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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云山,万竿烟雨,此真福地,
一拳黄石,千载赤松,聊结仙缘。”
这些年来,此联已在武林中流传,最近更是甚嚣尘上,由宇义推敲,系讲述当年汉留侯张良遇圯上老人赠书之事,木与武林江湖莫不相干,但竟在武林中传诵不绝,如此平添了异样气氛,更显得不简单了。
炎阳正午,川陕驿道上现出三骑快马,并辔追风,掀起漫天黄尘,骑上人汗流浃背,突然响起一个洪亮粗豪的嗓音道:“咱们半日一夜已赶了八百多公里长途,人渴马乏,前途不远有一酒肆,该歇息一下了吧。”
约莫一箭之遥,驿道左侧草坡上可见一株合抱巨槐,接柯连荫,覆空蔽日,斜挑出一张酒帘,草坡上结有一椽草棚,棚外摆设八九张白木方桌儿,已有四张桌面坐著歇足的肩挑负贩,在聊天喝酒。
尚有一张桌面上端坐著一面如冠玉年少书生,侧首陪坐一个年约三旬精壮短衣汉子,那汉子之后摆有一挑箱笼,似是游学士子。
树荫下暑气尽涤,凉爽宜人,与驿道上流金烁石,热气如焚判若天渊。
三骑快马如飞而至,落鞍下马,为首一人踏入树荫下,现出一个紫膛脸汉子,浓眉虎眼,阔面方额,颔下蓄著一部浓髭,约莫四旬开外,背搭一口鬼头刀,用汗巾拭乾满面汗水,虎目中逼射两道威棱扫视了一眼,迈步向少年书生对首桌面上坐了下去。
其馀两人以是一双孪生兄弟,面目神肖,黄脸鼠目,钩鼻薄唇,均蓄著两撇鼠须,目光闪烁,一望而知昆仲两人均是工于心计。
他们系好马匹后坐在紫膛脸汉子两侧,其中唇边长著一颗黑疣汉子突响起尖锐嗓子唤道:“酒保!”
一个十六七岁大姑娘,急急走来,笑道:“三位大爷要用什么?”
姑娘女虽是土布裙钗,却也明眸皓齿,皮肤皆皙白,巧笑嫣然。
那人望了少女一眼,色迷迷道:“打五斤酒,拣现成的酒菜送上,大爷还要赶路咧!”
少女低应了一声掉面走去,须臾,酒食均送了上来。
紫膛脸汉子鲸饮了一碗酒后,扯过一只鸡腿撕嚼著,咳了一声道:“如非洪老大传讯甚急,说什么也不愿在这大热天赶路,计算途程,庙台子距此不过百把里路,最迟傍晚时分可赶到地头。”言下之意,似已爱此树荫下凉爽,欲多作逗留,待烈日西斜,暑热稍减时继续登程。
那唇有黑疣汉子低声道:“洪老大说明了约会之处么?”
紫膛脸汉子道:“地方好找,就在张良庙后授书楼上,并有紫柏山龙驹寨李红髯在扬。”
那孪生弟兄不禁面露惊喜之容,举碗劝饮。
年少书生轻酌浅饮,神态悠闲,似全未听见三人所说之话。
卖酒少女就距年少书生不远傍著一株老柳之下,纤纤玉指不经易地折扭柳枝,灵活的双眸不时瞟向食客们,防食客需添索酒食。
忽闻一极轻微的冷笑道:“凭你这四块糟料也能觊觎旷绝武功,不世仙缘么?”
声虽不大,却字字清晰送入那三个汉子耳中,无异声雷轰击。
三人也非等闲之辈,紫膛脸汉子名唤天罡刀罗浩,在川南四煞中排行第二,孪生弟兄长者名唤毒翅蜂金伯宣,其弟名摘天星金仲毅,昆仲二人一身武功甚强,心狠手辣,好色贪花,无恶不作,尤其独擅小巧功夫,神偷绝技媲美妙手空空。
四煞老大流星剑洪逵无疑是罗浩口中所述的洪老大,此刻三煞面色骤然一变,六道阴冷目光来回巡视,欲找出说话之人。
忽地——
六道目光齐皆盯在年少书生身上,泛出森厉杀机。
突闻那冷笑声又起:“人家是手无缚鸡之力文弱书生,不料平素自诩目光锐厉的川南四煞,今日居然也走了眼啦!”
