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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叫人倾心的紧,我见过那么多的武师,兵部的武官们也见过不少,但没有人似他那样,真是……”

    少女忍不住笑道:“你竟把他说的跟天人一般!我倒是想看看,这人是不是三头六臂。”

    安宁侯叹道:“我现在只是想该怎么把人留下,想得我的头都疼了。”

    少女看着他苦恼之色,垂眸一想,问道:“你说他在兵部找人,他在兵部,可也有亲戚?”

    安宁侯摇头:“看来不是亲戚,而是仇人一般,姐姐你猜他要找的是谁?正是那个这两天很红的温大人。”

    少女一惊:“是那个如今也调任兵部为给事中的温大人?他们有仇?少锋,若真有仇,你怎么还敢带他们回家?将来传出去,岂非得罪人么?”

    安宁侯道:“不是的,姐姐,要我看,也不是仇,好像是那位温大人拐了成大哥的什么重要之物,所以他不依不饶地追着温大人讨要呢,头前我还看温大人急急地打马走了,脸色不是很好。”

    少女皱眉道:“这样蹊跷?这位温大人,目前正是皇上跟前的红人,怎会欠两个刚进龙都的外地人什么?……等等,少锋,你可打听出他们是从哪里来的么?”

    这位少女,正是安宁侯甘少锋的姐姐甘少泠,是个极为细心机敏的女子,一听成祥是来跟温风至欲讨回什么,而温风至是从乐水而来,于是便猜成祥跟猛子或许是他昔日相识。

    安宁侯却道:“这个我还不曾问过。”

    甘少泠道:“你去打听清楚,若能问出他们跟温大人有何过节就更好了,少锋你且记住,若他们真的是解不开的怨仇,你可千万不要插手,咱们在龙都里已经四面楚歌,不能再树敌了。”

    安宁侯迟疑:“可是姐姐……”

    甘少泠道:“行了,记得姐姐的话,去吧,切勿任性。”

    安宁侯心中有些闷闷不乐,虽并不赞同甘少泠所说,可他向来对长姐言听计从,因此竟也无法反驳,默默地出来外头,见成祥跟猛子已经把一桌的东西吃了大半,正在扫尾。

    安宁侯一看成祥,心中那阴云便不翼而飞,笑道:“成大哥,你喜欢吃什么,我叫人再做。”

    成祥吃饱喝足,更有劲头找温风至算账,便道:“不用了小兄弟,这一顿麻烦你啦,等以后你到了乐水,我请你吃好吃的。”

    猛子道:“是啊小侯爷,我们捕头自个儿也会做饭,你有口福啦。”

    安宁侯本要费心打听他们来自何处,没想到成祥自个儿就说出来,安宁侯一愣之下,看着成祥温暖明朗的笑容,心中竟升起几分罪恶感,自觉不怎地光明。

    成祥跟猛子又把桌上的残羹剩炙扫荡了一番,便抹抹嘴,问道:“小侯爷,打听了姓温的住哪儿了么?”

    安宁侯振作精神:“我已派了三名家仆前去,相信很快就有消息了,成大哥,我看你们两位来龙都这么多天,居无定所……横竖现在有空,不如就在这里沐浴更衣,再稍事歇息,如何?”

    成祥自打出门,身上就只穿一件儿衣裳,虽然每天都会到江边简单洗漱,衣裳却没换过,猛子也觉身上发痒,便道:“哥哥,咱们不如就听小侯爷的,再说,如果找到嫂子,总不能就这样……灰头土脸的。”

    成祥别的都算了,一听小庄,便又乐不可支地笑起来:“那当然啦!肯定得洗洗。”

    安宁侯大喜,便叫人准备沐浴等物,自个儿就陪着成祥猛子说话,顷刻东西都准备好了,自有下人领了两人去洗浴。

    两人穿堂过室,不免又看风景,两个大呼小叫,一路经过,引得府内诸多丫鬟仆人争相观看,暗中议论纷纷。

    而之前,安宁侯的姐姐甘少泠自在内堂,想到安宁侯所说,有些坐不住,便信步出了花园,正好儿看到仆人们流水一般把撤席的碗碟等物送回厨房,有人窃笑着说道:“这两人太能吃了……这么多东西,竟都吃光了!也不怕撑着!”

    甘少泠冷眼旁观,等仆人都经过了,才又往前几步,隐隐听到厅内传来的对话声,其中一个声音十分地中气十足,毫不内敛……甘少泠便有些不喜。

    正皱眉间,就看到有人走了出来,甘少泠忙定睛一看,见左手那人,身材魁梧,膀大腰圆,面相憨厚,也罢了……右手那人,高大挺拔,剑眉朗目……样子倒也看得过去,就是有些不修边幅,且一边儿走一边大大咧咧地笑道:“闭上你的鸟嘴,小庄才不会嫌老子!哪里有娘子嫌夫君的道理!”

