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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子午二时狂冷狂热的现象,日见加厉,逼得柳剑雄只好放弃作画自娱。三数日过去,除开子午二时痛苦得不堪言状外,余暇的时间,闭门潜居,也显得无聊已极,试想,一个生龙活虎般的风云男儿,教他终日不言不笑的困坐愁城,那种滋味,真比死还难受。
独处斗室,实在难以排遣心中积压的郁闷,竟然稚性大发,将怀中的空玉瓶及天山神珠都一起掏了出来把玩。玉瓶固然可爱,但是那颗晶莹洁润的琥珀色“雄精冰魄珠”才一入目,一种照人夺目的光彩,引得他凝目沉思,黑眼珠转得几转,紧皱眉心,似在搜索记忆。
又一幕失去的往事,由淡而浓,鲜明地又映入眼帘,觉愚上人的清瘦慈颜,猛的骤然记起来老禅师说过的那些有关神珠的话。
俊目放光,展眉一笑,扫尽几日来胸中堆叠如山的愁烦,他已然回忆起这颗小珠有一种神奇的功效,能治疗天地间的百虫奇毒。
雪蛊虽是人生的至毒,有了“冰魄珠”难道不可克制?柳剑雄的神智并不完全浑噩,以他还未全被蒙蔽的智慧,竭力推想,待稍悟参透。人在失去生的活力时,对“生”是多么渴求。有了一线生机,登时一把抓起神珠,想是太过兴奋了点,手有点颤动。
神珠入口,一丝辛辣直冲丹田,口内更是津液涟涟,忙不迭的连续吞咽,渐觉气爽神清。
这一天,他竟然忘记了进餐,一连含了十来个时辰。天山神珠,功夺天地,灵验异常,的确不愧是武林瑰宝。打从这天起,子午二时的奇冷狂热,亦再未发作,这一下,可把他喜坏了。
奇迹发现,除开吃饭睡觉外,全部时间,他一言不发的整日将神珠含着。如此一来,旬日过后,病势已大有起色,本是苍白无人色的瘦脸,已是日见丰满,又已红润如玉。
半月过去,柳剑雄已是大好了!不但体内恶毒尽除,即便是失去的记忆力,与一身超凡的上乘功力也都一并恢复。他喜得眉眼重开,心中暗中感怀二哥赠珠的恩德。
灵智恢复,记忆复明,功力更因近日连着调息而精进了不少。他是一个责任心极重的人,人一康复,便又挂念着动身追查“剑盟令符”反把追踪二哥的事放到一边。
另一件事使他作了难,抽身一走,那个救自己的陶姑娘返来发现自己不在,岂不要急死?他踌躇不决的不知是等下去好,还是起身走的好?
他毕竟聪明绝顶,想到姑娘临走时曾说过往通州要解药,心中已自猜出一点来,陶玉兰与古桧之间必有很深的渊源。接着另一念头又已闪过,心想:“古桧落脚在通州,我何不兼程赶去,一方面可迎得姑娘,再者又可趁便查探失宝下落。”决心下定之后,忙叫来店小二,留下口信给姑娘,摒当就道。
离得安庆,奔济南,过沧州,七月初旬,他已来到天津卫。蓦的想到天津卫杨柳青的华氏双雄,银鞭华灵,在襄阳曾得识一面,华荣在北六省名头之健,响遍半个天,想那古桧落脚通州府,华氏双雄必定知道甚详,何不前去求教。
另一种原因,是来到地头上,不去作礼貌上的拜候,似乎不近情理,忙备了一份厚礼,策马直奔杨柳青。
杨柳青,傍运河,临翠柳,滨东淀湖,有北国的“小西湖”之称,景物奇秀,宛若含苞处子,确是一个好去处。
华家堡就坐落在一大片柳荫围绕中,是个宏伟壮丽的庄宅,远远望去,万绿丛中,耸出一角红楼,又是一番气象。
他驰辔缓遏,来到庄前。早有庄丁迎了上来,一看柳小侠英气慑人,像煞是位贵胄公子,慌忙不迭的哈腰迎问道:“公子爷驾临小庄,有何见教?”