三煞面色更是一变,毒翅蜂金伯宣低声道:“一定是那醉汉,我等佯装不知,趁其不备猝袭出手一击而毙,杀之灭口。”
金仲毅罗浩二人发现一张木桌上一个身著蓝布短装,长发散肩凌乱的四旬中年汉子已是酩酊大醉,枕著桌面上,口角流延昏昏睡去,右手尚持著倾斜欲倒酒碗。
三煞认定了醉汉所发,更料知醉汉其有惊人武功,互望了一眼,缓缓立起,先后朝那醉汉慢慢走去。
天罡刀罗浩忽感胁下革囊一动,情知有异,忙伸手一摸,只觉胁下革囊已失,迅疾身形一旋,发现一个瘦小人影正手持革囊已在两丈开外遁向树林中,大喝道:“朋友胆子不小,敢在虎口内拔牙!”喝时身形疾如离弦之弩般扑去,一道寒光夺销而出,飚生电奔,风雷狂啸,砍向那条瘦小身影。
刀势凌厉绝伦,那人惊觉有异,身形冲空涌起,无如罗浩刀招奇快,刀尖已划过左腹,血光迸射,冷哼出声,身形望下微沉,疾又穿空拔起,革囊脱手飞出,跌在年少书生足下。
金伯宣金仲毅两昆仲正向醉汉蹑近,闻得罗浩喝声有异,却待回身,醉汉突仰面发出哈哈宏亮长笑道:“凭你这三块废料如何成事,咱们紫柏山不见不散。”身法如魅落在年少书生跟前,手出如风欲抓起革囊,怎奈寒光电奔而至,已是冷笑一声,穿空飞起,去势如电,眨眼无踪。
亏得罗浩反身抢回革囊,不然革囊落在醉汉之手,显然革囊内藏有重要之物。
罗浩抢回革囊,抛了一锭纹银在桌上,大喝道:“咱们快走!”
三煞各自抢上座骑,扬鞭疾驰如电而去。
这不过是转瞬间事,年少书生怎见过如此场面,不禁痴痴发怔。
座上食客受惊纷纷结账离去,只剩下年少书生一主一仆,突闻少女响起银铃悦耳笑声道:“公子受惊了么?”
年少书生摇首叹息道:“江湖中人均若如此凶恶狠毒,杀人不眨眼么?难怪常人视江湖为畏途。”
少女嫣然笑道:“此话也不尽然,其实江湖中事云诡波谲,不能以常理而论。”
草棚中忽走出一个发须斑白短装老头,咳了一声道:“蓉儿,那人伤在罗浩刀下,刀身淬有奇毒,必逃之不远,不妨寻觅相救。”
少女眸光一怔,螓首微颔,身形疾晃而杳。
书生不禁一呆,忖道:“此女不料也是江湖中人,可见草莽风尘中藏龙卧虎”
那发须斑白老头已走了过去,在年少书生对面坐下,笑道:“老汉崔景云昔年亦是武林中人,后因事恢心江湖,携女崔湘蓉在此卖酒,其实亦为了探明一宗武林奇案,八年岁月弹指而过,海底捞针,不意今日才微现端倪,意欲相求公子臂助。”
年少书生秀眉微微一皱,摇首笑道:“在下身非江湖中人,手无缚鸡之力”
崔景云微笑道:“老汉把话说明白,公子就知老汉并非强人所难。”语音微微一顿,又道:“公子尊姓大名,可否见告?”
少年书生道:“复姓南宫,草宇鹏飞,学剑不成,读书仅识之无,惟嗜烟霞山水之癖”
忽闻草棚内传出崔湘蓉娇吁道:“爹,快来!”
崔景云面色微变道:“小女想必将人救来,公子可否同老汉一往往检视,尊价请在此歇息一下。”
两人先后近入茅屋,只见崔湘蓉已扶著一瘦小老人倒卧在草榻上,左裤为鲜血濡染湿透。
崔景云一见瘦小老人不禁失声惊诧道:“千里追风韦云淞!”
