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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前脚刚走,令狐薄便从旁边花树处现身,心下又好气又好笑,他见她最近都累着,不愿让她再整夜折腾,才诳她去休息,岂知她终是按捺不住,跑了出来,她的内功修为虽极高,却怎比得上那老者高深?他适才分明听得四公主房间内有异响,应是那老者躲在四公主房内,她一出现,房内便只剩下四公主与晋望之兄妹的呼吸之声,分明是那老者隐匿了自己的气息。
他附身窗旁偷瞧,果然从柜里走出一人,正是那位老者,他依旧蒙着面,一身夜行衣的装扮。
见他出来,晋望之转头,低声问道:“她走了吗?”令狐薄皱眉,灯光下瞧得极分明,晋望之脸色极为苍白,难道真是他?
那老者点头,走过去扶住他微微颤晃的身体,低声道:“没想到南宛的摄政王武功竟这般厉害,不在老夫之下……那个丫头便是刘匀泽那老匹夫的徒弟?”
晋望之点头,气息越来越粗重,右手按在胸口:“她是如是说的,你……不要动她……”
令狐薄一怔,性命相关时,晋望之倒真是对她流露出几分情意。英眉微蹙,听那老者的口气,他似乎与何清君师父相熟,并且有过节……若仅是那老者和天晋使团的任一人,他都可暗中除掉他们,不留任何蛛丝马迹,但此人是晋望之,此事反倒有些棘手了,晋望之无论如何不能死在南宛。
但若不除掉他们,他担心,何清君知道吴山银矿之事会为她带来不测,若她落在那老者手里,就算晋望之有心护她,都护不住她,何况,他不认为晋望之会为一个女子损害身为太子的利益。
那老者睨他一眼,几不可闻的冷哼一声,未置可否,反而道:“那个丫头武功极高,假以时日,武学成就不在刘匀泽之下……”只露在外面的那双眼睛眯了眯。
因他是侧身,令狐薄看不清他眼里的情绪,但听得出他言下绝无好意,此人务必得除之。
“来,老夫带你去内室疗伤。”
令狐薄身形一晃,如鬼魅般闪出紫毓宫。却瞧见紫毓宫外一条人影隐入旁边高墙的拐弯处,他忍不住勾了下唇角,身形微晃,飘出十余丈,然后偷偷返回,躲在暗处。
只见何清君鬼鬼祟祟地从暗处跳起,跃上宫墙,蹲在门楼旁侧静候着……令狐薄眼角抽了一下,精神可嘉,姿势太不雅。
此时宫墙门楼上的何清君哪管自己姿势雅不雅,正抓头挠腮地着急着呢,心里琢磨着,自己是不是失算了,难道那老者真不在紫毓宫?但她瞧着晋望之……像是受伤了吧?她后来省起,那老者武功远高于她,若他在房内,压低呼吸的话,她自然听不到,所以不如到紫毓宫外守株待兔。
她等啊等,等了半个时辰又半个时辰……终于蹲到双脚发麻,干脆骑在墙头坐着,坐了一会,她自己囧了,她这是在演墙头记吗?赶紧将双腿缩回,背倚门楼,双腿都规矩盘在墙头上。
令狐薄则在对面宫墙上倚墙抱臂小寐,暗忖,他这个护卫,还真是难得一见的好耐性,就是不知她在搞什么名堂,却又怕她遇上那老者吃了亏,只好在此陪着。天气虽冷,好在他二人俱有内功护体,不怕寒气侵体。
又过了不知多久,忽见一条人影从紫毓宫窜出,速度极快,何清君精神一振,倏地拔起,大喝一声:“梨花暴雨针!”跟着手里的暗器筒:“砰”地暴开,无数细针如梨花暴雨般射向那条人影。
令狐薄直起身子,望向何清君,梨花暴雨针?
那老者闻听“梨花暴雨针”这五个字,立时挥剑舞成一团剑气罩,将那暴雨针挡在剑气罩外。
令狐薄正在纳闷,这“梨花暴雨针”虽然极为厉害,但想制住那老者,本就不太可能,她竟还先向他通报一声,她要用“梨花暴雨针”。她这是打得什么主意,正想着,却听何清君嚣张地叫一声:“倒!”
