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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宫鹏飞听得语音甚稔,四面望去,只见正是那邓公玄,微笑道:“在下离家日久,思乡殷切,乃觅一代步乘骑,不过尊驾眼力亦不错。”
邓公玄道:“阁下仙乡何处?”
南宫鹏飞道:“在下籍隶燕京。”
邓公玄哦了一声道:“阁下台甫可否见告,小可邓公玄,正欲进京,意欲结伴同行,不知阁下意下如何?”
南宫鹏飞暗暗钦佩邓公玄已瞧出自己身负武功,不然以他怎会愿与一文弱书生结伴同途,暗道:“互为利用,虚与委蛇有何不可。”遂微微一笑道:“在下复姓南宫,草字鹏飞,结伴同行本无不可,怎奈在下性喜随处赏游,雪泥鸿爪,游辙无凭,恐耽误了邓兄行程。”
邓公玄摇首朗笑道:“无妨,小可去京亦无事,江湖作客,天涯为家,如南宫兄不弃,愿随骥尾。”
南宫鹏飞道:“邓兄太谦虚了,在下现住茂德和客栈,在长沙尚有一二日逗留,务请移趾光降。”
邓公玄轩眉颔首微笑道:“理当晋谒,小可随后就至。”
两人相与长捐作别而去。
邓公玄目送南宫鹏飞后影,暗暗纳闷道:“此人精华内敛,一身武功分明已臻化境,分明无疑是武林人物,自己在武林中名望颇著,怎么他竟毫不动容,如非初出道的雏儿,定是江湖奇人之徒。”
他自负素有知人之明,不信眼力有失,略一沉吟,转身走去。
南宫鹏飞牵著马转回茂德和客栈,命店夥洗刷乾净,以上好的食料喂服,吩咐已毕,转身又转往大街上,作竟日之游,长沙胜景无不游赏殆尽。
烟树苍茫,万家灯火之际,南宫鹏飞飘然漫步转返茂德和客栈,店夥送上香茗,笑道:“公子用过饭么?”
南宫鹏飞微笑道:“晚饭尚未用过,不过腹中尚未觉饥饿,稍等片刻自会招呼你。”
店夥躬身退出。
南宫鹏飞随身无有长物,只有一包袱内置换洗衣衫及两锭赤金一些散碎银两,他发觉被人动过痕迹,却未缺少丝毫,心知邓公玄必已潜入,遂微微一笑。
孤灯一盏,南宫鹏飞握卷以解客旅孤寂,忽闻邓公玄朗笑传来道:“南宫兄,可容小弟登门造访么?”
南宫鹏飞忙启门,微笑道:“邓兄枉驾,在下不知未及出迎望乞海涵。”
邓公玄飘然走入,分宾主落坐后,即道:“南官兄俊逸潇洒,气宇不凡,令人一见顿生倾慕之感,邓某不辞高攀之嫌,望勿见却是幸。”
南宫鹏飞哈哈朗笑道:“海内存知己,天涯若比邻,你我惺惺相惜,倾心而交,何用谦虚客套之词,再要如此,似嫌矫揉做作了。”说著击掌出声。
店夥匆匆奔入,欠身施礼道:“公子有何吩咐?”
南宫鹏飞道:“速送上可口酒菜!”
店夥喏喏连声而退。
邓公玄道:“南宫兄买下那匹赤兔追风试试脚程么?”
南宫鹏飞摇首笑道:“在下现命店夥照料,待它恢复体力再说吧!”说著语声略顿,又将自己竟日游踪叙出。
他心料邓公玄必在身后暗蹑,游踪纤细无遗。
果然不出所料,邓公玄见南宫鹏飞诚实无欺,尽释胸中所疑,笑道:“南宫兄癖尝烟霞之胜,心胸辖达,与世无争,与人无尤,邓某自愧不如。”
南宫鹏飞道:“邓兄武林高人之徒,江南少年侠士,拯难扶危,行道江湖,在下何能企及。”
邓公玄哈哈大笑道:“谬奖过甚,不胜汗颜,看来南宫兄亦是同道中人了。”
南宫鹏飞摇首道:“在下虽略擅技击,却仗以防身,何能与邓兄相比,邓兄此次途经长沙,必有所为,不知可否见告?”
这时店夥已将酒菜送上。
两人酒酌谈心,邓公玄将川南四煞之死经过叙出。
南宫鹏飞略一沉吟道:“邓兄目下须查明何事?”
邓公玄道:“目前虽欲查明杨玉龙行踪,却更须查出川南三煞盗窃大还丹七禽掌经等物主使人是何来历,及劫杀川南三煞之人又是谁?当然尚须查出动机何在?”
南宫鹏飞目露诧容,望望邓公玄一眼,道:“此事对邓兄有如此重要么?”
邓公玄不禁心头一震,面色镇定如恒,微笑道:“江湖纷争,牵一发而动全身,虽说事不关己,但天池逸叟葛慕九与家父相交莫逆,飞书恳请家父找回失物,是以奉命唯谨。”
南宫鹏飞微微叹息一声道:“蜗牛角上争何事,石火光中寄此身,人生不过百年,弹指即过,依在下料测,定有一凶邪暗中心怀叵测,制造事端,以遂其私欲。”
邓公玄愕然道:“南宫兄之言是指主使与劫害川南三煞者同为一人?”
南宫鹏飞点首道:“在下之见如此。”
邓公玄摇首道:“我看未必”忽地面色微变,凝耳倾听门外,只闻一阵轻微衣袂飘风声戛然而止。
南宫鹏飞猛然变色道:“不好!”身形才欲立起,似天晕地转般,踉跄数步望后摔下,一声大响,仰面昏倒在壁角。
邓公玄肘角带动衣袂,拂息灯火,退在床侧,目光凝视门上。
室内黑暗似漆,岑寂如水。
蓦地——
轰的一声门板被踢开,一条黑影疾如电闪射入,身未落地一扬手发出一蓬飞花银芒向邓公玄打去。
邓公玄双掌倏地推出一股罡劲,将击落暗器悉数震飞,喝道:“鼠辈敢施展鬼蜮暗算!”
那人影身形疾转,宛如脱弦之弩般穿出门外。
邓公玄冷笑道:“那里走!”急如电射追出。
南宫鹏飞佯装若昏绝,目睹邓公玄追出,正欲立起,只见一条身影飘入房内,体态婀娜似为一少女,不禁一怔。
只觉一股香风扑面,那少女已落在他身前,南宫鹏飞本欲一击出手,怎奈他禁不起好奇之念,睁开一线眼帘,瞧瞧此女有何举动。
忽闻少女幽幽发出一声叹息,喃喃自语道:“城门失火,殃及他鱼,邓公玄外似君子,其实心胸阴险,怎可与他为友。”
说时娇躯一转,走向案前,嚓啦声响,燃开了夜行火摺点著了烛火。
南宫鹏飞目光望去,只觉此女约莫花信年华,穿著一身黑衣,肌肤胜雪,眼若秋水,云鬓凤钗,仿佛甚美,但见少女在囊中取出一色药未倾洒人酒中,又向自己走了回来,忙将眼帘紧闭。
只觉冰凉玉指掀开嘴唇,清香酒液缓缓流注入嘴中,突闻户外一声轻微口哨响起,少女似弃开酒杯,翩落惊鸿闪出户外而杳。
南宫鹏飞急急弹身一跃,虚掌拂熄烛火,掠出门外,一鹤冲天拔上屋面,只见两条黑影一前一后迅疾如飞望南奔去,猛然一吸丹田真气,施展上乘轻功追蹑两人之后。
迟月甫升,四野苍茫。
南宫鹏飞已追出城外,只见两条身影迅疾快投入一片蓊翳枫林中,心料邓公玄必在林内,两肩一振,潜龙升天而起,穿上一株巨柏,展出七禽身法,身如飞鸟,沾枝飞越,投入枫林。
林中显露出十数丈方圆旷地,四个黑衣人各列方位将邓公玄围住。
黑衣五旬老者阴恻恻笑道:“邓公玄,去年仲秋罗师弟于夏口江边无心之失伤了一名六合帮船主,你不该伸手架梁,非但不排怨解纷,更心辣手黑将罗师弟与同行七友悉数剑毙在蛇山之上。”
邓公玄闻言剑眉猛剔,哈哈朗笑道:“我道是谁,原来是锦州关外飞魔邵天雄门下,六合帮虽是长江水寇,但汝等也非正派人物,我邓公玄行侠仗义全凭是非,错在罗鸿诋毁邓某,以致激怒动了杀机。”
那老者大喝道:“血债血还,师弟之仇不可不报。”
邓公玄冷冷一笑道:“凭你等微末技艺,尚胜不了邓某,我邓某为息事宁人计不愿多增杀孽,奉劝四位速速转回关外,以免丧失性命。”
四黑衣人面色一变,扬腕出刀,只见四道寒光电奔,刀沉力猛,砍向邓公玄。
邓公玄哈哈大笑,剑走游龙,寒飚飘洒,行起万千银星,涌向四外。
四黑衣人猛地飘开一步,错插如飞,挥刀疾攻,刀势如潮,青虹眩目,展开一片刀阵。
南宫鹏飞虽瞧出四黑衣人刀阵精奇凌厉,配合无间,但曾目击过邓公玄剑法辣毒,不禁为四黑衣人暗暗耽忧,又纳罕那少女为何不现身。
突闻邓公玄朗喝道:“住手!”