韦云淞微睁眼帘,浮起一丝怆然微笑道:“你就是烧成灰,韦某也认得出是望重武林,威震辽东的金刚散手崔景云。”
崔景云黯然叹息道:“韦兄,小弟困踬茅屋,八年于兹,以酒浇愁,一蹶不振,当年之事提他则甚?韦兄伤势如何?”
韦云淞道:“韦某还不至于就此死去,惟罗浩刀上淬有剧毒,韦某已闭住穴道,使伤毒不致内侵,但因毒性甚剧,剑口周近已是腐烂,必须用小刀剜除腐肉,望不致损及筋络才好,否则必须养息半月才能行动。”
崔景云忙道:“蓉儿,你速取一碗陈醋,为父与韦伯父剜去腐肉。”
韦云淞道:“慢著,崔兄先将韦某怀中所藏窃得罗浩革囊察视。”
崔景云不禁大感惊楞,诧道:“革囊!罗浩不是失而复得么?”
韦云淞鼻中轻哼一声道:“韦某如非偷天换日,有意诱使罗浩追来怎能受伤,韦某知道你易名改姓真正用意,难道我等就能撒手不管了么?”
崔景云忙向崔湘蓉道:“蓉儿,今天不用做生意了,你去收拾桌椅,南宫公子随从暂时引往松林内稍后,说不定我等即将他往了。”
这时崔景云迅疾在韦云淞怀中取出革囊。
南宫鹏飞目睹革囊,竟与罗浩所得一模一样,不禁大大惊异。
崔景云伸手将囊中之物一一取出,最先是一颗晶圆澄绿鸽卵大小明珠,散发出蒙蒙碧绿光华。
再取出五粒腊封药丸,上有朱字“大还丹”次第取出一本“七禽掌法”一长仅七寸钢筒,筒端显出五豆大圆孔,握手之处并有按扭,制作极为精巧,最后取出一柄黄玉符,上镌有展翅尖啄雷神图纹。
韦云淞已挣扎坐了起来,与崔景云目睹囊中之物不禁相顾失色。
南宫鹏飞茫然不知武林中事,见两人神色,约摸忖知这囊中之物,必是稀有罕见武林奇珍异物。
韦云淞突转喜容道:“韦某毒伤已不碍事了!”急将裤管撕开,显露出五寸许刀口,皮翻肉绽,血路已断,四周俱紫肿坟起,创口已糜烂黑腐,急抓起那颗碧绿明珠在创口四周不停地流转。
崔景云低声向南宫鹏飞道:“此非罗浩所有之物,罗浩同行尚有一双孪生面目神肖兄弟金伯宣、金仲毅,在川南四煞中,虽排名老三老四但两人武功极高,精擅神偷绝技,囊中之物又是他兄弟偷去,这颗明珠系北海白鹭崖谷姥姥稀世之珍,召唤避毒珠,随身携带,寸步不离。”
“大还丹乃昆仑绝顶天池逸叟葛慕九练制,功能起死回生,换骨洗髓,此丹天池逸叟惜如性命,百求无一应,而且存数不多,更难赠赐,罗浩身旁竟有五颗,宁非怪事。”
南宫鹏飞凝耳倾听,纵然有心询问,因武林之事一无所知,他无法措词。
只听崔景云道:“‘七禽掌经’系天山名宿三绝手裘元独门绝学。此人乖张冷僻,从未授徒,结庐于兜罗峰上,外人妄登定无活著返回,那钢管乃天南卓著威名之罗刹追魂唐天残独门暗器‘五行夺命针’,一筒五发,可罩及十丈方圆,中者立时丧命。”说著语声略略一顿,手指著那柄黄玉符,又道:“此符一出,震动武林,乃戈壁风云堡堡主雷震子所有,黑白两远高手无不忌惮三分。”继而摇首叹息,黯丝苦笑道:“五物被窃,此五人均是当世武林中卓著盛名人物,倘发现被偷失窃,必掀起江湖非常之变。”
只见韦云淞伤口四周紫肿消退,腐肉转红,流出腥臭黄水,那避毒珠碧绿光华渐变暗蓝。
南宫鹏飞不禁暗暗称异。
韦云淞忽停住滚珠驱毒,剥开腊封“大还丹”一口咽下,笑道:“不料我韦云淞因祸得福,大还丹助我平添二十年功力。”
