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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姑,这个人根本不是姐姐,我们再确认一下好不好,不要急着火化。”她试图去劝宋恬。
可是劝又怎么样?
她忘了宋恬是一向怎么看她不顺眼的,所以她的话宋恬连听都不耐烦。只听到前半句就已经烦感。她目光犀利地望向宋凝久,问:“宋凝久,你想干什么?”她害死了一瞬还不够,难道在这样的日子还不能让自己的姐姐入土为安?
“姑姑,不是这样的,这人根本不是姐姐。”她拦着人,不准他们动作。
“你胡说什么,你姐姐都已经死了,你还不让她安宁。”一身素服的宋恬是真的疼宋一瞬的,这会儿样子看上去憔悴许多,眼睛也肿肿的。
在她眼里,始终不能也不屑去理解宋凝久的行为,甚至从来都没有好好听她说过一句话。
“姑姑,你一定要相信我,这个不是姐姐。”如果她被当成姐姐烧掉,那么真正的宋一瞬该怎么办?
“不要听她的,赶紧。”宋恬指挥其它人。
尸体在海水里泡了几天,早就面目全非。从冷库出来不宜耽搁太久,不然便会发出恶臭。
这些人自然听宋恬的,有人企图将宋凝久拉开,宋凝久挣扎之际撞开透明的尸棺,拽盖尸体的白布被刮起,露出下面的尸体。
那是一具被海水浸泡腐烂的女尸,尽管四肢健全,却早就分辨不出面目。虽然被整理过仪容,也换了衣服,可是仍然惨不忍睹。
许多人望了一眼,都纷纷转过头去干呕,就连宋恬看过一眼就不忍心再看,也不敢多看,深恐恶梦缠身。更何况是宋凝久,若是知道是亲姐姐,她或许不怕,可是她明知道不是。
这会儿见了自然恐惧,又加上她身体本来就舒服,便恶心起来,捂着胸口干呕。
“赶紧盖上。”宋恬急嚷,眼睛却是漂浮的,就是不敢往尸体的方向落、直到有人说盖上了,她才指挥人将尸体推进去。
“姑姑,你听我说,这人真的不是姐姐。”宋凝久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
“她穿着一瞬的衣服,身上带着一瞬的东西,怎么可能就不是一瞬?”宋恬不耐烦地反问。
她倒也希望不是宋一瞬,可是不是宋一瞬又能是谁?是她宋凝久吗?她现在的心情,就是恨不得宋凝久能代替了她那个乖巧聪明的大侄女。
“姐姐的锁骨上有个胎记,她有吗?”宋凝久说出姐姐的特征,据理力争。
宋恬说:“你以为我没有查过,她脖子下面……的肉被人挖掉一块,身上多久伤痕。”早就辨不清了。
一瞬啊,她的一瞬,不知道死前遭了多少罪,宋恬提到这些,就又哭起来。
“姑姑,她真的不是姐姐,我们再缓一缓好不好?”宋凝久苦苦哀求。
“宋凝久,你有什么证据,有证据你就拿出来。”宋凝久哑口无言,因为她确实没有证据。
宋恬一看她的反应,不耐烦地直接拽开她,让人动手。
眼见那些人越过自己身边,宋凝久也着急,她抓着宋恬的手臂,苦苦哀求说:“姑姑,你信我一次,就这一次好不好?”
宋恬则厌恶地看着她说:“宋凝久,你记得你奶奶是怎么死的吗?当年我离开医院的时候,是你向我保证看住奶奶,让我信你,可是害死她的东西却是你亲手给她喂下去的。”
“你害死了我妈不算,你又难道现在连一瞬死后都不想给她一个安宁?”宋恬句句指责,每次想到过去那些事,都恨不得啃咬宋凝久的血肉。
宋凝久摇头。
她不知道的,当年,她真的不知道。
奶奶当年的身体很差,已经是晚期住院的地步,不能吃很多东西。那时她只有十岁左右,她哪里知道那些?
