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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

    萧瑟仲秋日,飙唳风云高。

    山居感时变,远客兴长谣。

    ——晋•孙绰

    向燕云重回大青山摩天峰。

    经此一役,太平道势力止于并州以北的雁门。

    经此一役,向燕云威震天下,风云盟上下归心。

    李靖也终于从鬼门关捡回了一条命。

    大病一场多少磨损了些他的英气,脸色显得有些苍白,本来合身的长袍也显出飘逸。阴山养病的日子如梦如死,到了康复的时候,才知道竟然发生了这许多的事情。

    李靖立在摩天崖之巅,俯瞰着北国萧瑟壮阔的山景,早年他也曾游历过塞北,但直到此时才真正领略到那种天地浑然的至美。

    他从怀中抽出一管短笛,轻抚,凑到口边,一曲极悲壮的哀郢缓缓流出。

    落日下,烽火半残,将军白发李靖也不知道怎么会想起这首极难的古曲,只是心头一热复又一凉,便化作了那摧人魂魄的战歌。

    千军万马踏地而来笛声凄厉高拔,一折之后,又回环而下,愈来愈低,偏偏又愈来愈急,似乎当真有大敌当前,金城欲摧。

    李靖的额头微微见汗,只觉得胸口中气略有不足,但双目中却隐隐透出杀气,浑身的肌肉也已经绷紧,腰背挺直的好象一柄标枪。

    这一管简简单单的竹笛,被他奏的淋漓尽致。

    音节又是一撞,盘旋而上。

    这已是绝杀之境!

    三折,九转,李靖的眼珠开始发红,额头大汗滴答落下。

    “煞——”一枝雕翎箭破空而上。

    终于,一个响遏行云的锐音呼啸而出,似乎是天地不仁杀气与戾气瞬间齐放——那是千里大漠伏尸百万战火横扫而过的焦黑与落日终于西沉的悲壮。

    那管笛粉碎。

    李靖回头,向燕云手中握着一具弯弓,神情疲惫而苍凉。

    那枝箭——他知道这个小女孩不简单,却没想到她有如此的悟性,居然能助他闯过至险之关。

    “哦李靖。”向燕云抬眼:“这支曲子叫什么名字?”

    “哀郢”李靖微微一笑:“哀郢是楚辞里的一篇,也是这个古曲的由来。”

    向燕云看了看天外,依然是沉甸甸的铅灰,她叹了口气,道:“我以为,叫落日更合适些不知道为什么,你吹着曲子,我似乎只看见了一轮快要沉没的太阳”

    李靖无语,长长的沉默,余音依稀绕峰不绝,两个人颇有些尴尬。向燕云极少开口求人,此时似乎下定了决心:“李靖,你能不能教我这支曲子?”

    李靖点点头,这是一支杀气凝练的战曲,或许只有向燕云这样的人配的起。

    脚步响处,一名精干男子快步走来,停在向燕云身后一丈之遥,正是轩辕旗的旗使车炼。“启禀盟主”似乎还不是很习惯如此恭敬地对向燕云说话。

    “盟主”车炼兀自躬身等着她:“可汗的使者送来急书,说是可汗病危,想见见你。”向燕云的母亲摩云公主是可汗嫡亲的妹子,这个秘密,知道的人并不多。而自从摩云公主殉夫自刎之后,向燕云更是完全斩断了和突厥的联系。

    向燕云心底一惊:“舅舅病危怎么咄苾好像还不知道?”

    三天前,接到天鹰卫的鹰讯,说是咄苾已经轻骑赶赴天山,与二位特勤一并主持祭天的大典。越龙沙等携部众前往风盟盘踞的中原地面,要重整天鹰卫后,回来侍奉盟主足下。

    向燕云摇摇头,一丝阴霾自心底浮起“可汗病危”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对突厥王室而言,只怕就意味着无尽的流血,屠杀和兄弟相残。对于咄苾,这个小时候的玩伴,曾经对自己宠爱异常的表兄,她多少还是了解的,咄苾素来狂傲,对万事以卜筮先行的习俗常有不满,他若是得知父亲病危,只怕第一个举动就是奔赴王宫,决不会再千里迢迢赶去阿尔泰山。

    一旁的李靖若有所思,忽然插口:“燕云,可汗若是驾崩,你看谁会即位?”

