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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好色之徒,都想欺负女人,都该杀!”金克用道:“男人之中也有不好色的,只是,这种人太少,大多数年轻的男人,尤其自以为长得漂亮的,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少女点头道:“这个我懂,譬如说是你,虽然也是男人,却不是大色狼。”
金克用道:“正是如此,我非但不是色狼,而且也跟姑娘一样恨透了那些好色的臭男人,因为,我妹妹便是身受其害。”
少女道:“就是被那姓白的大色狼害的么?”
金克用道:“不错,那姓白的人面兽心,竟欺负我妹妹年幼,强暴了她,等我发觉时,姓白的已经脱身逃走,我妹妹受此羞辱,无颇见人,也从此离家出走,四十多年没有回过
家门。”
少女道:“难道你们就白白放过那姓白的坏蛋?”
金克用道:“当然不。我遭此不幸,矢志要杀那姓白的色狼替妹妹报仇,几十年来,我踏遍了天涯海角,一面寻找妹妹的下落,一面追寻仇人,无奈这两件事,竟然都无法完
成。”
少女道:“为什么?”
金克用道:“我的武功太差,根本不是姓白的敌手,尤其姓白的手下有两名帮凶,一个姓郭,外号郭石头,一个姓林,外号飞渔夫,这两人的武功都很高强,我几次寻仇,全
败在这两人手中,后来,姓白的去世了,留下一个女儿,名叫白玉莲,比他父亲更坏十倍,
她凭着美貌妖媚,创立白莲宫,竟成了武林中有名的女色狼!”
少女吃惊道:“女人也有色狼?”
金克用道:“怎么没有,男色狼专门欺负女子,女色狼却专门玩弄男人,遇见面色清秀的男子,便百般引诱,逼人歧途,不仅毁了人家的身体,甚至断送了人家的性命,其行
径作为,跟男色狼一样可恶,一样该杀!”少女摇头道:“这我倒没有听师父说过,反正那姓白的色狼既是坏蛋,他的女儿,当然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对于“女色狼”这名称,她显然不感兴趣,话锋一转,又接着道:“这几十年来,难道就没有你妹妹的下落?”
金克用道:“有的是一点消息,但只是传闻,无法证实是真是假。”
少女道:“传闻怎么说?”
金克用感慨万分道:“有人说她矢志报仇不成,已被妖女白玉莲害死;也有人说她受辱之后,恨透了天下男人,已经投入了魔教。”
少女神情一震,惊问道:“你说什么教?”
金克用道:“魔教。据说那是一种武功高深诡异的教派,教中人大多是愤世嫉俗之辈,受了侮辱无力报仇,只要投入魔教,便可练成奇诡武功,快意私仇。”
少女脸色连变,道:“这么说,魔教究竟是好教派?还是邪魔组织?”
金克用道:“任何教派组织,都有它创立的宗旨,也有它的因果境遇,所谓人各有志,不能以好坏作为分别,我觉得魔教并不是坏教,只不过它太神秘,外人不能了解,才以歧
视的眼光看它。老实说,有一段日子,我屡次报仇不成,也真想加人魔教,可惜未遇机会,
不得其门而人。”
少女听了这番话,脸色才渐渐恢复平静,于是又问道:“你说你妹妹已经离家四十多年,如果再见到她,你还认识不认识?”
金克用肃然道:“兄妹同胞,骨肉相共,即使再过四十年,也一定会认识,何况,我妹妹上有两处特别标记,只要见面,绝对能够辨别。”
少女神色忽然又紧张起来.低问道:“那两处标记是什金克用毫不思索道:“第一,她眉心之间有一粒红痣;第二,她左手天生晴指,共有六个指头。”
他每说一句,少女便浑身一震,及至听完,不由骇然失声道:“你你是说的
我师父”
金克用吃惊的道:“怎么?你的师父也是眉心有痣,左手有六指?”
少女连连点头
金克用喃喃道:道:“一点也不错。”
“这就奇怪了,天下怎么会有这种巧事
突然,他好像背上被人戳一刀似的撑坐起来,神情激动的道:“姑娘,你师父到什么地方去了,我想见见她,行吗?”