只记得那时奶奶住了很久的院,她因为从小跟在奶奶身边,所以与她特别亲。奶奶病后她虽然被接回了父母身边,每天还是会跟着爸爸、妈妈来医院守着奶奶。
那天爸爸、妈妈有事先走了,晚上的时候姑姑本来是要带她回去的。她却因为是周末不上学,坚持陪着奶奶要留下来,宋恬出便同意了。
夜里的医院很安静,她一直守在昏睡的奶奶身边,半夜的时候奶奶醒来说饿。护工不在,她就跑出去,连跑了好几家店才买到一些粥,然后喂奶奶吃了。本来很好的一件事,护士看到还夸到她懂事乖巧。
她看到奶奶吃饱后睡了,自己也觉得很满足。她记得自己最后是在陪床上睡着的,不知睡了多久就被吵醒了。病房里有好多好多人,他们都围着奶奶的病床。
赶来的妈妈将她懵懂的她抱了出去,后来,她听说奶奶死了。冰冷寂静的夜间医院里,回荡着姑姑凄厉的哭声。
她也很难过,可是总是对她笑的姑姑不见了,看到她就一脸嫌恶,甚至生气不顺时就会掐她两把。就连爸爸对她的态度也是淡淡的,比原来更淡。
妈妈对她还好一点,可是姐姐自小身体不好,占了她大部分精力,她就仿佛成了宋家最多余的人……
她不懂,一直都不懂。随着年龄渐渐长大,她才知道奶奶是对干果过敏,而她那天买的粥里,恰巧有杏仁粉。所以真的是她害死了奶奶,她最爱最亲的奶奶。
她永远记得奶奶那粗糙的手掌摸着自己的感觉,那是别人都给不了,也没有给过她的温暖。
可是她能怎么办,她也很自责,很难过……当她从思绪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尸体已经被推了进去,宋凝久想去阻止,却被宋恬拽住。两人拉扯间,她的上衣扣子便绷掉了两颗,正露出锁骨间鲜红的吻痕。
是的,刚刚烙印的,都还未转成深色。
宋恬见状气得浑身哆嗦,瞪着她,指着大门外骂:“你给我滚。”
她姐姐遭遇不测已经死了,她不是不知道,她居然还在这样的日子里与男人鬼混,真是个没有良心的东西。
“……”宋凝久看着她想解释,可是掀了掀唇却没有发出声音。
姑姑的样子,她说什么她也不会相信吧?更何况她的话,姑姑例来都听不进去。冷不防,宋恬扬手就想甩她一巴掌,腕子却被扼住。
不是别人,正是送宋凝久过来的靳名珩。
“我说过,她不是你能打的人。”靳名珩不将她们这出家庭伦理看在眼里,仿佛一切与他无关。但是动他的人,他却是不允许的。
宋恬看着他,然后转眼凶狠地瞪了眼宋凝久,笑:“好,宋凝久,你果然是个没良心的东西。”
怪不得姐姐要火化都来得那么迟,她是一直都盼着宋一瞬死的吧。只要死了,她就能代替,能成功嫁进靳家?
果然是个心计深重的丫头,不然当年也不会害了一瞬。这般想着,看着宋凝久的眼睛就像在看一条毒蛇,充满了厌恶和憎恨,然后愤然转身离去。
宋凝久也想追过去,却被靳名珩拦下:“你阻止不了,尸体已经开始焚烧。”
宋凝久看着他,问:“为什么,你明明可以阻止的,为什么不帮我?”
相对起她的激动,靳名珩虽然在笑,脸上的表情也漠然许多,他说:“我为什么要帮你?”
他这副欠扁的表情,宋凝久真想抄起只花瓶朝他砸过去。不过他说的对,他为什么要帮她?他这么恶劣,帮她才是有鬼。
其实警方既然已经出具了证明宋一瞬的证明,就说明有人在动手脚,宋凝久还是将事情想得太单纯。
最终,尸体还是没有阻碍地被火化了,宋凝久脸色灰色站在那里,不知怎么腿一软就跌在了地上。
骨灰被装入骨灰龛里由宋恬带回国,离开前看到跌在地上的宋凝久,想到自己从小疼爱的宋一瞬,依旧恨得咬牙切齿。她始终不明白,为什么这个祸害不去死?为什么一定要她们家的一瞬遭遇这种不测?