果然那老者迎声倒下:“扑通”掉下宫墙。
何清君嚣张大笑着跳下宫墙,负起已经失去知觉的老者,朝紫毓宫大叫一声:“太子殿下,有刺客夜闯紫毓宫,已被属下拿下,请太子殿下安心就寝!”
语毕,负着那老者发足便奔,嘴里还念叨:“莫道我卑鄙,是你们先卑鄙用磷火祝融的,嘿嘿,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那老者为晋望之运功疗伤后,便趁夜出宫,让晋望之自己在在屋内打坐,再运功调理一会,却突然听见何清君大喊一声,登时气得吐血,竟无法自行出来。
令狐薄待何清君负着老者走远,纵身跳上紫毓宫的宫墙,只见紫毓宫内一片安静,似乎适才的一切都未发生。不禁勾唇一笑,何清君讲究使了什么手段,竟令武功那般厉害的那老者一头载下宫墙?
提气疾纵,回到养义宫,却见何清君早将那老者五花大绑的丢在养义宫的正厅地上。见他回来,兴冲冲地迎到门口:“千岁大老爷,你去哪里了?属下正找你呢。”
令狐薄忍俊不禁,缓缓走到堂上坐下,看来今夜不用睡了。“你去了哪里,本王便去了哪里。”眸光落在仍在昏迷中的老者身上,问道:“你使了什么手段令他载了这般大的跟头?”
何清君嘴边挂着熟悉的得意笑容:“我在梨花暴雨针上淬了钟师妹给我的晕里香,虽然是香,却是无色无味,威力无比,只需在丈余外闻一下,便会失去知觉,就算他内力再高,半个时辰内,也决计醒不过来。这老者只顾运剑抵御梨花暴雨针,却未想到暴雨针是虚,其上的晕里香才是实,他剑气越厉害,催动晕里香越快。哈哈!”
令狐薄无语,她确实挺卑鄙的,连这种江湖不入流的手段都用上了。
“千岁大老爷,如何处置他?”
令狐薄起身,扯下老者脸上的面巾,只见老者约摸五十多岁的年纪,相貌普通,他细细回忆了一番,好像并未在天晋使团见过此人。
“杀了罢。”
何清君愣住:“这就杀了?我好不容易才捉回来的,咱们至少等他醒了问几句话吧?”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夜长梦多?他偷听到你知道吴山银矿之事,若不杀他,你便多一分危险。”
何清君先前也是这般担心,此刻反而没了那种担扰,那老者既是天晋的人,那他必已将消息透露给了晋望之,杀了他也无用,天晋只知吴山确切有矿,好在并不知道具体位置,自己只需防着天晋便暗招就好。
“属下还想问问他,是如何破了这玲珑阵……”
令狐薄不语,她毕竟是江湖中人,最看重师门,这老者分明与她师门有关,不让她问个明白,她总是不会甘心。
“要问就快些弄醒他问。”
“是。”何清君走到桌旁,拿起那壶凉茶,倒了一杯,泼在那老者脸上。
那老者咂巴咂巴嘴,只是转了一下头,将脸转向另一侧。
她再倒一杯茶泼向他的脸,他仍是咂巴了两下嘴,何清君“咦”地一声,再连泼两杯,他终于“唔”地一声睁开眼:“好大的雨啊!”
何清君笑吟吟地凑过头去:“是啊,好大的雨,前辈起来避避雨吧。”
那老者瞪着她片刻,忽地反应过来,一个鲤鱼打挺,坐起。倒把何清君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仰。
令狐薄身形一晃,出手如电,一下点了他胸间穴道,令他再无法动弹。冷冷地对何清君道:“要问什么快问!”
何清君看一眼令狐薄,讪笑:“前辈,晚辈只想问一下,你跟我师父刘匀泽,可有什么关系?同门还是仇人?”
那老者冷冷瞪着她:“仇人!”
“仇人?什么仇?”何清君忙问,他果然和师父有仇?是什么样的仇令师父矢口不提两人之间的事?