柳小侠翻身落马,拱手一礼,说道:“在下荆襄柳剑雄,求见两位庄主,烦管家通禀一声。”随手将手中礼物,捧了过去。
庄丁躬身接过问道:“公子有无名刺,以便小的禀报庄主迎候。”
柳剑雄“哦”的一声,赧笑着摇了摇头,答道:“在下来得匆忙,未曾备就,还请管家多多偏劳。”他心中多少有点自责,怪自己太过粗心,拜候这种武林成名人物,竟糊涂得未备帖。
庄丁微笑着打了一拱,道:“不打紧,请公子爷稍待,小人立刻通禀。”声落,翩然向庄内走去。
瞬息之间,打庄门外向里望去,远远的有两人疾步而来,虽是在三五十丈外,但柳剑雄目力何等尖锐,左边之人,已知是家中见过的的华二侠,右边之人,花白长髯飘拂,是位六十来岁的老者,剑眉虎目,披着件紫色软缎的大擎,长得身材魁梧,英气勃勃,两眼神光灼灼,口角含笑的迎了出来。
不用猜,他已知来人必是名震北六省的武林盟主——金鞭华荣。不待两人近身,连忙紧走了两步,迎着两人纳头便拜了下去。
口中说道:“小侄柳剑雄,叩候伯父金安。”
那身着紫色大氅的老者敞声一阵呵呵大笑,疾忙上前,伸手一扶矮了半截的柳剑雄,笑说道:“贤侄快起来,休得如此多礼。”
随老者一扶之势,柳剑雄站直身子,忙侧转头朝一旁含笑的华灵躬身一揖,华灵伸手一挽柳小侠,说道:“贤侄免礼,自家人,你就不必客气,来,我替你引见,这是家兄。”
柳剑雄疾的又是躬身一礼,华荣及时挽他左手,笑道:“贤侄远道劳累,快别多礼,我们到里面坐下好说话。”
华荣打见到柳剑雄的第一眼起,就已深深的喜爱上了这孩子。
皆因他老年无子,膝前只有俏飞燕华燕玲一颗掌珠,此刻乍见这等灵秀温雅的俊美少年,由不得打心头直乐开了,喜得他哈哈的合不拢嘴,连老泪都随着呵笑声挤了出来。
老哥俩左右一挟,一人把定少侠的一只手往里边走去。
华氏双雄名振北国,威望响彻燕赵,生平像这样迎候访客,真可说得上已属空前。
三人落坐大厅,寒喧了一阵,华荣问起柳小侠北上游侠的原因。他随将奉命历练江湖,及遭遇的一切与探得“神道伏魔令”的下落,简略的向华氏双侠陈述一遍。
近几月里,他斗四霸,挫双凶,战古桧,轰动南北武林,名望日隆,飞天玉龙四字,真是响彻云霄。
双侠对这位远道而来的侄儿的仁侠义行,虽早有个耳闻,但仍属道听途说,有点失真。这当儿,听他款款道来,惊险刺激,扣人心弦。老兄弟俩,着实为这位侄儿的超人胆识,机智,与过人的武功欣喜,更为小天星的险诈,与误投匪人而唏唏不止。
柳剑雄呷了一口茶,倏立起身,躬身一揖,说道:“小侄自不量力,斗胆欲探访通州一趟,两位伯父威名震四海,想来对古桧的为人及通州的长白派巢穴知之甚详,侄儿祈望您老人家教诲。”
华荣深嘉其志,捋须笑道:“我与令尊神交已久,彼此南此相隔,悭缘一面,数十年虽未得一见,但彼此可谓日夕仰慕故人有子如斯,足堪告慰。”略为沉吟,又接道:“通州之行,贤侄应从长计议,不必急在一时,那古桧及通州别业详情,老朽尽一己所知当详告贤侄”
华荣是惊疑交集,他怎会料到那面震动神州,失窃近十年的剑盟令符,竟然是被古桧盗去?他久处北国,对古桧真是知之详尽,提到古桧诡异的武功,像他这种成名的大侠,亦由不得的会冒起一丝凉意。这当儿,面对这位英才,说不出为什么,一股爱怜之心油然而生,他生怕柳小侠去冒奇险。随将古桧的生平及通州的情形,说出一番惊人的话来。
古桧不但因是长白派历代掌门人的嫡亲后裔,武功已得长白派的全部真传,而且在十余岁时,得遇一位隐迹海外高人青睐,传授他盖世绝学的“丧门剑法”使古桧成了目下武林中使剑的第一高手。
这位高人甚且将他一生的成名利器“铁背丧门剑”相赠,使古桧如虎添翼。
使剑的人,无不在招式上求个轻灵,是以历来的宝剑均皆有一定尺寸与重量,大体来说,剑长不会超过三尺二寸,重量更是越轻越好。
铁背丧门剑可就大悖常理,竟比任何古剑要长出尺许,份量上亦重上三倍,此剑不但重,剑叶宽而厚,可当作砍山刀使用,便是制作的材料,亦是天地间不可多见的一种寒星钢母。这种材料,相传是陨星落入东海黑水潭底,经过万年冰冻之后再经提炼而成。是以丧门剑寒气浸肢,离身三尺,常人已是难耐。
它不但有股贬骨的森森冷气,而且锋利得能吹发断毛。古桧天生膂力奇大,抡动这种说轻不重的稀世宝刃,使出那手诡谲绝伦的奇招,武林中一般的使剑名家,竟是没一个能同他走上十招。
长白派处心积虑百十年,替古振斌复仇的恶念日见滋长,常耿耿于怀,这一出了个高手,长白掌门人不但想报得百年灭祖之仇,兼且想将剑盟七门一网打尽,以图雄霸中原。
长白派有了古桧这个好手,第一步,掌门人将他送进刘相国府中任随身待卫,凭藉相国威势,明里暗地的在北方替长白派打下了落脚的根基。进一步,更教他上武当盗取了剑盟令符,暗藏在通州相府别业之中。
古桧后来姘上了那艳名遍武林的陶三姑,得陶家的迷魂东西臂助,更是如虎添翼,不可一世。
这当儿,刘相国已是深得帝宠,密谋不轨,在通州别业之中,密养了长白派奇才异能的死士十余人,古桧早已升任领班,故那通州别业,确是卧龙藏虎。实际上,这所别业已变成了长白派在中原的发号施令的司令台。
柳剑雄到此时方才将陶玉兰的底细摸清楚,也才知道陶玉兰与古桧之间有着一层极其别扭的瓜葛,无怪乎她并不以洁身自爱,柳剑雄不由起了一阵同情的爱怜。
华荣说来没有这般详尽,但他听来已够胆寒的了,才明白何以人家说探通州要从长计议,这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他毕竟是天生侠胆,抱定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决心,坚定了非寻获失宝不休的宏愿。他明知探通州别业,危险重重,但哪能为了艰险而却步?
