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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应龙兄弟俩无可奈何,相偕跟进林内,却内康浩坐在一株桃树下,正解开随岙包裹,取出干粮和一大壶饮水。

    他仰面向应氏兄弟诚挚的笑笑,说道:“不瞒二位说,小弟由晨至今,尚未进餐,二位莫嫌粗糙,请坐下来大家随意用些吧!”

    应氏兄弟面红过耳,低头坐了下来,虽然饥肠辘辘,却再也鼓不起勇气去拿那些诱人馋涎的面饼和肉脯。

    康浩将干粮分送到二人手中,自己先吃了一口,又道:“面对如此美景,能与二兄相晤共餐,衷心感到欣慰,二位别客气,就权当陪我些好了。”

    应氏兄弟既感又愧,低头咬了一口饼,尚未下咽,热泪已夺眶而出

    康浩只装没有看见,自顾吃着干粮,又说些闲话,直到二人吃完,才含笑说道:“不期巧遇,足慰渴思,小弟有一件事想烦劳二位兄长,不知二位可愿相助?”

    应龙忙道:“康兄有事尽情吩咐,只要咱们兄弟能办得到的,决不推辞。”

    康浩道:“这件事,在二位来说,不过举手之劳,但一定要二位先答应了小弟才好意思启口。”

    应龙道:“力所能及.绝刘答应。”

    康浩点点头道:“既如此,小弟先谢谢二位,就此重托了。”

    说着,从包中取出一封金叶,双手交给应龙,然后接道:“前在洛阳,小弟曾向令叔孙老前辈商借过一笔钱,后来仓促离去,未及归还,此事耿耿至今,片刻难安,今日和二位相逢,又承慨允相助,这些金叶,就请二位兄长人令叔收下,将来回庄时,尚祈为小弟转致感激意”

    应虎没等他说完,抢着问道;“你什么时候向孙叔借过钱?咱们怎么不知道这回事?”

    康浩笑道:“当是小弟殊觉愧赦,是以未向二兄提及。”

    应龙脱口道:“不!你根本没有向孙叔借过钱,咱们也不能收你的钱”

    康浩正色:“借钱的事,二位返庄面询孙二侠便知详情。至代收欠款,已承二位应允在先,菲非竟欲食言反悔么?”

    应氏兄弟相顾愕然,他们明知康浩决不可能向孙天民借钱,也明明知道康浩这样做,是有意接济他们,但却想不出一句推辞的话。’而且,康浩显然已经知道“关洛第一楼”事变经过,他为什么只字不提?反而如此慷慨施以援手?

    应龙越想越惭愧,喉哽语塞,捧地封沉甸甸的黄金,含泪摇头,好半晌,才‘挣扎了一句断续的话说道:“咱们已经不能不能再回抱阳山庄了”

    康浩惊讶道:“那是为了什么?”

    应龙只是摇头不答,应虎连忙接口道:“不为什么咱们想自己在江湖有上闯出一番事业,不愿被人取笑是依靠父亲声名,等到事业成就,那时再衣锦还乡!”

    其实,康浩途经洛阳寻找骆伯伧未遇,早已听人谈及双剑逆伦拭父的经过,但他怜念应氏兄弟系遭“绝情蛊”迷惑了灵智,故而假作不知,这时见应虎设词搪塞,越发不忍道破,便点了点头,笑道:“二兄壮志凌云,令人钦佩,这笔钱在抱阳山庄来说,实在微不足道,也许孙二侠早就忘了,这只是小弟一番心意,什么时候带到都没有关系的。”

    应龙收下金叶,问道:“康兄驾莅长安,是路过呢?或是特来游历的呢?”

    康浩想了想,道:“原是路过,因闻花期之盛,才稍作逗留。”

    应龙道:“如此甚好,难得他乡遇故人,今天晚餐,由咱们兄弟作东,请康兄共饮一叙”

    康浩笑说道:“怎好意思搅扰二位仁兄”

    应龙道:“水酒一杯,何须客气?就这么说完了,傍晚时,咱们准定在城中‘状元居’酒楼浩樽恭候光临。”不容康浩推辞,与应虎双双拱手一礼,告辞起身而去。

    两人匆匆穿出桃林,不见康浩跟来,应虎便低声唤往乃兄,冷然问道:“老大,把东西拿出来看看,共有多少?”

    应龙道:“不必看,最少也有四十两,足够咱们再等候一年半载的花费了。”

    应虎冷笑道:“世上只有赊账躲债的,从没听说过硬认欠钱的事,他分明没有欠孙叔的钱,为什么宁愿虚掷巨金,冒顶这份人情?”

    应龙道:“他这样做,显然是想接济咱们,又怕咱们不肯接受。”

    应虎道:“咱们嗖他并无交情,他为何要接济咱们?”