    “不知道”向燕云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突厥与中原汉室一样,也是长子继承汗位;不过另一点上也和汉室一样,极少有一次汗位是可以安安稳稳传下来的。而且草原诸部信奉武力,即使夺下的王位也没什么人异议咄苾,他治军的才能只怕不是两个兄长所能比肩的。”

    她看了看李靖,目光中的阴霾迅速得到证实,李靖点头:“不错,咄苾有大麻烦了。”

    向燕云长身而起:“我先行赶去,希望能抢在他们下手之前赶到。”她似乎忘了,自己刚从鬼门关拣回一条命来。

    李靖却犹豫着开口:“燕云你若是信得过我,李靖倒是愿效一次犬马之劳,咄苾兄对我有救命之恩,他若有难,我焉能坐视不理?”

    向燕云奇道:“你?”

    李靖笑了笑:“我自幼倒也熟读了行军兵法,虽不敢自称什么济世之才,对付他们,应该不至于不济。”

    车炼见二人自顾自讨论,丝毫不问自己意思,脸上隐隐有不悦之色,上前一步:“启禀盟主,以属下的愚见,我风云盟似乎不宜过问别人的家事”他虽然口称“启禀”但言语之中,已是明显的不敬。

    向燕云冷冷望了他一眼:“车旗使,本座的决定,还轮不到你来多言。速速调拨你旗下兄弟,交由李靖指挥,星夜赶往天山”

    “不好,北去三千里,劳师以袭远,乃是用兵大忌。”李靖又一次插话,车炼的神色更是难看,李靖轻轻击掌道:“他们若痛下杀着,又或者咄苾觉察出来,扭转局势,只怕我们根本来不及赶去。但是我猜咄苾的几个兄长必定对他有所忌惮,未必便有这个魄力燕云,我带车旗使的人,赶往宁古尔伦拦截;摇光脚力极快,你立即前往咄苾的属地,只要惊动了他部下的人齐齐赶往大王子的本部,他必定不敢兵变。”

    宁古尔伦是自天山(即阿尔泰山)进阿达里本部的必经之途,向燕云不由得连连点头,赞道:“没想到李公子对塞北的地形也如此熟悉,果然是一代将才,失敬了。”

    “不敢,突厥幅员万里,民风又极是尚武,中原武人无论谁想建立一点功业,都自然要留心的。”李靖的笑容一现即隐“不瞒盟主,李靖当年还真是以万里北国为心中对手的。”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想过,他的一世功名确实是成就在万里北国的累累白骨之上,而生平的第一战,便在当下。

    车炼一时性急,又插话道:“盟主!你如何让一个外人——”

    向燕云冷冷的盯着他,目光中似乎带着条鞭子,从牙缝中挤出两个字:“住口!”她的声音,充满了威严与尊贵。

    前些日子死死生生的教训只教会了她一件事,对于目前的风云盟而言,再没有任何手段比绝对的控制力更重要。

    车炼抬起头,满眼震惊,终于又缓缓低下头去:“属下这就去调拨人马。”

    向燕云冷冷地点了点头。

    李靖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雁门关血战之后,向燕云似乎已经学会了隐忍,但是这次咄苾有了危险,她的表现还是和当初一般无二,甚至不惜以云盟之力对抗突厥的精兵。

    她究竟是为公,还是为私?若是为私,咄苾和向燕云之间,又是如何的牵连?李靖回想起咄苾提及朵尔丹娜的神情,若有所思。

    向燕云嘿的笑了:“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李靖不由得有些窘迫,好厉害的女子,当真目光如炬。