    甘少泠目送两人离开,心道:“这两个人,似也没什么出奇,举止又粗莽无礼……怎么少锋对他们这般推崇?”甘少泠左思右想,气闷地回房去了。

    安宁侯见成祥跟猛子被仆人领走,想到成祥一身简朴,便叫人准备合适衣物,然而仓促里无法出去买,安宁侯一想,有了主意。

    安宁侯的父母早亡,家里倒有些大人的衣物,安宁侯走到父母之前的卧房,柜子里有些昔日的衣物,有的连穿也没有穿过,留下来做个念想。

    安宁侯翻箱倒柜,拎出几件来看了看,觉得成祥的身量,似乎仍是小了些,猛子倒好说……没奈何,便试试看。

    厢房中,成祥跟猛子一人一个浴桶,嘻嘻哈哈地洗了一顿,有仆人敲门而入,道:“这是小侯爷给两位准备的衣物。”

    猛子趴在浴桶边上:“还有新衣裳穿?”

    成祥却道:“不必麻烦,我们穿旧的就行。”

    那仆人却道:“旧的已经拿去洗了。”

    成祥吃惊,探头一看,果真见旁边凳子上搭着的衣物不知何时居然给拿走了。

    成祥跟猛子换了新衣裳,都觉得对方变了个人似的,两人便去见甘少锋,走到厅门口,便听到里头有个女子的声音,道:“你是不想听姐姐的话了么?”

    安宁侯的声音道:“姐姐,你听我说!”

    成祥道:“这仿佛是在吵架。”成祥不愿偷听别人家事,便伸手在门扇上敲了敲,咳嗽了声。

    厅内姐弟两人住嘴,一块儿回过头来,看到门口的成祥之时,不约而同睁大了双眼,甘少泠更是低呼了声,抬手捂住嘴,竟倒退一步。

    成祥见安宁侯身旁站着一位身材纤弱的少女……情知是安宁侯的姐姐,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见甘少泠拔腿往这边跑来。

    成祥有些吃惊,见甘少泠跑到他的跟前,瞪眼看了他一会儿,眼中竟隐隐含泪,而后扭头,如燕随风般,飞快地跑开了。

    成祥愣神儿:“怎么了这是?”

    安宁侯望着他,神情里有几分黯然,道:“成大哥,你勿见怪,家姐并无恶意,只是……你身上所穿的是先父的衣物,而你刚才出现……我差点儿就以为是……”

    安宁侯没说完,成祥却明白了:“是见鬼了啊?”

    安宁侯听他说的直白粗鄙,哭笑不得,道:“并不是见怪之意,而是……家父其实也颇有武将之风,跟成大哥的气质有些类似……”安宁侯说着,眼圈儿也有些发红,“想必姐姐也是这么觉得的,所以才……”

    安宁侯这般一说,成祥倒是有几分明白了:“这个……对不住啊,我不知道这是你父亲的衣裳,不然我脱下来吧!”他伸手就要脱衣裳,安宁侯死死握住他的手:“成大哥,你穿着吧,这样其实……极好……”

    成祥望着少年的脸色,叹了声,竟懂得他的心思,便在安宁侯肩头轻轻一拍,安抚道:“别难过啦。”

    两人这边儿说着,猛子则回头看着甘少泠离开的长廊,有些发呆。

    将近傍晚时候,侯府一名仆人回来,报说查到了温风至的居所,成祥早等得不耐烦,当下迫不及待地便要出门,安宁侯拦不住,便自告奋勇地要同去。

    成祥只要能找到温风至便好,当下三人一块儿,骑马奔向温风至的宅子,七拐八拐,小半个时辰才到了一条巷子里,那仆人引路,到了一间宅邸前,成祥跳下马,便去拍门:“姓温的,有种的别当缩头乌龟,老子找你来啦!”这般一吼,方圆二里的狗子们狂吠一片。

    安宁侯见这声势,黑暗中脸红了红,觉得自己或许该听甘少泠的话……不要掺杂其中,但不知为何,少年心里却又有点莫名地兴奋。

    正当成祥忍不住要踢门的时候,门“吱呀”一声被打开,有人走了出来,垂手恭敬道:“请问是成爷么?大人在内等候多时了。”

    成祥挑眉:“啊?他终于不肯当缩头乌龟啦?”

    那仆人只当没听见的,道:“成爷请随我来。”便头前领路。

    成祥在前,猛子跟安宁侯在后,进了温风至这所新置的宅子,宅子不大,只过了一重院落,就见到前头厅中,有人端坐。

    成祥等不及,越过那仆人便冲进厅内:“姓温的,你装神弄鬼的做什么?小庄呢?”