华氏双雄暗中替他担上了心,嘉其志向,表面上不但未加拦阻,反给他甚多勉励,允予助力,教他从长计议,要他多留几天,实是别有用心。
原来早在三月前,银鞭华灵贺寿返家时,将在襄阳见到的事详细的向哥哥禀陈了一遍。华荣对柳彤可说是仰慕至极,彼此均是领袖一方,是以攀交之情,与日俱增。这一听说柳彤的儿子柳剑雄即席一显身手,如此英雄了得,竟然博得天下英雄致送“飞天玉龙”的雅号,必是人也生得俊朗,不由得就想到爱女身上去。
华荣私下盘算,爱女俏飞燕长得艳盖京畿,侠名遍燕赵,提起俏飞燕华燕玲,在京津石门一带,真是妇孺皆知,仍旧待字闺中。他想如与柳门联姻,那真算得上英雄儿女,门当户对。
近日间,华荣已与老夫人参商了几次,有心教华灵再走趟襄阳去提亲事,谁知被华燕玲知道了,这妮子哪会愿意不见郎面就盲目定亲,是以磨着老夫人大吵大闹不依。
想是姑娘自小被骄纵成性,兼且是华荣老夫妻两不俗,意由得女儿,将婚事搁置。
岂知天从人愿,柳少侠不早不晚的竟会送上门,华荣乍见之下,暗中点了一千次头,别提他老怀多么畅慰。
既然得以相见,怎么说也得要替爱女将婚事弄妥,哪肯放他就此而去。同时他心中亦真不愿让他单身涉险。
他示意华灵陪伴着柳少侠,匆忙间奔进内厅。真巧!老夫人劈头急问道:“外面来的那个姓柳的少年可就是柳剑雄?”敢情她已听人报说大厅中来了个柳公子。
华荣不忙着答她的腔,展颜冲口一阵呵呵,方说道:“夫人,你真行,全被你猜对了。”
老夫人早年也是一位叱咤风云的巾帼奇侠,柳剑雄既是武林道的热门人物,她似是对他的艺业早已满意,此刻她急想知道的是人品才貌,忙抢着问道:“人才如何?俏不俏?”
一句话,又引得华荣呵呵的乐开啦!想是太也高兴了,只顾笑,想笑个够,忘记了答老夫人的话。
“呸!老不死的。”她气得没差点儿白发根根直竖、瞪眼,怒叱道:“问你的话,你听到了没有?”
老英雄自年轻时候,就非常敬服老夫人。她不但贤慧,单是一身功夫,就得使华荣服服帖帖,华荣一生的事业,得助于老夫人甚大。此刻一见老夫人显得激怒十分,顿将笑声收敛,暗自一哆嗦,连忙答道:“夫人,你别急,这孩子俊极啦!真是人间麟凤。”
“你此话可真?”老夫人追问了一句。
“咄!”老英雄还与颜色的叱道:“怎么?你连我的话都信不过去?”
老夫人似是语塞,忍下了这份喝叱,但她哪肯就此甘休,白了老英雄一眼,冷哼一声,道:“停会我看过之后,要是有虚假,再找你这个老东西算帐。”略顿,眨了下眼,又接说道:“你把他给叫进来让我细细端详一下。”
华荣知道自己这位夫人,压根儿生就一副火爆性子,别看她已是白发满头,功夫一点都没有扔下,手底下还真行。她从不服人,如一个弄不好,话中得罪了客人,要唆使爱女当场比上一场,很容易把事情弄糟。忙笑道:“你不要慌,老夫早已有安排,停一会儿在前边替这娃娃接风,就破例算上你一份,包你相得个一清二楚。”
龙生龙,凤生凤,这娘儿两一个性情,俏飞燕也是凶霸霸的,性烈如火。她不但长得娇似鲜花,美赛仙姬,一身武功,出奇的高,从不把男人放在眼里。巧极啦!两老夫妻一阵争执,全被她听了进去。
连月之中,尽人都在谈“飞天玉龙”这当儿,人已送上门来,姑娘芳心为之激起阵阵涟漪,泛上来一阵娇羞,羞于偷听,偏又要听个够。
华荣好容易说服老夫人,仅是片刻工夫,她急得枯坐不耐,悄声的踱进中堂,放眼一看,登时心头狂喜,暗自替闺女庆幸。在柳少侠纳头拜了下去的顷刻间,老夫人也喜得呵呵乐开来,乐得忘其所以的硬是受了人家四个头,方才一把将柳少侠挽了起来。
丈母娘相女婿,越相越爱,喜到心坎深处。
少时摆上一桌上席,华荣坐了主位,柳剑雄坐了客位,华灵与老夫人打横相陪。
老太婆想是喜上眉梢,她素不喜喝酒,今天也破例的陪着喝了几杯。她恰坐在柳少侠的上首,三杯酒下肚,话匣子就打开来了,喋喋不休的问长道短。
娘儿两聊上话,连华氏双雄都无法插言,老哥俩微笑不语的只管自顾喝酒。
老夫人清了下喉咙,斟了一满杯酒,眨了下眼睛,未语先笑,轻说道:“柳贤侄,我常听人家说令堂才高八斗,早年是名震荆楚的女才子,唉!像我老太婆,胸无滴墨,一生落拓江湖,长的个粗犷性儿,老身很想能有缘见上我那柳嫂子一面,也好早晚聆听点治学经世之道,只是千里迢迢,老身已朽迈不堪,行将就木,这点愿望,看来只有期诸来生了。”
柳少侠拱手谦逊道:“怕母太过谦了。要是”
老夫人不让他接下去,又说道:“老身虽不能面谒我那柳嫂子,想遥敬她一杯水酒,聊表寸心。”话落,仰杯一口喝干。
柳剑雄连声称谢,忙陪了一杯。
老夫人似是明知故问的说道:“但不知贤侄昆仲几位?”
柳少侠躬身答道:“仅小侄一人。”
老夫人又追问道:“贤侄今年贵庚”
柳少侠连忙答道:“小侄虚度十八。”
老夫人尧尔一笑的说道:“我那嫂子是位才女,想来我那贤侄媳也是位才学绝世的佳人?”
柳剑雄轻摇了下头,俊脸飞霞的说道:“小侄年稚,怎敢望及家室”想是他羞于说下去,年轻人总有点面嫩,疾忙的将头低了下去。
老夫人似是感到非常满意,呵呵一笑的说道:“宜尔室家,千古名训,贤侄亦不可太任性了,须知我那柳嫂子怕不也是望孙心切呢!”