崔景云冷笑道:“猪八戒吃人参果,糟塌了珍异灵药,五物都是武林中人梦寝难求之物,罗浩必在途中检视,若发现被你偷天换日手法易取,定去而复返。”
韦云淞摇首笑道:“他虽发觉也不会疑心到你金刚散手崔景云身上。”
崔景云冷冷一笑道:“你太轻视了川南四煞,尤其金氏昆仲工于心计,料事如神,失物在此而起,他们必然重回”忽地耳闻户外落足微声,不禁面色一变,急将南宫鹏飞抵在右壁角,右手抓起“五行夺命筒”左手将四物连同革囊送往榻上,身形疾跃落在门侧。
南宫鹏飞虽不擅武功,却镇定如常,目光一瞬注视在崔景云身上,瞧他如何举动。
室内阴暗如晦,似水沉寂。
蓦地
忽闻户外金伯宣阴冷语声传来道:“桌椅均已收去,此事显有蹊跷,小弟先就对那穷酸已生疑窦,莫非是这穷酸主谋。”
南宫鹏飞暗中一惊道:“真乃飞来之祸,竟然疑心到我的头上。”
只听金仲毅冷笑道:“他们得手后已鸿飞冥冥,我等不妨入内察视有无遗留之物查明端倪。”
啪的一声大响,房门已被踢开,三条身影疾逾闪电鱼贯掠入。
三煞尚未落定,藏身门侧的崔景云“五行夺命筒”一扬,机刮开处,射出一蓬五彩飞针。
罗浩闻声有异,暗道不好,已是不及,夺命五行针射中三煞穴道多处,倒地惨嗥滚转一阵气绝丧命,七孔溢出黑血,转瞬形销骨化成一滩黄水。
崔景云早相好出手方位,免韦云淞南宫鹏飞两人波及。
千里追风韦云淞不禁惋惜道:“生擒三人,道出口供,也非可收事半功倍之效么?”
崔景云冷笑道:“川南四煞凶残暴戾,宁死不折,他们自知必无幸免能吐实么?说不定你我被他引上岐途,自投罗网,岂非弄巧成拙。”
韦云淞点点头道:“三煞一除,永绝后患,但仍找不出一丝端倪,崔兄在此八年,小弟不信崔兄一无所得。”
崔景云长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容从长计议,你我速迁地为良,大煞洪逵久候三煞不至,定起疑心,必探访来踪去迹。”
蓦闻户外传来笑道:“崔老儿之言是极!”
人影连闪,掠入崔湘蓉及赤足芒鞋,短褛遍体油垢的醉汉,满脸皱纹,目中精芒如电。
崔景湘想起一人,面色一变道:“尊驾莫非就是威震八荒的云中雁铁手丐龙大侠龙霄腾么?”
醉汉笑道:“不敢,在下正是龙霄腾。”
崔湘蓉道:“龙伯父与女儿目睹三煞来此,防爹不敌即扑袭出手,爹,我们要离去了么?”
崔景云哈哈大笑道:“傻孩子,卖酒当炉并非我等份所应为,你我快走!”
南宫鹏飞欲言又止。
崔景云道:“尊价已有安排,距此不远即到,容老汉向公子把话说明,决不强人所难,去留任便”说著连声催促快走。
众人一行离了茅屋,穿入一片松林小径,地势渐高,翻过一道岭脊,投向葱郁蓊翳山谷中,映现一幢石砌屋宇。候至临近,龙霄腾不禁赞道:“好个人间仙境。”
只见此屋面谷依山,山顶上斜泻一道银瀑,摇曳喷珠飞雾,扑面清凉,谷中松竹滴碧翳,绿意盎然,屋宇五间座落在黄土崖坪上,一丛幽篁,三株奇松,龙翔凤舞,绕屋而植,屋内窗几乃净,摆置典雅古朴。
南宫鹏飞仆从已先在内守候,目睹主人等莅临,肃然垂手。
众人分宾主落座后,崔湘蓉即下厨治理筵席。
崔景云望了南宫鹏飞一眼,感喟了一声道:“公子虽非武林中人,但近年来武林流传甚久的一付联语尽人皆知,雅俗皆赏,公子谅必然知晓?”