少女为难道:“这这”金克用暇中闪着泪光,用近似袁求的声音道:’姑娘,求求你,让我见她一面,或许她根本不是我的妹妹,我只要见她一面就心满童足了,无论是与不是,我都不能错过任
何一线机会,今年,我已经快七十岁,在世的时日越来越少,还能有几次机会呢,姑娘,求求你”少女惶急地道:“我也很愿童让你见我师父,可是她她”
金克用道:“她在什么地方?快告诉我,今后生生世世我永远感激姑娘的大恩。”
少女讷讷道:“并不是我不肯已经死了”
“什么?已经死了?”
金克用分明已见过卧室中的尸体,表情仍然十分逼真,既震惊又失望的呆了呆,泪水竟夺眶而出。
他仰面长叹了一声,哽咽着道:“老天爷,你为什么这样残忍,连这最后一面也不让我见到?我苦寻了几十年,受了多少风霜折磨,老天爷,你就这样狠心”
少女也被搐动得热泪盈眶,急道:“你不要太伤心,其实,师父虽然死了,你想见她一面还是可以的。”
金克用一把抓住她的衣角,张大了眼睛道:“真的么?姑娘,你不会是在宽慰我吧?”
少吱道:“我是说的真心话,因为我和师父相依为命,这儿又没有别的人,师父死后,
我仍旧留她老人家跟我住在一起,可以说说话,解解闷儿。”
金克用愕然遭:“姑娘的意思是”
少女道:“她老人家现在还睡在卧室里可以带你去。”
金克用似乎已迫不及待,投再多问,急急挣扎着站了起来,道:“无论是死是活,我一定要见见面,姑娘,请带路挑起房门口的布帘,一股腐臭气味扑鼻而来,使人欲呕。
少女却浑然不觉,扶着金克用直到床榻前,对榻上死尸低声说道:“师父,有一位姓金的伯伯来看你了。”
那老妪的肌肤已变成酱黄色,就像一块风干的腊肉,脸上眉毛也开始脱落,因为山顶气候寒冷,尸体表面尚未腐烂,但内腑五脏必然早已溃腐。
金克用强忍住呕吐的感觉,借着灯光,低下头仔细端详老妪的尸体,突然浑身颤抖“噗通”跪到床边,放声大哭道:“妹妹,你让我找得好苦”
少女吃惊道:“师父真是你的妹妹?”
金克用不答,却紧紧拉住老妪的双手,热泪纵横的道:“玉贞,玉贞你为什么这样忍心?
就算哥哥对不起你,事情已经过了几十年,你也该回家来看看,或者给哥哥一点音讯,你
这一死,叫我做哥哥的还有什么脸苟活下去!”
他边说边哭,眼泪就像决堤河水般滚滚直落,大有悲恸填膺,痛不欲生的童思。
少女劝道:“你先不要伤心,或许认错人了不是你妹妹。”
金克用道:“绝不会错,你瞧她眉心上的痣,左手的畸指,还有这面貌,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我们是一母所生同胞兄妹,绝不会认错了。”
少女道:“可是,我师父分明姓赵,名字也不叫金玉贞。”
金克用道:“那一定是她认为玷辱了金家的名声,才改名换姓的。”
少女道:“师父以前常跟我提起往事,但从来没听她老人家提过离家出走的话。”
金克用长叹道:“唉!姑娘你好傻,那件事,是她一生中的奇耻大辱,她连真正的姓名都不让人知道,当然不把平生恨事告诉你了。”
少女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你就是我师父的哥哥?”
金克用道:“这是千真万确的事,恨只恨我迟来丁一步,她已经含恨而逝,当年一件无心之错,竟害了她一生,我我真的好恨!好悔!”
接着,又问道:“她去世多久了?”
少女道:“大约三个多月。”
金克用道:“这就是人死数月,姑娘尚未将尸体掩埋,这必定是她的英灵主使姑娘这么做的,她必定知我终会寻来,才留下遗体,跟我见这最后一面。”
少女点点头,道:“唔,你这么说,平时我见了雀鸟的尸体,都会掩埋起来,在家里,却不知道为什么,总舍不得埋葬。”
“倒真的有些道理,只是对师父她老人家....”
金克用趁机道:“姑娘,你从小跟我妹妹作伴,名份是师徒,情谊就是母女,我妹妹终身未嫁,那是因为她受了男人的欺骗,恨透了天下男人,你可愿意承继我妹妹的香火,做我们金家的女儿?”
少女遭:“什么叫作承继香火?”