靳名珩陪她站了一会儿,向她伸出手,说:“走吧。”
宋凝久满脸悲伤,目光怔怔地望着眼前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想到她在自己身上的肆意撩拨,想到他给自己的屈辱,想到他明明可以帮自己,却选择袖手旁观。
眼眸里闪过仇恨的光,抓住便狠狠咬了下去……
靳名珩没想到她真的会咬,猝不及防竟真的被她咬了个正着。吃痛地蹙紧眉,看着她带着恨意的模样,任她尖利的牙齿嵌进他的肉里去。
宋凝久的唇齿间已经弥漫出血腥的味道,下嘴的那一刹那里恨的,恨不得啃他的血,吃他的肉。她几乎是使尽了力气,只到感觉牙齿发酸,才慢慢放开。
靳名珩皱眉忍耐,等着她松开自己,虎口上带着深深的牙印子,淌着血,可见她是恨极了自己的,虽然可能更多的是带着发泄的成分。
他知她心情不好,也没有与她计较,只沉着声音,说:“走吧。”
这样不计较的态度反而令宋凝久诧异,特意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已早一步往外走去。
车子就停在不远处,助理就候在车边。前后四辆车,甚至比起那天在国外相遇的排场还大。
两人上了车,前后车子开路护航,车子一路车出去。
坐在副驾驶座的助理透过后视镜看到宋凝久唇上的血迹,又看到靳名珩虎口上的血迹亦是一惊。
他的目光在后视镜中与靳名珩对望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转头将纸巾盒递过来,小心地喊了声:“靳少?”
这下嘴可够狠的,他也是第一次见有人敢这么靳名珩,也跟着心惊胆颤。
靳名珩没接,而是将目光睇向宋凝久。
宋凝久不是不知道他的意思,只是当没瞧见,目光望向窗外。此时的她,没有心情与他纠缠。
这可把助理为难坏了,他乞求地看着宋凝久,喊:“宋小姐……”那意思好像在说,她就帮靳名珩处理一下吧,不然靳少发起火了,后果很严重。
宋凝久看着他,伸手抽了两张纸巾,当然不是给靳名珩处理伤口,而是打算抹掉嘴角边沾的血迹。手却被骤然抓住,她抬头看着突然欺过来的他。
他说:“吃下去。”
宋凝久不解地看着他。
靳名珩捏住她的下巴,唇细细吻过她的唇,将上面的红色血迹舔了个干净,然后卷进她的嘴里。
宋凝久想想都觉得恶心,要拒绝,他却不容拒绝,舌头一直堵在她的喉咙口,强迫她咽下去。
她自然不肯,可是推又推不开他,两人就这样对恃,唇齿纠缠间,她还是被迫吞咽了混和着他唾液的口水。
靳名珩放开她时,她转身打开车窗,趴在那里呕吐起来。只是干呕了几声,始终也没吐出什么。一咱她都坐在敞开的窗户边,手捂着胸口,那股恶心感一直不曾消褪。
最难受,莫过于这样难受,却又吐不出来。
车子并却没有回酒店,而是停在了某个建筑面前。大楼看上去只有五层,像个会馆。但是门庭冷落,透着份神秘感,却看不出来是做什么的。
靳名珩首先推门下车,然后转过身朝她伸出手来。
“这是什么地方?”她不解地问。
“放心,不会把你卖了。”靳名珩拽住她的手,将她从车上带下来。
她别无选择,只能跟在他身边走向会馆。在门口就被拦了下来,他摸了一个造型奇特的指环递过去,那些人见了神情立即恭敬起来,将他们请进会馆。
他很自然地拥住宋凝久的肩,两人坐在接待客人的沙发边等待,身后站着他带过来的人。这情形真的不像是生意人,倒像黑社会。
“靳少。”坐了一会儿,楼上便有人迎出来。
是个褐发蓝眼睛的外国人,夸张的臂部肌肉上带着纹身,后面也带了两个保镖模样的人。
靳名珩微微颔首,说:“詹姆斯介绍过来的,最近有什么好货色?”
“请跟我来。”男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靳名珩带着宋凝久起身,她想拽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可是靳名珩虽然不动声色,那只手却扔稳稳地落在她的肩上。
宋凝久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地方,但是整个会馆都很静,静得有些诡异。
一行人随着男人的脚步到了地下室,虽然头顶有白炽灯照亮,光线所及之外却是空旷的黑暗,令人感觉到危险和诡异。
铁门轰隆隆地被人打开,里面的人点头哈腰地向男人打了招呼。目光在触及到靳名珩身边的宋凝久时,目光停滞了一下,有些狐疑。
“怎么了吗?”男人问。
手下摇头,将他们请进去。
地下阴冷,走廊两侧好像全是笼子,里面带着影影绰绰的,隐约可以看出来关的是人,低低哭泣和嚎叫声四起,感觉就像孤魂野鬼的炼狱一般。
尤其是随着那些人移动,甚至可以听到铁链子的声音,吓得宋凝久差点尖叫出来。
“靳少来得很是时候,前几天刚到的一批好货色,明天就是拍卖会。”男人一边引着两人往里走,一边说。
拍卖?