南宫鹏飞道:“在下就是为此而来。”接著朗诵道:
“四面云山,万竿烟雨,此真福地。
一拳黄石,千载赤松,聊结仙绿。”
“风闻紫柏山张良庙景物绝佳,不禁仰慕响往,游兴大发,故携仆相伴离家背井作万里之游。”
崔景云点点头道:“其实这是一武林不解之谜,十三年前武林奇才,一代怪杰苍冥剑客华修翰突然无故在武林中销声匿迹,既未撒手人寰,其衣钵传人双掌翻天冯翊亦茫然不知其师失踪是何原因。
在苍冥剑客华修翰未失踪之前这首联语便已流转开来,武林中便有人华修翰失踪与联语有关,推测华修翰隐遁之处传出这副联语,若有人悟解语中之秘,不惜将旷绝奇学倾囊相授”
南宫鹏飞道:“且慢,请问崔老丈那华修翰与冯翊师徒之情分如何?”
崔景云不禁望了韦云淞及龙霄腾一眼,而现欣喜之色,道:“老汉生平相人多矣,从未见过如公子这般根骨人品,英秀挺拔,气质凝重,尤其在天罡刀罗浩与龙大侠抢夺革囊之际,公子居然丝毫不露畏惧之色,此刻公子发问恰巧是问题症结所在,足证睿智心细。
冯翊秉赋才华无一不高,但心术阴沉,出手狠辣,自视极高,微忤其意即致人于死,虽年岁轻轻即名满大江南北,狠辣阴险之名亦因此传扬武林。
其后冯翊结怨太多,仇冢师长大兴问罪之师,动手交锋,冯翊频遭重挫,并受对方讥讽说他武功仅及其师十之三四,并谓其师早瞧出冯翊心性狼狠阴毒,故多种绝艺秘不相授”
南宫鹏飞道:“此言可是真情实话么?”
崔景云含笑道:“谅非无的放矢之词,亦非无因而发,早年苍冥剑客华修翰行道江湖时救人无数,树恩立威,片言解怨,江湖中人莫不怀德,故对冯翊无不礼让三分,辱而不杀,望其皤然悔悟。”说著长叹一声:“冯翊心情怨毒沉痛奔往苍冥剑客华修翰清修之处邛崃绝顶,那知竟人去室空,自从以后便失去华修翰踪迹,存亡莫卜。”
南宫鹏飞微笑道:“在座那位可以确证此事。”
韦云淞摇首叹息道:“谁也无法确实指证,华修翰失踪系冯翊亲自吐露,之后冯翊也奔走四方探访其师踪迹,然而冯翊也竟在江湖中销沉,如天河星逝杳不复闻”
“我等为此推测,极可能冯翊满怀怨毒,恨其师藏私,未能绝艺相授,毒计残害,毁尸灭迹,也许华大侠早料知冯翊必生叛异,已迁移他处。”
南宫鹏飞摇首微笑道:“两种猜测均属无稽,一来华修翰若为其徒害死,冯翊必不致销声遁迹,再则华修翰另迁他处,这么多年来为何不现身江湖,倘谓华修翰自恨无识人之明,亲手除却逆徒,灰心之馀,从此绝意江湖,不问世事亦无可能,因冯翊叛迹未显,决不能以莫须有之罪加之于冯翊。”
龙腾霄哈哈大笑道:“问题症结就在此处了。”继而面色一正接道:“就在华修翰师徒相继失踪后两年,武林高僧,华修翰方外至友大方禅师突接一封怪函,函中嘱大方禅师参解联语疑义,找出一卷武林绝学藏处,毋使湮没将其发扬光大,言词恳挚,密密麻麻,写了十数张信纸。
但字迹陌生,又无下款,大方禅师世外高人,久已不问世事,只觉来信未免可疑,百思莫解。
大方禅师端祥此函良久,突然脑际灵光一闪,忖思如非自己至交挚友,岂能冒昧来函,发现函中十数字内有一极为熟稔笔迹,取出华修翰昔年来函,对证之下果为华修翰书,迅所摘录之下将其隐句重新组合,谓其劣徒冯翊已入魔道,他日为害甚烈,如不及早除之,后患无穷紫柏山中藏有前辈奇人武功秘录,须参解联语奥义,找出藏处,觅一根骨人品奇佳之人,传授克制冯翊”
南宫鹏飞道:“如此说来,那华修翰并未死,仅系受制于冯翊之手。”
龙霄腾哈哈大笑道:“是极,英雄所见略同。”
南宫鹏飞玉面一红,道:“在下斗胆妄言,焉敢担当英雄之称。”
韦云淞微微一笑道:“公子无须自谦,我等向公子言说此段武林秘幸来龙去脉实有深意在内。”说著一顿又道:“其后大方禅师赶往紫柏山,大方禅师亦失去踪迹。”
南宫鹏飞惊诧道:“这是何原故?难道大方禅师也丧命在冯翊手下么?”