    安宁侯在后听见又是一声“小庄”,之前在府内也听过……匆忙里问猛子:“你们找温大人讨的是什么?”

    猛子嘿嘿低笑:“是我嫂子,哥哥的小庄娘子。”

    安宁侯有一刻的恍惚……他记得自己隐约听过,这位温大人之所以成为御前红人,仿佛,也跟一个“庄”字有关。

    就在成祥前去找温风至之时,丞相解家,解廷毓正去书房见自己父亲。

    夜色沉沉似墨,如他心境一般,解廷毓行到书房门口,还未出声,就听解丞相道:“进来吧。”

    解廷毓低头:“是。”迈步走了进去。

    书房内光线有些暗,解丞相坐在书桌后面,幽淡的灯光下,仿佛一尊雕像而已。解廷毓上前见礼:“父亲。”

    暗影中,解丞相的双眸如同有冰水流动:“可知我叫你来是何事。”

    解廷毓摇头。解丞相道:“你母亲入宫,请懿公主回府来住,给太后婉拒了。”

    解廷毓沉默不言,解丞相望着他,道:“那天你去见锦懿,跟她说了什么?”

    解廷毓隐隐地觉得这书房里的黑暗像是一片阴云,笼罩在自己头顶:“父亲已经都知道了么?”

    解丞相道:“不错,我都知道了,皇上也都知道了。”

    解廷毓心中一沉,就好像飘在水中,不上不下,只是空空荡荡地漂浮着。

    解丞相却缓缓又道:“其实你做的很好。”他停了停,道:“最起码,你让锦懿亲口说出了真相……从而让皇上知道,这件事其实并非我们家的过错,而是有人意欲行刺。”

    解廷毓只是默默地道:“是。”

    皇帝的确是有派暗卫,平日在丞相府也就罢了,尤其是出行之时,会格外慎重。

    只不过这一次弄巧成拙,那暗卫竟被人替换了,变成了刺客!能够悄无声息把皇帝指派的训练有素的暗卫掉包,这本身就是件值得玩味的事。

    解丞相道:“只不过,另一件事,你却做错了。”

    解廷毓知道他要说什么,却只能扔答一声:“是。”

    解丞相道:“你自知错在哪儿么?你不该激怒锦懿,让她说出要和离的话……”

    解廷毓听到那两个字,微微地眨了眨眼。

    整个世界仿佛都退了声响,窗外连草虫的鸣叫都没有一声,解丞相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在这种幽暗的光线下,却又格外地沉重。

    解丞相道:“你极小的时候,十分孤僻,人人都说你性情古怪,但是过了八岁,周遭所闻,便都是关于你的赞扬之声,若说起龙都第一号的贵公子,自然便是解家的长公子,太后把锦懿许配解家,一来是为了示好,二来,也正是因为你是天底下第一号的夫婿。”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解廷毓十五岁的时候,乘船出游,各家的名门淑媛为了一睹解家公子风姿,纷纷靠前,多少游船相撞一起,掷落在船头的花朵没了人的双足,引为风/流笑谈。

    他是权势无双的丞相公子,文采风流的翩翩才子,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也是所有淑媛闺秀们心目中的一等夫婿。

    解廷毓在外,有着世上最无懈可击的完美假面,时间一长,他自己都分不清是真是假,孰真孰假。

    解廷毓不知父亲为何在此刻说起这些话,可他心中连一丝一缕的喜悦都不曾有。

    解丞相道:“这两年你同锦懿如何,我又何尝不知,你的心事,我同样明白……但是,你错了。”

    解廷毓抬头,第一次,目光里有了些东西。

    解丞相对上儿子的双眼,慢慢说道:“本欲爱之,反而害之,你已经错了两次,现在该怎么做,你该明白。”

    解廷毓道:“为何父亲说我错了?”

    解丞相沉默片刻,道:“因为……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所以我比你更了解皇上,我也比你更了解锦懿。”

    解廷毓本以为解丞相说他“错了两次”,都是指的秋燕,却没有想到,解丞相所指,是锦懿,起码有一次是。

    双手紧紧一握,心居然跳乱了一拍,他想张口,却发现喉咙发干,嘴唇微动,目光所至,是地上的波斯地毯,花纹缭乱,一如此刻他的心。

    解丞相道:“其实锦懿对你,也并非全无情谊,不想悔恨莫及,你就知道该怎么做!只是记得,千万不要再任性妄为自以为是地闯祸,不然的话……”

    解廷毓抬头,灯影里,解丞相的笑有些冷:“廷毓,这府内之事你尽可以瞒天过海,但是绝不要以为,你瞒得过我……我的容忍也是有限的,故而,千万别再让为父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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