金克用道:“就是认我妹妹做母亲她的遗体人葬。”
少女道:“我当然愿童。”
金克用道:“好,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侄女儿,我就是你的伯父,我来替你取一个名字,以后你就是金家的人。“少女道:“你不是已经替我取名黑凤凰了吗?”
金克用道:“那是你尚未嗣金家以前,今后只能算是外号称呼,另外还得取个正式的名字。”
少女道:“什么。”
“我觉得黑风凰这个名字很不错,何必又再取名字呢?”
金克用道:“你若喜欢凤凰两个字,就叫金凤凰好了,从今以后,你是金家的女儿,自然应该姓金才对。”
少女道:“我不管金也好,黑好也,反正我是金家的女儿就是了。”
金克用忙道:“对!以后凡是有人问起,你就是金家的女儿,有人问起我是你的什么人,你就说是伯父,这两点,你千万要记住。”
少女却迷惘地道:“谁会问我这些呢?”
金克用道:“目前虽然没有人会问,等咱们下山以后,难免就会有人要问的。”
少女诧道:“下山,”
金克用道:“不错,你为能永远住在荒山上呀。”
“你是说要我离开这儿?”“玉贞已经去世了,你总不能....”
少女摇头道:“不,我不要下山,师父临终前特别叮嘱过我,要我永远别下山,免得被臭男人欺负。”
金克用叹道:“那是玉贞痛定思痛,愤世之词,当时她也想不到我们会相遇,现在有我这伯父在,任何臭男人都不敢欺负你,你年纪轻轻,怎能终老荒山,伯父替你做主,你
师父绝不会怪你。”
少女仍然摇头道:“不行,我在师父面前发过誓于不离开这座木屋于。”
金克用沉吟了一下,道:“这样吧,我们先别谈这件事且等埋葬了你师父的尸体,那时再问她答不答应。”
少女愕然道:“师父已经死了,怎么能回答?”
金克用道“就是了。”
“人死还有魂魄在,伯父自有办法请她回答。”
独居荒山的少女终于有了名字,但因她本没有姓氏,而金克用并非她真正的伯父.为了便于识别,仍称她为黑凤凰比较恰当。
黑凤凰从未做过棺木,可是,第二天一早,却在金克用的指导和协助之下,开始伐木削板,钉制棺木。
金克用尾上根本没有伤,血迹只是吴涛用鸡身替他染上去的,而且,吴诗正藏身暗处,以便配合进行这条“苦肉计”
他们起初并不知道山顶上只有黑凤凰一个人“苦肉计”只不过企图接近对方手段而已,不料一切竟然如此顺利,一番谎言,就使黑凤凰信以为真了。
黑凤凰虽然纯真易骗,人并不笨,武功根基尤其深厚,才大半天工夫,就钉妥了一副松木棺材。
金克用却诿称时间已晚,不宜落土人葬,先将老妪的尸体移进棺内,又在松林内挖好一个墓穴,用树枝掩盖,准备次日一早入葬。
当天深夜,金克用借口人厕所方便吴涛偷偷见了一面。
落葬的时辰到了,金克用抚棺大恸口声声要在有生之年,替妹妹报复血仇,黑凤凰见他如此伤心,更加深信眼前这姓金的陌生老人,就是自己师父的胞兄。
等到棺木放到坑穴,尚未掩土,金克用带着黑凤凰跪在墓前,含泪祝祷,道:”妹妹,你安心去吧,你的血海深仇,愚兄会和你的义女同去报复,只是,得亲口答应让凤凰侄女儿随愚兄下山,废弃当时的禁誓,妹妹,你愿不愿意,
请给我一个答复。”说完,顶礼膜拜,一片虞诚。
黑凤凰在旁凝神倾听,却没有听到回音。
金克用道:“魂魄不比肉身,时散时聚,难以捉摸,你回房去取一件她生前穿过的衣物来,她睹物生情,魂魄才会凝豪,才能出声说话。”
黑凤凰点点头,返回木屋,过了一会再来墓前,克用正在坑边为棺木掩盖浮土。
黑凤凰将一件用花线系着的东西给金克用看“用这个不知道行不行?”
花线是人发和彩色丝线混编成的,线端系着半枚闪亮的金钱。
那分明是从整个金钱切割下的一半,金钱上铸刻着一些古怪的图形和文字。
金克用看不出那些图形和文字的意义,不觉诧道:“这是哪一个国家的钱币?怎会只有半枚?”