“情仇!”老者倒是坦然,毫不隐瞒。
“……”何清君只觉额上滑下一滴冷汗,情仇?真的假的?他两人都这么老了,居然……情仇?师父素来对师娘忠心不二,情仇……难道这老者竟与师父争夺师母?还是师父年轻时另有所爱?
令狐薄嘴角也抽了一下,似乎想笑,却终是没笑出来。
“可否请教前辈尊姓大名?”她客气地问着。
“你不配知道!”那老者也不客气地回答。
何清君语窒,看一眼令狐薄,现如今的人们都不知道“口德”二字怎么写了吗?憋了半天,道:“前辈再厉害,身份再高贵,现今还不是落在在我这低贱之人的手里?前辈若觉得我不配知道也不要紧,你既是师父的仇敌,我杀了你,一了百了,师父他老人家一定会高兴的。”
那老者轻蔑地睨她一眼:“你若杀了老夫,你师父必会自戕而死!”
此话一出,不止何清君,连令狐薄都惊得站了起来。何清君抱头蹲到一边去,师父啊,你这个万人嫌的老头子,到底惹了多少麻烦啊?师祖一定是被你活活给气死的!
令狐薄冷声道:“她若杀了你,不过是杀了一个无名刺客,她师父又怎知杀的是谁?”
这下轮到那老者语窒了。
何清君想为他鼓掌了,摄政王就是摄政王,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就令那老者哑口无言。她暗哼一声,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拔剑向他走去。
令狐薄装作未瞧见,将头转向一侧。
那老者却忽地道:“老夫刘匀松,乃刘匀泽的亲生大哥!”
何清君双足顿住,愣在当地。师父的亲生兄弟?师父啊,你老人家几时有过亲生兄弟的?你老人家竟与亲生兄弟是情敌?是那个女人这么大魅力啊?难道你们兄弟是为了个女人反目的?
令狐薄微微一惊,心下不爽,若是她师父的亲生兄弟,倒是不便出手杀他了。提起刘匀泽,那老者眼里难掩仇恨,咬牙切齿地道:“当年他用卑鄙手段逼得老夫舍了心爱的女人,不得不背井离乡,叛离师门……”
何清君喃喃低语:“就算是师父的亲生兄弟,我便杀不得了吗?”
刘匀松道:“你杀不得,你师父当年愧对于老夫,对老夫指天发誓,不管发生何事,乐山上下绝不杀老夫,若违誓言,他自戕谢罪。”
自戕谢罪,何清君面无人色:“……”心下泪奔,师父啊,你倒底使了多卑鄙的手段夺了他的女人啊?这是要她的命啊!
“当年老夫对此誓言不屑一顾,我刘匀松武功盖世,乐山上下,哪一个入得了老夫的眼,便是刘匀泽那老匹夫亲自出手,都未必是老夫的对手,他竟敢大言不惭说什么饶恕老夫……”刘匀松恨恨地说着,一副恨不得将刘匀泽生吞活剥的表情。
何清君想为师父辩解两句,却又觉得底气不足,嗫嚅半晌,道:“说什么武功盖世,乐山上下,没人入得了你的眼,还不是落在了本姑娘的手里。”
刘匀松凌厉的眸光扫她,厉声道:“刘匀泽的徒弟果然跟那老贼一个德性,竟用如此卑鄙下流的手段!”
“……”何清君深吸一口气,怒道:“喂,若论下流手段,也是跟你们学的!是你们先用磷火伤人的,那时你怎么不说卑鄙下流?”
刘匀松睨她一眼,未再理她,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刘匀泽那老匹夫虽然当年用卑鄙手段得到她,照样未守住她……听说刘匀泽便在京城安洛附近,你不妨找到他问一下,瞧瞧他有无脸面见老夫。”
师父在京城附近?何清君搔搔脑门,他是追着师娘来到京城吗?突然眼睛一亮,必定是师娘进京找柳含烟,她只要看住柳含烟,必能等到师父。转目看向令狐薄,却见他眸底闪过一丝喜悦,仿佛是她的错觉般,一闪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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