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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里那双筷子,笑了“这一对也有意思得很,‘心有灵犀一点通,又岂在朝朝暮暮。’跟你那支正好对上,要不要换过来?”
妍婴醒醒神,笑着摇头“不要换,不要换!”她说“经你这么一说,我觉得‘两情若是久长时,我思君处君思我’真的蛮好听的!你那个‘心有灵犀一点通,又岂在朝朝暮暮’也很配呢。看来这个服务员不是粗心,是很有心哦。”
她笑得很高兴“哎,我真的喜欢上这家餐馆了,格调风雅、味道又好,不愧是你带我来的!”
湛朗用筷尖敲敲她的碗边“快喝汤吧,凉了。”说话间,神色很是宠溺。
“哦!”妍婴答应着,又瞥一眼手里那双筷子,心里很满足。
湛朗早就把行程安排好了,他并没有忘记妍婴心脏有病这一点,所以能够省力的地方,就是麻烦他也会去做。而在澳洲停车恰好是一件非常麻烦、麻烦到足以使任何一个有耐心的人头大的事情,大部分人只要路途不太远,就宁可选择步行,这点妍婴在国内的时候就通过网上跟他聊天时知道了。第二天,她主动跟湛朗要求坐免费的观光巴士出游,并振振有辞:“到时候停车场找不到,我们就得开着这么大个的包袱满街绕了。”
湛朗略一迟疑:“也对,汽油味对心脏不好,再说还有出租车。”
虽然妍婴从小到大都是泡在别人关注的目光里,但是从来没有哪一种关注能像湛朗的这么诚挚,这么令她舒心,甚至受宠若惊。
就算有人不甘心也好,白逃陟和丑小鸭的待遇的确是截然不同的。
当然人各有爱。你喜欢白雪公主那一类型的也好,灰姑娘也好,睡美人也好,美人鱼也好总之只要是美人,总会有男人来搭讪,就好像只要是新鲜的肉,不管是猪是牛是羊,总会有人来买。
何况妍婴不是普通意义的漂亮。除了天生丽质外,还和她出生在条件优越的家庭这一点紧密相关。不用做家务,因此手指白嫩;不用跑步挤公车上学,因此双腿修长;有名牌的服装,高级的护肤品衬托,不是说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吗?她生在这样衣食无忧的家庭,心思都可以放在打扮上,岂有不漂亮的道理?
当那些和她同龄家境却一般的女孩子,明白只有靠自己的奋斗才能出人头地时,她还不谙世事险恶,乐此不疲地参加着各种派对、嘉年华。她不用担心自己的前途,更不用为乏人问津操心光是班级里的男生,就应付不过来了!她从来只有志得意满,哪知人间疾苦不公?所以她的眼神高傲却又单纯,气质娇媚却又优雅,个性更是开朗温和,整个人就像良性循环的绿色风景区,越来越美,越来越迷人。
这实在不是她的错。
但也实在免不了遭人嫉恨。为什么老天把最好的,一次性全都给了她?
可是老天本来就是不公平的,有人倒霉,自然有人特别幸运。
她一直习惯种种顺境,直到一年前的体检。她的心态倒是很平和的,大概是完全没有经历过与之相伴的苦楚,加上医生又说不是很严重的缘故,她还乐得休学在家,不去烦大家所烦的高考呢。
但是渐渐的,她就感到了寂寞。昔日玩伴逐渐疏远,她引以为乐的逛街、派对等活动,因为人数关系一次次地“未遂”她也尝到了形单影只、茕茕孑立的滋味。
案母自然是十分心痛的,连门都尽量限制她出,更别说是那种歇斯底里的狂欢派对。
漂亮的衣服,精致的妆容,给谁看?
