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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剑雄乍见自己与古作义功力不分轩轾,登时雄心大振,忙展百步神拳,一轮疾攻,迫得古作义连连后退。士隔三日,当刮目相看,柳少侠已非在孝感战四霸之时可比了,无论是功力与经验,都已老到得多了。
古作义又岂是等闲之辈,也是他今晚与老禅师狠斗了一阵,消耗了很多真力,再则是此刻被激得心动气浮。
这一刻被柳少侠使出神拳妙招,节节抢攻,才闹得他手忙脚乱,退处下风。
柳少侠是越战越勇,神拳已被他使得意与神通,妙着连连,拳风掌劲直可摇山撼树,拔峰举鼎。眼看不需几招,只要他使出最后的那几记绝妙奇招,准得将古作义伤在拳下。
他只顾得与古作义狂拼狠斗,谁知危机隐伏,危在旦夕。原来古作义此时打来胆颤心裂,大为惊恐,一面打,一面在筹思对策,忽被他想通了一条妙计,慢慢的向老二古作信身侧退去,长白双凶,秤不离砣,雄霸关东几十年,早已心意相通,老二一看老大向身侧靠来,已知其意,连忙凝神暗中运聚功力于双臂,暗将阴寒毒气聚于掌心。
古作义身形才闪过,柳少侠左侧背刚好仅离老二古作信身前四步,蓦的疾如狂飙骤卷,古作信狠力一掌推出。
这一掌是他毕生功力所聚,势若奔雷,且掌中寒毒早已迫出,眼看柳剑雄非丧在这一招之下不可。
老禅师与中年和尚,被二人招式所吸,正自眼花缭乱,看得入神,忘记了替柳少侠掠阵,这当儿,乍见古作信出手偷袭,齐皆脸色陡变,就连老禅师这等年届耆年修为精深的有道高僧,亦不禁为之魂飞色变“啊呀”连声的怒吼。他要想救,怎能得够,别说古作信在五丈外,自己没有那分能耐,就是面对面,亦接不住古作信全力推出来的一掌。
双凶是武林成名人物,谁会料到古作信会抽冷子的来上这么一下,真是弱了双凶的名头。
双凶一生之中,除了群殴群斗用过这种阴绝狠毒的冷招外,在单打独斗中,使出这种有损身誉的毒着,还是平生破题儿第一遭。
事实上,双凶今天处境太也危急,迫得他不得不使出这种卑不足道的下流手段。
这一着确实辣,一方面可伤强敌,又可保全古作义的一世英名,免去栽在柳少侠手中的羞辱。
说时迟,那时快,在危于发际之刹那,柳剑雄正全力迎敌古作义反身推来的双掌,骤觉一股刺骨生寒的冷风自侧方袭到。好个飞天玉龙,不愧当世奇才,不加思索的疾将推出的双掌猛往回撤,中途变势,拳劲猛发“倒转乾坤”一招绝学,挟着一阵锐啸,只见拳影缤纷,向双凶周身要穴虚点错落。
脚底下更不怠慢,倒踩“九龙连环步”猛旋身,轻轻倒滑,向两人身侧隙缝中滑退三丈。
说险是真够险,险到毫巅。
长白双凶眼看在瞬眼的一刹那间,就可将强敌伤在掌下,蓦的满眼拳影幢幢,只觉眼花缭乱,骤感劲风压体,随着自空洒落两把松针,劲道奇大,疾如电射,忙慌不迭的撤招后跃。
总算双凶功力精纯,既躲过了一蓬松针,又复脱出如山的拳影。
这两把松针来得突然,发针人的劲道奇大,错非是位武林高手,哪有在五六丈外树林掷打松针的力道。
双凶翻着怪眼向四周搜寻,只见林空冷寂,松涛满耳,那有一丝人影,两人疑神疑鬼,猜不透松针的来路。
不单是双凶惊诧,连五丈外的老禅师也暗自嘀咕,猜想中已知又来了高人。
柳剑雄尚幸在生死一发之瞬间,使出救命妙招,脱出两个武林好手的夹击,在他跃开两丈后,怔立当地,倏的俊脸色变,猛觉左肩有一丝冰寒,刺骨酸痛,登时心中骇然,忖道:“莫非遭了毒手?”心中一阵惶恐,连呼不妙,登时强忍寒毒,瞟眼一瞄双凶,正巧双凶也满脸惊疑错愕的注定自己。
虽然他使出了救命招术,得以脱出双凶的夹攻。
但变招晚了一点,古作信掌毒早已临肩,古作信诚心要伤柳少侠,他这一全力出掌,骤起发难,又无任何力量挡御,是以虽身怀奇宝,仍不免中了一丝寒毒。毕竟他聪明过人,心想:“不趁毒伤未发作之前退敌,停会儿纵然身怀绝学,也只有饮恨终身啦!”
