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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鹗初尚蒙若无知,他耳力甚为灵敏,奔行之事,发觉身后隐隐传来飒飒衣袂飘风之声有异,便知有人跟踪自己,暗暗一凛,也不回头后顾,加疾轻功身法,电疾而去。
他一面奔行,一面忖道:“听身后衣袂带风声很乱,跟来的人不在少数,自己虽服下伤药暂时稳住伤势,究竟未能妄逞内力拼搏,何况以一敌众,自己如此飞奔,胸膈已隐隐觉得气血翻逆,他们穷追不舍,这如何是好?”
他不由暗暗焦急,继而转念道:“他们定是为探知自己去何处,不然那曾迟迟不喝止动手,自己这一去天风马场,难免为天风马场带来一场无边灾难,不如转向甩开他们!”
心念一定,本是往南行,霍然转向东奔,往连绵起伏岗陵中撞去,他感觉气血翻腾,暗暗大惊。
岗陵上短杉松遍布,苍郁丛密,正好闪躲身形,他晃在一株矮松之后,只见十数黑衣劲装江湖人物,身形伶落轻捷飞赶而来,显然均是非泛泛之辈。
转瞬,十数人已距自己存身之处十数丈远近,急又闪身往前奔去。
他东闪西挪,足不点地飞驰,然而他感到力不从心,满头冷汗,胸膈郁闷,心知再如此漫无目的地狂奔,内伤必再度进发而至不可收拾。
只见远处有座屋宇,隐映在松杉之间,暗道:“无论如何,再也不能继续逃逸,不如且入这户人家躲避一时,他们
万一闯进,自己拼着两筒毒藤棘与敌同亡!”
他一落在这座屋宇之前,略一打量,只见是一茅顶土墙陋屋,显然无人居住,立即掠入,将门掩好。
户内蛛网密结,空无一物,裘飞鹗盘坐于壁角,分扣着两筒毒藤棘,蓄势而等,一面运功导引气血畅行百穴。
突闻户外响起数声细微足声,心知他们找来此处,不由心弦猛颤,一瞬不瞬凝视着那片朽门,只觉扣着毒藤棘的双手掌心是沁出汗珠。
只听一粗豪语声道:“你认准此小子隐藏屋内吗?我看未必见得,这小子又未发现我等跟踪,必是绕道往淮阴走了!”
另一语声又道:“哼!去淮阴,怎会多绕这二三十里路,这小子机灵无比,你准知他没发觉我们随在身后吗?”
裘飞鹗极力运气行功,抑平伤势,门外语声历历可闻,他暗自疑惑道:“他们是什么人?听语气并非老君观及北斗星君门下弟子,却又不似飞花谷青螺渚这斑人!”
一时之间,忖测不出是何来历,门外语声混乱,七嘴八舌,又听一人道:“且不管这些,我们入内探视一眼,比在门外猜测来得妥当此!”
“嘿嘿!听当家说这小子武功出众,不可轻视,何况老当家与青姑娘力主活捉,万一有个什么闪失,非但两不讨好,而且吃罪不起,我们能担待吗?”
裘飞鹗听得一怔,心说:“原来是冷面阎罗满天星手下,满天星为什么要遣人擒拿自己呢?难道是青姑娘叔爷爷恨自己不辞而别吗?他们怎知自己在徐州赶赴天风马场,真是匪夷所思!”
他脑中思索,有如闪电般轮了几百转,饶他聪颖绝顶,也无法忖出这胸中疑结。
屋内昏茫一如黄昏,门外人声寂然,裘飞鹗惊疑不止,暗道:“难道他们都走了吗?”
