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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是什么样子,难道是画笔一挥就能改得了的?”她鄙夷那些女孩子的愚蠢。
“那个,姑娘,还没请教你的芳名?”他壮着胆子问。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伤口,淡淡地说:“言萝。”
“阎罗?”他一怔。“是地府阎罗吗?”
她扬起眉毛“你以为我像阎罗,还是觉得我叫阎罗比较合适?”
“不是,不是。”他忙着摆手,苦笑道:“只是搞不清楚姑娘的名字到底是哪两个字。”
“知无不言的言,藤萝缠绕的萝。”她刚说完,记忆深处恍若裂了一道痕。
阎罗?这个名字听来好熟熟到心中仿佛有什么东西要挣脱而出。
“言萝姑娘,那我先过去给她们画画,你肚子饿不饿?我请人帮你送些吃的过来。”
“不用。”她再次拒绝“我从不在外面乱吃东西。”
“好,那你先休息。”他退出去,细心地关上房门。
言萝没有重新躺下,她翻起身走到窗边,将一支小小的竹笛放在口边,刚要吹响,却见楼下穿梭的人群中有几队官兵跑过。她的动作马上顿住,退开窗边。
真讨厌,这群挥之不去的跟屁虫,总是如影随形的跟在她后面,赶都赶不走。
“姑娘起来啦,要不要喝碗甜汤?”门又开了,进来的是个花枝招展的中年女人,一双精明的眼滴溜溜地在言萝身上打转。
言萝冷冷地说:“你再转眼珠子,小心我把你的眼睛抠出来。”
“哎呀,你这姑娘说话怎么这么不客气,你和官公子流落在外可是我好心收留你们。再说我这里又不是客栈,到现在为止我都没和你们要过一文钱呢,看姑娘你人漂漂亮亮,以为你是知书达理的人,没想到你的嘴巴这么恶毒,哪有人一见面就说要抠救命恩人眼珠子的”
鸨儿的口水满天飞,言萝必须强压住自己的怒气,将一锭黄澄澄的金子扔过去“够了吧?别再进来,我不需要人伺候。”
鸨儿一见到金子马上眉开眼笑,连声着说:“是是,姑娘,您说什么就是什么。”
“难怪他会挑这么一个地方。”待鸨儿走后,言萝自言自语地嘀咕着“这里的女人和他一样聒噪,想找个清静又省心的地方怎么就这么难。”
再度走到窗边,那些官兵已经走远,她推开窗子,纵身一跃跳了下去。
恨生宫内无宫人,离愁谷中尽冤魂。
这本是江湖中近年流传的两句让人心惊肉跳的打油诗,说的是江湖中两个新近崛起的奇女子。
恨生宫的宫主是言萝,离愁谷的谷主名仇无垢。
恨生宫名为“宫”但只是一个外人不曾进入的空墓,据说恨生宫宫主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身边并没有任伺宫人或随从。
而离愁谷就在恨生宫相去不远的山谷之中,多少年来,离愁谷就是武林人士的禁地。如今因为恨生宫和它做了邻居,这一带更成为许多人夜不能寐,闻风丧胆的鬼域了。
据说恨生宫宫主杀人如麻,稍有不顺眼就以宝剑相向,少有人能在她的剑下逃出十招以外。
离愁谷之所以让人头疼,是因为离愁谷向来是蛇虫鼠蚁环绕的一座毒谷,谷主仇无垢用毒之精妙,天下少有人能解破。
“谷主,宫主来访。”
今日仇无垢刚刚睡醒,就有谷中婢女前来禀报。仇无垢淡淡一笑“请吧。”
“天都大亮了,你怎么还在赖床?”言萝大步走进来,看到仇无垢披着睡衣,长发垂地,懒洋洋地没有起身的意思,不由得皱起了眉,一把将她从床上拉起“来给我看看这道伤口里的毒性还在不在。”
仇无垢瞥了眼她手臂上已经呈暗红色的伤痕“无妨了,这种小毒葯很容易清除干净,怎么,你又杀谁去了?”
“上个月抢了几艘官船的那群河盗。”言萝用手指按压着伤口“没想到这些家伙临死前还要射我一箭。”
“你身上没有带着我给你的万灵解葯吗?”
“没有,上次对付无戒和尚的时候,给了被他迷奸的那个女孩子吃了。”
仇无垢又看了一眼“那你是怎么去毒的?”
“一个酸秀才背我去看医的。”
“酸秀才?”仇无垢一弯柳眉懒懒地挑起“记得你向来很讨厌那种人。”
“这一个更招人讨厌,只是我当时毒发,身边也只有他,算是被他救了一命吧。”言萝巡了一下四周,看到桌上摆满了瓶瓶罐罐“最近有什么新制的毒葯?”
见她要伸手去摸,仇无垢忙道:“别动!那瓶子上面有毒。”
言萝不由得吓了一跳“你现在制毒越来越不要命了,下在这种地方万一毒到自己怎么办?”
“不出奇招怎么赢那个人。”
“你这每年一赌还没有玩够啊?”言萝不以为然地摇头“要他死很容易,要他出丑也很容易,这种比试的方法却是最累最麻烦的,不明白你怎么会坚持十年?”