四黑衣人立住手不攻,老者冷笑道:“尊驾临死之前还有什么遗言不成?老朽应允将话带到令尊处!”
邓公玄淡淡一笑道:“四位是系受了江湖传言之愚,邓尉武功平实无奇,不足与江南各大武林门派相提并论,其实邓某严遵庭训,不得妄自轻露锋芒,四位寻仇谅系藉口,似受凶邪怂恿而来,如邓某猜得不错,定是催魂迦蓝丁大江老贼。”
老者面色一变,大喝道:“我等与丁大江毫无渊源,尊驾诿过于他人是何用心。”
邓公玄目中杀机逼泛,冷笑道:“杀你!”
一剑“宇宙中分”电闪而出,悸人锐啸破空,势如电霆,老者措手不及,一声凄厉惨嗥腾起,被生生劈成两半,鲜血挟著五脏六腑溢流体外,惨不忍睹。
其馀三人不禁震骇,未及出手,邓公玄剑势突变“流云断岳”宛如匹练狂泻卷体而过,只嗥叫半声,已自尸横六截,血里成渠。
林中突飞出一男一女,大喝道:“好歹毒的剑招,还不纳命来。”
那中年人打出两支梭形暗器,挟著一片刀光罩袭而下。
少女抄袭邓公玄胸后,长剑疾震,飞吐十数点寒星攻向要害重穴。
邓公玄身手绝伦,左臂一封将两支飞梭震落,长剑突胸猛刺过去,刀势已为凌厉的剑罡逼开,寒芒势若奔雷,洞穿中年人胸口。
正好少女剑势堪堪刺及邓公玄后胸,邓公玄倏地潜龙升起拔起四五尺高下,长剑仍留在中年人胸口上,突倒转身形,双手拾指倏地抓实在少女双肩。
少女痛得嘤咛一声,花容惨变,呛啷铁剑脱手堕地。
邓公玄微微一笑道:“姑娘想是玫瑰仙子黄凤珠了?”
黄凤珠挣扎扭身,叱道:“恶贼,放开我!”
邓公玄道:“放开姑娘不难,须应允在下一个要求。”
黄凤珠悲愤欲绝,珠泪涌溢,叱道:“别人不知你邓公玄,妙通庵三尼如何惨死姑娘亲眼目睹,你如敢妄念,姑娘虽死也要索命。”
邓公玄目中逼泛冷芒,沉声道:“如此更不能让姑娘轻离了,除非姑娘肯下嫁邓某为妾,不然”
突见三片竹叶袭向自己左太阳穴,月色映照下,三片竹叶飞如螺旋,罡风破空,不禁大骇,忙松开扣著黄凤珠肩骨双手,凌空腾起。
那知树梢间疾射出十数片竹叶,邓公玄半空中认出这暗器手法绝高,势能贯穿金石,不由胆寒魂飞,凌空施展铁板桥身法,双足发直一踹,平射出十数丈,迅疾一转,掠入林中。
只闻阴恻恻冷笑送入耳中道:“邓公玄,你走得了么?”
邓公玄那敢停留,身形宛如流星曳电遁去。
南宫鹏飞身影疾如鹰隼电泻流下,只见黄凤珠已昏死在地。
原来邓公玄心毒手黑,不愿妙通庵三尼惨死之事泄漏,情急临危放手之际,伸指点了黄凤珠要害重穴。
南宫鹏飞不禁呆得一呆,探出黄凤珠尚有气息,伸手挟起,掠入一处隐蔽山谷中,检视黄凤珠伤势。
所幸邓公玄畏忌竹叶暗器沉劲迅疾,急于避闪,出手较轻,黄凤珠得以保全性命。
南宫鹏飞急取出龙腾霄独门神妙伤药喂服黄凤珠,掌心按在命门穴上输送纯阳真力。
黄凤珠渐渐苏醒过来,只觉一只奇热无比手掌紧按在胸后,以为又落在邓公玄手内,与其活著身受淫辱,恨不能就此死去,叱道:“恶贼”
突闻身后传来南宫鹏飞语声道:“黄姑娘请不要动弹,缓缓引真气复归玄经,驱开淤伤。”
黄凤珠闻得语声,知是什么人相救,不禁靥泛红云,诧道:“是你!”
南宫鹏飞道:“正是在下,蒙姑娘相救在下一条性命,理应投桃报李,那有见危不救之理,姑娘现在最好不要言语,俟伤愈了再说。”
黄凤珠不再言语,片刻后复原如初,一跃而起,回眸嫣然微笑,织手掠梳鬓间乱发,道:“我差点被恩公骗了。”
南宫鹏飞愕然诧道:“在下只觉未欺骗姑娘。”
黄凤珠格格娇笑道:“在客栈中恩公如真是昏迷,怎知为贱妾相救?”
南宫鹏飞笑道:“姑娘委实玉雪聪明,但姑娘何以洞悉邓公玄之奸?”
黄凤珠眸泛幽怨之色,双颊红晕道:“贱妾去年春暮途经无锡惠山,偶然发现邓公玄,窃慕其翩翩气质,又是名门高人爱子,暗蹑其后,却不料他潜入妙通庵内”
说此顿然止口不言。
南宫鹏飞道:“姑娘为何不说下去?”
黄凤珠叹息一声道:“也是贱妾无心之失,贱妾只道他入见妙通庵主持,他又是邓尉梅之子,地近通道,方外至友,不疑有他,是以就在庵外徘徊,远眺胜景,忽闻庵内传出凄厉惨叫,急由后墙翻入,只见三妙龄女尼一丝不挂被奸杀榻上,令人发指”
南宫鹏飞面露怒容道:“这事姑娘可告知同门么?”
黄凤珠摇首道:“没有,因为一无人证,二无当场目击,但无疑是他所为,恐贻颠倒黑白,无事生非之讥。”
南宫鹏飞颔首道:“这就好,不过姑娘慎勿与他相见,他只道姑娘在他指下丧身,否则,恐罹杀身之祸,更不能提及为在下相救。”
黄凤珠鼻中冷哼一声道:“这怎么可应允,同门惨死之仇,不可不报,何况贱妾亦不能就此隐姓埋名,但恩公相救之情贱妾虽可隐忍不言,却应结草衔环答报。”
南宫鹏飞叹息一声道:“邓公玄胸罗奇学,却用心叵测,此次川南四煞之死引起江湖轩然大波,其中不为无因,他行动诡秘”
黄凤珠诧道:“恩公怎知邓公玄举动诡秘?”
南宫鹏飞道:“他虽与在下萍水相逢,曲意结交,但在下早就注视邓公玄已久,目前似言之过早,未可妄自忆断,然在下自信邓公玄必与川南四煞之死有极大关系,望姑娘暂赏在下薄面,不可急于复仇”
黄凤珠颦眉笑道:“恩公之言,贱妾自应遵命,但贱妾返回师门,无法自圆其说。”
南宫鹏飞沉思须臾,微微一笑,低声密语一阵道:“姑娘照在下话去做,令师必可瞒过。”
黄凤珠妩媚一笑道:“恩公之话焉敢不遵。”
南宫鹏飞道:“姑娘请勿以恩公相称,日后若在江湖途中重逢,恐自露马脚,在下要转回客栈去了,姑娘珍重。”话声甫落,人已穿空飞起,杳落在翳密枫林中。
黄风珠眼见南宫鹏飞身影消失呼喊不及,落寞惆怅感觉不禁油然泛起,眼中润湿,曼叹一声望谷外走去。
南宫鹏飞转回客栈,只见室内灯光明亮,心说邓公玄必在室内守候,推门而入。
果见邓公玄独自一人拈杯独饮,目注南宫鹏飞微笑道:“兄台能安然无恙,邓某亦可衷心得安。”
南宫鹏飞道:“在下一嗅入异味,即屏住呼吸,但仍然禁受不住,只觉天晕地转昏倒,幸亏所中毒性不深,神智稍复,挣扎立起,以酒液冲服解毒之药后,外出寻觅邓兄,却无从相觅,邓兄遭遇如何?贼人似冲著邓兄而来。”
邓公玄长叹一声,道出经过详情,却隐讳贼人来历并为竹叶暗器惊走,推称贼徒系催魂迦蓝丁大江党羽,悉为他歼戮。
南宫鹏飞佯装大惊失色道:“丁大江!邓兄为何与这凶邪结怨?”