    向燕云背转了身子,缓缓道:“我的母亲,是当今可汗的亲妹妹,摩云公主。

    我外公一向视汉人如仇,所以当我阿妈爱上阿爹的时候,在宫中掀起了一场滔天巨浪,我外公差点杀了她

    但是后来,我娘还是怀了我,爹爹就义无返顾的带着她逃走,南方的路被堵死了,他们就一路向北跑,终于在燕然山被人追上,惊吓之中,我出生了草原上有个传说,说是在刀兵中生下的孩子,一生都免不了劳碌奔波,爹娘一定要立即给她起个名字,这名字起的越好,就越能冲开她的命。娘说那天爹爹在苦战,天上有一只白鹰飞过,她看的羡慕无比,就叫我朵尔丹娜,希望我一生一世可以无拘无束地飞我爹爹为了护住我们,苦战了一天一夜我想爹爹他一定很爱娘亲,也很爱我,是不是?”

    李靖只能看见她的背影,向燕云的声音似乎是从极远的地方传来。“是的”他回答“那么后来呢?”

    “后来,连我外公和舅舅也出手了,我娘不忍心看见丈夫和父兄厮杀,就跪在他们面前,自毁了面容,说是杀了我爹她也绝不再嫁人了,只求得他们谅解”向燕云转过半边身子,轻声道:“我从没有见过我娘原先的样子,他们都说,我娘本来是草原上流云一样的大美人,可是自从记事起,我见到的就只是那样的脸”

    “当时没有人帮我们,我的舅舅、哥哥们都恨不得让外公除掉我爹娘,只有咄苾哥哥,只有咄苾哥哥他那年只有十岁,一向很喜欢姑姑,就冲上去护着姑姑,也死死护着我外公终于放过了爹爹,但从那以后,两个人闹得很僵,再没有见过面。再过了几年,外公就去世了。他临走的时候,让咄苾哥哥到阴山把我抱了去,我见了他第一面,也是最后一面,他说:苍天之下,草原之上,只要看得见突厥牧马人的地方,就是小朵尔丹娜的家”

    “你看,咄苾哥哥是唯一待我好的人。”向燕云平静地诉说,好像在讲一个和自己没有丝毫关系的故事“可是我长大了,我们却彼此不喜欢起来他和所有的突厥特勤一样,总想着带着突厥的骑兵,踏过黄河,成为真正的天可汗。而我我不喜欢打仗,我爹是汉人,娘是突厥人,两边我都喜欢,又都不喜欢。汉人要突厥人的马和弓箭,反过来突厥人又要汉人的种子和布帛,可他们为什么一定要用抢的欢欢喜喜地交换,又有什么不好?难道抢了南方的土地,真的还能跑马不成?”

    “呵”向燕云忽然住了口:“我很久没有说这么多话了,李靖,你一定在笑话我。”

    李靖用力摇了摇头:“我明白,我一定会救咄苾回来。”

    李靖转过身,大步向门外走去——毕竟不过是个女儿家吧?即使有冲天的傲气,也免不了妇人之仁。

    女人恐怕永远都无法明白,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男人,天生的使命就是征服。

    (二)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汉•李延年

    那里的长矛花团锦簇

    青年的歌声嘹亮

    天神从雪山上顺流而下

    可汗呵

    长寿吉祥

    天神从雪山上顺流而下

    清凉的河水福寿绵长

    战士的长缨只有烈酒才能洗净

    可汗呵

    英武威扬

    战士的长缨只有烈酒才能洗净

    战士的宝剑只有鲜血才能擦亮

    雄鹰也飞不尽大漠的宽广

    可汗呵

    万寿无疆

    雄鹰也飞不尽大漠的宽广

    战马也跑不完草原的边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可汗呵

    泽被八方

    女萨满和男歌者低吟着祈福的歌辞,三百二十名鼓手在三十六个祭坛上擂动牛皮大鼓,连背后的阿尔泰山主峰也几乎被震动,所有人都坚信,神已听见并听从了他们的声音。

    咄苾的眼里没有歌舞和祭祀,他一口接一口地狂灌烈酒,这多少有些出格的行动引起了许多人的侧目。

    “这家伙,有点不像他了。”大王子阿达里低声道。

    “你要怎么象他?”二王子苏察也低低应声“难不成要他把我们都唔了,才象咄苾特勤不成?”他挥手做了一个穿刺的动作。

    “也对也对”阿达里灌下一口酒,端起金杯,向咄苾走去“我去看看,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烈酒灼烧着胸膛,咄苾第一次感到心口痛得发紧——他去战场找过,只有鲜血,一滩一滩的血。

    会是她流的吗?