    应龙沉吟片刻,道:“据我猜,或许为了在关洛第一楼时,爹爹没有杀他,使他感恩图报,才”

    应虎摇头道:“若说关洛第一楼那件事,他化名欺人,害死了七步追魂手洪涛和中州四杰,更用风铃剑打伤孙叔,他和咱们只仇恨,根本谈不上感恩。”

    应龙一怔,道:“可是,他适才分送食物,慨赠金叶,却是千真万确的事!”

    应虎冷冷道:“所以我正在怀疑,他如此无端施恩,恐怕另有什么目的。”

    应老道:“老二,休以小人之心,妄君子之腹,咱们落魄到这般光景,人家不以前嫌介怀,不以猖琐见鄙,分食赠金,体恤矜全,还能安着什么坏心不成!”

    应虎道:“这却难说,咱们眼前虽然落魄,并非没有见过钱财,怎能为了区区干粮和几张金叶子,便忘了他是风铃魔剑杨君达的徒弟?”

    应龙心头一震,惊问道:“你的意思是想怎么样?”

    应虎耸耸肩,道:“我说出来,你一定不肯,还是不说的好”应龙正色道:“咱们是兄弟,只要你说的有理,我怎会不肯呢?”

    应虎扬目道:“这话当真么?”

    应龙道:“自然当真。”

    应虎四顾一眼,忽然压低声音说道:“依我之见,咱们等一会请他喝酒的时候,不妨设法套问他来长安的真目的,然后,就在席前将他擒下”

    应龙急道:“老二,这岂不成了恩将仇报么?”

    应虎不悦道:“假如你定要拿他当恩人,那就什么也不用说了,干脆,咱们半金叶平分,从此分道扬镳,各干各的。”

    应龙迟疑的说道:“我总觉得这样做问心难安。”

    应虎冷哼一声,道:“有什么问心难安的?莫非你忘了,咱们从前受过他多少肮脏气?像你这般只贪小利,优柔寡断,还能算成得了什么大事么?”

    应龙默然良久,终于点头道;“好吧,就你你的主意,但是,在没有动手以前,可得先试探他有没有想利用咱们的企图,如果人家真的纯出一番好心,至少咱们也要饶过他这一次。”

    应虎哂道:“容情不动手,动手不容情。大哥;四十两金叶就买了你这个人,你大不值价了!”

    应龙脸上一红,垂首无语口口口口

    “状元居”在城中西北角,楼高三层,彩饰金漆,站在顶楼窗首,可以远眺“阿房宫”遗址和“昆明池”波光。

    据传说,此楼曾是唐朝天宝年状元皇甫冉的旧居,宰相张九龄曾登楼赋诗,却不知怎的竟成了酒楼。

    时方申刻“日月双剑”兄弟,已经昂然跨进了“状元居”店门。

    这时的应氏兄弟,与在曲江桃林时的应氏兄弟,简直就像完全换了两个人,不仅由头至脚跟,从内裤到外罩的紫白二色剑衣,全部簇新毕挺,便是腰际所佩长剑,也磨得晶光雪亮了。

    尽管不久以前,应龙去跟银铺兑换金叶,掌柜还当他是拾来的假货,特别请出三四位冶金老师傅会同反复辨认,最后确定是十足纯金,才肯同意兑换可是现在,他们纵然搬出整箱假金叶,却谁了不会怀疑那是假的了。

    两人刚进楼门,伙计已迎了过来,诌笑躲身问道:“是二位少庄主么?”

    应虎把头一昂,鼻孔里“唔”了一声,道:“不错,咱们订的酒庸”

    伙计不等他问完,急忙陪笑,应道:“早准备妥当了,已照二位少庄主的吩咐,席设在顶楼,二位少庄主请上楼!”

    一面扯开喉咙,一叠声传呼进去,叫道:“抱阳山庄二位少庄主到啦!顶楼特座,带路了!”

    应虎微一点头,吩咐道:“咱们还有一位客人,待会儿康公子到了,请他到顶楼来。”

    那伙计笑道:“少庄主不用交待,那位康公子已经到了。”

    应虎一愣道:“什么?他到了?”

    伙计道:“刚来了没多久,此刻正在楼上等着二位哩。”

    应氏兄弟互望一眼,连忙拾级登楼。

    伙计们一路传报上去,兄弟俩刚到顶楼之口,果见康浩含笑立在回廊前,应龙抢前一步,拱手道:“咱们来迟了,反劳康相候”

    康浩笑道:“不!是我做客人的等不及,来得太早了些。”

    应虎忙道:“康兄豪爽之士,咱们今天要畅饮一番,伙计们,快取酒来。”

    三人见礼入座,伙计穿梭般上菜斟酒,顷刻摆上一桌丰盛酒席。

    康浩举杯说道:“多承宠邀,愧不敢当,小弟敬致谢忱,同时,也向二位兄长告个罪,酒是要喝的,只恐无法奉陪尽兴了。”

    应龙道:“为什么?莫非怪咱们兄弟来迟了,不够诚敬?”

    康浩笑道:“那倒不是,只是小弟有急事,今夜就得动身。”

    应虎问道:“不知道康兄何事如此匆忙?”