黑风凰道:“我也不知道,师父生前一直挂在胸前,临死时才取下来给我,要我仔细收好,看见这半枚金钱,就好像看见师父一样,用这东西来请师父回答,一定会有效。”
金克用道:“好吧,你要紧紧握着它,俯跪在墓前,将耳朵贴在地上,千万不能随便抬头,须知阴魂畏惧阳气,惊动了阴魂,对你师父很不利。”
黑凤凰一面答应,一面将半枚金钱套在自己颈上,双手紧握,俯跪下去。
金克用又喃喃祝告道:“玉贞,玉贞英灵,发尔声音,你若愿意让凤凰离山,吧。”
睹物生情,聚尔就请快些告诉她黑凤凰紧贴地面,耳中突然听见一阵极轻微的呼吸声。
那是一种急促而低沉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地底喘气,又好健在抽搐哭泣。黑凤且顿时毛骨悚然,她做梦也没想到师父死了:月,果然又能发出声音了。
金克用低声问:“凤凰,听见你的师父声音了么?”
黑凤凰连忙道:“有,有,可是她老人家只在哭,说话”
说到这里,自己倒流下眼泪来,金克用道:“我来问她让我仔细听清楚了玉贞,你还认得我这个哥哥吗?”
地底竟然传来回答:“认得。”
金克用又道:“你含恨终生报仇雪恨,你愿不愿意现在愚兄要带凤凰去替你报仇?”
地底答道:“愿意。”
金克用道:“那么,你是答应让风凰随愚兄下山了?’地底传声道:“是!”金克用再道:“你放心吧,凤凰跟着愚兄,我会像{侄女儿一样待她,她也会永远听从我的话的,等报了仇,一定再送她回来,让她陪伴你英灵,度过余生。”
地底连连道:“好!好”声音终于渺不可闻。黑凤凰哇地大哭起来.如果不是金克用及时拉住了她,她真想扑进墓中师父同去。
金克用一面扶她起身返回木屋,一面劝慰道:“孩子,不必太难过了,跟着伯父,就和跟师父在一起一样,伯父不但要带你去报仇,更要带你去见识山外花花世界,让你穿各
种漂亮的衣服,吃各种精美饮食,好好享受人生荣华富贵他不能不赶快带黑凤凰离开墓中
的吴涛就要支持不下去了。
五天后,黑凤凰和金克用到了太原府。
太原府可不比盛家集,黑凤凰那一身短裤短袄来许多行人围观。黑凤凰平生第一次踏进城市,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陌生的人,心里又是好奇,又是胆怯,一只手紧紧牵着金克用
的衣角,对四周人群怒目而视,充满了敌意。金克用却神色泰然,昂首阔步进了太原府最
豪华鸿宾楼客栈。
黑凤凰见这地方陈设华丽,往来都是衣冠楚楚的客人,跟盛家老店简直不能同日而语,竟畏畏缩缩不敢跨进店门。
金克用低声道:“不用害怕,这是招待旅客吃的住的地方,有钱就可进来。”
黑凤凰道:“可是,这里怎么全是臭男人?”
