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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青葙讶异地跟碧柳对视一眼,跟在魏妈妈后面走了进去。
老夫人果然就是在及笄礼上替宋青葙插簪的那人,穿了件秋香色福寿如意纹的杭绸褙子,夹着银丝的头发整整齐齐地梳成个圆髻,头上戴着支酒盅大的绿松石蜜蜡珠花,耳垂缀着翡翠耳钉,正盘腿坐在大炕上,眼观鼻鼻观心数着手里的檀香木念珠。
宋青葙等了会,见老夫人没有抬头的迹象,遂低声吩咐了碧柳几句。
碧柳点点头,提着裙子一溜烟跑了。
没多久,远山抱着摞账本吭哧吭哧地过来,对红梅道:“是得月楼跟凤栖六、七、八三个月的账,大爷说让大奶奶这两天理出来。”
宋青葙闻声出来,叱道:“有没有点眼色,怎么送到这里来了,吵到老夫人唯你是问。”
远山嘟哝着,“大爷吩咐送过来的。”
宋青葙扳着脸进屋继续垂手站在炕边等着。
不多时,秋绫颠颠跑过来,悄声跟魏妈妈说:“能不能让大奶奶出来下,先前拟好的菜单子缺几种菜做不出来,是减还是换,得大奶奶定夺。”
魏妈妈低声跟宋青葙说了。
宋青葙道:“让她等着,我这里还得给老夫人请安。”
秋绫没办法,跟红梅要了把杌子,在阴凉地坐下了。
再过会,千玉急匆匆地赶来,对着红梅长揖,“麻烦姑娘给大奶奶回个话,屏风找出两挂来,不知道用哪件?另外酒席用的桌椅也抬出来了,上面铺什么桌布插什么花,得请大奶奶拿主意。”
红梅轻手轻脚地俯在宋青葙耳边低语几声。
宋青葙皱眉,“等我回去再说,天大的事儿也比不上老夫人重要。”
千玉跺跺脚,跟墙角蹲着的远山凑堆说话去了。
只不过两刻钟,老夫人的小院挤了好几拨人。红梅跟魏妈妈面面相觑,无奈地摇摇头。
宋青葙面色平静,仍恭敬地垂手等着。
老夫人坐不住了,“哼”一声,睁开眼睛,瞧瞧窗外的人,又看看地上站着的宋青葙,没好气地问:“及笄礼设在哪儿,请谁来插簪?”
宋青葙不紧不慢地回答:“摆在蓼花亭,蓼花亭旁边又搭了座亭子,两座亭子连起来,正对着月湖,地方很宽敞,要是天冷就三面围上屏风,既透气又挡风。正宾是武康侯夫人,有司是我大舅舅家的表嫂,赞者是诚意伯家的九娘。”
老夫人心里盘算,武康侯夫人插簪,诚意伯家闺女当赞者也说得过去,可怎么还夹着她的表嫂,她母亲出身商户,表嫂定也是商户人家的闺女,到时候缩手缩脚小气巴拉的,没得让人看笑话。
及笄礼中,有司负责托着发簪、梳子、发笄等物,通常由家里的姐妹担任。赞者则是正宾的助手,通常由及笄者的好友担任,赞者地位越高,及笄者越有面子。
宋青葙本来是想让钟琳当赞者,丁九娘当有司,可钟琳听说大舅母跟表嫂也来参加及笄礼,极力推荐表嫂。
秦钰也说嫂子的表嫂也就是她的表嫂,跟姊妹差不多。
宋青葙没办法,只好安排表嫂当有司。好在表嫂身子已经六个月,孕吐早已过去,站上半个时辰没有问题。
老夫人板着脸,跟官员考绩般问了个仔仔细细,宋青葙答得头头是道有条不紊。
魏妈妈听着心里感叹:不但吃的玩的准备得妥当,连何处更衣何处洗手都安排得细致周到,大爷算是苦尽甘来,经过先头两个不靠谱的,终于找了个靠得住的。
老夫人盘问半天,见挑不出纰漏来,不耐烦地扬扬手,“行了,回去吧。”
宋青葙笑着问道:“明儿差一刻巳初我让人来接您,您是坐凉轿还是暖轿?暖轿太憋闷,不如坐凉轿,再给您加条毯子挡挡风。”不等老夫人开口,曲膝福了福,离开。
魏妈妈暗笑,大奶奶真会说话,凉轿还是暖轿,二选一,根本不给老夫人拒绝的机会。
老夫人嘟哝声,“没规矩,”将念珠放下,吩咐魏妈妈取过妆盒,从里面选了支赤金点翠镶红宝石发簪递给魏妈妈,“送去明天给钰儿用,没得给外人插簪,不给自家孙女儿。”
魏妈妈乐呵呵地接过来,“老夫人可精明着呢,哪样都没落到外头去,这孙媳妇跟孙女儿一样,都是自家人。”
老夫人叹口气,“你怎么跟慧真一样,处处为她说话,她到底哪里好了,论模样,不如钰儿,论品行,还不如西跨院那位,至少人家没闹出丑闻来……这儿子也是,孙子也是,没一个按着规矩来的?”
魏妈妈道:“听街上那些传言怎么说都没用,都不如自己眼见得实在,大奶奶进门三个多月了,可从没行差踏错过半步。”
老夫人沉默会,“哗哗”翻起了经书。
宋青葙带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回走,迎面遇到了秦镇。下人们很机灵,自觉地放慢了步子,远远地缀在后面。
宋青葙问:“你不是说去田庄,怎么也过来了?”
秦镇笑道:“本来是想跟你说声中午不回来吃饭,听新月说你在这里,就来看看。祖母有没有为难你?”
宋青葙歪着头笑,“没怎么为难,而且,”朝后面努努嘴,“这么多事情等着,老夫人也是知道的……其实,我原打算让他们都去问老夫人的,想想还是算了。倘若下次老夫人再这般,那就把家事都交给她。”
秦镇看着她促狭的表情,问道:“既然有这么好的点子,怎么不早些用?”
宋青葙实话实说,“刚进门总得装几天小媳妇做做样子,现在摸清了形势,就原形毕露了。再说,不是有你在背后给我撑腰吗?”
秦镇朗声大笑,陪宋青葙回到望海堂,又说了几句闲话,才一步三回头地出门。
是夜下了绵绵细雨,天明之后,雨雾消散,蓝天一碧如洗,晴朗高阔。
刚过辰正,大舅母就跟大表嫂来了。宋青葙陪她们在望海堂转了转,大舅母赞道:“这个院子位置好,冬暖夏凉,地方也宽敞,就是布置得素净了点,刚成亲的小两口喜庆些才好。”
新月轻手轻脚地端来托盘,托盘放着两个茶壶,给大舅母沏得是信阳毛尖,给大表嫂的却是红枣枸杞茶。
大舅母撇了眼新月没说话,大表嫂却笑了笑,“这个丫鬟很标致。”
并没有表现出特别的在意或者担心。
宋青葙并不希望别人太多地关注到新月的相貌,因为别人的关注往往含着怀疑,怀疑她可能行为不端勾引秦镇。
当接受太多这种怀疑,有些人会莫名地产生一种报复心理,你们既然怀疑我勾引人,那我就如你们所愿,否则岂不白担了这个名声?
新月很聪明,聪明就意味着对别人的看法更加敏感,倘若气量稍窄些,很容易受到挑拨做出非分之事。
一盏茶喝过,武康侯夫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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