连忙强慑心神,试着运劲双臂,还觉不出有何阻力,于是疾点足前跃“金牛分水”一式妙招,双拳分别向并肩惊立的双凶疾吐。双凶陡的向左右分开疾跃数步,倏又已错步吐掌,双双向柳剑雄还攻,掌风狂厉的是名手出掌,不同凡响,掌势如泰山崩堕,劲压下来。
柳剑雄哪敢怠慢“困井革鼎”一式秘学,双拳一圈,双凶骤感一股柔劲潜力,分向两人的前心袭到。登时大骇,疾的撤掌后跃。
才脱掌风,倏又双双进招猛扑。
“嗳唷”一声惨嚎未落,接着又是“吭”的一声闷哼,算是激斗的尾声。
古作信一只右臂被卸落地下,肩胛处血流如注,脸上汗珠如豆,声声惨号,慑人心神,痛得他晃了两下,一跤栽倒尘埃。
再瞧老大古作义,也好不到哪里去,面色苍白,脸色神情,显得痛苦万分。
神拳中四记绝世妙招,的是威力无穷“困井革鼎”才逼退双凶“雷震五岳”即已将双凶伤在这种禅门绝学之下。
古作义背上挨了下重的,古作信可就惨啦!柳少侠恨他阴狠,临到拳劲沾身之时,倏的变拳为指,轻轻一带,活生生的卸了他一只右胳膊。
还是柳剑雄心性仁侠,不愿伤他性命,在击两人之时,未将拳劲发实,否则,古作义又何止才将内腑震伤,怕不立时横尸当地。
古作义真是凶性不减,强忍剧痛,一瞪满含怨毒的凶睛,怒声叱道:“姓柳的,你可算得上心狠手辣,长白双凶今晚栽在你的手中,怨不得人,算我弟兄二人学艺不精,有生之年,必报今晚之辱。”
话甫落,猛瞪凶睛,向场外的和尚环扫了一眼,弯腰一扶地上惨嚎连声的古作信,正待拔步逸去,蓦的老禅师一展慈眉,合十念声:“阿弥陀佛。”
古作义倏地止步,回头一睁凶睛,寒着脸向老禅师怒哼了一声。
那红面的中年和尚想是怒极,作势欲扑,老禅师疾的一摆手,说道:“让他们去吧!”
双凶狼狈不堪的渐渐远去。
叱咤风云,跺跺脚就能使关东震动的古氏双凶,怎料到会折辱在江南道上,更想不到会废在这么一个毛头小伙子的手中。
雷音寺的僧人,可算是骇呆了!真是开了眼,以前哪见过如此狠烈的拼搏。
老掸师是既感慨,又惊愕,心念道:“我佛慈悲,今天若非是少年人退得强敌,雷音寺恐怕在劫难逃。”乍然想起少年人这一阵都不吭声,连双凶骂他都不回一个字,疾的奔到柳剑雄身侧,伸手轻轻的向柳少侠肩胛上慈爱的抚拍下去。
想不到这轻轻的一拍,柳少侠被拍得摇晃了两下,陡然向后一仰。
老掸师“噫”的一声惊呼,他何等身手,倏探臂拦腰一扶,低头一看,更骇人的是柳少侠一张红润如玉的俊面,突然变得色如黄蜡,无一点血丝。
岂知更糟的是柳少侠一个英挺俊伟的身躯,业已瘫软无力的向老禅师臂弯滑落。柳剑雄乍然失色晕跌,老禅师耸了两下慈眉,慈祥的容颜亦为之失色,手足无措。
柳少侠今天可算得上是雷音寺的大恩人,是以不光是老禅师发急,凡是在场的和尚,没有一个不为之失惊。
除开雷音寺的和尚外,几丈外的一棵虬松上,还有个人更为急煞,只看她热泪盈眶,粉脸色变的样儿,慌急的连枝带叶都为之颤动。这一段时间不太长,正在上下烦得神乱的时候,悟明匆忙走了过来,扫眼看到师祖臂弯中的人,霍然竟是赠师父灵丹的少年侠士,登时一阵惊吓,忙走到老禅师跟前,向老禅师顶礼恭声问道:“孙儿禀陈师祖,师父他老人家已好多了!不知柳施主是受了什么伤?”
老禅师轻点了下头,忧伤不胜的说道:“唉!真是劫难无边,你师父虽好了点,只是柳施主不幸又遭了长白双凶的毒手。”
略停,似有所思的先“哦”了一声,匆忙的问道:“你师父也是受了掌毒,他怎会好了的?”
悟明恭答道:“是刚才柳施主赐赠了一颗灵药”
老禅师迫不及待的打断悟明的话,急问道:“怎么?他有灵药?现在哪儿?”
