,贺夜昭放下手中朱笔,嘴角勾起一个和缓的笑容,“元相来了,赐座!”
侍从连忙搬来条案,置上蒲团,奉上茶盏就安静的退了下去,元简扬并没因皇帝的和颜悦色而肆意,反而是恭谨行礼——
“陛下厚爱,多谢陛下。”
这时贺夜昭没有了先前在朝堂上的气势凌人,温和了许多,“元相太多礼了,在孤面前不必如此。”
“君尊臣卑,礼教不可乱。”元简扬长跽而坐,恭谨依旧回禀。
座上的皇帝端起茶盏,长睫低垂,饮了一口茶,他温和不变的问道:“今日早朝之事,元相如何是看?”
“臣愚钝,此事还未理出头绪……”元相侧身面向贺夜昭,“只是臣认为科举之事繁冗庞杂,牵广甚多,还是从长计议,慎之重之。”
牵广甚多?恐怕是门阀甚多吧!皇帝眼底掠过嘲讽,语气愈发温和,带着点犹豫,“科举之事非同小可,孤自会慎之。”
元简扬俯身连呼陛下英明。
贺夜昭舒了舒眉,“元相近来身子可还好?前几日,贵妃还求恩典归省,只是孤的内廷还要她打理,就回绝了。”
元简扬连称不敢,陛下厚爱,“劳烦贵妃娘娘,微臣受之有愧。”
皇帝甚是不在意的摆摆手,“贵妃不比旁人,孤与她相持多年,自是情谊非常。”
元简扬又是伏地行礼,几经哽咽,掩过眼中冷意。
此时,门外再次传出武侍传喝,李成靖从殿外走进,皇帝依旧吩咐侍从奉茶看座,但脸上的温和笑意收了几分。
李成靖与元简扬相对而坐,侍从静静地为贺夜昭换了新茶,满室清香。
贺夜昭:“孤正与元右相商讨恩科之事,李相便进来了,对于此事李相又是和看法?”
李成靖捏了捏自己的胡子,不动声色的扫了相对的元简扬,“臣不及元相,只是臣以为先帝行新政科举,虽有不足之处,但也是因无先例、经验不足所致。先帝骤崩,新政止,科举停,然,科举之势以起,东唐尤枯木逢春。故臣望陛下重行新政科举!”
贺夜昭听完李成靖所说,沉默片刻,长叹一声,“李相有心了,容孤想想。”
元简扬不动声色的侧首,果不其然的收到了李左相的有些冷漠的眼神。
红墙玉阶,新新绿柳。
元简扬和李成靖跟随着侍从出昭明宫,元右相看了一眼前方低头引路的侍从,放慢几步,拉开了不远不近的距离。
“李相,又快到先皇忌日了。”
元简扬抚着拇指间的扳指,慢慢说道。
一旁背着手的干瘦老头没了刚才气势凌人,反倒是神色悠闲缓步走着,“先帝乃一代明君。”他侧目看了元简扬一眼,又慢悠悠的走到了前面,平静的语调中听不出什么情绪。
“只可惜早逝。”如若不然,那还有你在此嚣张。
元右相眯着眼看着干瘦老头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狠辣,慢慢地跟了上去。
宣政殿内,侍从安静地将丞相们用过的物件撤了下去,仍坐在原处的皇帝定定地看着殿外,手中拿着一份已经批好的奏章。
“陛下,该用午膳了。”
天枢代替了原本武侍的位置,躬身提醒。
贺夜昭回神,低眸看到手中的奏章,眼底闪过一丝厌恶,随手将那份奏章扔在旁边竹筐里,但并未起身。
“天枢,父皇的忌辰快要了吧。”
贺夜昭突然问道。
“是,陛下。”天枢依旧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答道:“三月十六是先皇和先皇后的忌辰。”
贺夜昭垂首摩擦着一侧的楠木扶手,白玉似得手指滑过被岁月打磨的油光水滑的扶手,过了一刻钟,他沉声吩咐道:“召太史局五官正。”
天枢:“是,陛下。”
世人敬鬼神而尊天地,神鬼之说与天文星象息息相关,太史局掌观天下天相,但天文星相变化无常,谁又说的清呢?
稳然坐在殿中的皇帝看着打开的殿门外——
红墙玉瓦,铁甲金戈,碧天流云,鹰击长空!
他渊黑幽亮的眼眸深处升腾出一股明亮摄人的火焰,嘴角轻勾,带着无法轻视的迫人自信。
快了,局已经布好,鸟儿应该进笼了。
天华八年二月十八,太史局五官正观测异象,上奏曰:主心宿,文昌大胜,吉。
上,大悦。
天华八年三月初十,郦山定陵守军急奏,高宗定陵,突显异象,红光满布,经久不散。
上闻之,大恸,曰:继位以来,未现先皇意愿,帝心深愧。
天华八年三月十六,先帝忌辰,上与太庙定新政,开科举,大赦天下。
此时昭城内外,桃花艳色,春意盎然。
李府——
一身素衣的李嘉和站在廊中,薄唇轻勾,低声喃喃:“终于来了。”
一旁的小侍女一脸不解的问,大郎,什么来了?
男人摸摸身边小丫头的脑袋,朗声笑道,看,府中桃花终于开了。
小丫头满脸疑惑的嘀咕:“园中的桃花都快败了,大郎莫非痴了不成?”
含凉殿——
一身华服的艳丽女子神色专注的垂眼看着池中争相夺食的各色锦鲤,一边从侍女手中取一点饵料。
这时,妙仪步履匆匆的由回廊而来,行礼后,附在女子耳畔低语几句。
妙仪接过侍女手中事物,挥退侍女,低声道:“娘娘,这可如何是好?!”
元清潇不紧不慢的撒下手中鱼食,“慌什么!时局还未明了,父亲自有办法。”
言罢,她看着愈发竞争相烈的锦鲤,眉间却拢上一层阴翳。
谁作池中鱼,谁作执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