金克用笑道:“男人要做生童嫌钱,在外奔走经营,才需要住客栈,你若感觉不习惯,等一会伯父吩咐他们换女人进来服待你就是了。”
鸿宾楼的掌柜显然认识金克用,忙不迭亲自迎上来招呼道:“金老爷于,后院上房已替您老人家准备好了,还是您上次住过的那三间套房。”
金克用点点头道:“很好,麻烦你立刻派人去找几位裁缝来,替我这侄女儿量身赶制几套衣服,再通知金顺成银楼,带点时新首饰来挑选,还有,后院上房改派女仆侍候,我
这位小女儿不喜欢使唤小二。”
他说一句,掌柜应一声,立即传话振人分头办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金克用和黑凤凰刚到上房坐下,喝了一杯茶,裁缝和银楼伙计已先赶到,
量身的量身,选首饰的选首饰,不到一个时辰,已将赶制的二套内外衣服,穿的、用的、戴的陆续送来。
黑凤凰何尝见过这些漂亮的衣服首饰,一件件拿着细看,爱不释手,笑得嘴都合不拢来。女孩子天生爱美,黑凤凰也不例外,她虽然从小在荒山野岭中长大,见了漂亮的东西,
同样由心底喜爱,毫无陌生的感觉。
对于金克用这位伯父,她更是越来越敬佩,在她心目中,某些事情,金克用甚至比师父还要伟大,至少,师父没有给她买过这些漂亮的衣服和首饰,也没有这种立办的阔绰气
派。
所谓佛要金装,人要衣装。
两位女仆服侍黑凤凰沐浴更衣以后,女郎,竟变成了一个花容月貌的黑衣人;唯一遗憾的是她不会斯斯文文地走路,虽然彩衣珠饰,举步却跟大男人一样,两名女仆教导了老半天,怎么都学不像那种忸怩样子。
金克用倒很有耐心,朝一夕能改变过来的事,怩作态。””慢慢来,这原来就不是一江湖女儿,也用不着那样忸。”
女仆请示晚餐是否送进房里用,金克用存心让黑凤凰在大庭广众间亮亮像,摇摇头:
“不必麻烦,叫厨下准备一桌上等酒席,咱们去前面酒楼用饭。”
鸿宾楼的酒菜是大原府有名的上下二三十张桌子,总是座无虚席位,常常要等上个把时辰。
每当华灯初上时,全楼晚到的客人为了一个座位还要等半天。
金克用故意要引人注目,订好酒席,却不急于露面,有心在酒楼上座鼎盛,许多客人却求一席空位而不可得的时刻,将鸿宾楼上最大一张桌子空着,只在桌面上放块字牌,写
着麒麟山庄订。
讧朔中人,大多耳闻过麒麟山庄名号,望望那块字牌,都自己识趣,另选旁的座位。
一些投有听过麒麟山庄名号的食客,见那帮平时横眉竖眼的江湖朋友尚且不敢招惹,知道是个惹不得的主儿,也都老老实实去跟别桌凑拼挤一挤,谁也不敢占用这桌边一把座
椅。
但是,人人心里都难免在猜测!
麒麟山庄今晚要宴请的是何许人物?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楼梯口上来了四五个人。
这四五个全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人人衣锦佩玉,华丽,一望即知是有钱的公于哥儿。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瘦高个子,身皮包骨头,满脸病容,眼睛半睁半闭,活像是刚从棺材里爬出来的活死人。
但全楼禽客见了他,突然都低下头,说话的停止了说话,连吃东西也尽量减低了咀嚼的声音。
倒不是怕声音惊吓了他,而是怕声音替自己惹来麻烦。
因为,这满脸病容的公子哥儿,就是太原府中最难招惹,最难侍候的花花太岁,沙家堡少堡主病郎君沙如冰。
提起沙如冰和太原五公子,晋中一带的商民百姓没有不头疼的,这五位大少爷,个个出身豪门,既有钱,又有势,整日价吃饱了没事干,不是争逐酒色,就是打架闹事,谁招
惹了他们,或是他们看谁不顺眼,轻则拳打脚蹋,重则当街杀人,全不当一回事,他们自
号五公子,商民们背后却称为太原五虎,道道地地的是五只无恶不作的恶虎-鸿宾楼掌柜一见这五位小霸王到了,心里就先有不祥的预感,连忙亲自迎出来,陪笑道:“五位公于多日没光临小店了,今天是什么风吹来的。”
五位中有个肥肥胖胖的红衣少年道:“什么风?东南风、西北风,你闺女发了羊癫风!”