悟明恭身答道:“弟子看见柳施主收在怀中。”
老禅师疾伸手到柳少侠怀中一掏,不但药瓶被他掏了出来,连那颗雄精冰魄珠也一并为他摸了出来。
倏地,他两只禅目神光闪烁,看了看冰魄神珠,这当儿,月华似水,珠光更见晶莹可爱,详细端详,似在欣赏,好一刻,方娓娓念道:“有救了!有救了!种兰因,结慧果。”
声落,随将宝珠握在左掌心,右手二指拔开瓶塞,一阵异香扑鼻,他眨了下慈眼“噢”的一声说道:“怪道此子貌相奇佳,竟然连武林中的‘回生续命丸’这种圣药都随身带着。”话落,啧啧称奇。
老禅师是现任少林掌门人的师弟,年逾七旬,武功虽未能震慑江湖,但昔年也侠名遍四海。这两样奇宝,才一入目,即已了然于心。
柳少侠得武林三奇的灵真道长垂青,不但造就了他一身绝世艺业,还赐了他武当派视若秘珍的“回生续命丸”三粒,并顺道命他带上两粒,赐给柳彤,想不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老禅师手拈药丸,纳于柳少侠口内,这种灵药,妙用无穷,才一入口,即已化液生津,流入腹中。
才将药丸侍候他服下,老禅师随将他上衣解开,拈珠放在柳少侠的“巨阙”穴上,功行右臂,力透掌心,向神珠上一按,以内力将神珠那股寒精之气向穴脉中硬迫了进去。
寒精攻寒毒。霎时之间,透过穴脉,顺着经脉向内腑流转。
也是柳剑雄内力精深,所受寒毒不重,寒毒为神珠精气一冲,迫得向周身血管散发,内中再受药力一逼,是以在顷刻之间,尽将寒毒迫散。
只见他鼻息已然转匀,苍白乏血的脸上出现出一片嫣红,老禅师猛的一撤掌,深深的透了口气,举起宽大的袍袖,擦了下脸上的汗珠。
柳剑雄猛睁双眼,作势欲起,老禅师赶忙一掌按在他的肩上,慈祥的说道:“寒毒刚除,静坐调息片刻,方无大碍。”
柳剑雄将头轻点下,倏然合眼,跌坐运功。就在老禅师一展慈眉,拈须微笑之时,陡地一声“师祖”接着“噗通”一声,悟明他已向老禅师跪拜下去,颤声儿说道:“恩师他老人家还未完全复元,敬祈师祖慈悲!”
老禅师轻点了下头,说道:“起来吧!”又转头向中年红面和尚说道:“弘定,护守住柳施主。”
弘定合十道:“弟子知道。”
几人转身走向地下躺着的老和尚,老禅师蹲下去拢目一看,老和尚脸色红晕似火,呼吸迫促,双目紧闭,上身微微有点转侧,似是服下去的药力正在体内行开,与体内的寒毒交相迫持。
急忙将他僧袍解开,掏出宝珠,老禅师运劲行功,像救治柳少侠一样的如法炮制。一盏热茶工夫过去,老和尚虽是呻吟了两声,奈何中毒过深,一时间仍未能醒转过来。
老禅师年老气衰,真力已感不继,额上汗珠如豆,如再继续损耗真元,不但救不了徒弟,看样子,恐怕自身也要受创不轻。
正在这等紧要关头,突然一只火热的手掌抵住老禅师的“命门”大穴,一股暖流,突破经窍,向他周身穴脉缓缓的流来,须臾功夫,就已流遍全身。
老禅师本是油尽灯残,容颜已有萎顿,拼着自己受创也要行功救治徒弟,此时被暖流一冲,不但精力陡盛,便是面色亦已渐转红润,那股暖流,更是顺着手臂,冲进地面躺着的老和尚的“巨阙”穴,倏忽间,也是窜遍全身,才得片刻,老和尚的呼吸已自转匀,一脸红晕渐渐淡薄,慢慢的睁开双眼。
四周围着的和尚,齐“啊”的一声欢呼。弘定和尚嘘的出声喝止,有几人伸了下舌头,又静得鸦雀无声。
稍顷间,放在老禅师命门穴上的那只手掌猛力一撤,老禅师也一收按放在徒弟“巨阙”穴上的手,顺便拈定那颗宝珠,轻叹了口气,一脸凝重的垂眉说道:“今天若非柳施主几次援手,不单是老衲师徒二人要脱力伤毁,便是雷音寺百十僧众,也难逃劫数。”
他未回头,已知按在他背上的手掌是谁。是以又赞道:“柳施主好深的功候,不愧是领悟了武当的正宗内功法髓,老衲佩服得很。今晚惠赐,大德不言谢,只好铭记在心。”
他一面说道,一面跃起来,转身合十顶礼。
慌得正在擦汗的柳剑雄摇手说道:“老禅师请勿多礼,适才若非老禅师施救,晚生还不知成了什么样儿?”
老禅师笑点了点头,将宝珠同玉瓶递还柳剑雄,说道:“施主福缘不浅,身怀两种稀世奇珍,错非像施主这等身手,怎配持有这种重宝。可惜今天为了寒毒一难,累得将施主那武林中视作奇珍的‘回生续命丸’糟蹋了两粒。”
左一声奇珍,又一句重宝,说得柳剑雄大惑不解,忖道:“这小小一粒不怎么起眼的珠子,亦会是武林奇珍?有什么用处?”
