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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丽正殿。
如容将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炉递到丽贵人手里,又取了那件大红猩猩毡镶白狐毛边的披风替她披上,丽仪回头对着如容翘了翘唇角。
“娘娘别等了,皇上使了小太监来说,今儿歇在永和殿了。”
丽仪撇了撇嘴,轻声道:“我哪里是等皇上,我只不过是睡不着出来走走罢了。”话落,眼睛却还是朝不远处的廊檐下不舍得的张望。
如容掩了嘴,轻声的笑道:“是,娘娘只是夜里睡眠浅罢了。可您看这天寒地冻的,您又是双身子的人,您不为着自个儿,也为肚子里的小皇子吧。奴婢扶了您进去可好?”说着,如容上前探手扶了小腹已隆得有些圆的丽贵人往里走。
“关门吧。”丽贵人在进了内殿后,叹了口气,不无艾怨的道:“皇上今儿真的不来了。”
如容笑了上前解开之前披在丽贵人身上的披风,又示意小宫女打了热水,她侍候着丽贵人梳洗过后,便扶了丽贵人躺上才熏好的床榻,一边将汤婆子塞进大红锦缎被窝里,上前替丽贵人掖了掖被角,端了桌几上的宫灯便要走出去。
“如容,你陪本宫说说话吧。”
“是,娘娘。”如容摆了摆手,示意旁的宫人都退下,她则放了手里的宫灯走到床榻前,探手取了那个美人捶在手,轻轻的敲打着丽贵人的脚,一边压低了声音道:“王爷那边递了消息进来,说一定会保证娘娘顺利产下龙子。”
丽贵人轻声一“嗤”嘲讽的笑了道:“他的话,你也信?”
如容默了一默,犹疑的看了丽贵人。
丽贵人抬手抚上自己的小腹,轻声道:“他若是一直不好,我到也信了,可他已经得了黑玉断续膏,他不再是个废人。眼下,只怕他正想着怎样用我肚子里的这个去算计那一个碍他道的人呢!”
如容吸了口气,犹疑的道:“那怎么办?娘娘,您得快想个法子才是。”
“晚了!”如容叹了口气,脸上生起一抹晦涩“皇上的身子,你也看到了,外强中干,我现在希望的就是他能撑到我将这孩儿生下来,然后能给这孩子封个王,趁着这机会,我早早的脱离这是非之地。”
如容点了点头“娘娘是个有福气的,一定可以的。”
丽贵人笑了笑。有福气?她怕是最没福气的那个才是!
“如容,你说永和殿的那个能放过我吗?”丽贵人抬起头,目光幽幽的看向永和殿的方向,轻声道:“我别的都不怕,就是怕”
“有皇上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如容轻声的说道:“皇上可是很看重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的。”
丽贵人点了点头,没错,想来皇后娘娘忌着皇上,应该不敢采取什么过历的手段,至于那些见不得光的,想来她只要小心些,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如容,你说沂王爷他会不会回朝呢?”
如容换了个姿势跪着,想了想,轻声道:“奴婢听小王公公说,皇上有召沂王爷回京都的打算,只是好像找不到沂王爷。”
丽贵人掀了掀唇角,微闭了眼睛往被子里躺了躺。
如容见丽贵人不再说话,她便也不再开口,拿了手里的美人捶轻轻的敲着,待过得半柱香的功夫,眼见丽贵人似是睡熟了,才放了手里的美人捶起身,放下大红的帐幔,又拿了桌上的宫灯,打算退出去。
不想耳边却响起丽贵人似梦呓般的话语声。
“我想着,沂王爷他是会回来的,却是不知道他心里向着的是哪个!”
如容步子一顿,犹疑的喊了声“娘娘”
丽贵人却是摆了摆手,轻声道:“去睡吧,不早了。”
“是,娘娘。”
如容退了出去,在外面的小榻上铺开自己的褥被,钻了进去。
火红的蜡烛衬着大红的帐缦,将深深的殿宇照得如同一个光艳的笼子,如容抬头瞪了摇曳的烛光,脑海里一瞬间涌起千万种思绪,待她想抓住其中的某一点时,却是又空茫的很。
她瞪了眼睛,听着窗外那簌簌的落雪声,很奇怪为什么在这样的夜里,她竟连落雪的声间都能听到了!稍倾,如容却是身子一颤,豁然掀了被子翻身坐起,披了小衣几步走到窗前,侧耳凝听着。
“你还不睡。”帐缦后响起丽贵人慵懒的声音,似是已经要入睡却突然被吵醒。
如容连忙紧了小衣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道:“奴婢该死,吵醒了娘娘。”
“我本来也就睡不着,哪里又是你吵醒的!”丽贵人轻轻的叹了声气“也不知道怎么回身,随着月份越来越大,这觉也越来越少了!”