崔景云道:“现在言及本题了,紫柏山龙驹寨主无相天君余旭威震中州,势力浩大,却不容江湖中人探觑紫柏山,轻则刖去一足一腿,重则处死,但明言拜山,则恭敬备至,迎上送下礼数无亏,却又从不为恶,轻财仗义”
韦云淞咳了一声,道:“话说长了,恐南宫公子厌烦,再说公子已然明白,只有恳求南宫公子相助”
南宫鹏飞慌得倏地立起,道:“在下不擅武功何能相助?”
崔景云笑道:“老汉相人多矣,从未见过南宫公子如此根骨秉赋,而且他日必迭获奇缘,成就当冠绝天下。”
忽闻门外传来娇笑道:“真的么?我到要向南宫公子预为祝贺了。”话声中崔湘蓉已疾闪而入,笑靥如花,提著一只食盒,端出热香四溢菜肴。
此刻的崔湘蓉与方才所见判若两人,云鬓斜髻,眉如远山,星眸剪水,芙蓉如面玉为神,娇艳如花。
南宫鹏飞不禁心神怦然微震,端坐面色凝肃。
韦云淞忽取出窃得罗浩处革囊,道:“囊中之物我等无用,悉举以相赠南宫公子,但此非其时,除‘大还丹’送赠南宫公子服下,其馀四物崔兄暂代保存。”
南宫鹏飞藉隶江南,书香门弟,世代为宦,南宫鹏飞襁褓时随父游宦并京,遂在京师落藉,其父后厌恶当时政风窳败,暮夜苞宜,贿赂公行,遂弃官从商,又在郊外治田百亩,南宫鹏飞幼时聪颖好学,闻一知十,明敏果断,癖爱山水烟霞之胜,从师摹临丹青,自知须艺事更精,非遍历名山大川,得其父首允,携仆作万里之游,不意今日因缘际会逢此奇遇,但雅不欲愿,心下大感为难。
崔景云察颜辩色,呵呵笑道:“老汉风鉴之术百不爽一,须知数由命定,公子他日必是武林一代人杰,老汉言说不准,自剜双目以谢公子。”
宴席已摆下,崔湘蓉盈盈含笑在各人面前满满斟了一碗酒,连声催用。
龙腾霄大笑道:“龙某久闻崔兄神相之术,只以天南地北,缘悭一面,今日幸会,到要试试,崔兄请相告南宫公子家世,我等洗耳恭听。”
南宫鹏飞心中一动,暗道:“这到是好主意。”
崔景云举杯相敬后,咳了一声,目光注视在南宫鹏飞面上片刻,才笑道:“公子本世代书香,官宦之后,南人北藉,父母双全,姐弟三人,公子排行最幼,令尊官运不重,必弃官从商,饶有家财,老汉言短意简,不知说得是也不是。”
南宫鹏飞闻言大为惊异,道:“老丈说得一点不错。”
韦云淞道:“不知公子可有意否?”