全楼食客鸦雀无声,只有这五位觉得有趣,一齐哈哈大笑。
另一位穿蓝衣的伸手在掌柜鼻粱上刮了一下,笑道:“何老头,听说你的闺女长得不错,哪天带来给你李公于瞧瞧,只要我看了中意,你就发财了。”
五个人又是一阵大笑。
鸿宾楼的李掌柜鼻子被刮得又痛又酸,几乎就要掉下眼泪来,却忍气吞声,不敢反抗,仍然陪笑道:“李公于真会说笑话,小老儿的女儿丑得很,公子们怎会中意呢。”
内中一个穿青色衣衫的接口道:“丑一点也没关系要屁股大就行,我陈如刚专喜欢大屁股的。”
他口说不算,竟然在掌柜的屁股上摸了一把。其余四人哈哈大笑。
一个身材较矮的用手指着笑道:-小陈就是狗改不了吃屎,昨天摸大翠的屁股还没摸够,今天竟动上老何的脑筋了。”
可怜何掌柜偌大年纪,被几个纨挎子弟动手动脚调笑,急得满脸通红,只敢怒而不敢言。五个人笑闹够了,那身材较矮的才转到正题,道:“老何,我告诉你实话吧,昨儿咱
们兄弟在怡心园打赌,小沙输了东道,今天请咱们先到你这儿吃晚饭,等会儿还得去大翠
家‘上盘于’,你少蹬咱们虚礼客套,赶快传酒菜安桌子,咱们吃完还有事。”
何掌柜如逢大赦,连连躬身道:“是!是!小老儿这就设法先替公于找桌子”
胨如刚已经一屁股坐在那张空桌边,大声道:“还找什么,就这一张挺合适,你只管快去传酒菜吧。”
另外四人也一拥而上,各据一方,大马金刀坐下。
何掌柜急忙跟过来,哀求道:“对不起,五位公子张桌子已经有客人预订了。”
沙如冰顿时变了脸,道:“谁订的?叫他先到一边凉快去,等咱们吃饱喝足才轮到他”
没等他话说完,姓李名叫李如堂的突然发现下桌上的纸牌,一把抓起来看了看,道:
“小沙,瞧这个,麒麟山庄的名号你没听说过么。”
沙如冰接过纸牌,端详了一唔!好像听我老头子提起过甘肃一带,倒颇有点名气”
陈如刚道:“既然远在甘肃,席,一定是有人冒名。”
一会儿,沉吟道:“麒麟山庄但不在太原,据说远在怎么会跑到太原府来订酒“不错,麒麟山庄若有人到太原府来,应该先到沙家堡拜会,小沙,你说对不对?”
沙如冰扬扬眉毛,道:“那当然过太原府,谁敢不去拜候我家老头子混了。”
凡是江湖道上人物经除非他不想在江湖上
李如堂道:“由此看来,这小于八成是假冒的,等他要是真的来了,咱们先拿住他揍一顿,再押去沙家堡他一个假冒招摇的罪名。”
何掌柜忙道:“公子千万鲁莽不得,小老儿认识这位客人,的确就是麒麟山庄庄主,金老爷于本人。”
沙如冰沉着脸道:“你怎么知道是他本人?难道他脸上刻着字?”
何掌柜遭:“不瞒公于,金老爷子从前来过大原府,而且,这次是他庄中总管预先来订的客房,绝对不会错的。”
李如堂道:“去他娘的金老爷子,咱们不认识他,他就是假冒的。”
说着,将纸牌扯碎,掷在地上。
陈如刚用力拍着桌子,吼叫道:“拿酒莱上来,这张桌子咱们坐定了,他要敢不服气,老子就叫他”
话才说到一半,突然没有声音,张口蹬目望着楼梯口就像傻了似的。
大伙儿顺着他的目光望去,一个个全都傻了。
楼梯口站着金克用和黑凤凰。
金克用面带冷笑,一只手提着长袍的下摆,-全身新衣盛装的黑凤凰,目光缓缓的扫视了全楼-才落在太原五公子的身上。
只手扶着,最后沙如冰等五人十只眼睛,却不约而同的投注在黑凤凰脸上,如醉如痴,霎也不要。不仅他们五人,全楼食客都停下了筷子,放下了酒杯,目不转睛的望着楼梯口。
甚至正在传酒送菜的酒保伙计,都忘了工作,有的双手托着许多盘于,人已呆了,有的正替客人斟酒,酒液溢出流了一桌子,斟酒的和喝酒的都没有发觉。
今夜的黑凤凰不但美,而且美得让人目眩,因为她的美.绝不同于一般弱女子,她美在刚健,但刚健中不失妩媚,就像一粒光芒四射的黑珍珠,别有一番震荡人心的吸引力。
那黝黑皮肤,显示着她的健壮,那略带畏怯的眼波,流露出女性柔美的本能,她站在那儿,简直就是一只英挺高贵的凤凰,而不是一只娇弱可怜的云雀。
人们见惯了云雀,但从未见过凤凰。
当凤凰出现,云雀势将为之黠然失色。
金克用暗暗得意,挽着黑凤凰向正中席位去。
金克用摆了摆手,道:“不要紧,我知道你们生意人的难处,咱们就跟这几位公子同席挤一挤好了。”太原五公于不约而同,一齐站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