    康浩道:“为了一件私事,但却十分急要,到至辜负二兄这番盛情”

    应龙道:“纵然有事,何至急在这一夜时间?难道明早再动身也不行么?”

    康浩摇摇头道:“如果能多留一晚,小弟何乐而不为?实在那件事对小弟关系太大,计算行程,必须今夜动身,明晨才能赶得到。”

    应虎心中一动,道:“这么说,康兄要去的地方,距离长安并不太远?”

    康浩道:“约有百里左右。”

    应虎又问道:“能告诉咱们是什么地方么?”

    康浩略一沉吟,道:“实不相瞒,小弟途经长安,乃是欲往终南一剑堡。”-应龙愣道:“康兄去一剑堡何事?”

    康浩不便说出一剑堡主易君侠涉嫌之事,只得设词掩饰道:“前在洛阳时,曾与易姑娘有约,近闻他已经返堡,特往庆约一晤。”

    应龙听了这些话,口里轻“哦”一声,心里顿时泛起妒念,应虎更是怒从心起,目露凶光,频频向乃兄示意,恨不得立刻下手。

    应龙眉锋微皱,殷勤把盏道:“既是康兄与琴表妹有约,咱们兄弟不便强留,但相逢不易,康兄好歹须给我兄弟一份薄面,那怕少饮几杯,也得到午夜时动要叫咱们失望。”

    应虎也假笑道:“此去终南一剑堡,疾行半夜足够了,反正须等天明抵达,何必急在一时。”

    康浩坦然道:“小弟本来也是准备半夜动身,明日上午抵堡,只要不因酒误事,略饱几杯也无妨。”-应虎又道:“咱们兄弟与剑堡谊属表亲,假如康兄不觉得我兄弟碍事,稍等同往终南一行,岂不甚妙?”

    康浩喜道:“小弟正有此意,只是不便启齿,能有二兄同行引介、求之不得,说什么碍事不硬事的呢?”

    应虎阴笑道:“康兄虽具雅量,就怕琴表妹会嫌咱们在旁若人嫌!”

    康浩俊脸一红,忙道:“小弟与易姑娘纯系道义之交,二兄请莫取笑!”

    应氏兄弟抚掌大笑:“一句玩话,康兄又何必情虚呢?”

    三人举著谈笑,轮流把盏,其情颇见欢畅,顷刻间,一壶已经喝干,应虎却趁换酒的时候,暗将迷药投进壶中。

    连饮数杯,康浩忽觉头晕目眩,只当是喝醉了便起身辞谢道:“小弟量浅,业已不胜酒力”

    应虎那里肯依,又强斟了一杯,道:“时间还早,再喝三杯再走也不迟。”

    应龙也道:“康兄尽管放心喝酒,纵使醉了,咱们兄弟,背也能背你到一剑堡去。”

    康浩推辞不过,又被应氏兄弟充灌了几杯,腹内药力发作,当场昏倒桌上。

    应虎佯称客人酒醉,挥退店伙,低声对应龙说道:“大哥如今相信了吧?这厮用金叶示惠,竟是想利用咱们助他混入一剑堡,若非预先提防,岂不上了他的恶当了。”

    应龙尼道:“他跟琴表妹早已相识,若欲进入一剑堡,尽可前去,又何须咱们相助?”

    应虎冷笑道:“你头脑怎的这般简单?他虽然结识了琴表妹,碍于姨父,怎敢公然登门求见?如与咱们同行,姨父面前,自有咱们替他解说,既易取信,又可掩饰他的图谋,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应龙沉吟道:“他对一剑堡有什么图谋呢?”

    应虎道:“你注意楼梯口,别让店伙上来,待我搜查他身子,便知端倪。”

    应龙点头答应,按剑守住楼口,应虎随即解开康浩衣襟,开始搜索。

    康浩胸前剑囊中,插着十柄风铃剑,衣袋内,只有向锭碎银,并无特殊物件,但内衣贴身处,好像有个鼓鼓的东西,不知何物?

    应虎匆匆扯开康浩外衣,只见里面是一件皮质小坎肩,皮上写着许多小字,仔细一看,不禁骇然失声“啊,这是火神郭金堂所遗‘烈焰三式’口诀!”;应龙听到呼声,扭头回顾,也发现皮坎肩上字迹,惊喜交集道:“久闻‘烈焰三式’精妙绝伦,当年火神仗以纵横武林,未逢敌手,不料竟在此人身上。老二,咱们获此奇书,只须寻个隐僻地方,苦练数年,便可天下无敌了。”

    兄弟俩急忙动手,剥下了皮坎肩,应虎一把夺过,便想穿在自己身上。

    应龙不悦道:“我是大哥,理应由我保管才对。”

    应虎道:“东西是我先发现,启然该由我收存。”

    应龙怒道:“莫非你想独吞么?”

    应虎冷笑道:“你并未出力,坐享其成,难道还不满足?”

    应龙按剑叱道:“若非我邀他饮宴,东西怎能到手?”