如容才爬上榻,听了丽贵人的话,她犹疑的道:“娘娘可要奴婢进来服侍。”
“不用了,睡吧,这大冷的天。”
“是,娘娘。”
如容钻进了被褥,身子躺得笔直,可是耳朵却是像猫一样尖尖的竖了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她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差了,刚才明明在簌簌的雪声中,她听到了那种暴怒的喝斥声!
谁敢在皇宫里在这个夜半时分,喝斥呢?!如容临睡前不停想着这个问题。
“你就是个疯子,疯子!”
轩辕逸看着皇后娘娘床上并排躺着如花似玉的几个美人,眼睛里盛起的腥红像是被谁割了一刀一样,将他的整个眸子都染成了红色。他怒目瞪着床榻上那光裸着的美人,脸颊之上的肌肉抽搐的越发历害。
床榻上那些脱得一丝不挂,躺在大红褥子上美人,惶惶不安的轻垂了眼。她们那如凝脂般的肌肤被身下的大红被褥衬得越发的瓷白细腻,让人忍不住想要的上前捏一把!
“怎么,皇上不喜欢吗?”皇后娘娘轻撩了轩辕逸,待轩辕瞪了那腥红的眸子,像要吃了她一样的瞪着她时,皇后娘娘点了点头,冷声道:“既然是一群废物,那留着有何用?!”
下一刻,高声道:“来人,将这些废物给我拖出去杖毙。”
声一落,便听到殿门内侍的声音响起,眼见得那些内侍便要撩了帘子进来,床榻上的美人齐齐的跳了起来,扑到了轩辕逸面前“皇上,皇上您临幸奴婢吧,皇上”
更有甚者伸手去解轩辕逸的衣裳,还有人将手探向了他的龙根之处!轩辕逸看着眼前这一幕**的乱像,脑子里便似被人拿刀绞了一绞,一歇一歇的痛!
“疯子,你就是个疯子!”轩辕逸霍然抬脚,不管不顾的将那些抱着他的,缠着他的宫人踢得东倒西歪,他犹自喘了粗气,恨恨的指了皇后娘娘“疯子,你是个疯子,我要废了你。”
皇后娘娘看着那些被踢得东倒西歪的宫女,又抬眼看着气得脸孔青白如纸的轩辕逸,待听得他说出那句要废后的话时,不由得便发出“呵呵”的嘲笑声。
笑声方歇,她看了轩辕逸,一字一句道:“废后?你终于说出来了?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吧?你早就想我将这永和殿献出来了是不是?”
轩辕逸不知道是踢累了,还是怎么了,骤然身子一软“扑通”一声跌在了地上,他也不起来,就那样坐在地上,瞪了眼睛看着轻移莲步缓缓靠近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待走到轩辕逸身边时,她缓缓的蹲了下来,与轩辕逸目光平视着,轩辕逸怔怔的看着眼前这对呈灰褐色的眸子,看着那里面的冰冷,半响,犹疑的摇了摇头。
“我子书文英十四岁入你轩辕家门,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务,为你孝顺先皇先后,你要这天下,我不遗余力,竭力相助。我娘家子书一族,父兄十几口,尽数战死沙场,才为你打下这万里江山。你轩辕逸现在来告诉我,你要废后,你要休了我?”
轩辕逸看着面孔冷漠的如同窗外那化雪成水的冰一样的脸,嘴唇动了一动,却是喉咙沙哑的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轩辕逸,你就不怕我父亲哥哥们从地底下爬上来找你理论吗?”皇后娘娘唇角嚼了抹冷笑,冷冷的凝着轩辕逸“你要废我?你凭什么废我?”
“来来来人”轩辕逸喘了口粗气,这样的皇后娘娘让他感觉到陌生,更让他觉得恐惧,他要离开这,他要尽快的离开这“来人,来人”
“皇上”
殿门外响起王安的声音。
“滚,没本宫的话,谁也不许进来。”皇后娘娘对着殿门外应声的王安便是一声历喝。
王安才迈进殿内的一只脚,打了个颤,便不由自主的往回收。
皇后娘娘缓缓起身,目光扫过地上那些脂光粉艳的美人“吃吃”一笑,轻声道:“这几个,哪里比那贱人差了?你却是这般的看不上!”
“朕,朕”轩辕逸感觉一颗心似是要跳出来一样,他强自镇定着心神,对居高临下斜睨了他的皇后娘娘喝道:“子书文英,你想弑君?你想谋反?”