柳剑雄嗫嚅了一阵,方轻声答道:“小侄敬谢伯母训诲。”
这一顿酒,吃了好几个时辰,宾主均欢畅十分,老夫人似是兴犹未尽,喜得眉开眼笑,打心底儿就想着将来有这么位出人头地的乘龙娇客,是以她哪能不喜。
饭后,已经掌灯时分,老兄弟俩将柳少侠送到后院书房,安顿了他的宿处。临辞出之时,华荣突然“哦”了一声,向柳少侠说道:
“贤侄,你就安心的住在这儿,赶明儿个,你二叔父南下襄阳,先找令尊将这等重要的消息面谈一下,然后再磋商寻回失宝的步骤,眼前的事看来很棘手,凭老夫与你二叔这点微未道行,自问无此力量帮你将重宝寻回。你纵然是功力盖世:撇开古桧不说,长白派在北五省的力量就不可忽视。依老夫看来,此事怕不要倾武当派的精锐,方能夺回失宝,故而须从长计议,切不可轻率从事。”
想从通州别业中夺回神道伏魔令,说真的,华氏双雄可没有那份能耐。
华荣话落,柳剑雄诺诺连声的应是,华氏双雄方辞出书房,转进内厅。
金鞭华荣派二弟南下襄阳,主要的是去为爱女提亲,至于武当派所失的神道伏魔令,他确实不便越俎代庖,出面追查,是以只打算将信捎给柳彤。
两人一走,柳剑雄顿感心中纷扰得杂乱无章,心想:“我怎能守株待兔的这儿空白等待?错过了与陶姑娘碰头,岂不要糟”
才想起陶玉兰,倏又轻念道:“陶姑娘与古桧之间的关系别说别扭,可能陶姑娘会知道藏宝的地方。”
转念一想,又忖道:何不明白禀过华伯伯,先上通州一趟。念头未定,陡的摇头轻念道:“适才已答应了人家,怎能出尔反尔的呢?”
他在书房中来回的踱了一阵,显然他内心是极端的不安,确然是思绪太已紊乱,使得他不知如何取舍。
踱得一阵,仍是茫无头绪,登时静心凝虑,将心中那些纷乱错综的思绪甩在一边,专心一意的做起夜课来。
半个时辰,功课完毕,顿觉周身舒畅无比,抬眼一扫窗外,月华似水,乍然想起庄后的那排垂柳,正与自己家园外江旁的相似,一阵思乡之情,牵引着他的念头,想在柳岸上作一番眺望。
轻推窗,闪身纵上房坡,两臂直抖,纵跃如飞的朝庄后的一片茂密的柳林奔去。
初秋的月色特别明艳,清澈如镜,四野蛙声“咯咯”夜风轻拂,使得那些新絮垂柳摇曳生姿,妙曼至极。
四野静荡荡的,别说人影,便是河中亦渺无舟揖,他仰头眺望了一阵,兴致勃勃的顿时凝神运气,将一套百步神拳一招一式的施展开来。
拳风呼呼震耳,威猛处,激卷得五丈外的飞扬柳絮飘忽乱射,柔和处,潜劲带动柳枝儿婀娜轻摇,宛如仙人妙舞,多快,疾如紫电划空,别看那阵阵狂飙后的轻柔风劲不起,其威势也足可以摧坚破锐,碎石断碑。
一路拳招使完,自知远胜三月前初习乍练之时多倍,便是那最后的四式绝招,也到了神意相合的境界,威猛无俦。
他发觉功力精进了很多,开心至极,随又亮开门户,一招接一招重新的使了开来。使到最后几招,更是运聚了毕生功劲,大展身手。只闻丝丝风啸,激起一股气流,方圆五丈内,柳叶尽脱,随气流上卷,宛如彩龙升空,越卷越高。
好半天,漫空一阵沙沙之声,柳叶飞坠,洒满了遍河遍岸。
他这里方在收招发怔,翘首仰望漫空飘飞的柳叶,陡然十丈外,一可合抱的老年盘根垂柳后面,响起了一个清彻苍劲的声音,说道:“贤侄神技,举世无双,老身算是开了眼,不负此生。”略停,又接着叱道:“丫头,还不出来见见你柳家哥哥?”