邓公玄黯然一笑道:“正邪不两立,水火难相容,邓某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生性嫉恶如仇,出手未免辣狠,怨隙难免。”
南宫鹏飞点点头,忽注视邓公玄一眼,似含深意道:“邓兄似急于追踪丁大江老贼下落,更急于找出被制在老贼手中的九煞手漆元章等四人下落?”
邓公玄大感骇然道:“兄台为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南宫鹏飞道:“在下方才出外寻觅邓兄,却无意探出一宗骇人听闻之事。”
邓公玄似为此言大为震奋,诧道:“什么骇人听闻之事,兄台不知可否见告?”
南宫鹏飞叙出寻觅邓公玄,掠出城郊,四顾茫茫,不知何去何从,遂信步由之,顺著湘江走去,发现一座寺宇矗立江滨,寺名似为朝峰寺
“不错!”邓公玄点点首,道:“是有这么一座朝峰寺,但寺宇不大,僧侣均为俗僧。”
“寺左建有七级浮屠,五层塔内突现出一星灯火,引起在下好奇之念,掠身塔侧拾级登上,但发现三四两层内部已然塌圯”
邓公玄凝耳倾听,知南宫鹏飞之言毫无虚假,情不自禁地默然颔首。
只听南宫鹏飞说下去:“在下遂由塔沿揉身而上,由外觑内只见是两身著土布长衫老者盘膝对坐,面前大色小色下酒卤菜,两大胡芦酒,酌饮笑谈。”并叙出两人形像穿著。
邓公玄道:“此二人之言竟与邓某有关么?”
南宫鹏飞道:“二人似为催魂迦蓝丁大江老贼羽党,只听一老者道:‘主人此次竟不费吹灰之力,竟将黑道中卓著盛名四位高手制伏,最令主人得意的就是九煞手漆元章,此人就范,主人图霸武林可收事半功倍之效。’”
“什么?”邓公玄诧道:“漆元章有如此重要么?委实使人难以置信?”
南宫鹏飞道:“在下姑妄言之,邓兄不如姑妄听之。”继将所闻丁大江挟制四人在湘水舟中,酒食中已然放下奇毒,四人自知如不就范,必难幸免,首先听命于老贼,漆元章吐实川南三煞所盗之物为取得一册武林奇学秘笈必须之物。”并叙出各物妙用。
邓公玄剑眉浓皱道:“那册武林奇学秘笈藏在何处,兄台可有所闻么?”
南宫鹏飞摇首微笑道:“即是漆元章吐露,丁老贼亦不能外泄,此二人虽知梗概,却未知其详,但取得武学秘笈尚缺两宗珍物”
“那两样珍物?”
南宫鹏飞道:“一是翠果,一是火龙珠,缺一不可,是以丁大江命四人分别就道,各有使命,邓兄如欲未雨绸缪,阻止武林杀劫,非先寻出漆元章与丁老贼踪迹下落不可。”语声略顿,又道:“在下当闻得二人之言,因老贼心忌邓兄所知太多,非杀之后快,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邓兄不可不留神一二。”
邓公玄不禁跌足叹息道:“兄台似应当机立断,猝施奇袭,将两匪徒制住,即可知老贼去迹下落,可免去盲目摸索之苦。”
南宫鹏飞哈哈笑道:“在下手无寸铁,双手紧攀塔缘,慢说在下无有必胜把握,就是有亦无法展开手脚,何况在下无意于武林是非,成事不足,败事有馀”
邓公玄面色凝重,摇手忙道:“邓某无意责怪兄台,适才情急无礼,还望见谅,兄台离开朝峰寺时,两匪徒仍在塔中么?”
南宫鹏飞道:“酒食将毕,两匪徒立起似欲离去,在下因恐败露形迹,遂飘身下塔,迅疾离寺赶回客栈。”
邓公玄站起,略一思忖,道:“邓某意欲前往朝峰寺一探,不知兄台可愿同往么?”
南宫鹏飞知邓公玄尚未释去胸中疑虑,立即首允道:“去去何妨?”
两人跨出室外,炎夏放曙甚早,此刻四更将残,天色已呈显蒙蒙曙光,疏星明灭,凉风四溢,他们先后腾身穿上室面飞掠而去。
一至湘水之滨,只见江流浩潮,两岸山铺朱底,草散茵毯,碧波如玉,风帆上下,景物令人心旷神怡。
朝峰寺仅距长沙十数里,片刻即至,南宫鹏飞相距邓公玄身后七八丈左右,邓公玄途中几次放缓脚程,才免去落后太远。
事实上南宫鹏飞有意如此,始可免去邓公玄忌刻心机,日后亦可减除几分险危。
朝峰寺已然在望,邓公玄回面向南宫鹏飞笑道:“我等不妨问问寺僧,或可问出两匪徒来踪去迹。”说著入山门,只见一位老僧白须飘飘正由殿阶面下迎面走来,一见两人,即合掌施礼道:“两位施主是来敝寺烧香还愿么?”
邓公玄抱拳微拱道:“在下来此访唔友人,本约定昨日,只因在下途中为事羁延,竟致爽约”继叙明两人形貌穿著,又道:“约定不见不散,谅在下友人当借宿贵寺,不知大师可否见告。”
老僧答道:“昨日傍晚确有此二人光降敝寺,与施主所叙形像穿著一模一样,他们未说明在敝寺等候施主,来时带有甚多荤腥酒食,乞假一席清静之地作长夜之饮,方丈因敝寺房舍不多,荤腥带入寺中更甚畏忌,推称塔上清净,因三四两层圯塌,故无人惊扰,施主两友当即前往塔上,此刻在与不在就非老僧所知了。”
邓公玄哦了一声,道:“在下自去寻他就是。”谢谢老僧后,与南宫鹏飞掠往塔下,两肩一振,潜龙升天拔起,凌空一个斛斗疾转,穿入五层塔内,只见地上满弃狼藉骨刺,酒味冲鼻,知南宫鹏飞之言不虚。
他突然发觉南宫鹏飞并未随上塔来,不禁一怔,探首出外,只见南宫鹏飞负手凝立塔下,眺望寺院景物,他未出声呼唤,目光转注著塔缘。
塔缘上现出两手紧攀指痕,更证实南宫鹏飞确已来过,胸中疑虑顿释,飘身上得塔来,向南宫鹏飞苦笑道:“两人早就离去了,他们去迹无法查出蛛丝马迹。”
南宫鹏飞沉吟思索须臾,道:“老贼必须寻回川南三煞失去之物,那毒手劫杀三煞之凶邪亦不可能就此罢手,江湖中变异难免,如此不无端倪可寻,再抽丝剥茧,终有水落石出之日。”
邓公玄点点头道:“兄台言之有理,邓某为了阻止武林浩劫,急须邀请至交好友相助,歉难与兄台同行,容后再作相见。”说著双拳一抱,穿空飞去,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南宫鹏飞微微一笑,走出寺外,沿著江边浏览贻目景物,忽闻江边一艘大船上亮起沙哑语声道:“客官要坐船么?”
只见一老年舟子站空在船舷上,面含微笑,不禁心中一动,忖道:“他为何唤自己乘舟,莫非是龙大侠门下,命他乔扮舟子,有所嘱咐。”遂跨上舟中。
舟子一言不发,引入舱内后,只见已摆好酒菜,不禁一怔,但觉船身一晃,已远离江岸,突闻邻舱传出甜脆娇笑道:“恩公不要多疑,是贱妾吩咐船家的。”
南宫鹏飞听出是黄风珠语声,诧道:“姑娘尚未离去么?”