“弑君?谋反!”
皇后娘娘似是听到什么好笑的话一样,哈哈的大笑了起来。
笑得涕泪横流后,她颤了手扯了块帕子擦掉眼角的泪,看了轩辕逸“你不用拿这话来吓我,夫妻几十载,轩辕逸,你该知道,我子书文英不是那胆小怕事之人!”
轩辕逸试图着从地上站起,可不论他如何努力,身子却是绵软的使不上一分力气。到得最后,他便也放弃了,甚至更是身子往后靠了靠,依了殿内的红木桌腿,轻喘了口气。
“为什么要这样?”轩辕逸抬头看了皇后娘娘,那双从来都是阴冷鸷戾的眼里,此刻满满的是不解与愤恨,他目光像钉子一样死死的盯视着皇后娘娘“子书文英,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为什么?”皇后娘娘“吃吃”的冷笑起来,笑声停下,她冷寒的目光幽幽的盯了轩辕逸“你问我为什么?我也想问你为什么啊?”皇后娘娘低垂了眉眼,冷冷的道:“你说只是喜欢她的青春她的朝气,可是为什么却要让她诞下你的子嗣?这后宫里,那么多比她小比她朝气的女孩,你看不上,你一门心思想着她,现在是为了她视我如眼中钉肉中刺,假以时日,她若诞子皇子,你是不是要连我皇儿的储君之位也夺了?”
“你在说什么?!”轩辕逸瞪了皇后娘娘“朕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你是没说,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只需要一步一步的安排便是!”皇后娘娘怨恨的瞪了轩辕逸“你忘记了你答应过我的话,你说只有我子书文英才能诞下你的子嗣,可是现在呢?你现在是怎么做的!”
最后一句,皇后娘娘几乎是用吼的声音,对轩辕逸吼了出来,她目光如刀,似乎恨不得用那目光将轩辕逸千刀万剐。
“你羞辱我,我忍了!你漠视我,我认了!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让那个贱人怀了你的龙种,更不该还不顾一切的要保全她!”皇后娘娘喑哑了嗓子,哽声道:“深宫寂寂,人心险恶,我如履薄冰,这一路我走得胆战心惊走得万分辛苦”
“朕告诉过你,朕的储君只会是祈儿,你为什么不信?”轩辕逸蓦的嘶声道:“朕的话你从来都不信,子书文英,你还是那样,永远都只按着你自己的意愿来,错的永远都是别人,不是你!”
“你让我信你?”皇后娘娘呵呵一笑“轩辕逸,你扪心自问,你有哪一点值得让人信?六皇弟那般为你,你是怎样对他的!”
轩辕逸便突的僵在了那,似是难以置信皇后娘娘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目光怔然的看了皇后娘娘,稍倾嘴唇动了动,声音却低的只有他自己听得到。
“六皇弟?六皇弟!”
皇后娘娘冷冷一哼,晒笑一声,淡淡的道:“六皇弟与你一母同胞,他为你不惜背负一世骂名,夺了瑞儿的江山拱手与你,可是,你,轩辕逸你是怎样对他的?你能对六皇弟过河拆桥兔死狗烹,对我这个年老色衰的女人又会有着怎样的手段?你当我是傻的不成!你当这天底下就你轩辕逸最是聪明不成?”
轩辕逸看着皇后娘娘艳红的唇一张一合,好半天他才听明白皇后娘娘说的是什么!
“你大胆,你好大的胆!”轩辕逸颤了手,指了皇后娘娘“你竟敢这样羞辱朕,朕要朕要”
“你待怎样?”皇后娘娘迎上前一步,微微倾身,俯视着神色激动的轩辕逸,一字一句道:“是不是要夺我后位,将我打入冷宫?”
“你”轩辕逸瞪了皇后娘娘,那句到了嘴边的“不错,正是如此”却是怎样也说不出口,只能瞪目结舌的瞪了皇后娘娘。
“轩辕逸!”皇后娘娘忽的俯身,贴在轩辕逸耳边,一字一句,吐气如兰的道:“轩辕逸,你竟然那么喜欢那个贱人,那样在意那个贱种,我子书文英成全你,如何?”
“你你想干什么?”轩辕逸惊恐的瞪了皇后娘娘,便是这个时候,他才蓦然惊醒,他身上这般无力,怕是中了什么药了!“你对朕做了什么?”
皇后娘娘温和柔软的一笑,轻声道:“没做什么,只不过是在蜡烛里掺了一点十香媚情散,替皇上和丽妃娘娘助助兴罢了!”