声落,两条淡影,已是轻灵似燕的冉冉滑来。凭这份身形,轻功已是江湖少见,柳少侠看得心折不已。
察音听声,他已知来人是谁,忙弯身恭揖说道:“小侄偶尔兴至,打扰伯母赏月雅兴,深觉歉疚难安。”
就是一句话的工夫,两人业已飘落他身前三步,老夫人呵呵一笑,说道:“贤侄休要恁般客气,是老身被贤侄神技引来,这等惊世绝艺,百年难得一见,如老身未看走眼,贤侄所使招数,颇像少林的百步神拳,只是其间的一些神妙招数,老身老眼昏花,看它不出。”
不用说,老夫人一现身,当然另外的那人必是俏飞燕华燕玲,原来是丈母娘相好女婿后,返回后厅内室,老夫人把女儿叫来,将老夫妻俩相好的乘龙娇客描述了一番。姑娘虽然羞于启齿,但她是生得眼高于顶的美人儿,恐怕母亲将人给形容得有点言过其实,她自幼被骄宠惯了,登时即不屑的一皱鼻子,冷嗤了一声。
这一下,可把老夫人给惹恼了,亦为怕错过这等千载良机而有点发急,猛的一跺脚,叱道:“丫头,你敢不信娘的话,你真是个井底蛙,没见世面,好教你开开眼界,晚间娘带你去看过来。”
二更天,娘儿俩摸到书房窗外,拿眼向内一瞄,房中灯火未灭,只是人影杳然。
老夫人老于世故,稍作盘算,就往庄后扑去,老远就见月影下,柳林中一条人影飞舞,兔起鹫落的正在练拳,看得老夫人竦然一惊,心想:这种绝世神技,确实罕见,这人功力之高,必是一代高手。
两人又前进了十来丈,心中已有了点数,已知哪人是谁,只是拿不定,连忙一带俏飞燕,娘儿俩鹭伏鹤行的再前进十来丈,隐着身形静观。
且说柳少侠一听老夫人在赞赏他的拳技,忙躬身答道:“小侄练的正是少林派的百步神拳,有些招数确实不是一般神拳中的招式,是小侄偶然得来。”
老夫人似是凝神沉思的哦了一声,漫应道:“这就难怪了,原来贤侄另有奇遇。”
陡然,老夫人讶然的“嗳唷”一声,笑说道:“我怎么越老越糊涂啦!你两兄妹还没有见过面,玲儿,过来见见你柳哥哥。”话未落,回头伸手一扯悄立身后的华燕玲。
这一阵闲扯,冷落了姑娘,站在母亲身后,微低螓首,纤手拈弄衣角,俏眼儿向前一瞟,偷偷的自老夫人身侧瞄了过去,早将个柳剑雄细细的端详了一阵,月影下,一派温文尔雅,确是儒雅得可爱。
他可是正人君子,目不斜视,虽是早就看到老夫人身后跃落的轻俏身影,但他是知书识礼的人,只顾恭谨的回答老夫人的问话,似是对身后的俏影漠视不顾,乍听老夫人招呼姑娘相见,忙也一睁朗目,向老夫人身后看去。
一位体态轻盈,绰约多姿的俏佳人已自老夫人身后闪出来。
北国胭脂,长得纤浓适度,比之玉凤,又是另有一番娇媚,玲姑娘是娇巧可人,凤姑娘则是健美修长,春兰秋菊,各极其盛。
两人是一般的娇艳,这当儿,月下赏佳人,人比花娇。说实在的,华燕玲算得上是美人胎子。
这一双小儿女,在互一凝睇之间,都为彼此的美怔住,老夫人一眼一个,看得心眼儿活络络的在跳,不由心中低念了声:“一双两好,天生的一对壁人。”
两人默不作声,一般的凝目呆视,老夫人微笑了下,轻轻说道:
“玲儿,还不快给你柳哥哥见礼。”
一声轻喝,羞得她俏脸飞霞,疾低头,轻启朱唇,向柳少侠裣衽一礼,说道:“柳哥哥,您好?”虽是低沉着声音,但是一副脆甜的京片子惹人遐思。
柳剑雄同样地被老夫人那声轻喝窘得手足失措,他本不是见人就爱的多情种,皆因华姑娘长得太过美艳,不由就比拟到二哥头上去,这一想到玉凤,心底登时起了一阵惨然难安的歉疚,是以他在迷惘失神的凝思,倒不是为姑娘的这种绝世娇姿入了迷。
虽说如此,柳剑雄仍是飞快的赧笑了下,拱手还礼,并亲热的说了声:“妹妹好。”
华燕玲娇羞不胜的一翻俏眼,向柳少侠偷偷的瞥了一眼,这一眼含了万千柔情,老夫人能数得出爱女眼中的情丝,登时敞声哈哈豪笑,这一笑不打紧,可把姑娘羞煞,恨不得地下有个洞,一头钻进去。
她窘得猛跺莲足,倏抬螓首,一翻俏眼,狠狠的白了老夫人一眼,噘着小嘴撒娇不依的娇声嚷道:“娘,我不来啦”
话还未说完,含情俏眼,又斜睇了柳少侠一眼,闪转身,疾如巧燕般的向庄中飞纵而去。
“好快!”他在心底赞了一声,他为华姑娘这份轻灵的身形暗中心折。
姑娘的离去,是羞于再待下去,这一着,看得老夫人又是一阵哈哈,显得这老太婆开心到了极点。
这娘儿俩的一番天伦乐趣,触景伤情,使柳少侠突然想到慈母?若是此刻自己在母亲身边,不也是一样吗?还有那爱顾情深的二哥,也有这份温暖。
老夫人一阵朗声豪笑过后,跟着向柳少侠一眯眼道:“贤侄不要见笑,你玲妹妹是老身自小把她给宠坏了,人倒是鬼精灵,学了点三脚猫的活儿,就目空一切,唉!我这黄花闺女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老夫人忍禁了未出口的话,双目如炬,瞪着柳剑雄。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柳剑雄听得心底颤栗了一下,忖道:“二哥的深情未报,陶姑娘扶挟救命之恩,仍不知将来要缠成什么样儿?老夫人的话”他不敢再往下想。
由不得的机伶伶的打了个冷噤,忙岔开话题,笑揖道:“小侄今晚搅扰了伯母清兴,心实难安,时已午夜,夜深露重,您老人家还请早点安息。”
老夫人展颜笑道:“好!老身这就转回去,贤侄,你得保重,早点歇息吧!”话落,慈爱横溢的深瞥了他一眼,依依的转身向庄内走去,三步一回头,的是对他爱怜逾恒,使柳少侠感动十分。
难怪,中年怕丧妻,老年怕丧子,老夫人本有一位长得透逸出众的儿子,十年前,华公子刚好十六岁,不幸一场大病,药石罔效,群医束手,最后仍是撒手西归。
今晚若不是心挂爱女终身大事,面对眼前的俊朗佳公子,几疑是爱子重生,难怪她此刻对柳少侠一副慈怀爱意,真情流露,想是藉以自慰。
华氏母女一去,他独自在月下徘徊,思绪潮涌,纷扰得他心神烦乱,通州探宝,西湖应约,寻二哥,找陶姑娘,抑或在华家堡株守他不知该如何解决。
猛的想起老夫人未说完的话,急得冷汗直流,他真怕再惹上一身情孽,华家虽待他情义如海,不论是南下北上,最好的办法,还是从速离开华家堡。
使他急于离开华家堡的另一种原因,是他不满意华氏双雄那种怕事的态度,是以他此刻心中冷哼了一声,道:“我不相信凭我们黄鹤三雄,天下还有不敢去的地方?”大约是斗气,他已暗中决定先南下应约,找着大哥二哥,凭三雄能为,连袂赴通州,何悉神道伏魔令不会寻获?