    应虎也不相让厉声道:“没有我将他迷倒搜手,焉知他身上藏着这件奇物!”

    应龙哼道:“我早知你为人奸诈,心术险恶,在洛阳时,你就想独占冉姑娘,如今又存心独天奇学你既无兄弟之情,也休怪我无同胞之久。”声落,振臂一扬,竟撤出了长剑。

    应虎一脚踢翻桌子,也拔剑出鞘,骂道:“这些日子,受你的肮脏气也受够了,二爷连老子都敢杀,谁还在乎你这个狗屁哥哥,从今天起,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

    话犹未毕,应龙突然大喝道:“畜牧,我先宰了你!”手起一剑,猛向应虎咽喉点到。

    应虎侧身闪过,举剑还击,兄弟俩翻脸动手,宛如仇人见面,招招辛辣,剑剑狠毒,你恨不得把我劈成碎片,我恨不得戳你十七八个透明窟窿。

    “状元居”的伙计听见呼喝打斗之声,连忙奔上楼来;探头一望,吓得从楼梯口直滚了下去,大叫道:“不好了,抱阳山庄两位少庄主打起来啦”

    这一喊,一两楼的食客都纷纷站了起来,胆大的想上楼看热闹,胆小的想夺路逃命,更有那不打算付账的,正好脚底板抹油趁乱抽身。刹时间,你推我挤,人声鼎沸,整座酒楼就像捣翻了一个大蜂巢。

    应虎见酒棂大乱,无心恋战,虚幌一剑,穿窗跃落街心,拔步便奔。

    应龙如何肯搭,提剑尾随紧迫,一路喝骂不绝,二人一前一后,如飞而去

    酒楼掌柜急得要哭,待客人散尽,急急登楼检视,只见楼上桌翻椅倒,杯盘狼藉,两位主人全不见了,仅剩康浩倒卧楼角,衣衫发乱,昏迷不醒。细查之下,才知并非酒醉,竟是中了迷药。

    掌柜的暗自寻思,打坏家具,惊散食客,这些损失倒是有限,如让消息传扬出去“状元居”酒楼的客人被人下了蒙汗药,以后还有谁敢上门喝酒,当下不敢声张,吩咐两名心腹伙计,将康浩衣衫整好,用一床被褥掩盖着,从后门悄悄抬了出去,直送到城外僻静处,抛下便走。口口口口康浩昏昏沉沉在荒野中躺了一夜,第二天药力消失,才悠然醒转。

    他先是一惊,急忙检点随身物件,发觉少了那件贴身穿着的皮坎肩,不消说,准是日月双剑兄弟把自己灌醉之后,将之窃去了。

    回想昨夜经过,不禁摇头苦笑,他倒并非懊恼失去“烈焰三式”口诀,而是感慨人心之难测,想不到自己一番好意,竟换来如此结果不过,贴身那只“易容革囊”和其他物品尚未被应家兄弟搜去,总算不幸中之大幸了。

    康浩怔仲半晌,只得步行入城,返回寄寓的客栈,取了马匹行囊,单人独骑向终南进发。

    驰行一日,薄暮时分,抵达终南山麓“一剑堡”巍然耸立在终南山下,不须打听,一眼就能望见那深褐色的堡墙和堡中连绵的房舍,一条整齐的石板路,由官道分支伸展出去,直达堡门。

    这时方大薄暮,一轮夕阳斜挂西山,灿烂晚霞,映在巍峨的堡门上,越发衬托得“一剑堡”三个泥金大字瑰丽无限,气谊万千。

    堡门左右,高矗着两座箭楼,楼上旌旗招展,迎风飘扬,门前一条护堡河,架设着吊桥,此时吊桥已经拽起,隔河望去,对岸桥头有两列石屋,大约是守桥堡丁的住所。

    康浩赶了一天路,人饥马乏,来到吊桥前纵目张望,对岸石屋前分明站着两名佩剑堡丁,却大刺刺的不理不睬,连正眼也没向桥这边看一下。

    豪门弟子多倨傲,康浩感叹一声,只好在桥头勒住坐马,拱手叫道:“请问二位,这儿就是一剑堡么?”

    那两名堡丁理也不理,生像是没有听见。

    康浩忍住气,又叫道:“二位大哥,敢问此地可是终南一剑堡?”.连叫两声,那两名堡丁才懒洋洋走了过来,其中一个浓眉大汉按剑跨上桥头,向康浩上下打理-遍,冷冷道:“干什么的?”

    康浩道:“在下姓康,由关洛来此,有事求见”

    那浓眉大汉扭头不耐烦的道:“从关洛来的又怎样?本堡会客时间由已刻至申刻,这时不见。叫你明天再来,你还在这儿咦叨什么。”

    康浩怒火犯升,但想想对方毕竟只是一名堡丁,犯不着跟他一般见识,又把怒气强压了下去,点头道:“既然贵堡堡规森严,在下不求人堡,只留个口讯,不知行不行?”

    浓眉大汉道:“你要留什么口讯?”