“你疯了!”轩辕逸在听到皇后娘娘嘴里说出的“十香媚情散”后,脸上瞬间苍白如纸。
要知道这“十香媚情散”是番帮进供的专司御女之药,再贞洁的妇人中了这药也会立刻变成**荡妇,换句话说,便是太监用了这药,抓着木头也能拱几拱!这样的药,用在情se亏空的轩辕逸身上,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皇后娘娘探手扶了轩辕逸,亲身俯身掸去他身上那看也看不到的尘土,一边柔情蜜意的道:“臣妾这就让人送你去丽正殿,皇上还请千万爱惜着自己的身子一点。”
话落,便对外高声道:“来人,皇上要去丽正殿。”
轩辕逸试图推拒皇后娘娘的挟制,可是笑意温婉的皇后娘娘,那看似柔若无骨的手,此刻却是紧紧的像钳子一样钳住了轩辕逸的胳膊,任他如何挣扎也挣扎不脱。
更要命的是,此时他的小腹之间有一团不要命的热气正在沿着丹田扩散,往某一处拼命的汇聚。
“不不去不”
轩辕逸摇头,但“十香媚情散”它不仅能助兴,它还能让人意识迷离!
“王安。”
皇后娘娘将轩辕逸扶到永和殿外的玉撵上,对一侧低眉垂眼,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一样的王安冷声道:“侍候皇上去丽正殿。”
“是,娘娘。”
皇后娘娘冷冷的撩了眼王安,眉角掠过一抹冷笑,对身侧的梅姑吩咐道:“天黑雪大,你帮着本宫送一程吧!”
“是,娘娘。”梅姑接过小宫人递来的宫灯,提裙走到了前头。
王安连忙示意内侍抬起龙撵,一路朝丽正殿走去。
直到一行人消失不见,皇后娘娘还站在永和殿的门外,嘴角凝了抹残忍的笑,她目光微抬,落在银装束裹的殿宇之上,对身侧的徐嬷嬷,轻声道:“还是下雪好啊!”徐嬷嬷原本微恭了身子在一侧小心的侍候,此刻听了皇后娘娘的话,虽不明白皇后娘娘为什么要这样说,但既然皇后娘娘开口了,她却是必须答话了。
想了想,轻声道:“娘娘从前并不喜欢下雪!”
“从前是不喜这雪天的冷寒,可现如今才发现”皇后娘娘笑了笑,转身朝里走,边走边对徐嬷嬷道:“屋里那几个怎么处理,嬷嬷知道吧?”
徐嬷嬷顿了一顿,稍倾飞快的道:“老奴明白。”
“嗯!”皇后娘娘点了点头,轻声道:“那就快些去处理吧,时间不多了,事情太多耽搁不得!”
“是,娘娘。”
徐嬷嬷低了头应道。
丽正殿。
睡梦中的如容被一阵惊叫惊醒,下一刻,飞快的掀了被子,一把撩了帐缦冲到丽贵人的床榻前,将遮住床榻的绣花开富贵的缦子拿一侧银钩挂起,果然,便看到丽贵人正满头大汗,眉眼紧蹙在床上拍手踢脚的。
“娘娘,娘娘,娘娘醒醒。”如容连忙推了梦魇的丽贵人,一边急声道:“娘娘,您怎么了,是不是做恶梦了!”
“不要!”
丽贵人猛的抡了手对着如容的脸便使力的抡了过去,如容不防,被她那一巴掌,给抡得身子一个踉跄,差一个点便跌在地上。
这一下,丽贵人也砌底的清醒了过来,她目光直直的怔怔的看着被她抡红了半边脸的如容,大口大口的喘了粗气,与此同时,脸上身上的汗瞬间将她浸了个湿。
“娘娘,您是不是做恶梦了?”如容顾不得自己半边麻木火烧火燎的脸,紧张的看了丽贵人,小心的道:“娘娘,娘娘”
“给我一杯水。”
如容连忙拿了一侧小几上的茶盏,替丽贵人倒了杯温着的热水,递了上去。
丽贵人接过一口饮尽,却是很快的又将杯子递给如容,沙哑了叫喉咙道:“再倒一杯。”
如容手脚利索的又倒了一杯。
三杯水下肚后,丽贵人才长长的透了口气,幽幽的道:“我做了个梦,那梦好吓人如容,让人去找晋王爷,告诉他,我要出宫,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要离开这。”
说到后面,丽贵人已经是急得脸如纸白,紧紧攥了如容的手,急切的道:“我一定要离开这,我必须离开这,不然”
“娘娘,那只是个梦。”尽管手被丽贵人攥得生疼,如容还是没忘了安慰情绪几近崩溃的丽贵人,她轻声道:“娘娘,现在已经宫禁了,消息送不出去,最快也要明天才能联系上晋王爷。”
丽贵人懵然的看了如容“明天?”