    不会的,她小小的身躯里藏不了那么多的鲜血吧。一个声音在纠缠他:是他,是他杀了朵尔丹娜!

    若不是他救下李靖,若不是他冒了风云盟的名,若不是若不是他因为两个兄长的忌惮不肯动用部族的人马,她又怎么会沦落到孤身迎战大军,落得尸骨无存?

    一念及此,他不由一拳砸向地面,拳头碾着草地,汁水磨得满手。

    朵尔丹娜!朵尔丹娜!直到这一刻他才惊觉那个瘦瘦小小的影子竟已烙刻在他心间,再无法磨灭。

    “咄苾,怎么了?谁又惹着天神一样的咄苾特勤了?”咄苾猛地抬头,才发现大哥已经站在身边,这一声问出来,周围饮酒的众人一起把眼光投向自己,本来嘈杂欢腾的场面一片安静。

    “大哥,说笑了。”咄苾笑笑。

    “三位特勤”萨满巫师走上前,适时打破了尴尬“该你们献祭了。”

    咄苾用力地甩甩头,似乎要驱逐脑中杂乱的回忆,目光炯炯地望向阿达里“大哥,请。”

    阿达里终归没有发难,一把握住咄苾的手腕,嘿嘿冷笑,走上主祭坛。

    鼓声又响了起来,萨满高声唱着:

    “北海的蛟龙呵,

    它四处寻找,

    谁拿了我的犄角?

    谁拿了我的犄角?

    从九十九重天到九十九重地,

    谁拿走我无上的武力?”

    两名亲兵牵上一头两岁的漆黑公牛,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咄苾拔出刀,一刀斩下牛角,跟着唱道——

    “你的英武借我一用,

    还你的犄角!”

    公牛挣扎怒吼,鲜血流了一地,底下的人们一起欢呼起来。

    萨满又唱道:

    “西海的天王呵,

    他四处寻找,

    谁拿了我的金银?

    谁拿了我的金银?

    从九十九重天到九十九重地,

    谁拿走我无穷的珠宝?”

    二王子苏察将一斛明珠倾入火中,唱道:

    “你的财富借我一用,

    闪闪的明珠作为献祭。”

    和着臣民的欢呼,萨满又高唱起来:

    “南海的女神呵,

    她四处寻找,

    谁带走我的女儿?

    谁带走我的女儿?

    从九十九重天到九十九重地,

    谁带走我月光一样美丽的仙女?”

    阿达里也抽出剑,高唱起:

    “你的女儿我娶作可贺敦,

    还你的仙女!”

    说罢,一剑向跪在一边的少女刺去——

    咄苾这才看见绑在一旁用来献祭的女奴,一身雪白的袍子,乌黑的长发遮住了脸,单薄的身子,让他忽然有了一瞬的恍惚。

    “等一等!”咄苾几乎不假思索地挥出刀,挡住了阿达里的剑。

    祭坛上下,一片哗然——

    这祭天的大仪,本不容有一丝冒犯。

    阿达里怒极:“咄苾,你跟我过不去?”

    咄苾吸了口气,缓缓道:“慢着,这个女人你不能杀。”

    “胡说八道!你这是渎神!”阿达里握紧了剑“为什么?”

    几乎所有人都在等着咄苾的回答,三王子素来进退有度,这种逆天的行为,本不应该是他所能做出来的。

    “不要问了”咄苾低声道“我补偿你一百个锻奴,两百个女奴。”

    “笑话!”阿达里好不容易找到咄苾的错处,哪里肯放过,大声道:“我的宫殿哪里就缺了这几个奴才?咄苾,你非说不可,凭什么?”