    康浩道:“在下有一件东西,烦请转呈贵堡易湘琴姑娘,就是是康浩亲自送回,不及面交,深感遗憾。”

    探手从贴身“易容革囊”中,取出易湘琴所赠“双龙玉符”一振腕,向浓眉大汉递去。

    那大汉翻掌接住,一看之下,脸上顿现惊容,与另一名同伴,低声商议了几句,回头诧异地问道:“康朋友认识我家姑娘?”

    康浩道:“不错,曾有数面之识。”

    浓眉大汉又问:“这枚玉符,可是我们姑娘的东西?”

    康浩微笑道:“大约是吧!”

    那浓眉大汉忙抱拳一拱,恭声说道:“既如此,请辱朋友略待片刻,容我等通报”

    康浩道:“不必费事了,在下专程送回此物,只要东西能交到易姑娘手中,见与不见都无关紧要。”话毕,拨回头,扬鞭而去。

    他存心要整整那守桥堡丁的骄横之气,故意策马缓缓前行,果然没过盏时光,身后蹄声震耳,两骑健马已狂风般追了上来口口口口康浩暗暗好笑,圈马仁立路旁。俄顷间,两匹快马如飞而至,为首的一名紫衣壮汉,后面紧随着那名守桥的堡丁。

    那紫衣壮汉朝康浩抱拳一礼,恭敬的说道:“小的赵洪,奉姑娘口谕,特来恭迎康少侠入堡。”

    康浩故作迟疑道:“贵堡规矩不是订的已刻至申刻会客么?如今时间已过,只怕不太方便吧?”

    那堡丁连忙翻身下马,惶然道:“适才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康少侠驾莅,多有得罪”

    康浩笑道:“这可不敢当,我记得曾报过姓名,是阁下碍于规定,嫌我太唠叨了。”

    那堡丁垂首道:“小的该死!只求康少侠海量宽看屈驾入堡,创、的受责。”

    康浩摇头道:“今天太晚了,我看,还是明天再来吧别为我而坏了贵保规矩”

    那堡丁一急,竟跪了下来,求告道:“康少侠,若不肯人堡,小的只有跪到明天”

    赵洪也下马躬身道:“赵某职司待客,御下无方,以致怠慢贵宾,适才已遭姑娘叱责,万望康少侠大度包涵矜全”正说着,蹄声入耳,又有两骑风驰电奔赶到。

    马未近身,两朵黄云已离鞍飞起,高叫道:“康少侠,请留步!”康浩一见竟是袁珠和袁玉姐妹俩,连忙下马施礼,道:

    “原来二位姑娘也在终南,关洛一别,不想竟在此地重晤。”袁珠裣袄答道:“咱们是送小琴回来的,真想不到康少侠也会到终南山上”袁玉接道:“这真是大意,康少侠一来,四妹的病包准就好了!”

    康浩惊道:“易姑娘得了什么病?”

    袁玉刚要回答,却被袁珠瞪了一眼,当即住口。

    康浩越发惊疑,又问道:“她病得很重么?”

    袁珠浅浅一笑,道:“琴妹妹已在引颈而待,一切等见面再淡吧。”

    康浩见她不愿回答,心里更惊,急忙飞身上马

    一行五骑折回来路,再返桥头时,只见吊桥早巳放落,由桥头石屋至堡门,排列着二十余名堡丁,尽皆高擎火把,肃立迎候。

    袁珠一马当先,驰进了堡门,直到一栋巨宅前下马,檐下站着两名俏丽丫环,正探踮足张望,一见康浩,急问道:“这位就是康少侠么?”

    袁珠点点头,道:“不错,总算被咱们追回来了。”

    丫环欣喜道:“真是谢天谢地,小姐说:请康少侠先在书房里休息,她要自己出来相见。”

    袁珠惊讶道:“谁让她下床的?”

    丫环道:“小姐一定要挣扎起床梳洗,拦也拦不住,而且,总是捧着那块玉符不肯放手,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谁也劝不住她。”

    袁珠顿足叹道:“这丫头,怎能如此任性”

    回顾袁玉道:“妹妹,你陪康少侠到书房略坐,我先进去看看。”说完,匆匆向后面去了。

    听这语气,易湘琴的病势竟是十分沉重。

    康浩即惊又急,有心想跟随袁珠入内探视,怎奈男女有别,不便莽撞。

    书房位于宅内第二进院中,紧傍着一座精致的花园,园中堆石为山,凿地为池,花木掩映,颇见幽静,房内更是窗明几净,古籍罗列,案头置琴,壁问悬剑,玉尺镇签,金祝飘香看来,这儿分明是一剑堡主易君侠的起居之所。

    康浩一心惦记着易湘琴的病,刚坐定,便问袁玉道:“不知易姑娘得什么病?已经病了多久了?”

    袁玉喟然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病,都只是为了一句话”

    康浩道:“一句话?一句什么话?”