心虽在疑思,嘴可不敢怠慢,随一躬答道:“老禅师请勿介意,药虽珍贵,为医病而制,焉能说是糟蹋。”
前此玉凤赠宝,柳剑雄发现怀内藏珠时,因在夜间,没有看清,更因神珠色泽与肉色相近,是以忽略过去。这当儿,老禅师用神珠两次替二人驱毒疗伤,复听老禅师如此一说,急忙接过来细看了一下,才小心翼翼的揣入怀中。
雷音寺幸逃此难,地上重伤垂危的老和尚更是从鬼门关拖了回来,老禅师感慨万千的叹了一声,说道:“柳施主,难为你折腾了半夜,请进寒寺休息一会,今晚幸会施主,老衲渴欲与施主畅叙一番。”
柳剑雄疾忙躬身答道:“晚生如能得聆老禅师训诲,那才是难得的缘份,只怕有扰老禅师清修。”
老禅师一摆手让客说道:“施主不要客气才好。”
一时,老禅师陪着柳少侠来到方丈精舍,两人客套了一番,落座后,小沙弥献上茶。陡然老禅师莞尔的泛上一脸慈笑,说道:“小施主神技惊人,老衲敬佩至极,刚才施主拳中的招数,本门‘百步神拳’中有很多招式与施主路数颇觉相似,最后的那几式,神奇得连老衲这双昏花的老眼硬是无法看得清,可否请施主将拳名告知,一开老衲茅塞?”
他早就看出人家使的是“百步神拳”只是人家技出武当,家学渊源,不方便说破,免得人家脸上挂不住,反而赞人家的拳式神妙,与自己本门的拳招有相似之处,这种说话技巧,说得婉转已极。
柳剑雄一听老禅师猛提到少林寺,陡然一震,心中有了主意,先不答老禅师的问话,反向老禅师拱手问道:“敢问老禅师与贵派掌门觉智上人怎么个称呼?”
老禅师愕然看了他一眼,倏又笑答道:“那是老衲师兄,小僧觉愚。”
柳剑雄肃然恭声说道:“如此说来,不是外人啦!好教老禅师得知。晚生使出的这套拳招,确是贵派的‘百步神拳’。”
觉愚上人如坠入五里雾中,慈眉耸扬得两下,暗忖道:“怪!柳剑雄这后生怎会将本门的拳法练得这等神奇?还有那些绝招”
他在怔怔出神,柳剑雄又接下去道:“这套拳招,晚生得自贵派一位早年隐世的长老亲授,命晚生他日面谒贵派掌门,将拳中四式绝招交还贵派。”
柳剑雄心窍剔透,他不提赵冲,而提的是广惠所授,为的是已知觉愚上人是赵冲的师叔,生怕伯父将来受到少林派的责难,是以只提广惠而隐赵冲。
他为什么不遵奉广惠的告诫,意然妄将广惠大师的事对觉愚说出,这并非是他违逆了老和尚的诫训,须知,事有权变,觉愚既是掌门人的师弟,是少林派的长老,本门的事,当能做一部分主,是以,他才说了出来。
觉愚上人初感一怔,倏又追问道:“不知这位长老法讳如何称呼?施主可曾记得?”
柳剑雄摇头笑答道:“请老前辈恕晚生隐瞒之罪,实在是这位老前辈面嘱在先,除面谒贵派掌门外,不可道出他老人家的法讳年貌,即便是今晚所施的几式绝招,他老人家也不准晚生随意使出来,也是今晚强敌当前,晚生事先已询问过悟明大师的门派,为了驱除强敌,暗中曾向他老人家默祷。这一点,还请老禅师原谅。”
觉愚上人,本是有道高僧,柳少侠的苦衷,他哪能不知,闻言一笑,说道:“施主请不要如此过谦,理当如此,老衲岂敢不敬本门长老?妄求非分,老衲怎能担待得下。”
“老禅师如此体谅晚生,真是感激不尽。”
觉愚上人又笑着接问道:“听说施主技出令师伯祖灵真道长,但有一事,老衲实在不明,施主身怀天山奇宝‘雄精冰魄珠’,不知施主与天山神君有何渊源?”他陡的想起那颗黄玉珠子,倏又惨然的怀念起失踪的玉凤姑娘,忖道:“如此说来,是她赠给我的啦!”
他眨了下眼睛,凄然的答道:“晚生与神君素昧平生,从没有见过那位老前辈。这颗宝珠是是”
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仍未说出来,倏探手入怀,一把掏出神珠,泪眼盈眶模糊的呆瞪了一阵。
觉愚上人点了下头,轻说了声:“奇缘。”再伸手接过神珠,随将此珠的功用说了一遍,并嘱他妥为珍藏。
柳剑雄听得剑眉耸扬,甚觉惊异,心中暗念姑娘对自己这么的殷切关注,情深如海。
觉愚上人接着说道:“其实今晚施主不应中凶双的寒毒,因此珠未能发挥全部的功效,是以施主仍是受了一丝寒毒。今后如果再遇到类似今晚的这种阴毒掌力,只要先将此珠含在口中,毒气必不会浸体,这颗神珠还有一宗妙处,如果遇到蛇蝎之类的五毒虫蚁,只须将神珠执于掌心,手掌向毒物伸去,毒物必雌伏不动,任凭摆布,施主要切记了。”