“是的,明天。”如容轻声道:“娘娘,奴婢打盆水来,替您擦擦身子换身衣裳吧!”
丽贵人抬头看了看被雪映得发白的夜,喃喃的道:“可是我怎么觉得天已经亮了。”
“娘娘”
便在这时,殿门外响起宫人叩门的声音“开门,开门。”
“这么晚?”如容犹疑的侧了头,轻声道:“这么晚会有谁来?”
她的话才一落,丽贵人身子便瑟瑟的抖了抖。
下一刻,便听到内侍尖利的嗓音“皇上驾到。”
“皇上来了?!”如容错愕的看了丽贵人“皇上不是歇在永和殿吗?怎的这么晚了还来我们殿里?”
话虽这样说,她却是飞快的站了起来,拿了衣裳帮着丽贵人穿戴,一边穿,一边抱怨的道:“大总管也真是的,就不能提前使人通报一声。不知道,娘娘是双身子的人吗?”
丽贵人却不似她那所怨,她只是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脸上是适才惊梦后的苍白,这会子看起来,似乎越发的白了。
“娘娘,快些”
如容催促着形动明显有些慢一拍的丽贵人,但下一刻,她却似是感觉到丽贵人推了她一把。如容没当一回事,还要替丽贵人穿衣,这会子却是明显的感觉到了丽贵人推了她一把,如容错愕的抬头,便看到丽贵人正目光怔怔的看了她身后方向。
如容懵然的回身,一回身,便看到轩辕逸站在她身后,她连忙起身行礼“奴婢见过皇上。”
“”时间在流逝,如容久等不曾听见轩辕逸的声音,由不得便偷偷的抬了眼角看过去,这一抬眼,便惊见到轩辕逸正目光泛着一种奇异的红光,咄咄的逼视着丽贵人。
“皇上,”丽贵人亦惊觉到轩辕逸的奇怪,她小声的试探的唤了一声轩辕逸“皇上,您怎这么时候过来了?”
轩辕逸喉间发出一声奇异的声响。似是“嗬嗬”的声音,那声音分不清是兴奋还是压抑,但却无端的让人感到害怕恐慌!丽贵人霍然间忆起适才的惊梦,下一刻,便不由自主的身子往后退了一大步。
“皇上臣妾身子不便,不如臣妾唤了宫人前来侍寝?”丽贵人战战兢兢的对轩辕逸说道。
轩辕逸却是突然提步上前。
“皇上!”
丽贵人吓得一个踉跄,便往后倒退过去。但下一刻,却是被一只手牢牢的攥住。
“如容,快,快”丽贵人看着神色狰狞可怖的轩辕逸,抬头对一侧怔愣住的如容急声道:“快,如容,快去喊了人来。”
“是是娘娘,奴婢这就去。”
如容转身便朝外走,一把攥了殿外侍候的王安,急声道:“大总管,丽妃娘娘有六个月的身孕了,她不能侍寝啊,大总管,您”
王安叹了口气,抬头扫了眼如容,淡漠的道:“如容,你忘了自己的身份!”
如容惊愕的看了一脸神色淡漠的王安,半响喃喃的道:“大总管,您”
王安似笑非笑的挑了一眼如容,续而眉眼轻垂,道:“如容,我们都是奴才,是奴才便尽奴才的本份!”
“可是”
王安蓦的便抬起了头,一对细小的眸子却射出比毒蛇还要渗人的光,紧紧的盯视着如容,似乎只要如容说出一个他不想听到的词,他便会上前一步一口咬死如容!
如容在那样的目光中,安静了下来,她深深的吸了口气,续而飞快的低垂了头,疾步朝外走去。
王安看着如容越走越快的步子,白白胖胖的脸上那对细小的眼睛里掠过了一抹意味不明的目光,但很快的,王安又重新低下了头。
“如容,你这是要去哪啊?”
如容猛的抬头,看着提了一盏五连珠大红宫灯
灯站在廊檐下的梅姑。梅姑一身深墨色的棉绫小袄,外披一件靛蓝团花连帽鹤氅,掩在帽兜下的脸,白的像这地上的雪,冰冷的眸子看不到丝毫的感情。
“梅姑姑!”如容一怔过后,飞快的行礼。
梅姑上前几步,站定在如容身前“你急急忙忙的这是要去哪?”