仇无垢慢慢地梳起自己乌黑亮丽的长发,淡笑道:“你若是想让一个人对你心悦诚服,自然会千方百计地要打倒他才能让他甘心。”
“我若想打倒谁,只要一剑出去对方就要求饶了。”言萝自信地抚摩着自己的剑鞘“最多三天,绝不会给他十年的时间。”
“那你得到的就只是一个死人,又有什么意思?”
仇无垢终于将长发盘绕成髻,露出那张因为长年不见阳光而过份苍白的面孔,配以她那双从来都无波无绪的灰眸,以及黑如乌木的长发,她整个人就像是一团缥缈不见的影子,阴阴的,又带着一缕暗香,撩人心魄。
仇无垢叫婢女端来热茶,顺口吩咐“下次不要用瓷杯,换黄杨木的来,否则我茶里的葯性不能发作。”
言萝刚要喝茶,听她这么一说又不敢乱动了“你茶里还下了葯?”
仇无垢笑着一手扶着她的肩膀“放心,只是滋补身体用的,有毒的茶我怎么会用来招待你这位贵客?这次追击的路上有遇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有趣的事情?”她哼了一声“能有什么事情会让我觉得有趣,世上可杀的恶人还是那么多,官兵也总在没完没了地追捕我,好不容易想喘口气,又遇到一个酸文假醋的人,对着我‘小生’来‘小生’去,让我讨厌得直接一耳光打过去。”
“啊?”仇无垢微微吃惊,虽然知道密友的脾气不好,但是不好到这种程度她倒没想到。“平白无故地你就打人家耳光,言萝,是不是需要我给你调理一些舒心平气的葯才好?”
“你那些葯从来只有杀人的,哪副葯是真的能给人吃的?”言萝继续哼道:“而且我打他也不全是因为他说话酸,是他那双眼睛让我看了就来气,厌恶到了极点。”
“眼睛,什么样的眼睛?色迷迷还是贼兮兮,抑或是三角眼?”
“都不是,”言萝凝眉想着那张清俊的脸“不是说他的眼睛长得难看,只是他笑起来的样子”
看她如此烦闷,仇无垢掩口取笑她“说他眼睛让你生气,还说他说话酸文假醋,现在又说他笑起来的样子惹到你难得你看人看得如此仔细。”
“看得仔细是希望下次再遇到他时能马上绕走。”言萝鄙视她的戏谑“你可别想歪了。”
“我什么都没想歪,只是就事论事而已,那么看来,这个人就是你此次出去遇到的有趣的事了。”
“你非要说这是有趣我也没办法,只盼着这样‘有趣’的事情,老天别让我再遇到。”
“那也容易得很,其实你早就该让自己省心些,宫里”
“别和我提宫里,”言萝一摆手打断她的话,眉头蹙得更紧“那种地方还不如江湖,根本不是人待的。”
仇无垢斜睨着她“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自建恨生宫,让这么多人整天宫主宫主的叫着你,难道你做‘宫主’做不够吗?”
“你以为我愿意听他们叫我‘宫主’?原本我那里叫恨生地府,是前朝一位皇帝给自己修建的墓穴,后来这么多年都弃置不用,我看那里还算干净,各种东西都一应俱全,就和父王讨了来做自己的秘密居所,谁想到江湖上的人乱传名字,传成了恨生地宫,到最后连‘地’字都不要了,只叫恨生宫。”
言萝向后一躺,倒在仇无垢的床上“我做了二十年的公主,最恨的,就是‘公主’这两个字,所以,以后让你的婢女也别再叫我‘宫主’了,免得惹我生气。”
“你是我见过最爱生气的人。”仇无垢的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哪来那么大的怨气,看谁都不顺眼。”
“我也不知道。”言萝怔怔地看着房顶“每天都会有许多无明火想找人发泄,杀一个人,就会痛快一些,但是痛快之后是更加的郁闷。”
她呆呆地停了好一会儿,忽然翻起身,很认真地说:“无垢,如果你真能配出什么舒心平气的葯就给我吃吧。”
仇无垢忍俊不住地问:“不怕我毒死你?”
“就怕我没那么容易死掉。”言萝喃喃地念着,眼神有些迷离。
“怎么,还怕自己太长寿了?这世上没有想死却死不了的人。”
“可是我偏偏就好像是这种人。”言萝说得很认真“三岁那年,我从树上掉下来,按说就算是不被摔死也要摔残,偏偏我掉在一个过路的御林军身上,把人家砸得筋折骨断,我却毫发无损。
“七岁那年,我骑马狂奔,马把我从马背上摔下来,无巧不巧跌进路边的一个坑里,坑中都是烂泥烂草,虽然把身上弄脏,却还是一点事情都没有;还有十二岁,我第一次游走江湖,一个小贼用刀抵着我的后背向我要银子,我当时学艺不精,只能拼命挣扎,结果”
“结果怎样?”见她忽然停下来,仇无垢难掩好奇“那小贼没有伤到你?”
“他恼羞成怒,正要用刀捅我,刀柄和刀刃突然无故断裂,连他自己都看傻了。”
仇无垢抿唇轻笑“人家都说真龙天子有神佛庇佑,你出身帝王之家,是堂堂的紫阳公主,有神人照应你也不奇怪。”
红艳的嘴唇扯起冷如冰霜的嘲讽,淡淡地说:“神人照应,谁希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