意决之后,返回书房,拾掇一阵,然后提笔作书,留笺向华氏二老辞别。
书毕,轻推前窗,回头瞥了一眼,举掌扇熄桌上烛火,双足顿处,又已斜斜上纵,轻飘飘的跃落房坡,再闪身,人已像流星泻空般的向庄外飞驰。
第二天,日上三竿,华氏双雄仍不见柳少侠起身,心中多少有点急,皆因华灵等着上路奔襄阳,有些事还要问清他,再说,他也应该捎封信回家,快到已时,仍不见年轻人起身,老哥儿俩可把年轻人给怪上了,但人家是客,房门紧掩,不好出声相唤。
还是老夫人不放心,轻踱到窗下,陡然发觉前窗虚掩,登时心中发毛,疾的扬掌一推,窗门洞开,抬目一扫,房内井然有序,床上哪有人影?运目一搜,乍见桌上字柬,登时噫了一声。
身后的华氏昆仲为她这声轻噫骇住,疾走两步,探首一看,三人全是老江湖,哪还不了然于心。
老夫人显得有点懊丧,华灵飘身进去拔落门栓,华荣夫妇俩相偕进屋,三人将柬帖看了一遍。
华荣一面看,一面皱紧眉头,倏抬眼,看了二弟一眼,沉重的叹了口气,说道:“二弟,襄阳不用去啦!这孩子下了江南,如为兄猜得不错,他可能顺道先忙着回家,过几天,柳老儿如果北上通州,必会先来这儿,婚事那时再提不迟。”
柳少侠不辞而别,多少令华氏双雄有点不快,岂知第三天又出了事,华燕玲竟然一声不吭的离家出走,姑娘留下了一个条子给老夫人,寥落的写了几个字,说是去南游苏杭一番。
爱女出走,老夫人不但不慌,反而喜在心头,华荣可就对爱女担上了无穷心事。
放下华家的事不说,且说北京城西郊的丰台,是一个大镇集,这日午牌时分,三义轩酒楼上正坐了一位丰神如玉的文静公子,他似是满腹心事,正在低斟浅饮,有一杯没一杯的低头喝着闷酒。
对过一张桌子上坐下来两人,背对着他的,是位霜发云髯的老者,面色红润,两眼精芒电射,看来似在六七十岁之间,老人的炯炯双眼,若非功力已臻上乘,怎会有这样眼神,面对着他的,是一个较好如处子的幼童,长得眉若春山,目如朗星,看年龄,至多不过十一二岁。
两人衣着极是华丽,乍看之下,甚似产贵胄富商之流。
“爷爷!”那幼龄稚童一声清脆的娇唤,眼珠儿一转,似是不太开心的鼓起小腮说道:“这一趟跟您老人家上京城,甚么都没见识到,人说京城卧龙藏虎之地,哼!我才不信,几天都连着看了些酒葫芦,那点伎俩,差我们陈家沟可远啦!爷爷,您说是吗!”
少年书生被“陈家沟”三字震颤了一下,剑眉一轩,瞄了对面的那娃娃一眼,不由的就留上了神。
那老者顿时“咄”的一瞪眼,倏又慈颜和悦的说道:“珠儿,你怎么乱说,小小年纪,懂得什么?天子脚下,帝都之中,像爷爷这种能耐的人,多如恒河沙数,我们陈家沟算得了什么?你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爷爷平时怎么教你来着,你这样目空一切”老人轻摇了下头。
那珠儿似是对他爷爷的喝叱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只娇憨的笑了笑,老人莫奈何的又接着说道:“武林之中,奇才异能之士,比比皆是,单说京城中的铁背苍龙古桧,功力已是登峰造极,像你这样不虚心,再学上个三五十年,仍然休想与人家对上三招。”
那孩子极端天真的皱了下鼻子,小嘴一撇,冷嗤了一声说道:
“您别老提古桧好么!哼!有一天我会斗斗他。”
年轻书生又是眼睛一亮,似是极端赞赏的看了珠儿一眼,还微笑了一下。书中交待,少年书生正是飞天玉龙柳剑雄,适才陈家沟三字入耳,使他陡然想起来前面背向着他之人是太极派掌门人,八封掌陈桐。
他本想上前招呼,又怕过于唐突,这一阵,那孩子提到古桧,那份神情,令他好笑,但又非常赞勉这孩子的心志可嘉。
蓦听那孩子“嗳”的一声,大眼珠一转,疾问道:“爷爷,我想起来啦!您开口就不离铁背苍龙,难道说武林中再没有高过姓古的人啦!”
老人微笑了一下,说道:“傻孩子,古桧不过是北道上使剑的第一把好手,现今江湖上老一辈的不说,近年却也崛起了几个出类拔萃的人物。”
珠儿眨了下大眼,迫不及待的追问道:“爷爷,那是些什么人?告诉我好吗?”想来这孩子也是嗜武成癖。
老人慈爱的一笑,答道:“好!爷爷就说,珠儿,早几年武林中有‘三僧伏群魔,两道斗乾坤’的两句话,你听过没有?”
珠儿一眨眼,抢着答道:“这个,姑娘早告诉我啦!三僧是峨嵋派的伏虎,还有两个不吃狗肉的少林和尚”
老人“咄”的一声,一翻眸子,登了珠儿一眼,轻念了声“阿弥陀佛”连说了几声罪过,才叱道:“是谁说的?甚么不吃狗肉!”