难怪有人说,对一个美女来说最残酷的事就是把她打扮得极漂亮却关到一个黑咕隆咚的房子里去。
在她最孤独寂寞的时候,湛朗的关怀就这样自然而细微地铺展开来,充满了她边边角角的生活。
她不缺少任何一种好意,却独独觉得承受不起湛朗的关怀。
因为他很优秀,优秀到有足够的资本襥给任何一个女孩儿看。
就算他对她冷眼旁观,出语讥讽,说她是不知民间疾苦满脑袋糨糊的大小姐,妍婴也觉得正常之至,没什么好奇怪的。
毕竟这是实话。
再说他不但外表出众,学识也这么渊博,几乎就是完人,妍婴想不出来他还有什么瑕疵。这样的人指责你,哪怕说得完全不留情面毫不客气,你也会觉得他是有那么几分道理的。
而他如果对你微笑一下,哪怕只是虚伪和客套,你依然觉得荣幸,觉得受宠若惊,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一天他们去逛墨尔本的大街小巷,这城市的街道多以人的名字来命名,道路不宽但是十分洁净,公厕像电话亭。免费的观光电车把他们送到圣保罗斯大教堂(stpaulscathedral),库克石屋(cookscottage),还有皇家植物园和慰灵堂。湛朗有条不紊声音不缓不急地为她解说:“库克石屋是英国航海家库克船长的故居,从英国拆散后用集装箱运至墨尔本重新组装建成。”
“就像法国人送自由女神给美国啊?”
“对,像法国人送自由女神给美国。”湛朗重复了一遍她的话,肯定的语气。
“墨尔本真好,不愧是十大居住首选城市!”妍婴艳羡地扫了一眼街道和广场“你不会再回国了吧?我是说,回去定居?”
不等湛朗说话,她又自言自语地说:“那是当然啊,你本来就是在这里长大的!”
天有点阴沉,不过还好没有下雨的迹象。湛朗笑了笑“也不一定。”
“就是说还会回去吗?”
“怎么,国内有哪里不好吗?”
“惯性思维啦大家都向往出国嘛!”妍婴深深吸了一口异国潮湿的空气,自嘲“美,真的很美。但是我就是喜欢国内,我可以到处去玩,但是不想另外开辟一个家。”
湛朗扶着栏杆,风吹得额际有些冰凉。
“四海为家,其实就是没有家。”妍婴戴了湛朗给她配备的厚厚的毛茸茸的手套,捂着脸,把寒风挡住“听起来豪迈的话,其实总特别无奈。哎,我真幸福,太幸运了,我怎么能这么奢侈啊。”
湛朗听得笑起来。
“我会不会遭报应啊?”妍婴偏过头看着他“总觉得一帆风顺到没理由接受这么多老天的馈赠。”
“胡说什么。”湛朗轻轻地瞪了她一眼“哪有人嫌自己太幸福的。”
“可我真的没有理由不担心嘛。我自私,我总想到自己一生下来就拥有了这么多,一旦失去了会不会失落到做出可怕的事情呢?”
“你怕失去什么呢?”湛朗看到她的帽子给风吹歪了边,伸手理理正。
“怕很多。”妍婴老实地回答“怕老,老了有皱纹,不美了;怕胖,胖了穿什么都不好看;怕穷,穷就不能随心所欲;怕饿,我太挑食,再饿都吃不下不喜欢的东西;我还怕死,死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湛朗笑得很淡,但是看得出,他很开心。
“没有人不怕的。又不是圣人。再说也没必要非得强迫人人都去向往清心寡欲的生活。这世界流光溢彩,享受财富追求地位,手段正当,无可厚非。人人都做了和尚,这社会也完蛋了。”
“你叫我心安理得地去享受?”
“不是你教我的吗?”
湛朗耸耸肩。
“漂亮的衣服,有的只能这个季节穿;喜欢一个人的心情,有时候偏只会在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与其等它自然流逝,不如经历一次。难道你要努力克制自己去过粗茶淡饭的生活,拼命摒弃杂念,直到真的一无所有再怀念锦衣玉食吗?那样不是太虚伪?”
妍婴大笑“啊啊啊,被你教训了!”
她说:“不管什么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真的就像圣旨一样,就算不正确也难以违抗。你说得很对,我应该把握机会,及时行乐,以后怎么样再说吧!”
“这才对。”他淡淡一笑“回家吗?天气冷了,今天也去了不少地方。”
“不要!才下午两点啊。”妍婴把手伸进他臂弯里头“不累不累,再去些其他的地方,就这样子到处玩,玩到乐不思蜀为止。”
湛朗微微苦笑了一下,只好当成是自己怂恿的下场“那就再去一下维多利亚艺术中心好了,不过看完了就要回家。”
“知道知道,看完就回家。”观光电车由远驶近,妍婴已经迫不及待地改挽为拽,但不忘补充一句“如果时间晚了的话。”
上了这趟观光电车才发现,沿途会去很多景点。除了维多利亚艺术中心之外还有墨尔本中心、皇冠赌场、墨尔本板球场、国家图书馆等等。
妍婴很期待地望着湛朗,他不得不出声:“今天太晚了。”
“可是还很兴奋!”