南宫鹏飞略一沉吟道:“在下有无所适从之感,即是应允也莫知所措。”
崔景云大喜道:“只要公子首允,我等三人便可筹划策略,包管此行万无一失。”
龙腾霄道:“莫辜负这等好酒好菜,馋虫已爬上了喉咙了,来!南宫老弟,我龙化子先敬你一杯!”
庙台子隶属留霸县,位于紫柏山之东南麓,负山面水,形势险要,扼川陕驿道之要冲,此去宝鸡,南达汉中各距二百馀里,原为古褒斜道之驿站,周围数十里内峰峦重叠,群山环抱,清流萦绕,漫山翠柏苍松,枫红醉眼,修篁萧疏,烟云飘渺,飘风轻拂,波涛起伏,宛如一片碧海,风景佳绝。
张良庙在驿道右侧崖上,山门东向,前有清溪,背负山林,循庙台子东行百数十步即达。
那日夕阳染霞,啼鸦绕林之际,驿道上现出一俊美挺秀书生,青衫飘飘,手持摺扇,意态悠闲,登上石阶,步入张良庙而去。
这书生正是南宫鹏飞,信步走入张良庙,只见一老僧迎面走来合掌施礼道:“施主止步,请明日再来观赏,庙内入晚即有邪魔出现,惊吓施主,小僧担当不起。”
南宫鹏飞道:“在下等不信邪怪,禅师尚且不怕,在下何惧。”
老僧一愣道:“那么实僧失眼了,施主竟是身具武功的江湖侠士。”
南宫鹏飞笑道:“在下一介书生不擅武功。”
老僧微微一笑道:“请至禅堂待茶。”
南宫鹏飞道:“赵师不必费心,在下随意观赏。”
老僧道:“如此贫僧不奉陪了。”说著飘然走去。
庙内达有两座大殿,皆崇宏瑰丽,其一系三清殿,供奉太上老君,另一为留候殿,内塑张良塑像,儒巾布服,神态潇洒,令人肃然起敬。
南宫鹏飞暗道:“博浪一锥,辞万户候,视功名利禄如敝帚粪土,大丈夫应如是耳。”
浏览片刻,由殿右转出登山向授书楼上走去。
授书楼相传为圯上老人授兵书与张良处,内有圯上老人坐像。
南宫鹏飞拾级而上,此刻暮瞑入眼,山风振袂,云山苍茫,碧涛如潮,不禁神往。
蓦地,楼下传来人语声,步履凌乱中楼口上鱼贯现身十数人,为首者系一貌像威严,豹目鹰鼻五旬老者,目中精芒慑人,颔下一部赤红虬髯,肩披一柄金钩。
南宫鹏飞暗道:“大概此人就是罗浩口中所说的李红髯了。”
紧随著红髯老者的满脸紫瘢,鸷猛狞恶,爆牙突睛,目露凶光的五旬老者。
第三人系一身著蓝色纺衫少年,鸢肩蜂腰,玉面朱唇,却目光阴冷,隐含栗悍之色,年岁二十五六,嘴角噙著一丝微笑,右臂上抱著一只雪白小猿。
却待第四人登上楼来,南宫鹏飞目光突然一亮,只见是一丽绝人寰的少女,明眸皓齿,云袖紫衫,手执一根柔长马鞭,笑靥如花。
随后又登上三个劲装捷服,背搭兵刃中年汉子。
南宫鹏飞虽不好色,却为此女绝世风华所吸引,不由注视了一眼,转过面去暗道:“此女真乃人间殊色。”
赤髯老叟及满脸紫瘢老者目睹南宫鹏飞不禁望了一眼,紫瘢老者低声吐出沙沉语声:“怪事,怎么他们三人尚未赶至,莫非途中出事了么?”
南宫鹏飞已在崔景云口中得知这满脸紫瘢老者就是川南四煞老大洪逵。
只听红髯老者略一沉吟道:“据汉中分舵弟子飞鸽传讯,谓昨晨发现三匹快马经过汉中奔来,只以马驰如风,无法辨明是谁,但衣著打扮似为罗浩及金氏昆仲,论理昨晚就该到了”
言尚未了,那少年重重咳了一声,以目示意制止两人说话,随手捡起一枚松子右腕疾扬,一缕劲风向南宫鹏飞后脑打去。
南宫鹏飞蒙若无觉,突见那少女急扬马鞭,啪的一声,鞭梢宛如灵蛇般,疾如闪电将松子击飞开去。
少女耸肩嗔道:“此人不擅武功,焉能无故伤人?”