那珠儿被老人一叱,宛如受了很大的委屈,噘着嘴,哑声说道:“是姑姑说的嘛!”
老人不由慈爱的一笑,安慰道:“傻孩子,你被姑姑作弄了,以后可不许再乱说,你再说说两道。”
珠儿蓦见爷爷笑了,他也跟着舒眉甜甜的一笑,如数家珍的说道:“两道是武当派的妙清道长,还有另一个是青城山的疯牛鼻子。”
这孩子天真得紧,亦确实淳厚,敢情又是受了他姑姑的作弄依然冲口道出。这一回,老人倒是未再出声喝叱,暗中怪责爱女作弄孙儿,只是又好气又好笑的说道:“珠儿,往后不准再说牛鼻子,要说道爷。懂吗?”
珠儿嘟着嘴点点头,他知道又说错了话,敢情此刻小心眼儿在暗怪姑姑使坏。
老人一捻胸前银髯,无限感慨的说道:“一代新人换旧人,近年江湖中人材辈出,后起之秀中,端的身手不凡。近日来,武林中又多添了两句谚语,连前共是四句。”老人接念道:“四龙霸寰宇,玉凤闹中原,三僧伏群魔,两道斗乾坤。”
珠儿摇摇头答道:“前两句孙儿没有听说过,爷爷,什么龙啊凤啊的?是什么意思?”
老人呷了口酒,笑说道:“四龙是四个武功很高的人,玉凤是位姑娘,武功也同四龙一样的高,这几个人年纪都很轻。”
珠儿听得拍手跳脚的急嚷道:“爷爷,快说呀!是些什么人?”
老人笑说道:“别急,听爷爷说。”
又呷了口酒,轻吁了一声,方接道:“这四条龙,是飞天玉龙柳剑雄,闹海金蛟肃锦红,子母金梭刘银龙,还有铁背苍龙古桧。合起来,恰是玉、金、银、铁四条龙。”
提到古桧,那孩子倏又嗤的一声冷哼,打断老人的话,撇了下小嘴嚷道:“爷爷,别提姓古的好么!我不要听,您快说那三条龙啊!”敢情是珠儿对古桧厌恶的紧。这当儿,小脑袋摇晃得像拨浪鼓似的。
老人似乎怕孙儿使性子,连忙一迭连声:“好好爷爷不再提古桧,只说三条龙行吧!”
珠儿才将摇晃的头停了下来,瞪着一对大眼,像是非常留心的在听。老人接说道:“飞天玉龙柳剑雄,比你大不了几岁,三个月前,你钟师叔在襄阳还见过他,听你师叔说,那时他的轻功,已是震慑天下群雄。三个月来,这小伙子斗唐山四霸,挫长白双凶,恶战古桧,已经是名满武林。”
蓦听自己名列剑林四龙,柳剑雄惊得色然而喜,再又是老人说他名满武林,怎不教他高兴得发狂,原因是这番话是出自一派宗师的太极掌门人口中,自又与一般江湖哄传不同,尚幸这当儿楼中仍坐了寥落的三数起酒客,如果没有旁人在,怕不要喜得他手舞足蹈。
珠儿更是喜孜孜的“嗨”了一声,兴高采烈的说道:“总算有人敢同姓古的斗上一斗,这才是英雄。”
珠儿一赞,柳剑雄又多看了他一眼,想是心里十分受用。
老人任由得珠儿高兴,接说道:“刘银龙是柳剑雄的三师叔,三只子母金梭,算得武林一绝。闹海金蛟萧锦虹,可是水面称雄的好汉子,这人是江淮一带的黑道总瓢把子,年纪也只有十八九岁,虽处身绿林却性情刚直,耿介不阿,倒算得上是一条汉子,只是年纪太轻,任情纵性,如果被坏人引诱利用,会掀起武林间滔天巨浪。”
老人以悲天悯人的心怀,为萧锦虹的前途显得沉吟不语,这可就蹩的珠儿心里难过,追问道;“爷爷,还有那个‘凤’呢?”
老人“哦”了一声,笑笑说道:“玉凤是天山神君的女弟子,武功奇高,这女娃娃在一年之间,把关洛一带搅得个天翻地覆。”
珠儿听完爷爷的话,气鼓鼓的说道:“爷爷,怎么我们太极门中的人就没有一个是什么龙的么?”
老人微微一笑,看着孙儿气得绯红的小脸蛋,点点头说道:“那些逐鹿武林,争名斗胜的事我太极门下弟子不会有人去做。”
珠儿娇痴的一声冷哼,翘着小嘴说道:“爷爷,我不!我偏要么!我长大了要比他们都强。”
珠儿在撒娇,柳剑雄可就将手中的杯儿放下,忖道:“原来那未谋得一面的三师叔,竟然与我名列四龙,还有那个闹海金蛟萧锦虹,如果能结纳此人,他日必可闯出一番事业。”
他这里在沉思,那珠儿像是对柳少侠特别有好感,又像是对古桧过分憎恶,仰着小脸看了看他祖父的白头,问道;“爷爷,那次柳玉龙同古桧搏斗的结果,谁胜啦?”
可笑这娃娃竟将人家的名字与别号硬给扯混在一堆,而且扯得还非常别致,好在柳剑雄坠入沉思,没理会得,否则?怕不要
老人笑答道:“那档子事,江湖传言,他们谁也没胜得谁,大约是个平局。”
柳剑雄听得有点面臊,暗自叫了声惭愧,心道:“还道是平局,险些没把命送在那魔头掌下。”
珠儿有点不平,嘟着嘴,带气的说道:“爷爷,柳玉龙怎么没有将古桧打败?”