上人将珠递还给他,珍藏之后,柳剑雄着实向上人致谢了一番。
折腾了半夜,又挑灯夜话,已是斗转星移,东方天际已隐泛上来一抹晨曦。
小沙弥低头走来向觉愚上人禀道:“师祖同师叔祖现来在外院,前来替您老人家叩安。”
觉愚上人一颔首,说道:“叫他们进来。”
小沙弥诺诺连声,躬身退了出去。
少顷,适才受伤的老和尚已一脚跨进精舍,向觉愚上人躬身拜了下去。身后的那个红面中年和尚也跟着叩了几个头。
老和尚年约五十,中等身材,白净脸膛,两眼精光闪烁。
两人一面跪拜,一面禀道:“弟子叩候恩师金安。”
拜罢起身,两人又合十向柳剑雄见过礼,老和尚又向柳少侠道谢了一番。
觉愚上人替柳少侠引见了一番,才知两人均是上人的门下高弟,老和尚是弘法大师,红面和尚是弘定,在江湖中,两人亦可算得是健者,怎奈今晚碰到的长白双凶,非泛泛之流可比,是以两人落得一伤一危,若非柳剑雄及解救,只怕真应了上人的话,定遭劫难了。
师兄弟俩,对柳少侠的绝世身手,佩服得五体投地,这当儿,明着是来给上人请安,实则是欲一瞻柳少侠风采。
三人互相寒喧客气一番,着实的恭维了柳少侠一阵。
小沙弥接着进来摆上点心,四人就在方丈精舍内,边用早点,边谈双凶来雷音寺搅闹经过。
原来长白双凶自襄阳剪羽后,老二内腑被玉凤震伤,那还敢再惹她,当夜,双双南下,未到江夏,即碰上了白面人屠伍修与紫面天煞文冬元二人,才告知襄阳经过,命四人束返通州。双凶则南下三湘,先找了个僻静处所,替老二疗好伤,复又双双急赶到益阳来。
长白派雄霸关东,早想将势力伸入中原,一雪已往因“神道伏魔令”所受的羞辱。听说那本盖世奇书——“大罗金刚宝录”落在关东,只是找了将近百年,重宝仍未出世。
长白派处心积虑欲进关内,就不能不寻获宝录,以作屏障。前些日子,长白派风闻觉愚上人得知宝录隐没之所,是以派出两大护法一探雷音寺。
三天前,双凶来到雷音寺,与弘法禅师接谈之下,不得要领,临走之时,扬言限三天期限答复,否则!要血洗佛门净地。
柳剑雄听完双凶大闹雷音寺的因果后,自个儿忖道:“莫非在家时赵伯父要我所立的那件善功,就是找这部奇书?奇书中到底载着些什么样足以慑震武林绝学?”
上人似是觉察出来他沉吟的原因,随耸了下慈眉,轻叹了口气,说道:“善哉!善哉!本门宝录淹没百年,如依周期推论,已是应该出世了!只是此书一旦出世,怕要带来一场武林浩劫。施主身怀绝世奇学,天庭流光,如能远赴塞外,寻获至宝,弥盖这次惨烈的杀劫,强胜立下十万功德。”
柳剑雄听得剑眉陡轩,心湖波动,雄心勃发,但瞬眼之间,就意识到这种武林奇宝,可遇不可求。何况又是少林派的重宝,自己无豪夺的雄心。倒是机缘碰巧,获得此书,送还少林派,因缘得列入门墙,也可偿此心愿。
他心动了!除了想列入少林派外,另外是侠义心肠鼓恿着他,想立这件不世功德,替武林挽回一次百年浩劫。
随拱手一揖谦辞道:“晚生未学肤浅,年稚识陋,怎敢有此妄想,敢与天下群雄一争雄长,再说,这等神物,是贵派重宝,岂容他人觊觎?”
上人点头浅笑说道:“施主差矣!岂不知古之神器重宝,惟有德者居之。物各有主,此书百年不见,想必是期待明主,以施主这种仁厚心性,必无囊括攫据之心,老衲信得过,如施主获得,他日必有物归原主之时。”
柳剑雄听得十分心动,现下出于上人亲口请求,事情已可勉力一试,暗中更是与柳彤、赵冲,狂道朱纯飞与玉凤几人的想法吻合。
他又略为沉思片刻,陡的星目电射,闪过两道异彩,向上人拱手一拜,说道:“老禅师欲命为贵派稍效犬马微劳,柳剑雄当全力一试。再者,贵派长老宠授神拳的这番恩德,虽肝脑涂地,也不能报答万一。”
上人陡的顶礼说道:“施主真是少林派的大恩人。”
事情就这么揽到头上来了!
他站起来躬身说道:“老禅师言重了晚生有一句话不知是不是该说?”
“施主有话请说,不必客套。”
柳剑雄端容答道:“禅师所命,晚生理应竭智以赴,只是晚生出道不久,孤陋寡闻,不知宝录作何形式,内中载列些什么武学,概略遗失的地点又在何处,可否请禅师一示迷津?”
