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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国长公主乃是为国出嫁突厥,此乃大功。但是,那时候突厥势力仍大,所以哀家哪怕是心中十分痛惜,却不能为其加封以示哀悼,就连先帝夜夜梦回,又何尝不是痛呼晋国长公主的名字?这件往事因为哀家的刻意掩盖,朝中知道的人已经不多了,今天之所以说出来,便是有一件事要告诫诸卿!”
太后倏然站了起来,脸上露出了森然冷色,话语声亦是提高了起来“王家公主郡主既然享受了别人所不能得到的尊荣,衣食住行尽皆为上品,那么,为国远嫁便是理所应当。可是,诸卿身为朝廷大臣,在宗女远嫁,将士浴血奋战的时候,又该干什么?尔等比黎民百姓的生活何止优越千倍万倍,既不用抛头颅洒热血,也不必在异族的包围下过完一生,又有什么理由不为朝廷恪尽忠诚?不要以为哀家老了病了就什么都不知道,抬头三尺有神明,即便没有神明,哀家的眼睛也没有瞎!”
太后先前的那番话终于撕开了崔夙心中多年的谜团,然而,这后面一番饱挟着怒气和威势的话更是让她心头剧震,一直以来无法打开的心结终于舒展开了。没错,将士在前方浴血沙场,朝廷和亲异邦的公主也不在少数,但是这些朝廷上的大臣呢?只知道斤斤计较蝇头小利,只知道关心自己的名利得失,他们又做了什么,他们又真的应该得到旁人无法企及的富贵荣华?一直以来,她始终认为,太后动不动就以雷霆大怒将大臣发落于岭南诸郡,甚至于屠戮大臣,却从来没有想到这一层因素!
她扫视着下面的一双双眼睛。。十有**的人都在她地目光下别开了眼睛,只有数人能够与她对视。而这些人,不是昔日在战场上功勋卓著的。就是于朝廷有贡献的,当然。也有大奸大恶地居庙堂之高就得目光高远,平生第一次体会到这个含义,她却已经浪费了太多的时间。那漠漠深宫,难道原本就不该是她地归宿?
在群臣的沉默中,太后渐渐恢复了平静。轻叹一声后便回归了座位“如今大军早已将突厥赶出了原来的地盘,突厥不再是我大吴的威胁,但是,大吴周边还有吐蕃,还有正在崛起的契丹,还轮不到各位懈怠!哀家当年能够在先帝大丧地时候下令大军北征,如今也不会因为年老体迈而不敢用兵,所以,那些和各国使节背地接触的人都给哀家听好了!”
“别以为哀家不敢再杀人!”
重重的一句话仿佛响槌一般敲击在众人心头。即使是像鲁豫非这样心头无鬼的人,也禁不住打了个寒噤,更不用说那些背地里小动作不断的人了。只听大殿角落中咕咚一声。竟有人一头栽倒在地,在寂静的大殿中激起了一阵骚动。
“将那个没用的家伙拖下去!”太后面无表情地一挥手。当即便有卫士上来把人拖走。而剩下的人无不清楚,这个心理承受能力太差的倒霉鬼。估计是不会再有机会跨进这个大殿了。即便如此,躲避着御座上那犀利地视线,仍旧有人双腿发软。
大殿中人太多,再加上左右两殿中仍有官员,太后的视线自然不可能够得到那样高远。因此,在扫视了一阵之后,她终于收回了目光“当初为宁宣郡主加号宁国平安公主的时候,有不少大臣都在背地里有所非议,是,哀家还要维护这张脸,所以很多事情就不便追究了,之所以赏封宁国平安公主,不过是为大家都保全了脸面。那一天如果不是宁国平安公主,哀家能否存身,尚未可知。所以,这赏赐不是太重,而是太轻!自即日起,将宁国二字改作镇国!”
镇国平安公主!
鲁豫非心中大惊,直觉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太后,见太后双颊通红,露在袖子外头地双手还在那里簌簌发抖,顿时生出了一个念头——难道,这一切都是太后在强撑着么?太后若在,朝廷大臣自然是俯首贴耳,但是,倘若太后真的有什么三长两短,封号越高,对于崔夙来说只怕更不是什么好事,除非
他一下子醒悟了过来,慌忙低垂了头掩饰眼中惧色。皇帝那一天地罪过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逆不道,而太后却只是将其禁在延福殿,比起以往两次已经算得上是宽大了。眼下看来,这根本不是宽大,而只是太后在等待那两次重要地分娩而已。可惜,陈淑妃不争气,否则不对,难道陈淑妃的难产也有问题脑海中千头万绪,鲁豫非一时根本理不清楚。直到好容易缓过了气,他方才听清楚太后说出地另一件事——开恩科!
恩科一向不常开,惟有在新帝登基或是有莫大的喜讯或是吉兆的时候方才为之,如今大吴上下还处于先前的动荡无法恢复,怎地突然要开恩科?
“此番恩科不同以往,在进士科以外,另开制举。”太后平复了一下语气,淡淡地说道“制举由三品以上公卿举荐应试,哀家也不用往日那些噱头,只取第三等第四等!”
直到各国使节开始逐渐觐见,群臣尚在先前的惊愕中无法回神。开恩科也倒罢了,但是,恩科和制举直接碰头,这却是从来都没有的。而且太后刚刚明言只取第三等第四等,无疑表示考中制举的人会另有任用,可这任用又是什么章程?即便太后再有本事,也不可能直接将其提拔为宰相吧?
崔夙虽然也听见了有关制举的一些章程,但是,她的心思却渐渐飘到了前面一件事上。封号是什么她可以不在乎,但是,她不能不在乎自己的身世。倘若自己真的是什么遗腹子,那么,当初陈叔陈婶绝对不会说出什么亲生父亲之类的话,更不会将那柄短剑转交给她。那么,她的母亲在当初远嫁突厥的时候,究竟是否新寡?如果不是,这一切的背后,又有怎样的隐情?
望着宝座上淡然接受各国使臣大礼的太后,崔夙心中满是各式各样的疑惑。突然手中的婴儿蠕动了一下,那双一直闭着的眼睛忽然睁了开来。他没有哭,没有闹,只是直直地瞪着她。一瞬间,一股本能的心悸忽然笼罩了她的心灵,倘若一开始就让一个婴儿坐在御座上,真的能够解决一切问题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