    这也几乎是所有人的疑惑,齐刷刷的目光一起射在咄苾身上,等待着他解释这荒唐的行径。

    咄苾索性转过身,向着所有的臣民们大声宣布:“我释放这名女奴,是因为因为她长的象我喜欢的女人!”

    这实在是天大的笑话,但是在咄苾的威严下,几乎没有人敢出声,几个贵族刚刚笑起来,也立即低下了头。

    苏察大怒:“咄苾你——”

    咄苾看也不看他,劈手抢过萨满手中的法杖,跪在祭坛的圣火面前,一刀划开左臂,鲜血涌了出来,他大声吼道:

    “列神!祖先!

    我若娶不到那个女人,我的床榻再不会有人逗留,传宗接代的使命与我无关!

    请赐给我那个女子,我愿献上特勤的尊荣与富贵,我愿用男人最可宝贵的血去护卫她!

    我若失去那个女子,我遇天弑天,见人诛人!天地之间,再不会有安宁。”

    说罢,站起身来,乌黑的长发被火焰蒸腾着飞舞,面容肃穆令人不敢仰视。

    他走到女奴面前,一剑砍断了她身上的绳索,低声道:“你,自由了。”

    说罢,好像没有看到巫师和两位特勤震惊的神情,反手握着刀,从瞠目结舌的人群中穿过,离去。

    “混帐东西混帐东西他眼里连神都没有!”阿达里这才从惊讶中回过神来。

    苏察冷笑:“咄苾看上哪个女人了,这还真是稀奇!”

    阿达里皱眉:“哼哼,他也有看上女人的一天,我还以为他要和我儿子一起成亲呢。”

    自咄苾十五岁起,可汗也不知赐下多少美女,他丢在寝宫一概不理,至于大婚的事情,更是提也不提。突厥的贵族有百十名姬妾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咄苾的行为实在怪异地不可理喻。

    苏察的声音低了:“大哥,你倒是想想,还能有谁?那个人似乎今年十四岁了。”

    阿达里一惊:“咄苾要真是和她联姻,可是麻烦的事情。”

    “是啊”苏察笑笑“所以大哥事不宜迟,父汗的身子似乎不行了,再拖下去,可就”

    阿达里猛地抬起头,似乎要掩饰内心极度的挣扎,冲着歌手们大叫:“还愣着干什么,快请萨满继续啊!”鼓声又响了起来,歌声掩盖了窃窃的私语,一片欢腾

    咄苾越走越快,好不容易才离开了吵闹的人群——毫无疑问,他做了一件蠢事,但是,他不后悔。

    他的脚下是阿尔泰群山之中一座小小山峰,倚着石壁,回忆中的一幅画面不容置商的抢占了脑海——

    六岁的女孩,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却死活不肯落下,一只手哆哆嗦嗦地举着一支火把,另一只手攥着笨重的砍刀,面前是饥饿的狼群。

    狼和人对峙着,似乎在考验着彼此的耐性。终于,头狼忍不住扑了上来,如一道黑色的闪电。小女孩全力劈去,研在狼颈上,火把几乎在同时落在地上,立即她那小小的身躯被黑暗包围了,只有绿色的眼睛贪婪的守候在不远处的危险里。

    小女孩终于绝望,尖叫了起来:“咄苾哥哥——”

    呼啸而来的利箭将又一匹饿狼牢牢钉在地上,远处的少年从马鞍上一跃而下,落在狼群中,一手抱起小女孩,马刀疯了般的左劈右砍。

    幸好不是大群的恶狼,剩下的几头狼终于在利刃下退却。

    少年一把将小女孩抱在怀中,声音已经急得变调:“朵尔丹娜,你这个小疯子,你乱跑什么!你知道天黑了有多危险!”

    又惊又怕的朵尔丹娜趴在咄苾怀中大哭起来:“我要去燕然山我要找娘亲!”

    “好了好了”咄苾哄着她:“燕然山远着呢,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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