中舱木板倏地拉开,黄凤珠探身进入,妩媚笑道:“恩公才智卓绝,竟将邓公玄玩弄于股掌上朦若无觉。”
南宫鹏飞面色微微一变,道:“姑娘何从得知?”
黄风珠道:“昨晚贱妾暗随恩公同至茂德和客栈,耳闻恩公向邓公玄所说,邓公玄竟信以为真。”
南宫鹏飞道:“在下之言句句是真。”
黄凤珠道:“但昨晚恩公未去朝峰寺。”
南宫鹏飞道:“在下筹划周详,预为之计,不然邓公玄心计过人,智慧又高,难免察出破绽,姑娘慎勿泄露,免招杀身之祸。”
黄凤珠道:“贱妾自会守口如瓶,但贱妾难回师门,恩公所设之计固然不错,那邓公玄心辣手黑,为了灭口不惜毒手残害师门,此去关外,长途万里,难免为邓公玄党羽所乘,意欲向恩公讨教几手绝艺,以便防身。”
南宫鹏飞朗笑道:“在下何能为人之师”
语尚未了,忽闻江面送出一支响箭,划空锐啸,刺耳悸人。
南宫鹏飞面色一变,急取出一张人皮面具戴上,顿变成一面目森冷中年人,目光疾落向窗外,但见三只快舟如飞拢向而来,舟中均是劲装把刀江湖人物。
黄凤珠道:“他们均是君山水寇,似冲著恩公而来,恩公不明水性,不可不防。”
君山盗舟迅疾无比拢靠围住,一个怀抱雪亮钢刀大汉飞跃登上,向舟子大喝道:“请南宫公子出见!”
这舟子目露惶恐之色,道:“小人船上并无什么南宫公子。”
南宫鹏飞已自迈出舱外,冷笑道:“白日持械,强登民舟,无异盗匪,你奉何人所命,意欲何为。”
那大汉面色一愕,道:“尊驾就是”
南宫鹏飞目中逼射慑人精芒,冷冷答道:“在下并非什么南宫公子,速下舟去,不聚休怨在下手辣心黑。”
大汉沉声道:“兄弟并非无事生非,此事与尊驾无涉,兄弟只查看一下,立即离去。”
说时黄凤珠已走出舱外,盈盈一笑道:“让他查看吧!我等不愿树敌结怨,但须速速离去。”
大汉冷笑一声,右手一招,君山手下纷纷登舟搜寻,遍觅无著,只得出舱覆命。
只见那大汉目光注视在南宫鹏飞面上,突然面色一变。
南宫鹏飞知是大汉已察出有异,右臂伸手,疾若电光石火点向喉结穴。
认穴奇准,指力如箭。
大汉闷嗥一声,仰身倒地,喉间被洞穿一孔,一股血箭喷出,毙命气绝。
群匪不禁慑住,南宫鹏飞冷笑道:“无事生非,横行无忌,杨镇波也太纵容汝等了。”立命舟子驶向江岸,禁止君山群匪离舟。
一个悍鸷年少水寇忽纵身一跃,飞落向盗舟。
南宫鹏飞冷笑道:“你走不了!”曲指弹出一缕劲风。
那水寇凌空的身形似遇千斤重击,震飞出七八丈外,发出凄厉惨嗥,哗啦堕向急流中,身形冒了两冒,沉没不见。
黄凤珠眸泛惊异之色。
群匪立时震住,不敢生心图逃。
船行甚远,片刻之间已泊江岸。
南宫鹏飞右腕突翻,迅疾扣住一匪,冷冷笑道:“在下与君山并无丝毫过节,这南宫公子是何来历,为何指鹿为马,分明另有用心。”
那人痛苦难禁,面色惨白,道:“尊驾不是南宫公子么?小的只知少总寨主吩咐我等,日后如见著南宫公子务必请来君山作客,其中原由不得而知,方才接获本帮暗桩传讯,说是南宫公子已登此舟,所以急急赶来。”
“南宫公子是何来历?”
“不知!”
“那么你等何能认得南宫公子。”
“少寨主已详叙南宫公子形像,但不知是敌是友,少总寨主也未言明,只嘱善待南宫公子。”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道:“你回报寨主,就说催魂迦蓝门下问候。”说著与黄凤珠踏下舟去,疾掠如飞而去。
平江县东门长街上一家茶楼,是家老字号,颓暗败朽,却门庭若市,取名亦雅,一块“吟风茶楼”木匾蒙上一层腻黑油灰,字迹模糊莫辨。
吴豹坐在后楼凭窗座上,默默进食,楼西上食客如过江之鲫,此来彼往,喧嚣如潮。
忽地,走来一中年儒生,穿著一袭陈旧土布长衫,在吴豹对首坐下,招呼店夥道:“两斤竹叶青、白切鸡、牛髓浓汤、十五个包子。”
吴豹听得语音甚熟,知是丁汝楚,不由精神一振。
只闻丁汝楚蚁语传声道:“吴老师,你与令师见面了么,是否已知他们四人何往?”
吴豹摇首答道:“家师一句口风不露,多问反令起疑,但家师命在下邀请数位黑道名宿八月仲秋在燕京红叶山村聚会”说著取出一张纸卷,接道:“一切都书明在内,大侠还有什么吩咐,在下须即刻就道!”
中年儒生道:“吴老师盛情心感,燕京见面再说。”
吴豹立时离座走去。
中年懦生将纸卷收置怀中,饱食后出得“吟风”茶楼,无人之际详阅纸卷后毁之于火。
他取道岳阳入鄂,迳奔夏口,由于他向往黄鹤楼之胜,催魂迦蓝丁大江及君山小贼铁背仙猿杨玉龙亦由此道而去,循迹追踪。
午未之交,烈日当空,中年儒生一袭布衫疾行如飞,现身在咸宁南四十馀里外黄土官道上。
道旁浓荫巨树丛中,隐隐现出屋宇,只见一形貌阴鸷中年汉子匆匆走出。
中年儒生正是南宫鹏飞,目睹那汉子步履轻捷,足不扬尘,一望而知是武功上乘江湖高手,心中一动,举步望屋宇走去。
但见是一村庄,约莫四五十户人家,发现一幢大宅门首忙碌著悬灯扎彩,却发现这些人中竟无一人喜形于色,面色凝重,忖道:“看来这家是办喜庆大事,怎地面色如此异样难看,其中必有隐情。”
行至临近,却隐隐闻得户内传出啼哭,不禁一怔,遂走近一老者,微笑道:“在下路经此处,请问老丈可是办喜事么?”
老者望了他一眼,摇首叹息道:“什么办喜事,简直是办丧事嘛!暗无天日,生不如死。”
南宫鹏飞愕然道:“这话怎讲?”
老者似是憋著满腹怨气难伸,竟向南宫鹏飞倾吐。
原来此悬灯结彩人家,宅主人刘南祥,娶妻柳氏,家道富裕,为人乐善好施,邻里称道,膝下仅有一女名唤淑鸾,貌美如花,娴静慧婉,与十里外远房表侄孟昭亮订下鸳盟,年下就要成婚,不料为黄塘湖水道雄主连环金刀单天雄看中上强纳聘礼,娶为三妾。
刘南祥自然无法应允,当即拒绝,那知单天雄恼羞成怒,将孟昭亮掳往水寨,声称若不允婚,即将孟昭亮杀死,并要血洗刘南祥满门,鸡犬不留。
南宫鹏飞闻言不禁目泛怒光,道:“难道刘南祥不会携妻女暂迁他处,禀知官府么?”
老者叹息一声道:“尊驾说得这么容易,单天雄早料及此,如刘南祥妻女逃去,将殃及全村,何况还有孟昭亮作为人质。”
南宫鹏飞道:“方才在下目睹一貌像阴鸷中年人离此,莫非就是单天雄么?”
老者摇首道:“这恶贼是单天雄手下最险恶之徒赤练蛇姚康,他去镇街购取应用之物,片刻即回,尊驾不可逗留,免惹火烧身。”
南宫鹏飞冷笑道:“天下事天下人管,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知黄塘湖定于何日前来抬亲。”
老者不由一愕,上下打量南宫鹏飞一眼,摇首苦笑道:“就凭尊驾一人么?恐画虎不成反类其犬,尊驾盛情心领,请快快离去吧!”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昂然走入宅中飞步抢进大厅,只见两老哭作一团。
那与南宫鹏飞说话之老者及同村之人均急步随入,老者摇首苦笑,朗声道:“好啦,不要哭了,救星从天而降,应转颜为喜讯才是。”
刘南祥与柳氏闻言不由拭泪止悲,道:“喜从何来?”