凝目一瞧,只见门窗隙缝之内透入缕缕浓烟,霎时弥漫全室,不禁大吃一惊,知道他们使出下流手段,这片浓烟如非薰香剧毒迷性之属,于是赶紧摒住呼吸,欲待长身站起,闪到门侧先发制人。
那知脚躁一垫劲,已至半起时,突然腿骨一软,又全身下沉,坐地不能再站起。
裘飞鹗不禁暗暗叹息一声,知重伤之躯虽然稳住,虽经行功导引,但非短短时刻可以复元。
发岌可危,室内白烟腾腾,裘飞鹗此际只有视之淡然,生死认命了,忽见那片白雾侵至近身一尺处,突然止住不再前进,满眼烟云,郁勃翻滚,似浪潮拍岸一般。
这情形,他茫然不解其故,此时他不再思索这一问题,心知满天星手下即将破门而入,手指巳按在毒藤棘筒上,一触即发。
果然不出所料“砰”的一声大震,已半朽腐的木门,登时已被户外众人掌力震开,尘飞如雨,土墙房顶摇憾不止。
须臾,尘雾弥漫中,隐隐见两人亮刃护胸进入,两对眸光宛如寒电般向室中扫视。
裘飞鹗此时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心情转为冷静,一动不动,微睁眼帘,佯装中毒昏死。
忽听一宏亮嗓音高呼道:“这小子真的在此,正是踏破
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嘿鄙!”
得意笑声中,身形逼近裘飞鹗身前。
另一人突然拉了那人一把,低声喝道:“谨防小子使诈!”
那人冷哼道:“你也太小看我了,这‘五鼓断魂香,若无解药,岂是他能忍受得了!”
门外又窜进进六七条身形,一步步逼向裘飞鹗身前。
“砰”地一声微响,走在最前面两人忽狂嗥一声,翻身倒地,后面数人闻声大惊,即知不妙,急欲撤身退回,但毒藤棘宛若电芒星射,来势绝快无伦,哪来得及,但闻数声闷哼,登时气绝翻倒。
正在此时,忽又有三条身形掠入,一见此状,亡魂皆冒,抽身退回。
裘飞鹗毒藤棘再度射出,两人臂部感觉一麻,登时袭涌全身,冲出两步,亦告倒地,只有一人先一步窜出,幸免丧命,头也不回,狂奔逃去。
口口口口口口
夜色苍茫,彤云垂罩,风涛呼啸,夹着远处数声狼嗥枭鸣,显得异常凄凉。
茅屋内忽走出一蹒跚身影,踟踽向南走去。
这身影正是裘飞鹗,他费了三个时辰,勉强调匀真气,挣扎站起,只觉得两条腿依然酸软乏力,他不知道能否支持到天风马场,但他还继续走着。
天性忧郁,却有着一股潜在的毅力驱使他向前而行,彻骨西风,使裘飞鹗不禁连打寒颤,他压抑着内心如焚的焦灼,一步一步走着,满天飞霜,衣履俱湿。
黎明微现曙光,天风马场终于隐隐在望,一渡过顺河就是奔马驰骤,嘶声入云的三角洲。
他到得洲上,纵目一观,虽然他离开马场为时短暂,但眼中景象比去时更为凄凉。
深霜染罩,似雪一样地白,秋风呼啸劲疾,地面丛积枯叶已变为褐黑色,那浓重的落霜,尚无法全部遮掩,雁行悲鸣,曳翅南翔,他不由泛起一阵不可遏制的悲伤。
继而令他惊骇的是,那往常马群激云长嘶声,已不复闻,他心知有异,怀着一腔莫明的心绪,蹒跚走去。
一种难以想像的惨境,首先触入他的眼帘,那散立各处的木屋,已被焚毁的焦干,瓦砾碎木,面目全非了。
显然是遭了火劫,而且是极不寻常的遭遇,马场人手众多,定能将火势遏制才对。
这是谁做下的?他不禁茫然自问着!
裘飞鹗向常彤所居的木屋走去,这木屋已变成一堆零乱的焦砾了。
童年旧居,短短时日竟面目全非,心中有说不出的悲哀,他怀疑这是幻觉,而摆在眼前的却是事实。
他尽力思索天风马场为何遭受如此的惨遇,倘说是匪徒觊觎,有常彤在他们必不能得逞,如果常彤离去,匪徒既然占了优势,就该重建天风马场才是
脑中只感一片混乱,莫衷一是,然而他又伤势转重,气血翻逆,两腿酸软乏力。
于是,他想着再也不能留连马场,需尽最后余力赶去淮阴配一剂药暂稳伤势,再去场主楚文魁家中询问天风马场被焚真相。
他沿着顺河走去,天风马场距淮阴只三十里,他行未及一半,便感头晕目眩,那汹涌刺骨的河风,更使他不支,步履一阵摇晃,终于倒地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