“回姑姑的话,奴婢奴婢”
梅姑也不催如容,站在那,等着如容往下说。
“扑通”一声,如容跪在了梅姑跟前“咚咚”的磕起了头“姑姑,救救我们家娘娘吧,求您了姑姑”
“如容!”梅姑深吸了口气,待那凉凉的气息直入心底,使得她清醒的头脑越发的清醒的时,她才看着磕得满头满脸都是雪的如容,一字一句道:“你不是第一天进宫了?这宫里谁说了算,不用我教,你也知道!你现在是想让我陪着你一起送死么?”
“姑姑”如容红了眼眶看向梅姑“娘娘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她”
梅姑眉眼轻垂,定定的看了如容半响,稍倾却是提了手里的宫灯转身便走,边走,边轻声道:“那又如何?这皇宫里谁都想诞下龙子,谁都想独宠,这两样,你家娘娘齐齐占了,这般好命,你该为她高兴才是!”“姑姑”如容从地里上爬了起来,想要追上去,不想她才跑出几步,便有两个年长的嬷嬷自小门处闪了进来,目光阴冷的盯着她,如容步子一顿,那两个嬷嬷冷声一哼,便齐齐的走了出去,跟上了梅姑的步伐。
一片雪白的地上很快便只留下一串凌乱的步子。
如容看着那深深浅浅向前延伸的步子,身子一软便跌倒在雪地里,便在这时,耳边响起丽贵人撕心裂肺的惨呼。“娘娘!”
醒过来的如容,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转身便往回跑。
远远的她便听到了丽贵人正用哭哑了喉咙求着皇上。
“皇上皇上臣妾好痛,皇上”
“不要,不要皇上孩子,我的孩子”
“皇上,求您了,求您饶过臣妾吧”
一声一声的痛呼,一句一句的哀求,却始终换不来轩辕逸的一句话,如容的心越提越紧,便在她快要到达丽正殿门口时,冷凛的空气里,忽然便夹杂了刺鼻的血腥味。
如容步子一顿,她怔怔的看着丽正殿的方向,那里再没有丽贵人的声音,有的只是一声接一声的怒吼,一声接一声**相撞声,那样的凶狠,那样的
“娘娘,”如容捂了嘴,眼泪不受控制的自眼里流出来,她想要上前,两只脚却重愈千斤怎样的也迈不动。她只能掩了嘴,喊出一声,又一声的“娘娘。”
空气中铁锈味越来越浓,室内男人的粗喘不曾停息。
忽的一股寒风刮起,如容便看到那被风刮得飘起一角的帐缦内,她家娘娘玉体横陈,像一具瓷娃娃一样在皇上的身子下起伏song动,身下漫起的红,染红了她曾经引以为傲的滑脂凝肤。
黑的发,白的**,还有那明皇的衣角,齐齐染浸在那片怒红中,似是要将这个黑夜都染透一样!
如容眼前一黑,整个人倒在了雪地里。
天空中,雪还在下,只是已经不再那般大,纷纷扬扬如三月的柳絮,飘得很是轻盈美丽。
永和殿。
皇后娘娘的目光一直不曾离开丽正殿的方向,便是身后响起宫人向梅姑请安的声音,她也不曾回头。她固执的将目光定格在那个方向,她以为她应该高兴的,可是,为什么心底却是一点高兴的念头都没有?
“都办好了?”
梅姑摆了摆手,示意屋子里宫人都退下,她则轻步上前,走到皇后身后,轻声道:“是的,都按照娘娘的意思办好了。”
皇后娘娘这才收回了目光,她缓缓的回头,看着身前低眉垂眸的梅姑,良久,沉声道:“你是不是也觉得本宫太狠了!”
梅姑抬头迎了皇后娘娘的目光,虽然缓慢但却是一点都不犹疑的摇了头,梅姑寡淡的脸绽起一抹浅浅的笑“奴婢从小便在娘娘身边侍候,娘娘是如何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奴婢比谁都清楚。”
皇后娘娘看着梅姑脸上那抹淡淡的笑,蓦的便长叹了口气“有没有派人去太子府?”
“已经使人去了。”
“晋王那边如何了?”皇后娘娘转身朝内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轻声道;“也不知道那劳什子黑玉断续膏找到了没!”
梅姑上前探手扶了皇后娘娘的胳膊,一边轻声道:“娘娘是担心朝中有人不服殿下?”