老者手指南宫鹏飞道:“此位侠士自称可以化解此事。”
刘南祥意虽不信,但无法不作死马当作活马医之想,当即肃客上座。
南宫鹏飞笑道:“请转告各位乡邻好友仍如铺张喜事模样,不可形之于色,自有在下应付。”
村邻闻言将信将疑转身离去。
南宫鹏飞微笑道:“吉人自有天相,员外安人请暂释悲怀,府上遭遇在下已得知梗概,无庸赘述,贵村有否干练健行之人,为在下赶往咸宁寻觅一位朋友赶来相助。”
刘南祥连声道有,立即趋往宅外。
南宫鹏飞向柳氏借来文房四宝,立挥就一函,封缄上并未落题投递何人,只绘下一飞龙标记。
只见刘南祥领著一个少年短装村汉,面貌朴诚,道:“此是老汉堂房侄儿刘麟,诚谨无欺,恩公有事只管吩咐吧!”
南宫鹏飞目注刘麟道:“刘兄请附耳过来!”
刘麟倾听唯唯喏喏,接过书信,贴身藏好,出得后门,由小径奔往咸宁而去。
赤练蛇姚康已转返,手提著一只布包,嘴角泛出一丝阴笑,昂然跨入刘宅大厅,呵呵笑道:“姚某奉命选购饰物,这些均是价值不赀珍品,令媛真是有福之人。”打开包袱,霞光逼射,俱是珍异饰物。
他自说自话,猛然瞥见南宫鹏飞在座,不由面色微微一变,诧道:“这位是何人?”
刘南祥目露惶恐之色,嗫嚅不能成声。
南宫鹏飞右手迅如电光石火伸出,一把扣在姚康腕脉上,五指缓缓紧勒。
姚康只觉痛澈心脾,额角豆大汗珠滚滚冒出,面色惨变嗥叫出声。
南宫鹏飞冷笑道:“强迫成婚,虎狼成性,今日撞在我手,瞧你有何话说。”
姚康颤声道:“姚某奉命施为,罪在单天雄,即是将姚某凌迟处死,也于事无补。”
“真的么?”南宫鹏飞冷笑一声,向刘南祥道:“尊府有何僻静之所,请借在下一用,容在下设法救出令婿孟昭亮再说。”
刘南祥道:“寒舍有一小楼,房内堆置旧书,数十年来久无人居住,不知可否?”
南宫鹏飞道:“请速领在下前往。”说著一指点了姚康昏穴。
刘南祥领看南宫鹏飞走去,只见一座满植桐柚小院内现出木楼一角,由廊下木梯登楼,门上铁锁已锈蚀,显然久无人开启。
只听刘南祥道:“此楼祖先相传闹鬼狐崇,告以严锁不启,恩公如不惧鬼狐妖物”
南宫鹏飞笑道:“在下不惧!”伸手一拧铁锁,如同催枯拉朽般拧落,推门而入,一股霉气扑鼻冲入。
房内四壁书架堆满了书册,全蒙上一层尘灰,并有一榻一案,南宫鹏飞打开撑窗,一室明亮光辉。
刘南祥道:“还合适么?恩公尚须何物?”
南宫鹏飞微笑道:“茶水被褥有烦命人送上,别的无需,员外无须忧急,只安祥不露神色,必然转危为安。”
刘南祥连声道谢离去。
南宫鹏飞将昏厥的姚康放在榻上,拍开穴道。
姚康睁目醒来,狞笑道:“尊驾无故树敌,恐危及全村数百口老幼性命,爱之反以害之,甚为不智。”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道:“在下如无必胜把握,也不敢只身强揽是非,你不实话实说,恐难禁在下阴毒手法。”
姚康似有恃无恐,狞笑道:“姚某纵然实话实说,尊驾也救不了孟昭亮性命。”
南宫鹏飞道:“那要瞧瞧单天雄有多大的道行了!”
姚康闻言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南宫鹏飞冷冷一笑,疾伸右臂,施展分筋缩骨手法,错开全身骨节,姚康只觉一阵酸痒感觉由脊梁上泛起,由轻转重,不由目露惊悸之色。
他名赤练蛇,深知这手法厉害,如无绝乘武学无法施展,哀嗥道:“姚某吐实就是!”南宫鹏飞问出后日就是黄道吉日,单天雄命人前来抬亲,并问明黄塘湖地形出入之法,不厌其详,反覆说明,证明姚康之言不虚后,冷冷一笑伸指点了姚康哑穴,弃置榻底。
此时姚康只觉生不如死,那痛苦滋味无法以笔墨形容,卷身榻底,面肤扭曲,四肢颤抖,内腑如油煎火熬,万蚁噬体,却又不能出声,涕泗横流。
窗外夕阳沉山,流霞惊天,忽闻梯板一阵凌乱步声,只见刘南祥推门而入,后随刘麟及一独目老丐。
刘麟躬身道:“信已送到,还有何吩咐?”
南宫鹏飞道:“有劳跋涉,容后相谢,这两日尚请多费心力,还有借重之处。”
独目老丐趋前欠身施礼道:“数月前已获龙长老急令命属下来听命师叔差遣,怎奈迄未发现师叔行踪,今接奉这位刘兄弟携来师叔符谕,属下立率坛下十名得力弟子听候差遣。”
南宫鹏飞道:“不敢,请问坛主尊姓大名。”
独目老丐道:“属下陈藩。”
南宫鹏飞点点头微笑道:“有劳陈坛主等暗中护卫此村并接应在下,在下意欲易容扮作赤练蛇姚康模样,只身前往黄塘湖救出孟昭亮。”
陈藩面色一惊,道:“单天雄与洞庭君山互通声气,水寨中网罗黑道凶邪均是身负上乘武功,师叔只身前往,恐防人识破自蹈罗网。”
南宫鹏飞道:“无妨!”伸手抓出榻下的赤练蛇姚康,可怜姚康已昏厥过去数次,又无法出声。
一见被抓出,目露乞求之容,只求一死,涕泪模糊。
南宫鹏飞伸掌拍开姚康哑穴,冷笑道:“我现欲去黄塘湖救出孟昭亮,施诸于你是我独门手法,武林中仅寥寥数人可解,我于明晨若不返回,则你必死无疑。”
姚康已听出南宫鹏飞言外之音,颤不成声道:“小人所吐俱是实言,但大侠只身独闯黄塘湖,湖内遍处都是伏椿,步步有危,小人难保大侠安然来去。”
南宫鹏飞沉声道:“如易改你容貌,以你姚康身份谅可通行无阻么?”
姚康闻声不禁骇极,忙颤声道:“小人身旁现有一支三鹤令旗,只身虽可通行无阻,但带著孟昭亮恐未必能成。”
南宫鹏飞冷笑道:“这个我自有道理。”说时在姚康怀中取只一支卷束三角旗,舒展开来。
这三角旗为墨黑贡缎所制,只绣三只盘旋张翅白鹤,织绣甚精,栩栩如生。
南宫鹏飞忽伸指落在姚康昏穴上,目注刘麟道:“请借菱镜一用!”
刘麟闻言飞奔下楼,须臾抱著一面菱镜入房递于南宫鹏飞。
南宫鹏飞谢了一声,在身旁囊中取出易容之物,对镜涂抹药物,半晌已易容妥当,转身笑道:“在下这付尊容是否还有破绽?”
刘南祥及刘麟两人只觉与姚康貌像丝毫无异,不禁面上泛出笑容,独目老丐陈藩,道:“师叔易容之术委实神乎其技。”
一老者突登楼而上,向刘南祥道:“黄塘湖单湖主命人求见姚舵主!”