“走马观花就在车上看一眼吧,我们去theprincecira吃晚餐,订好了位子的,不能迟到。”
到底是熟知她脾性的人,湛朗的话成功转移了妍婴的注意力。
“theprincecira?这名字好熟啊”“被墨尔本美食指南评为‘神奇世界’的那家餐厅。”他说“在网上时我给你看过我拍的那些餐点的照片。”
“你确定那几张照片不是photoshop拼出来的吗?”她嚷嚷说“真的是你用相机拍下来的普通照片?”
“我去吃饭的时候随手拍的。来之前不是还提过会带你去吃吗?”
妍婴马上看表“你订的几点?提前去会不会没位子?”
湛朗一阵好笑,幸亏她不知道墨尔本那道“世界上最长的午餐”
已经有十年历史了。每年三月的第三个星期天一直到四月中旬,在墨尔本二十五个地点同时举行午餐会,费用由政府和赞助企业出资,所有想要大块朵颐的人无不蜂拥而至。
来日方长也好。也许明年的三月是一个不错的期待。
吃完晚餐,在妍婴兴致勃勃的抗争下,湛朗不得不放弃回家的打算,带她去皇冠娱乐中心看夜景。
crowntowers在亚拉河北岸,超五星级大酒店,集娱乐、酒店、购物于一体,四十多家餐厅、咖啡厅和酒吧,随便哪家都可以眺望到亚拉河和墨尔本的夜景。每晚九点整开始的“八柱喷火球”则是墨尔本夜景的招牌。
“你不要喝酒,果汁吧。”
“啊嗯。”遥望隔壁几桌颜色和杯子款式都极为漂亮的鸡尾酒,妍婴压下叹息,点头“真想试试啊,粉红色的哎。”
“小姐,这几款鸡尾酒都是轻度酒精不要紧的。”侍者热情地向她推荐,神色不自觉就流露出了几许殷勤。
“呃”妍婴瞥一眼湛朗,后者不急不乱插话道:“果汁。”
非常肯定,不容辩驳的权威。
“果汁啦,果汁。”妍婴笑着对侍者说。
“先生呢?”
“一样。”
距离“八柱喷火球”还有几分钟。
“湛朗,我越来越佩服你。”妍婴抓着桌子上铺的桌布流苏编麻花,笑嘻嘻地说“跟你一起出来玩,每一分钟都充满了期待,一点都没有浪费人生的感觉,你真是个好向导和陪玩,这杯让我请你喝吧,不要推辞了。”
他微微怔了一下,淡淡地笑。
“是吗,好啊。”
“你很熟悉墨尔本呢,经常出去玩吗?”
妍婴依稀记得他连撒哈拉沙漠都涉足过,应该是个喜欢到处跑的人。
“不,平时总是呆在家和学校里。”
“哦?”“你来之前稍微恶补了一下。”他说“去听了几堂导游课。”
妍婴略吃一惊,没想到他会认真到这种地步。
“总不能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湛朗自然地说“爸妈去新西兰度假之前交代我要招待好你,毕竟难得来一次。”
“真的要好好谢你。”她眼神温柔地看着他“你回国几次,我什么地方都没带你去过。”
“我本来就不是爱到处跑的人。”他直觉说了句实话,可是马上意识到有点不妥,迟疑几秒接着开口“不过带着你玩并不麻烦。”
“嘻嘻,我很嗦吧。”妍婴掩口“一刻都不让你消停下来。”
“嗯。”湛朗抬起眼来,目光相接时,笑了笑,很自然很温和“是很多话。”
“不讨厌吗?”
“怎么会?”
“那我可当你真的不讨厌了!你说的都是实话,不会骗我的,对不对?”
湛朗静静看她一眼“是。”
妍婴撑着下巴,直视着他的眼睛笑起来。窗外一道绚丽的光芒直射天空,大家都条件反射地把目光调转。
“真有点不想回去了。”妍婴喃喃自语。
湛朗快速扫一眼天边的艳红,转过脸来“才来第一天,怎么突然就想到回去了?”
她双手摩擦着杯子嘻嘻笑“我这个人贪心呀,看到美好的东西,马上就长久长久地沉迷其中,始终挪不开步了。”
湛朗愣一愣。
这是贪心吗?是专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