“我大庆是以武力开国,虽说历经几朝,重武轻文好了点。可是,若是明日消息传出,若是没有人能压住朝堂上那批莽夫,我怕”皇后娘娘沉沉的叹了口气,接了道:“再说,你也知道,皇上一直派人在找寻沂王的下落,若是这个时候沂王回朝,我怕”顿了顿,方接了道:“我怕是辛苦一场,为他人做嫁衣裳啊!”“娘娘想多了。”梅姑笑道:“沂王若有意江山,现下便不会行踪难觅!”
皇后娘娘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可没有一个能征善战的将军,终是让人心头不安啊!”“待得太子殿下承继大统,再开办武举,到时自有殿下的忠君之臣!”梅姑轻声道。
皇后娘娘想了想,点头道:“你说得有道理。”
梅姑端了暖壶替皇后娘娘沏了杯茶,双手呈了上去,待得皇后娘娘喝了一口,她接过放好后,才轻声道:“娘娘可想好了,后面怎么办?”
皇后娘娘抬头看了梅姑,见梅姑同样目光熠熠的看向她,皇后娘娘挑了挑唇角,淡淡的道:“后面怎么办?后面再简单不过,皇上病重,当然是太子监国。”
“奴婢问的是丽妃娘娘那!”
“她?”皇后娘娘脸上掠过一抹恶毒,续而却是冷冷一笑道:“古往今来蛊惑圣君的妖妃是什么下场,她自然便是什么下场!”
“那皇上他能同意么?”梅姑不无担心的道。
“呵呵!”皇后娘娘吃吃笑了起来,笑声一顿,她看了梅姑“你啊,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的这会子却犯糊涂了?皇上病重,他哪还理会得了!”
梅姑怔了怔。
眼见梅姑怔愣,皇后娘娘摆了摆手道:“你先下去吧,我也累了。”
“是,娘娘。”
待得梅姑退了出去,皇后娘娘走到凤榻跟前,掀了已重新铺整过的床榻,探手自枕头下取出一个白瓷小瓶在手里把玩。
“十香媚情散”若是轩辕逸明日还能清醒的醒过来,那子书文英还何必如此费心下这一招棋?!
皇后娘娘唇角嚼了抹笑,将瓶子往枕头下一塞,闭上眼,沉沉睡去。
丽正殿外,王安听着轩辕逸那已不再是**,而是机械的声音后,眉头不由自主的蹙在了一起。
稍倾,他转了身交待身侧的小太监“你在这侍候,洒家去去就来。”
“是,公公。”小太监连连应道。
王安三步并两步急急的走出了丽正殿,三拐两绕的便淡出了众人的视野。
半盏茶不到的功夫,王安又急急的跑了回来,眼见得丽正殿还如同他离去前一样,心底松了口气,这才撞去身上的雪花,又跺去脚上的沾着的雪泥,深吸了口气,重新站到了丽正殿门外。
时间在流逝。
当东际发白时,屋子里终于陷入了沉寂。
屋外侍候的人,久久等不到屋里的召唤,眼见得天色越来越白,王安硬着头皮走了进去,轻声道:“皇上,皇上要早朝了!”
没有人回答他的话。
“皇上,皇上,该早朝了!”
王安又如何说了几遍,可是回答他的还是一片死寂。
“皇上”王安探手撩起帘子,帘子一撩,王安便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惊喊“皇上快请太医。”
在一片手忙脚乱中,太医很快便被请来,同时来到的还是盛装妆扮的皇后娘娘。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娘娘怒气沉沉的盯了王安“昨儿本宫不是特意叮嘱你,让你小心侍候的吗?怎么你就是这样侍候皇上的!”
“奴才该死!”王安“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咚咚”的磕起了头。嘴里不住的说着求饶的话。
“丽妃呢?”皇后娘娘扫了眼宫人,冷声道:“叫她来见本宫,都这个时候了还只想着风流快活,全然不顾及皇上的身子,不顾及肚子里的龙种,她这是要干什么!”
很快便有宫人进去通传。
但随着宫人出来的却是一夜没睡的如容。
“奴婢如容见过娘娘。”
“丽妃呢?”皇后娘娘眼睛瞄也没瞄地上跪着的如容一眼,只冷声道:“本宫要见的是丽妃,可不是你。”
“回娘娘的话,丽妃娘娘还在昏迷中。”如容战战兢兢的悄然打量了眼一脸寒色的皇后娘娘,颤声道:“皇后娘娘求您救救丽妃娘娘吧,让太医给丽妃娘娘诊治吧。”
皇后娘娘地是唇角凝了抹嘲讽的笑,冷冷的道:“请太医?”