    袁玉幽幽望了他一眼,不答反问道:“关于抱阳山庄应伯父在洛阳负伤的事,你知道么?”

    康浩道:“略知大概。”

    袁玉道:“提起那件事,真能把人气死!那天幸亏有易伯父独撑危局,二汪一堡才算没有毁在关洛第一楼后来,咱们和小琴奉命护送应伯父返回抱阳山庄,途中听到消息,说你被东海火焰岛的人掳去了这是真的么?”

    康浩道:“确是如此”

    袁玉道:“当时,小琴急得直哭,没有抵达抱阳山庄,便中途折回,连夜赶到封邱去雇船,在陈桥遇见秦金二老,据他们说:事情是真的,但东海火焰岛的船只,已经在铜瓦厢附近出了事,船只失火焚毁,船上的人差不多全都烧死了,小琴急得忙又乘船赶去铜瓦厢,果然见到焚船的残骸。”

    “可怜她,亲自在破船中搜寻,把那一具个烧焦的尸体,翻来复去辨认,一边找,一边哭,凡是身材有些相似的,或者一片衣角颜色相同的,全都搬运到岸上,半日之内,竟收集了十六七具。”

    “可是那些尸体,有的残缺不全,有的枯焦溃烂认来认去,也认不出哪一具是真的?这时候,旁边一个搬运尸体的船夫却冒失地说了一句话”

    康浩问道:“他怎么说。”

    袁玉苦笑一声,道:“他可能是一番好意,见咱们辨认不出来,便道:‘不如都埋了吧!反正其中总有一具是真的。’小琴一听这句话,当场就昏厥过去,苏醒之后,果然将十多具尸体全部盛殓掩埋从此,便不饮不食,整日痴坐如呆,口里只反复念着:总有一具是真的!总有一具是真的就这样,已经快-个月了。”

    康浩惊道:“这一个月内,她都没有吃过东西?”

    袁玉泫然颔首,道:“除了咱们强迫灌她些许汤汁外,粒米未沾”

    康浩失声道“一个月不进食物,她怎能”

    话未毕,一阵娇喘起处,房门出现一条纤弱的人影。

    康浩猛回头,不禁机伶伶打了寒噤。天!那就是往日刁蛮任性的易湘琴么?他心里一酸,泪水险些儿夺眶而出

    易湘琴一手扶着门槛,一手按着胸口,那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正黯然无光的投在康浩脸上,可怜才腰别匝月,昔日的丰神娇靥,如今竟变得形销骨立,几如风中弱柳,摇曳欲折。

    她显然已经过刻意修饰,以求掩盖病容,但脂粉虽浓,却无法恢复失去的神采,而衬托出她的惟粹赢弱,罗衫宽弛,人比黄花瘦。

    四目交投,但见嘴唇翕动,却听不到一句语声。

    好半晌,康浩才哽声道:“小琴!”

    易湘琴骄躯一震,眼中顿时蓄满了泪光,忽然凄然一笑,颤抖地叫了声:“大哥”竟迈着踉跄的步子向他奔去。

    才奔了两三步,身子一阵摇幌,眼看就快跌倒,康浩急忙抢上前去,探臂扶住她的纤腰,低叫道:“小琴,你病体未愈,何苦勉强起床来呢?”

    易湘琴无力地依靠在他怀中,娇喘吁吁道:“我没有病,真的一点也没有,你别听大姐她们胡说”

    康浩不须多问,只触手处那纤纤柳腰,不堪一握,已能意会易湘琴的身子,枯瘦得令人吃惊,但她不忍说破,只好搀着她在一只软椅上坐了下来。

    坐定,目光回扫,才知道袁玉已经悄悄退出书房去了。

    易湘琴要康浩坐在自己身边,牵着他的手,凝目细看了许久,忽然展颜一笑,道:“他们都说你被烧焦了,如今我才知道,你连肤发出没有烧伤一点,原来他们都是骗我的。”

    康浩听了这些如疯似癫的话,竟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轻叹道:“小琴,我是个平凡人,实在不值得你如此关切’,易湘琴摇头道:“我不是关切你,我只是关切我自己,如果你死了,我就跟我自己死了完全一样,自从那天你离开关洛第一楼客店以后,我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离去的不是你,而是我自己,我的身子虽然留在客店中,神魂却早已飞到城外去了”

    仰脸微微一笑,接着又道:“说出来你一定不信,那些日子,我自觉与‘行尸走肉’无异,有时,明明坐在桌前吃饭,却仿佛是坐在荒大大树底下,吃着野果和山泉,有一次,我错把大姐叫成大哥,竟被她们取笑了好几天如今回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缘故?”

    这些话,由她口中娓娓述出,好像只是个可笑的故事,但康浩却听得热泪盈眶,恨不能放声大哭一场。

    世人感人者莫过真情。唯有真情,能赚英雄泪。康浩不是铁石心肠,岂能不为真情感动,可是,当他想到自己此来目的,其内心的愧疚,却与直情感动,可是,当他想到自己此来目的,内疚心的愧疚,却与情俱增,也倍感傍徨他何幸而得此红粉知己?又何不幸而结识了这位多情红颜?师仇不共戴天,深情感人肺腑,有朝一日,果真证实了易君侠就是复仇会主,情仇之间,叫他如何取舍?