南宫鹏飞笑道:“大事成矣!”急附在刘麟耳内密语数句。
刘麟点头不止,急奔下楼,进入厅堂,只见一个面颊无内,钩鼻薄唇目光阴冷的中年汉子立在堂内,即堆上满面笑容道:“尊驾请坐,姚舵主现在内室劝慰小姐悲哭,稍候片刻立即出见。”说著在堂中倾出一碗香茗。
那人皮笑肉不笑道:“小姐还在啼哭么?难道还想不开?嫁给咱们湖主何等荣华富贵,堂上一呼百诺,比嫁于那姓孟的穷小子不啻天渊之别。”
刘麟笑道:“小人也是这么说,那位姚舵主能说会道,多方譬解,刘小姐已有回心转意,请问尊驾台甫上下怎么个称呼,以免小的失敬。”
那汉子笑笑道:“我姓花,名得标,久在姚舵主手下任职。”
早有隐在厅外丐帮高手闻听清楚,一抹淡烟般掠入小楼禀知南宫鹏飞。
南宫鹏飞冷冷一笑,拍开姚康穴道,问明花得标身份来历及应付之策,并换上姚康衣著。
恶人自有恶磨,姚康此刻生不如死,只求早些解脱痛苦,无不实话实说。
南宫鹏飞立命准备一席丰宴,并邀请村上父老,领著刘南祥下楼前往厅堂。
刘麟正陪著花得标瞎聊,花得标一见南宫鹏飞跨入厅来,做梦也不料到其中有诈,慌忙立起,躬身行礼道:“属下奉湖主之命来此询问婚事铺排如何,后日即是大庆之期,需要人手相帮么?”
姚康右掌一摆,阴阴笑道:“花老二,事虽办得差不多,但今晚你我尚须回见湖主,咱们等回再说吧,费了半天唇舌,才劝得刘小姐回心转意,已是唇焦口乾,饥腹如雷。”
语声竟与姚康一模一样,姚康川人,一口浓浊成都土腔,刘南祥不禁暗暗称奇。
片刻间,宴席摆上,水陆纷陈,村中父老纷纷连入,对姚康花得标异常恭敬。
刘南祥敦请姚康花得标上座,自已在主位坐下。
由刘麟执壶斟酒,笑道:“此为六十年陈酒,小人特为开坛,欢宴嘉宾。”
姚康目睹酒液碧澄,宛如醇醪,芳香扑鼻,知刘麟之言非假,举杯齐眉,笑道:“乾!”
席间刘麟已由南宫鹏飞授计,频频向姚康花得标二人殷勤劝酒。
姚康兴致甚高,以酒好菜佳为词,酒到杯乾,酒量豪饮。
花得标频频皱眉,忖道:“舵主虽以酒量著称,似这般饮法,今晚也要烂醉如泥了。”但此酒芳冽可口,他亦是嗜酒若命之徒,劝酒难却,与姚康无异酒到杯空。
待到席残,姚康已是醉眼模糊,舌头也大了。
花得标亦有八分醉,却心里明白,苦笑道:“舵主,你我今晚看来无法转返总舵了,不如明晨向湖主覆命。”
姚康两目一瞪,大著舌头道:“这怎么成,走!你我还须明晨赶回。”立起告辞踉跄跨出宅门。
刘南祥恭送如仪,郑重相嘱道:“姚舵主,小女所提务必向湖主陈明。”
姚康哈哈大笑道:“员外请放心,姚某定然把事办成,不然无颜面见员外了!”
花得标掺著姚康快步走出。
约莫十数里路,已抵黄塘湖口上,月色迷蒙,只见芦苇侵入,一望无际,难见湖水。
花得标撮嘴打出一声尖锐哨音,刺破夜深,遥送天际。
芦苇丛中嚓啦穿出一只梭形小艇,操舟人是一健壮汉子,道:“原来是姚舵主,请速登舟,大概是赶回向湖主报明古期。”
花得标掺著姚康登舟坐下,低喝道:“别多问了,舵主今晚饮酒大多,已是烂醉如泥。”
姚康大著舌头,瞪眼喝道:“谁说我醉了,本座是千杯不醉酒量。”
小舟一动,箭射穿入芦苇丛中,叶拂人首,水声汨汨。
花得标唉了一声道:“舵主为何今晚定须赶回,其实明晨也不致大晚,到嘴的鸭子还怕飞上天去。”
姚康瞪眼道:“你知道什么?刘小姐数次要用利剪自刎,俱为家人抢下守住,要知人到了骨节眼儿,连死都不怕,还惧的什么殃及满门,血洗全村咧!”
花得标摇首笑道:“看她不出,刘小姐还是一个三贞九烈之人,湖主娶她倒蛮有福气。”
姚康道:“谁说不是,经我多方譬解,费尽唇舌,才将小姐劝得回心转意,但提出两个条件”
花得标诧道:“什么条件?”
姚康道:“刘小姐说湖主如果真心娶她,不始乱终弃,必须索一万五千两白银,一万两供作双亲终老度用,五千两给孟家算是退婚之偿,第二须将孟昭亮释回,如有一不允,则决心自殉,我想这两件均是轻而易举之事,咱们湖主还在乎一万五千两银子么?再说既已允婚,留著孟昭亮何用,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博取美人欢心”突然哇的张口,吐了一滩秽物在湖中。
花得标道:“舵主,你是真醉了。”
姚康道:“谁说我醉。”接著又取出三鹤旗握在手中迎风招展,身形伏在舷上。
船行似箭,姚康偷觑水道形势,只见黄塘湖浅滩洲渚宛如坟起小丘,港汊纵横,草丛中不时射出一道强烈的黄光,映向行舟。
谅系照得三鹤小旗,并未出声喝止,得以通行无阻,姚康暗道:“黄塘湖独得地形之险,纵然身有绝乘武功也无法潜入,天然盗薮,难怪单天雄据以称霸。”
小舟行速,穿芦拂叶,惊起水鸭四飞翔空,月夜之下,顿成悦目奇景。
渐逼近大寨,只见岛丘上现出无数灯火,其中一处灯火照耀如画。
花得标道:“总坛内似乎在接待嘉宾。”
操舟小盗道:“今晚嘉客来得不少,湖主正欢宴嘉宾。”
姚康突仰面高声道:“花老二,不必去面见湖主,醉态难看,扶我去居室略事歇息,你暗中请出湖主,此事今晚必须办好。”
花得标笑道:“交给属下办好啦!”
小舟傍岸,花得标掺著姚康踏上土坡,寨口上戒备森严,雁翅般列开两行抱刀劲装大汉,一人笑道:“花爷,姚舵主怎么啦!”
花得标笑道:“湖主喜庆顺利办妥,姚舵主欣奋不禁多喝酩酊大醉。”
那人道:“姚舵主千杯不醉海量,那有这般沉醉。”
花得标鼻中冷哼一声到:“你们那里知道,湖主泰山大人今晚取出窖内埋藏将近六十年的五坛佳酿,此酒香冽甘醇,后劲很足,咱们姚舵主至少尽了三坛,怎可不醉。”
姚康猛然双目一瞪,喝道:“胡说,谁醉了?格老子见鬼。”
捧刀大汉们见姚康大舌语重不清,不禁哈哈大笑。
两人入得大寨,姚康任由花得标掺著东转西弯,走入一幢砖屋,送向一张木榻上,醉眼模糊笑道:“花老二速去禀知湖主,我略事歇息片刻。”说著倒在榻上,似倦极长吁了一声。
花得标匆匆奔出。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忽闻花得标高声道:“湖主来啦!舵主速起。”
语声中一个面色微黄,环眼微髭的蓝袍中年人已各飘身跨入室内,后随花得标。
姚康挣扎坐起,目露惶恐之色,赧然笑道:“湖主”
单天雄右手一摆,犷悍的面色上泛出一丝笑容道:“不必说了,俺已得花得标禀知详情,此事办得好,孟昭亮即可释出,银子已命人准备装船,你这般醉不如明日前往。”
姚康摇首道:“那怎么成,属下已应允天亮前办妥,咱们行事不能输一个理字,日后也无贻人话柄处,孟昭亮无关轻重,有属下看住,待三夫人接入湖中才纵之离去,属下酒醉已醒,稍歇片刻也就好了,湖主请回款待嘉宾,等著做新郎倌吧!”
单天雄见姚康舌卷醉态,不禁莞尔一笑,点点头转身走出。
花得标低声道:“舵主,你知道咱们寨中来的是何嘉宾?”
姚康摇首道:“不知!”
花得标道:“其中有三人由湖主另外接待,在密室中聚饮,听说系催魂迦蓝丁大江玉面神枭叶松玖及野人山主首徒邱常真,丁大江献计咱们湖主取代君山为东南雄霸,风闻湖主已首允。”
姚康面色一沉,喝道:“兹事重大,如何能张扬出去,你速去办事吧!”
花得标急急奔去。
姚康暗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躺在榻上凝思如何探出漆元章何往,决定施展长线约鳖之策。
心中盘算既定,花得标匆匆走入,道:“舵主,均准备安妥,咱们起程吧!”