那少年玉面一红,道:“在下出手自有分寸,最多昏睡片刻而已。”继而冷笑一声道:“依在下看来此人有意佯装。”说时身形如电,右手五指迅疾无伦望南宫鹏头肩头搭下。
南宫鹏飞只觉肩头痛澈心脾,臂骨已错了开来,不禁哎呀出声,身形跌地,满脸惨白冒出豆大汗珠,向少年咬牙怒道:“你我萍水相逢,为何出手伤人?”
少女见状不忍,用卑屑目光投了那少年一眼,伸出织纤玉掌将南宫鹏飞臂骨复原,冷笑道:“杨少侠手法委实旷绝。”
杨姓少年似是对这绝色少女极为种情爱慕,闻言知忤了少女之意,顿时面色如土,便打了一个哈哈道:“究竟余姑娘神目如电,在下到错怪了这位仁兄了。”伸手欲待扶起南宫鹏飞。
少女轻叱道:“不敢劳动杨少侠。”目光示意身后一双劲装大汉。
一双汉子立时抢出,将南宫鹏飞搭起,这时南宫鹏飞臂骨虽已复原,却肿起老高,痛得面无人色。
少女嫣然微笑道:“方才同伴无知,旨犯了公子望请见谅。”说看示意一双大汉又道:“稍时将这位公子扶往大寨养伤。”
杨姓少年一脸悻悻之色,敢怒而不敢言。
红髯老者向南宫鹏飞略一抱拳,笑道:“请问公子尊姓大名,仙乡何处?”
南宫鹏飞道:“小可南宫鹏飞,燕京人士,只以癖嗜丹青,携仆作万里之游,途次汉中,风闻紫柏张良庙风景如画,碧涛如海,是以来此游赏。”
红髯老者道:“尊价呢?”
南宫鹏飞道:“现在悦胜客栈中。”
红髯老者又道:“公子何时离开汉中府?”
南宫鹏飞道:“昨日凌晨离开汉中,在下与仆随俱皆乘马,本来昨晚可抵庙台子,不意途中受惊,滞留一晚,直至今日傍晚才抵达”忽觉肩头痛欲剧,不禁身形一阵摇晃。
蓦地
授书楼下疾逾飞鸟般掠上一条瘦小身影,低声向那绝色少女及红髯老叟等人数说了一阵。
大煞流星剑洪逵面色大变,道:“洪某意欲前往一探!”
红髯老者喝道:“慢著,兹事体大,我等先赶返大寨商议再作处置。”
绝色少女示意一双大汉用软兜抬送南宫鹏飞。
南宫鹏飞躺在软兜上,苍穹繁星闪烁,莫辨东西,只觉抬奔如飞,不禁胸中波涛起伏,心乱如麻,频频叹喟。
大约半个时辰过去,但觉被抬入一座灯烛辉煌大宅,人声喧嚷,却紧记也崔景云等三人之言不可稍露神色,引起龙驹寨中人疑窦,装作痛楚不胜闭目任由所之。
突然软兜放下,只听得一串银铃般娇笑,倏地睁开眼来,但觉置身一间布设幽雅的闺房,两个年少俊婢笑靥迎人,伸手掺扶自已,忙道:“两位姑娘,这是何处?”
一婢娇笑道:“这是我们姑娘读书之所。”
南宫鹏飞身不由主地被送往一张罗榻上,只听一婢道:“我们姑娘片刻就来,公子请睡一会,如要需物,婢子就在邻室,呼唤即至。”
两俏丽女婢翩若惊鸿般疾闪出室。
榻上锦褥罗被散发出阵阵幽香,如兰似麝直冲入鼻,南宫鹏飞饶是臂痛如割,也不禁心旌猛摇。
忽闻宏迈苍沉语声道:“南宫公子何在?”
女婢答道:“现睡在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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