“老衲理应将宝录的来龙去脉向施主说个明白。”老禅师说罢似是沉思。
这当儿,早点用毕,几人喝着松子茶,细听上人叙述——原来少林是中原武林的主流之一,以七十二绝艺驰誉海内,而少林寺后院藏经楼珍藏的一部达摩禅经,所载的禅门绝世武学,又较七十二绝艺深奥万分。
这部禅经共分上中下三册,上中所载的武学,人言人殊,与本书无大多牵连,不必穷究。
现在单就禅经下册——“大罗金刚宝录”作一番探讨,这本奇书,是禅门绝学的精华,载列了第一集书中所述的三种绝世奇学:大罗金刚禅功,指与剑诀。
武林中均知达摩一百零八式是少林俗家弟子中所使用的上乘剑法,殊不知少林寺还珍藏了另一种至高的武学,鲜为世人所知。
原因是这种绝世武学难得炼成,两三百年不见得有人会此绝学。
武林技艺,应推少林执其牛耳,而大罗金刚宝录中的三种绝世武学,系一种上乘功力,非人人可以学得成,如果不是天赋极高的人,学上一生一世,亦不能超犯入圣,到达登峰造极的境界。
而大罗金刚剑法更见精深博大,更须根骨、气质、秉赋三者均为上选奇才,练起来才可成功。
这三种绝学,循序渐进,错乱不得,先练大罗金刚禅功,再次练指,等到禅功与指功均深具火候,能运聚内力透指迫出,点拂三丈外人身穴道时,方可练剑诀,剑诀是融会禅功、指功与剑法三者于一炉。
这种绝世武学,以数十年时日去精练,才能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
欲趋大乘,那就需要一甲子以上的功力才行。另一宗怪事,是这三种武功,习练的人必要童身,并须俱有正宗气功(玄门内功或佛门禅功)为基础,练来才能顺理成章,否则!精气不能周天循环,如果气机一旦逆运,习练的人必受重创。
少林派历代掌门祖师,相沿条规训诫,凡习这三种绝技的人,必须为少林门下弟子,在江湖行道中能完成十万功德,其人除根骨、气质、秉赋外,更重其品德心性,经常将门人召返少林寺,由监院五老及达摩院十二高僧共同商讨,对召返的弟子,是否合乎上列诸般条件,并由高僧提出历年江湖考察所得,有关此弟子在江湖中的善恶功过资料,(达摩院十二高僧,每年有两位轮值下山,专司考察门下弟子在江湖道上的功过是非。)能获得一致赞同,才能授给他这部奇书。
这必定是为了应付武林间的一次重大变故,或者是少林本身有非常事故发生的时候,才有此举。
习此绝艺,需时虽久,但也有速成的方法,一种是服食万年成形参王,另一法则是服食千年金龟内丹,二者能食得任何一种,练起来,则仅需三年五载,就可以达到小乘的境界。
大罗金刚禅功,练到十成功候时,不但能摘叶飞花,而且能以意克敌,心空气灵,轻功更是独步天下,如传说中的“蹑虚驭气”一类功夫。练功的人,更是灵台空明,因为这种佛门禅功,能增加人的智力,使人灵明益智,轻身益气,固本凝神,实为内家气功中的一种最高武学。
有此功侯的玄门道高德重之士,与禅门有道高僧,如果想进一步作性命交修之学,可谓已窥门径。
金刚指功练成后,指风凌锐无匹,差可与切金利刃比拟,这种指功,另有一项妙用,专破人身罡气。
大罗金刚剑诀分两部分,一为金刚四式,剑式奇奥难测,极尽五行生克的变化,同八卦消长的极运,是达摩老祖到我国后,有鉴于中国文化中六艺之精奥渊博,取易经八卦之精髓,钻研成此四剑式,玄妙无穷,非明心见性,灵台空明的人不能领悟。
剑诀的第二部分,是大罗一百零八式,为佛门的至高禅机,所载之一百零八尊罗汉图像,无言无字,无注无解,这些图像与普通罗汉图像所不同的地方,是每尊罗汉均是两手拳掌剑指,形式各异,有扑击、勾刺、挥扫、点劈等姿态。
每尊罗汉宛如一式,乍看之下,又似不连贯,实则,这第二部剑式,精奥博大,变化无穷。每招每式均暗藏禅机,包罗了佛门无穷的禅理,极尽法轮回转的机运,实在非深晓禅意的人不能理解。
大凡一种学问,其深奥程度到了极限的时候,非言词解释得清,要用大智大慧的超人智力去领悟。方能有通达的一天,这一部剑诀,就是这么精微渊博而奇奥的一种学问!
而“大罗金刚宝录”命名的由来,亦正因为这部剑诀含有金刚四式,与大罗一百零八式之故。
这三种绝世奇学,佛门中人习成后,可悟彻禅机,成为有道高僧,武林中人习成后,能参透造化。即使不能全部悟解,如果在禅功与金刚指练到深具火候时,剑式能悟解得三招五式,虽不能说无敌天下,但是可睥睨江湖,傲视武林,普天之下,能与他在武功之上抗衡的人,真寥若晨星了。
如此精深博大的至高武学,修练的人,如果学成后,用以为善自可造福人群,光大武学,为武林放一异彩,如果学成的人,用以为恶,试问天下武林中有谁能制服他,岂不要替武林带来一次空前的浩劫?