这次想是他留上了心,怪道人家已将自己的名字给更改过,不由心中一哂,弄得他啼笑皆非的瞪了珠儿一眼。心说:“你这小东西,颠三倒四的。”蓦地,他醒觉珠儿老护着他,觉得这孩子也太天真,不觉向他笑了一下。
“倒未见得姓柳的小伙子打不败古桧。”老人凝目看了下窗外的蓝天,又接说道:“听你三师叔说,飞天玉龙的轻功,在目前武林中恐怕已是拔尖儿的了。更听江湖传言,这小伙子武功奇高,所使的一套拳招,有些式子是武林失传了几百年的绝学。看来是他现在的功力未到火候,以他入世才短短的几个月,在武林中已崭露头角,蜚声四海,看来再过三年五载,古桧必输在此子剑下无疑。”
珠儿讶然的睁大一双眼睛,拍手说道:“爷爷,您骗我?”
这句话想是伤了老人的自尊心,幸好是出自爱孙之口,但老人仍是带着的一愣眼叱道:“爷爷什么时候骗过你?”
可笑珠儿天真得紧,想必必是老人自小宠爱有加,才养成他这份娇憨脾性,蓦听爷爷肯定的反驳,喜得他不顾老人的愣眼喝叱,一阵手舞足蹈,张大小嘴连嚷痛快。
老人一看孙儿高兴,老怀想必是十分畅慰,展眼舒眉,拈须微笑,静静的这份天份乐趣。
蓦然珠儿一端面容,睁大两眼,说道:“爷爷,您带我去找柳玉龙好么?”
老人摇头哈哈笑说道:“傻孩子,天下这么大,人家在江南地面行侠,怎去找?”
柳少侠听得十分感动,抬眼一看珠儿那份被冷水浇顶的失望样儿,油然的泛起一阵怜爱,很想现身面谒老人,了却珠儿这番渴念。
一念才起,倏又想到自己身有要事,不愿耽搁。再则,此时此地现身相见,未免太娇才自恃了点,似乎有几分招摇。登时暗念声:“只好期诸来日了。”
珠儿似是不太开心,问道:“爷爷,什么时候我也可出门行侠?”
老者点了下头,轻声说道:“这要看你什么时候把工夫练好,三年五载,十年八年,只要你肯苦心练功夫,总有一天爷爷会叫你出来走走。”
这祖孙俩往下谈的,已是些嬉笑闲话。柳剑雄既然决定不想见人家的面,只好连忙用完饮食会钞下楼而去。
到楼下,老人与柳少侠不约而同的互一转头,对望了一眼。老人似是诧然一惊,柳剑雄也被老人犀利的眼神震慑了一下,他忙向老人拱手微笑,翩然返身疾朝楼下飘去。
适才,只因他面对珠儿,老人祖孙上楼之时,恰好他正低首慢饮,是以,始终未曾相对朝面,这一乍然对上了眼,他两眼的闪烁神光,才令老人一惊。
这老人确是太极掌门人,八卦掌陈桐,带着孙儿京都游历归来,可惜咫尺天涯,竟然与朝朝心仪的人失之交臂。
柳剑雄在杨柳青留书,本是要南下西湖履约,何以又跑到丰台来?原来他一离开华家堡,陡然想到堂堂的男子汉,怎能说已离通州不远,在往回走之理?纵然是龙潭虎穴,也得去探它一探,这才毅然的决定,改朝通州而去。
今天在无意中受太极掌门人这番赞赏,给了他很多鼓励,得知自己名列剑林四龙,登时豪气冲霄,又加深了他一探通州别业的雄心。
在翌日午牌时分,他已来到通州,他不忙着找刘相国的别业,先找了个僻静的旅店住下。
通州是关东出入的第一个大驿市,地处要冲,无论是北出塞外,或是走喜峰口入内蒙,均须道经通州,再就是奔唐山,出山海关走东,亦得走通州,的是帝都的咽喉重地。
刘相国将别业建在通州,可谓别具用心。
且说柳剑雄在店中息得一阵,心悬古桧落脚的巢穴,连忙将店伙计叫来,问道:“小二哥,刘相国府中的古大人古桧,你可识得?”
皆因古桧在京师一带的声望,确已到了尽人皆知的地步。
店伙计先不忙着答他的话,一脸惊诧的将柳少侠从头到脚细看了一遍,然后又反问了一声:“客官识得古大人?”
柳剑雄有了三月的经验,一看店小二的神态,心猜他必是与古桧有点瓜葛,暗中有了主意,忙笑了一下,先瞄了房外一眼,方沙哑着声调,凑近伙计的耳边低声说道:“我倒不识得古堂主,在下是从长沙镇远嫖局前来向古大人投书。”
果不出所料,店小二登时扫尽面上那层闪烁不定的神色,堆满一脸的笑容,向柳少侠躬身一礼,答道:“古大人前些日去了牡丹江,此刻已不在相国府中,但客官的书信,自会有人收入,停会儿小的带您老去。”
骤听古桧去了关外,急得他俊脸色变,原因是找不到古桧,便无从探查失宝下落。
乍听店伙计要亲自带他去投书,忙摇手道:“不用了,这封信陆堂主面嘱在下,要面呈古堂主,如今古堂主出了关,在下只好原书携回。”
柳少侠俊脸色变,店伙计可是猜想他因古桧不在而感到失望难过,一听人家要原书携回。深恐信内有何机要大事,忙笑着向柳少侠出个主意,说道:“客官千里迢迢的好不容易来到地头,您这一再往返跋涉,不但书信未投到,空跑了一趟,说不定您这一返回长沙,陆堂主要怪罪下来”他显得沉吟了一下,又接道:“依小的看,你老何不去上一趟牡丹江?把信面呈古堂主,那岂不是好?”
一言提醒梦中人,柳少侠心弦陡然一震,忖道:“好主意,也许,那东西在长白派的老巢中,反正将来要去,何不去探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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