    易湘琴自然体味不到这些,只顾依偎温存,低语呢哺,叙不完的离情,道不尽的相思却不知情郎身负血海仇,情到浓时心越惊。

    缱绻嫌夜短,寂寞恨更长,两人沉缅书斋,几忘时光消逝。

    房门外一声轻咳,袁玉手里拿着一盏灯,含笑走了进来道:“两位少不能留几句话,明天再说么?酒菜都热了三四遍;啦!”

    康浩急忙起身,俊脸绯红,呐呐无以为应,倒是湘琴大方,坦然笑道:“尽顾着说话,竟忘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袁玉笑道:“还早,距天亮还有好几个时辰哩?”

    易湘琴羞赧一笑,道:“都是我不好,大哥远道而来,一定还没有吃晚饭,走!咱们吃饭去!”

    她病势似已霍然而愈,自己站起身来,轻挽着康浩缓步走向回廊尽头的大厅。

    厅中早摆好一桌丰盛的酒席,几名丫环垂手侍候,只没看见袁珠。

    易湘琴诧异问道:“大姐呢.”

    袁玉道:“刚才伯母叫她到后园去了,咱们先吃吧,别等她了。”

    易湘琴微微一怔,道:“娘叫她去后花园?有什么事么?”

    袁玉笑道:“除了问你的病情,还有什么事,可惜大姐去早一步,要是让伯母知道你现在忽然想吃饭了,不知道她老人家会多高兴哩。”

    康浩心中一动,忙道:“冒昧而来,理当先拜见堡主和夫人!”

    易湘琴道:“我爹还没回来,我娘长年茹素礼佛,不问外事,也不愿见客。”

    康浩轻“哦”一声,问道:“堡主不在,堡中事务,都是何人管理?”

    袁玉笑道:“外面的事,有一位总管方老夫子负责,今天适巧往龙门去了,不在堡中,内宅的事,由于小琴病了,暂时由我大姐代理。”

    康浩听了,心里暗喜,忖道:这倒是难得的好机会,趁易君平不在,正好查证内库钥匙图形,但必须设法瞒着易湘琴才行

    思忖间,忽闻环佩声响,袁珠娉停走了进来。

    易湘琴忙道:“大姐来得正好,咱们还没有动箸呢。,’谁知袁珠却摇头,道:“既然还没有动箸,索性等一会再吃吧”

    易湘琴道:“为什么?”

    袁珠向康浩望了一眼,道:“伯母叫我传话,要请康少侠去后花园见见面。”

    易湘琴讶然道:“她老人家多年从不接见外客,怎么忽然要见康大哥。”

    袁珠笑笑道:“我也不知道缘故,或许伯母没把康少侠当‘外客’吧!”

    易湘琴含羞嗔道:“一定是大姐在娘面前说了什么鬼话!”

    袁珠轻呼道:“天!别冤枉好人,我真的什么也没有说,如果多了两句嘴,明天让我舌头上生个大疔疮!”

    康浩笑道:“理当去拜见伯母,就烦袁姑娘带路引介如何。”

    易湘琴连连摇头,道:“不!这事有些古怪,我自己陪你去一趟。”

    康浩道:“园中夜寒器重,你病体未愈,也不宜劳累太甚”

    易湘琴道:“不要紧,我一定要去看看,娘为什么忽然破例了。”

    袁平道:“也罢,反的也吃不成了,不如大家都去吧。”

    于是,姐妹三个陪着康浩,四名丫环要簇拥,一路穿房过屋,向后园行去。

    康浩暗暗留意,但见这宅子深达五进,每进自成院落,各依地势而建,那后花园并不是在最后一进的后面,而是另有小径斜通墙外,单独围成一片园子,占地虽然不算太大,但地势较高,几可俯览全堡。

    花园内,林木茂密,山泉淙淙,邻近山麓处,有一个小水潭,潭边茅屋数椽,便是一剑堡主夫人的修行之处。

    康浩不禁感到十分诧异,这地方虽然幽雅出尘,唯嫌太荒僻了些,是什么事使堂堂一剑堡主夫人,看破红尘,甘愿舍弃繁华,结庐自隐的呢?

    诧异间,已到茅屋前,只听木鱼橐橐,夹着喃喃诵经之声。

    袁珠举手约住众人,静立潭边等待,约莫等了盏茶之久,木鱼声歇,才上前轻叩木门,叫道:“伯母请开门,康少侠来了。”

    茅屋中灯影晃动,片刻之后,木门“呀”然启开,一名青衣妇人手擎油灯,当门而立。

    湘琴低呼一声:“娘!”丫环们齐都检衽施礼。

    康浩心弦一震,情不自己,倒退了半步,他万万也想不到,面前这位荆钗布裙的朴实妇人,就是一剑堡主夫人,看来她竟是避世独居,连个应门洒扫仆妇也没有。

    那妇人年约四旬左右,虽然及着朴素,却生得肤色白晰,容貌绝美,不仅美,而且美得出尘脱俗,宛如一枝冷艳的青莲,令人不敢逼礼。

    丫环们都对她十分恭谨,行礼问安之后,一个个俯首肃立,屏息侍候,只有湘琴抢前两步,含笑去接她手中的油灯,说道:“娘,让我替你老人家掌灯!”