姚康翻身坐起,苦笑道:“我此刻仍是头昏目眩,你掺著我走吧,孟昭亮人在何处?”
花得标伸手掺起姚康,笑道:“孟昭亮已上船,这小子闻得刘府退婚,愁容满面,他捡回一条性命,已算是不幸中万幸,尚敢胡言乱语,依得花老二性情,乾脆一刀杀了。”
姚康低喝道:“休得胡说,我们走!”
两人走向湖岸,只见已停著四只小舟,舟中放著十只红木抬盒,尚有二十名喽罗,一个神色萎靡,愁眉不展的灰衣少年坐在船尾,目光凝视在水面上,姚康一踏上舟中,立命开船。
天色未亮,已自抵达刘府,宅内灯火如昼。
刘南祥带著村中父老迎出,目睹孟昭亮已安然释回,不禁喜笑颜开。
姚康哈哈大笑道:“湖主宽宏大量,令媛所提两条件,谅系应允。”
刘南祥称谢不止。
花得标立命喽罗将一万五千两银子抬入大厅。
姚康道:“花老二,如今我要睡上一个大觉,你等听从员外吩咐张罗喜事。”
花得标道道:“舵主放心,这点小事无须舵主费神。”
刘南祥吩咐杀猪宰羊设宴款待黄塘湖水寇。
姚康带著孟昭亮花得标入见刘淑鸾后离去。
花得标笑道:“小姐委实花容月貌,难怪湖主非她莫娶了!”说著走出内室。
刘南祥迎著,道:“花二爷,小女嫁妆丝毫未备,姚舵主已开列一张物单,劳驾命手下前往咸宁赶办。”说著取过五百两纹银及一张长单。
花得标笑道:“这交给我花老二好了!”接过立即奔出。
姚康登上小楼,紧闭房门,不禁长吁了一口气,如释重负,随手抽出书架上一册绢面线装薄本,由于积尘甚厚,字迹模糊莫辩,拂掸挥除积尘,渐可现出:“遁玄奇数”四字,书写魏碑,笔力雄厚,不禁一征,暗暗诧道:“这是什么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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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午时分,启门走出,只见花得标正拾级而上,便道:“花老二,事情办妥了么?”
花得标答道:“俱已办妥,舵主还有什么吩咐。”
姚康颔首微笑,正待出言,忽见一名喽罗神色惶恐奔至,道:“禀舵主,宅外忽来了三个蒙面人,要见面舵主,似来意不善。”
姚康面色一变,疾掠而下,与花得标二人疾奔宅门,抬面望去,只见三黑衣蒙面人并肩立在树下,目中吐出腊慑人冷芒。
三蒙面人均背搭奇门兵刃,中立一人阴恻恻冷笑道:“来的可是黄塘湖姚舵主么?”
姚康答道:“不敢,在下正是姚康,三位此来相寻在下为何?”
中立蒙面人道:“我等三人均与贵湖主单天雄结有不解之仇,风闻单天雄明晨就是大婚之喜,特来趋贺并清偿前怨。”
姚康冷笑道:“冤有头,债有主,在下不能非议三位无礼,但三位朋友来的不是时候,如欲清偿前怨,尽可前往黄塘湖。”
中立蒙面人哈哈狂笑道:“咱们在下等候不也是一样,有烦传讯单天雄,就说查氏三杰在此恭候。”说时左右顾视了一眼,笑道:“咱们去瞧瞧新娘子。”
姚康面色一变,低喝道:“花老二,暗青子喂他。”
花得标双手疾扬,六只毒镖疾如电闪袭向三蒙面人。
三蒙面人突哈哈狂笑,身形凌空飞出,撞向六只毒镖,叮叮数声毒镖俱为震落。
居中蒙面人身法电疾,右手迅捷无伦抓出,五指一把抓住花得标胸脯,宛如钢钩般生生嵌入内脏,只听得一声凄厉惨嗥出口,血涌如泉喷出。
姚康宛如飞鸟掠入宅门,急向喽罗道:“你等由后门出去,赶回黄塘湖禀知湖主,姚某将小姐觅地藏起,快走!”
众水寇目睹花得标惨死,不禁胆寒,闻言疾奔而去。
蓦地——
林丛中传出一声长啸,人影纷纷掠出,现出黄塘湖主单天雄、催魂迦蓝丁大江、玉面神枭叶松玖、邱常真等十数人。
三蒙面人均是丐帮高手授南宫鹏飞密计施为,如此一来,情势为之立变,不禁楞住。
其中一人情急智生,身如电射投入宅门而去,只听一声惨嗥传出,似是姚康已遭毒手。
单天雄不禁大惊,防蒙面人挟持刘淑鸾,大喝一声,扑向宅门而去,忽感门内涌出一股排山排岳潜劲,单天雄迅疾穿空腾起,翻身疾飘落在五六丈外。
只见门内抛出一具身形,轰然堕地,正是赤练蛇姚康尸体,那蒙面人缓缓飘身走出,沉声道:“单天雄,今日你恶贯满盈,还不束手就戮。”
催魂迦蓝丁大江阴恻恻冷笑道:“这倒未必,三位何不揭下蒙面纱巾,老夫掌下不死无名之辈。”
那蒙面人跨前了一步,冷笑道:“丁大江,你那无形奇毒唬不住在下,依在下之劝,何不离去,你尚有要事待办,多树强敌,未免不智。”
丁大江闻言心神猛骇,厉声道:“看来,尊驾知道得大多了,留下三位活命,恐贻无穷后患。”
玉面神枭叶松玖疾闪而出,撤出一支长剑,喝道:“多言无益,不如在武功上一论高下。”
那蒙面人冷冷一笑,疾伸右腕,右肩上撤出一支奇门兵刃三棱剑。
其他二蒙面人疾掠如电,投入刘宅门中疾杳。
单天雄见状大急,忙示意手下赶去,黄塘湖高手四人立扑入刘府。
这时,蒙面人一抡三棱剑,幻起一片寒飚,冷笑道:“叶松玖,你无故恃强出来,在下第一招要磕飞你手中长剑,第二招洞穿左掌,三招取你性命。”
叶松玖面色一变,长剑“风卷落花”攻出,寒芒流奔中挟著无数飞星涌袭蒙面人,逼起悸人啸风,凌厉沉劲。
蒙面人握剑上指,巍立不动,剑芒堪堪逼近胸前,一式波山压顶击出,大喝道:“第一招!”
只听一声金铁重击,叶松玖发出闷哼,长剑脱手堕地,身形踉跄退出,只见叶松玖虎口震裂,鲜血涌出如注。
蒙面人身形电疾,宛若附骨之蛆跟踪而至,三棱剑一招“金针度厄”飞出一线流芒锐啸电奔。
叶松玖只觉剑势奇诡无法闪避,左掌疾封,猛感掌心痛澈心脾,三棱剑已洞穿而过。
蒙面人哈哈大笑,三棱剑一招顺水推舟,不撤反进,只听叶松玖狂嗥出口,前胸为剑尖没入三寸,一股鲜血如泉喷出。
这本弹指瞬眼功夫,蒙面人三招如同一气呵成,精奇毒辣,丁大江发觉情势有异,已是不及不禁面色大变,冷冷笑道:“阁下好辣毒的剑招!”
蒙面人飞撤三棱剑,疾如飘风地一招“裂岳断碑”斜身攻出,单天雄只见眼前寒光一闪,不禁心胆皆裂,暗道:“不好!”身形猛塌,欲侧向避开,只觉眉心一凉,狂嗥一声,仰身横尸在地,眉心一线殷红鲜血汨汨溢出,目瞪口张,似悸惧已极。
黄塘湖高手目睹湖主单天雄毙命,心无斗智,纷纷转身疾逃遁去。
蒙面人也不追赶,三棱剑横胸,炯炯慑人目光隔视在催魂迦蓝丁大江面上。
丁大江面色阴晴不定,瞬息万变,震惊此蒙面人剑法奇奥,迅如雷电,更无法瞧出他剑招路子,不禁大为骇异,而且更为玉面神枭叶松玖惨死剑下所震慑。
此刻紧立在丁大江身后仅有邱常真及不知来历的一双面目森冷老者,觉察蒙面人目中杀机闪动,内心不禁泛起一股奇寒,均不敢逞强出手。
丁大江冷森森一笑道:“尊驾是何来历?”