一旦如此,那真是少林派的罪孽,纵然是倾听所有的少林高僧,念上一百年的金刚经,也不能赎此罪愆。
因而,少林历代掌门人与一干高僧,不能不谨慎的处理这本盖世奇书。
再说这本书因何隐没呢?当推溯至第一次百年论剑,武当派以“回环飘风剑法”夺得剑盟令符——神道伏魔令旗,而登上了七大剑派的剑盟宗主的至尊宝座,少林派当然有点耿耿于怀。
直到第二次百年论剑的前五年,少林上四代的掌门大悲上人,在祖师堂下许下宠愿,誓要在第二次论剑的时候夺得剑盟令符,重振少林声威,因而请出了镇山宝录,与监院五老及达摩院十二高僧磋商之后,将宝录授给那时侠名播四海的门下弟子,追云剑客林少峰。
大悲上人面示爱徒携宝出关,寻找万年成形参王,期以五年,习成绝技后参加第二次七大剑派百年论剑。
林少峰拜辞师门后,身怀中岳重宝,间关万里,北上关东,向白山黑水之间去寻参王。
孰知此一去,如泥牛入海,踪影俱渺,急煞了少林掌门与监院五老,更震惊了天下武林。
百年来,天下群雄,莫不都想寻获这部宝录,以图争霸武林,然而时移岁易,转眼之间,第三次七大剑派百年论剑又将来临,莽莽尘寰,这部绝世的盖代武学宝典,仍隐没得了无一丝可循踪影。
觉愚上人尽他所知,将大罗金刚宝录的来龙去脉详尽的说了一遍,柳剑雄仍是猜不透奇书究竟落在何方?
神情间稍露了一丝怀疑,觉愚上人已是洞察柳剑雄的心意,轻吁了口气,又接说道:“师叔祖带着宝录究竟失落何方,江湖传言不一,据本门前辈长老在事后察探结果,确实有人在关东道上看到过他老人家,想来仍是落在关外。”
上人这番推论,甚近情理,暗中与朱纯飞所说契合,柳少侠轻点了下头。
上人话落,他一端肃容,向上人躬身一揖说道:“老禅师一番训诲,使晚生如聆大乘,柳剑雄目前俗务缠身,待稍为摒挡后,当兼程关东,一尽绵薄。”
随又接说道:“此刻尚须赴长沙一行,打搅老禅师清课,就此向老禅师告别。”话落躬身一礼。
上人倏地一睁慈目,说道:“施主言重了!如仗义出关,老衲师徒三人随时敬候差谴,只要施主一纸相召,老衲是见字必到。只是荒山寒寺,施主能否多盘桓数日,老衲师徒早晚好多讨领教益。”
柳剑雄忙一揖到地,谦逊道:“老禅师此话真要折煞晚生,柳剑雄何敢克当,老禅师早年望重武林,北斗泰山,似晚生这种肤浅薄技,如能长住宝刹,正好向老禅师多请点教益。无奈晚生琐事缠身,唯有期诸他日,尚请老禅师谅解。”
上人又点头说道:“施主一时俊彦,请不要再客套,施主的神技,放眼武林之中,除了少数几位前辈高人外,怎能与施主相提并论,难能可贵的是施主的侠肝义胆,与义薄云天的磊落胸怀。”
接着一脸感慨的又道:“既是施主有事待理,老衲亦不便强留,只是,不知此一别,何时方能重睹施主风仪。”
上人不由有点依恋不舍,可见人世间的情义二字,强如上人这种有道高僧,也不得不为这位仗义扶危的少年人的别去而惆怅。
柳剑雄刚待起身,上人突然想起一件事,说道:“不知施主昨晚息足何处?何以能到寒寺来,巧解老衲的危难?”
柳剑雄淡笑道:“晚生承悟明大师之情,昨晚就住在贵寺后院,夜晚为兵刃击撞之声惊醒,方循声去到寺前。”
上人点头又道谢了一阵,起身说道:“我师徒三人就陪施主先去后院,然后再送施主一程。”
柳剑雄忙摇手辞谢道:“老禅师请留步,怎敢当得法驾亲送,那会使晚生心神难安。”
一再推让,上人非坚持亲送不可,柳剑雄被逼的无法推却,只得听任。
片刻工夫,三人已自来到后院,悟明早已在院中迎候,想必他是经弘法大师授意,来此陪伴柳少侠,几人进入屋内,柳剑雄告了声罪,忙着拾掇,然后踱到松木桌旁,伸手一抄那把早先放在桌上的剑,谁知才一伸手,他登时倏然色变。敢情是拿错了,手中握的也不是惯用的那把精钢长剑,赫然是一把剑鞘古色斑斓的宝剑,翠绿的剑穗,迎着窗外吹进来的微风摇曳。剑身也较沉重坠手,他为之惊诧,细一看,蓦的轻吁了一声。
旁立的几人乍见他这逼样儿,不由为之一怔,齐将眼睛随定柳少侠向剑上看去,猛的一片亮眼青虹,伴着一声龙吟,柳少侠已拔剑出鞘,只见冷森森、凉飕飕,剑气浸肤,上人脱口赞了声“好剑”
柳剑雄心弦抖颤,睹剑思人,万千感慨的屈指向一泓秋水般的剑身弹去,金声玉振,夹着轻叹发出。
错愕间,一幕幕前尘往事映现,这剑分明是伊人所有,在君山不是自己长剑被毁时曾以之送我,自己狠心不理,这一切情景历历如在眼前齐涌心头,二哥的绝世姿容,和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睛,乍然又想到那声锥心的娇唤:“三弟你好狠”还有那副堪怜的玉惨花愁的泪容