    中年美妇人却探手扶住爱女身子,怜惜地责问道:“你病还没有好,谁叫你也跑到园子里来的?”

    湘琴娇笑道:“是我自己要来的,娘!你瞧,我的病不是已经好了么!”

    中年美妇人摇摇头,道:“即使好了,也不该来,园子里夜寒器重,嘲果再着了凉,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湘琴扭着岙子撒娇道:“嗯娘总是这样冷淡人人家好久没来看望娘了!一来就挨骂!”

    那中年美妇人淡淡一笑,道:“你也总是这样不听话,才惹得做娘的骂你,都十八九岁的大人了,还这么任性调皮,唉”一声轻咽,难掩笑意,那语气神情,自是爱怜多于责备,充满了和蔼与慈祥。

    康浩纪失怙恃,目睹此情此景,感触良深,羡慕不已。

    袁氏双姝亦有同感,含笑道:“琴妹别纠缠伯母了,且时屋里去,康少侠还在等着哩!”

    那中年妇人神色一肃,突然轻轻推开湘琴,举灯向康浩照了照,问道:“这位就是康少侠!”

    康浩急忙躬身施礼,应道:“晚辈康浩,拜见堡主夫人”

    中年妇人微微欠身,含笑道:“老身尘孽难脱,向佛之志未成,舐犊之情犹在,尽顾着和小女说话,多有怠慢,康少侠切莫介意!”

    康浩拱手道:“不敢。佛曰‘普渡众生’,原非‘无情,仙道由缘,倘若人皆绝情,缘自何生?夫人未能忘情伦常,正是深体佛家慈悲善旨,实令晚辈不胜仰慕。”

    那中年妇人目中异采连闪,惊讶然道:“倒看不出,康少侠年纪虽轻,竟会涉猎佛理?”

    康浩知道:“先师在日,亦怀向佛之念,隐居处常有经书相伴,晚辈不过耳濡目染,略知皮毛而已。”

    中年美妇人身躯似乎撼了一下,轻.“哦”了一声,竟久久没有开口。

    湘琴望望母亲,又望望康浩,笑道:“想不到康大哥也精通佛经,这一来,娘可有伴儿了。”

    康浩道:“皮毛之识,肤浅得很,怎称称‘精通’二字。”

    湘琴道:“再肤浅总比我懂得多吧?我娘整年累月孤零零住在园子里,既洒人侍候,更没有人作伴。有时候,我想进来陪她老人家说话解解闷儿,娘又嫌我这也不懂,那也不懂,以后康大哥就”

    中年美妇突然沉声道:“女孩儿家,说话不许这样没有顾忌!”

    湘琴伸伸舌头,笑:“好!不说了,康大哥,咱们进屋里坐去!”说着,一手挽着母亲,一手拉了康浩,便想跨进茅屋。

    不料那中年美妇却伸手将她拦住,正色说道:“琴儿,你和两位姐姐先回去,为娘要单独和康少侠谈谈。”

    湘琴一怔,道:“娘有什么话?不能让咱们听听么?”

    中年美妇摇头道:“不能。”

    湘琴惊讶道:“为什么?”

    中年美妇人又摇摇头,道:“不为什么,你们先回前厅,半个时辰以后,再叫丫环来领康少侠出去就行了。”

    湘琴大感困惑,不觉迟疑地呆望着母亲。

    袁珠姊妹也深感狐疑,连忙说道:“琴妹,既然伯母这样吩咐,咱们就先出去吧!”

    湘琴犹不肯走,低叫道:“娘!你老人家是”

    中年美妇人微微一笑,道:“为娘只是有话要和康少位单独一谈,决不会难为于他,你总该放心了吧?”

    知女莫如母,这句话,直说到湘琴心眼几里,小妮子娇靥一阵热,虽不情愿,又不好意思再反对,只得赧笑道:“娘可别只顾说话,人家康大哥,还没有吃晚饭呢!”

    中年美妇人颔首道:“我知道,不须你叮咛,自会尽忙送他出来。”

    湘琴又向康浩一连使了几次眼色,示意他应对时要多多谨慎,然后这才怏怏告辞而去。

    其实,康浩心中何尝不惊诧狐疑?他自从见到这位一剑堡堡主夫人,早已怀着满腹谜团,也激发了无限好奇。论理,以一剑堡女主人的地位,以她的年纪和容貌,说什么也不该离世独居,即使有心向佛,堡内尽可设置佛堂经室,为什么定要居住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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