蒙面人朗笑道:“丁老师何必多问,在下为寻仇而来,如今大仇已报,恩怨得解,你我最好各奔东西,定要恃强出手,恐与丁老师极为不利。”
丁大江冷笑道:“大言不渐,尊驾已中老夫无形奇毒,片刻便无可解救,老夫爱惜尊驾武功,不如归顺老夫,以免葬身之祸。”
蒙面人哈哈大笑道:“丁老师擅使奇毒,防不胜防,用毒之奇,在下不胜钦佩,但在下有备无患,岂奈我何。”说著又笑一笑道:“丁老师难道不知自身之危么?你我无怨无仇,急急离去吧!”
丁大江沉声道:“老夫有何危险?”
蒙面人轻笑一声道:“丁老师眼下已成众矢之的,强仇大敌纷纷急于找寻你的下落,在下如不明白告知,恐怕你尚蒙在鼓中,其中一人就是邓公玄。”
丁大江闻言不禁心神巨震,佯作镇定,道:“他找老夫则甚,凭他也配向老夫无事生非。”
蒙面人微微一笑道:“丁老师所作所为,自己心中明白,何容在下赘述,事实上搜觅丁老师之武林高手不仅邓公玄一人,恐丁老师前途艰险万分,胜败难卜。”
催魂迦蓝丁大江说道:“尊驾如何知道得这般清楚?”
蒙面人冷笑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急于搜觅丁老师下落之人,除邓公玄之外,还有风雷堡及天池逸叟葛慕九等失主”
丁大江目中更露惊异之容,道:“老夫与他们风牛马不相关,此话似危言耸听。”
“谁说无关!”蒙面人语声立沉,道:“尤其邓公玄曾亲眼目睹丁老师挟持雷洪武漆元章苏廷芳及天罗禅师四人离去,是以无人不知丁老师就是主使川南三煞盗物,不料川南三煞身遭惨死,得手之物又告失去”语音略顿,又道:“如在下料测不错,丁老师挟持雷洪武四人必是欲假四人之手为助,追回失物。”
催魂迦蓝丁大江心中暗惊,哈哈大笑道:“胡言乱语,尊驾如不信,不妨去风雷堡,瞧瞧雷洪武是不是安然无恙返回堡中,当面一问就知,莫须有之罪,老夫决不承认。”
蒙面人冷哼一声道:“此事与在下无干,巧言舌辩何用,总之事实俱在”
语犹未落,催魂迦蓝丁大江突面色一变,身形暴腾,倏地身化天际飞龙之式两手疾扬,发出一蓬毒雾望蒙面人罩下。
眼见那蓬黑雾罩住蒙面人身形,却迅速向外散飞开去,由浓转淡,只听蒙面人发出一声哈哈大笑,三棱剑使出一奇式“火树银花”漫空金星夹著悸人罡啸卷袭丁大江及邱常真等人。
丁大江不禁一惊,身形疾飘开去,却苦了邱常真等人,除邱常真断除一只手臂外,其馀均是洞裂胸腹,惨嗥凄厉,血涌如注倒地毙命。
邱常真抱著一只血手断臂,怨毒眼神盯了蒙面人一眼,如飞奔去。
丁大江骤然变色道:“尊驾姓名可否见告。”
蒙面人冷笑一声道:“在下就是不愿现出本来故蒙住面目,此次无意路经此宅,目睹张灯结彩,一经询问之下,才知单天雄强迫成婚,昔年在下与单天雄结怨,错在双方,因此寻仇无名,幸亏得假此一罪行,名正言顺就地诛戮,在下亦可问心无愧,丁老师尚欲赐教么?”
丁大江摇首答道:“老朽只想问明一事,尊驾为何不畏老朽所发奇毒,纵然有备也所难免,莫非身怀异宝么?”
蒙面人微微一笑,伸手探怀取出一支形如睡莲紫白相间小花,枝上附生七片圆叶,叶沿呈锯齿形,略呈枯萎,却浓香扑鼻,道:“此乃‘七宝冰莲’花,为天地精英所生,百年罕遇一株,幸为在下无意探获,百毒难侵,现在丁老师明白了吧!”说著哈哈一声长笑,玄鹤冲天拔起,两臂倏张,去势如电,瞬眼无踪。
丁大江愕然变色,猛跺了跺足,内心怨毒已极,转身疾步奔去。
刘宅内掠出一条飞鸟身形,落在群邪丧身之处,现出铁丐龙腾霄,目中泛出惘惑神光。
接著又掠出五旬老丐,躬身向龙腾霄行礼道:“弟子所用的独门兵刃三棱剑经南宫师叔一用,立时如登龙门,身价十倍,弟子只好再觅求别的趁手兵刃了。”
“说得是极,你南宫师叔却并非须以三棱剑作为兵刃不可。”龙霄腾说著目中闪出困惑不解神光,摇首喃喃自语道:“奇怪,委实令人奇怪!”突向那老丐道:“你去接应同门,以防他们失慎堕入暗算。”
老丐立时如飞奔去。
须臾,蒙面人疾若闪电掠至,躬身向龙霄腾行礼道:“恩师,您老人家也赶来了。”
龙霄腾颔首微笑道:“如丐帮有你如此资质奇佳的弟子,不出五年,丐帮必可领柚武林了。”
蒙面人正是南宫鹏飞,闻言赧然笑道:“怎么恩师也来取笑弟子。”
龙霄腾正色道:“你那恩师为了你日后行走江湖方便,允借与为我老化子寄名弟子,说真话无传艺之德,你方才施展剑法是何来历,余翠娥散花剑法虽为武林一绝,却无你如此凌厉精奇。”
南宫鹏飞道:“大方恩师在摩云峰绝顶虽传授弟子一套佛门上乘剑法,弟子鲁纯,尚有多处神奥未能参悟,一则不敢妄自施展,贻门户之羞,再防人识出武功来历,方才施展的一招‘火树银花’实系余姑娘飞花剑法衍变而来,因为弟子目睹邓公玄辣毒剑招得以悟出甚多神髓。”
龙霄腾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其实大方禅师所传武功,均是近年来悟彻所得几种神奥武学,即是露出也无人识破来历。”跟著又朗声笑道:“丁老儿亦为你怪异剑招所震慑,他除使毒外,一身武功不曷轻视,即是我老化子亦未必是他敌手。”
南宫鹏飞道:“事出侥幸可一而不可再,弟子已命丐帮高手暗蹑丁老贼之后,避免形迹败露,防老贼察觉。”
龙霄腾赞道:“好!老化子还有事待办,途中再行相见。”一闪无踪。
独目老丐陈藩由刘宅跨出,抱拳行礼道:“师叔还有事吩咐么?”
南宫鹏飞道:“蒙赶来援手相助,得以化险为夷,容后图报,你欲返回咸宁么?”
陈藩答道:“正是!”这时刘南祥由宅内奔出,拉著南宫鹏飞,道:“无论如何,恩公须多留一日。”死拉活扯,将南宫鹏飞及陈藩拖入宅内。
麻城地位在鄂东边陲,东行取径滕家堡经铜锣关天险,横越大别山脉便是皖境,扼鄂皖孔道,为入皖必经之处,县城虽小,却市尘繁荣。
东西南北四道城门车马行人来往不绝,但门外官道上相对各有一所木屋,其一为饭庄,专为过路客商进食卖酒卖饭,另一所木屋只见江湖人物进出,解下随身兵刃后方可进入麻城县内。
这情形为别处独无,使人甚为惊异,西门外那家饭庄靠门首一张座上端坐著南宫鹏飞,虽是书生模样,却毫不起眼。
店夥送上酒食后,南宫鹏飞道:“店家!”手指著对面木屋接道:“为何江湖人物须解下兵刃后方准进入城内,莫非官府禁令么?”
店夥摇首笑道:“大概相公是外地人,不明此中原因,因麻城县内衙前街住有武林鼎鼎有名的大别七剑,严禁江湖人物携带兵刃入城,是以近年来鼠盗绝踪,官府中亦暗中赞同,乐得不闻不问。”说完转身离去。
南宫鹏飞浅酌慢饮之际,忽见一市衣老者竟在自已侧首坐下,高声唤道:“切三斤牛肉、烧买二十、五斤酒!”
店夥高声唱喏。
这老者望也不望南宫鹏飞一眼,目光注视城下进出的车马行人,片刻间店夥将他所需酒食送上,只见老者以指沾酒在桌面上画一飞龙标记。
南宫鹏飞恍然明白老丐是丐帮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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