猛的还剑入鞘,反手将剑插在背上,抬头一扫桌上,别无他物,转身一个环揖,说道:“晚生急事在身,诸位盛事只有心领,后会”话声未落,双肩猛晃,人已穿窗而出,尾音已自五六丈外传来。
几个和尚为眼前的突变怔愕不已!更感慨的是这种绝世轻功身法,真是一派名手的路数。
不管柳剑雄穿窗飞纵而去,且说天山玉凤,在洞庭君山总舵,看到玉面妖狐陶玉兰,与三弟那股热劲,气得她怨愤填胸,再误遭柳剑雄一顿排斥,女孩子心中本就狭窄,怎不气得她当场呕血。
她硬提一口若断若续的真气飞驰下君山,一个千娇百媚的绝世佳人,弄得花容失色,伤心不堪。她断肠裂肝的一阵奔驰,娇喘连连,几乎气息为之闭塞,神智已然不甚清楚,虽然她内功精湛,但怎当得这般呕心摧折,真所谓悲莫悲于神散。
人到了神散、气衰、力竭的地步时,就是金刚不坏之身,也自无法支撑下去。
尚幸姑娘尚有一丝灵智未泯,来到港边紧跃得两步,纵落小舟之上,鼓起余勇,左手顺势一拨竹篙,向岸上一点,一只长约丈余的小舟,宛若一只脱弦弩箭,疾的冲波荡向湖心。
船猛驶离岸,重心歪斜,一个前冲,人已跄踉栽倒舱面,眼前天旋地转,浑噩一片,神智全失。
不知过了多久,她悠悠醒转,猛觉船身摇荡甚疾,原是劲风扬威,掀起来一阵滔天狂涛,小舟几为之倾覆。
四周黑漆漆一片,风号涛啸。猛的,一道迅雷闪电自天的尽头闪划下来,在狂涛怒啸声中,陡然一声天崩地裂的暴响,把刚自醒转的玉凤听得颤惊了一下。
在这狂涛肆威,浪啸震耳的沉沉黑夜中,天上星河流散,西天斜月沉匿的情景下,姑娘柔肠寸裂的娇躯,为这种猛恶的黑暗吓得胆颤神驰,一阵颤栗,使她有点怕,她并不是怕覆舟死去!是怕黑暗吞噬了她所眷恋的一线希望,她冀想着再见上那个无情无义的三弟一面,即使是他真的被那狐媚女人抢走!
瞬然之间,狂风在雷霆怒吼中,卷来一阵暴雨,霎时即将姑娘一身翠绿罗衫淋得湿透。
凄厉的黑夜中,风、雨、雷、电,还有那高卷如山的怒啸狂涛,组成了一章悲怆狂放的诗篇,更像一曲充满了疯狂恐怖的交响曲,向姑娘纤弱无光的心田中挤压。
终于,她抵不过这种过分的惊恐,更耐不住在心瘁神疲的风雨浸蚀,又自昏沉沉的失去了知觉。
翌日凌晨,晴天如洗,晨曦赶走了满湖阴霾迷雾,使湖面清朗美好如画,如黛的君山,嵌镶其中,宛如一只碧螺,衬托得这幅画面更为秀丽壮观,碧蓝的天空找不到一丝浮云,太阳照在水面上闪耀着细碎金波,一只飘荡着的小舟,随风所至,算是证实了这不是一幅画,是真实人生。
波光像着千条金蛇在蠕动,舟上的姑娘,如一朵醉了的海棠,一张娇绝似火的嫩脸,甜甜的被一堆散乱如云的秀发掩覆着,姑娘似静静的蜷侧在舱面,虽是劫后余生,在柔和的朝阳洒照于,有点鬓乱的狼狈样儿,竟仍掩不往那份醉人的娇媚。
敢情姑娘的狰狞面容,已为夜来的宿雨冲净,使她又娇艳如花。
远处,驶来一叶扁舟,向姑娘躺着的小舟冉冉划来。由小而大,渐渐地已能看得清舟上的人影,原来是一只渔舟,舟子正埋首用力的划桨,船头处,俏立着一个粗服荆钗的姑娘,淡扫蛾眉,亭亭立立,长得秀丽可人,看年纪,差强双十未到。
陡的那舟子猛抬头,霍然是一位白发皓首的驼背老翁,一身短装,衬着一脸堆叠的皱纹,显出他一生的岁月中充满了艰辛。
猛地,俏立船头的姑娘“噫”的一声惊呼,玉手一抬,指了指舟上侧蜷着的玉凤,骤扭腰肢,转头说道:“爹,是位姐姐,呶!她睡在舱板上,睡得很甜。”
稍顿,猛跺了下舱面,娇唤道:“爹呀!您快摇么!别慢腾腾的!”
老翁想是有点累了,看到闺女的娇痴样儿,老怀似是得了点安慰,抬头微笑着,喘吁吁的挤了下昏花的失神老眼,迎着爬上山峰不久的朝阳,向姑娘手指处看去。嘴里漫叹着说:“唉!凤儿,爹人老不中用啦!”稍喘了口气,又接道:“怎么一个姑娘家,大清早的在船板上睡觉,哼!你们这些娃娃,真作怪哦!你当心,别又掉下去变成落汤鸡。”
凤儿似是纤腰忸了两下,撒娇撒痴的嗯了一声,小嘴翘得高高的回头白了老翁一眼,耸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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