宋凝久闻言睁大了眼眸,简直不敢置信,他们要拍卖活人蚂?她仰头看着身边的靳名珩,他脸上的神色淡淡,并没有任何意外之色,说明他是知道的。
突然,觉得连他都陌生起来。
男人走到最里面停了脚步,然后听到啪地一声,四周的大灯大开,眼前的光线一下子就亮起来。
四周果然都是铁笼一样的棱子,里面大约十来个衣衫不整的人,有女人,也有男人,甚至还有孩子分别关着。各色人种齐全,但是无一例外,他们外貌都是出色的,任何一个站在外面的街头,都会令人惊艳侧目。
可是此时的他们衣衫是破烂,肮脏的,目光恐惧地盯着他们,有的甚至已经神情呆滞、茫然,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未来将会如何。
“靳少可以先看看有没有看上的。”那男人笑着说。
靳名珩搂着宋凝久上前,她抗拒地不肯迈步,还是被他强行带了过去。
宋凝久不知自己为什么害怕,大概是因为人性吧。她无法理解在现今这样的法制社会,居然还会出现买卖人口的事。可是不管她怎么抗拒,她还是被靳名珩带了那些笼子前。
看似是笼子,里面其实还加了一层玻璃,所以根本触不到里面,里面的人更碰不到他们。
靳名珩扳着她的头,强迫地让她去看。她本以为靳名珩是以此来威胁自己,恐吓自己的,可是当她目光落在最角落里那个身影上时,突然就说不出话。
那个女人缩在最角落的阴影里,虽然只是缩着没动,头深深埋在臂弯里,她还是清楚地认得出来,那是宋一瞬。
“姐——”她激动的喊声没叫出来,就被靳名珩捂住嘴。
“你如果不想害死她,现在就别相认。”靳名珩贴着她的耳朵低语。
宋凝久看着他,又看看周围的人,她知道凭她的力量是带不走姐姐的。
宋一瞬仿佛是听声音抬起头来,宋凝久明明看到她的目光朝自己这边看过来,可是她却像什么也没看到一样,又将头埋在了臂弯间。
那一刻她突然明白,这玻璃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单面玻璃,姐姐是看不到她的。她们明明近在咫尺,却无法相见。她有些悲伤地将目光一直定在姐姐身上,眼睛忍不住温热。
其实很想很想喊她过来,哪怕只是确定她没事,可是她不能,她怕给姐姐带来更多的麻烦。
没一会儿,靳名珩便带着宋凝久离开。她着急地看着他,想求他跟带他们来的人交涉,却只换来让她稍安勿躁的眼神。
“靳少如果有兴趣,明天再过来。”临离开前,男人递了张烫金的请贴给他。
靳名珩收了,坐车离去。
宋凝久一路上都如热锅上的蚂蚁,却不得不强压着内心的躁动,一直忍到回到酒店的客房,她迫不及待地抓着他的手问:“真的是我姐姐是不是?”
虽然隔得很远,虽然只是一个影子,但是她无比笃定。这么问也不是不确定,只是猛然知道姐姐的消息,她是兴奋的。可是想到那个状况,想到姐姐不知是不是又遭遇了什么惨烈的事,都令她跟着心惊肉跳。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相对于她的震撼,靳名珩则反应平平。
“求你救她。”宋凝久乞求地看着他。
只要想到姐姐在那个地方多待一秒,她都坐立难安。
靳名珩闻言看着她,唇角勾勒出迷人的笑,问:“小久儿,我可以救她,要是我为什么要救她?”
为什么?
姐姐是他的未婚妻,难道不该救?
她掀了掀唇,在接触到他漠然又充满兴味的眸子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靳名珩抽回自己的手,走进书房。昨天谈得差不多的计划案,他还需要好好整理一下合同。还有就是救宋一瞬付出的代价,他也给她时间想清楚。
宋凝久站在那里,他的态度她不是不明白,他要的不就是自己妥协吗?想到姐姐,想到拍卖,想到她经历过的那些事,她都忍不住浑身发冷。
可是除了靳名珩,她知道就是爸爸也救不出来。那些人敢在这样的法制社会下买卖人口,自然是有背景的。且不说钱,就是进那道门也只有靳名珩手里的请贴才可以。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目光落在关闭的门扉上,她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只有这一条路了!
脚下虽然千斤重,她还是毅然、决然地走过去,推开门。
坐在办公桌后的靳名珩听到动静抬头,就见宋凝久走进来,行至他的办公桌前,问:“什么事?”
宋凝久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然后慢慢抬起手,一颗颗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