“娘娘”如容哭倒在皇后娘娘脚下。
“来人,给我拖出杖二十。”
殿外的侍卫立刻便凶神恶煞的走了进来,拖了如容便往外走。
稍倾,屋里替轩辕逸诊治的太医走了出来,齐齐的跪了一地。
“皇上的他怎么样了?”
“娘娘恕罪,臣等无能。”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皇后娘娘一把将手里的茶盏兜头盖脸的对着跪了一地的太医们砸了过去。
“臣等万死!”
面对皇后娘娘的震怒,太医们自是惶惶瑟瑟如惊弓之鸟,但既便如此害怕却也只能说一句“万死”的话,必竟,皇帝的症状便是大罗神仙怕是也回天无力。
那“十香媚情散”使用得当确是助兴之物,但皇后用在皇上身上的却是所有的剂量,一夜的放纵,一夜的颠鸾倒凤,一夜的情se声马皇帝早已被掏虚的身体已经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太医赶到时,丽贵人下身血流不止,胎儿活活被入死在宫腔,到现在还不曾排出,而皇上亦好不到哪去。精尽,人虽未亡,但却是出气多进气少。若不是有老道的太医第一时间将参片喂入他口中,此刻的顺天帝早已驾鹤西去!
地上呼啦啦的跪倒一大片,皇后娘娘目光诡异的看着眼前黑鸦鸦的脑袋,稍倾沉声道:“即如此,你们告诉本宫,现下该当如何?”
太医们窃窃私语了一番,稍倾抬头对皇后娘娘道:“还请皇后娘娘宣太子殿下入宫。”
皇后娘娘的脸上先是一抹浓重的悲戚之色,续而转化成深寒的阴戾,她怒声道:“丽妃呢?让她出来见本宫。”
“回娘娘的话,丽妃娘娘她”太医犹疑的看了皇后娘娘,在对上皇后娘娘阴沉的目光后,硬了头皮道:“回娘娘的话,丽妃娘娘她怕是也不行了。”
“这个贱人!”皇后娘娘霍然起身,但稍倾又似是不胜伤感的褪然的坐了下来,揉了揉额头,对身侧的梅姑道:“让内侍去宣太子殿下进宫。”
“是,娘娘。”
大殿内立时静了一静。
皇后娘娘摆了摆手,示意太医们都退下。
直至丽正殿内,再无旁人,皇后娘娘才将手移开了额头,这个时候如果有人细心的看,会在她的眼里看到一抹隐秘的笑。
“娘娘,”徐嬷嬷上前。
“嬷嬷随本宫进去看看。”皇后娘娘对一侧的徐嬷嬷吩咐了一声,便站了起来,也不知道是坐得太久,还是起得太急,身子一个咧咧,却是差点便跌倒。
徐嬷嬷吓得赶紧上前,探手扶了皇后娘娘一侧的胳膊,一迭声的道:“娘娘,您慢些。”
皇后娘娘步子顿了顿,待得心神稳定后,才对徐嬷嬷点了点头,淡淡的道:“没事,走吧。”
“哎。”徐嬷嬷应了声,扶了皇后娘娘小心的往里走。
早有侍候的小宫女战战兢兢的撩起了帘子,虽说室内早已经过整理,又熏了香,但那浓重的血腥味,却是怎样也冲不散。萦萦绕在鼻端,让人几欲作呕。
皇后娘娘扯了帕子轻掩在鼻子下,将手从徐嬷嬷手里拿出来,示意徐嬷嬷不用上前。
徐嬷嬷低眉垂眼的站在原地。
榻上的皇帝脸色青白吓人,像死尸般直挺挺的躺着,若不是他鼻下那微微颤动的羽毛,谁也不会将他当成是一个活人。
皇后娘娘走到跟前,在床榻一侧的锦墩上坐了下来,目光凝视着地上厚厚的花开富贵的地毯,那大朵大朵绚丽的牡丹花替这清冷的屋子增添了几许生气。
徐嬷嬷使了个眼色给屋子里的宫人,宫人们便低垂了头,鱼贯而出。
“我原来一直以为,我们会有同于大多数的皇家夫妻”皇后娘娘暗哑的嗓音响起,她的目光落在轩辕逸的脸上“我没想过我们会恩爱如初,但却也不该是这样你死我活!”
“其实这样也好是不是?你从来都是只要你想要的你喜欢的便要得到。丽仪是你疼在心窝子里的人,她现在跟你同生共死,你是不是应该高兴?是不是要感谢我?”
没有人回答皇后娘娘的话,而她似乎也不想再说了,缓缓的站了起来,目光不经意的撇向一侧的美人榻,却在这时,瞳孔攸的一紧。
丽仪那细长似狐狸的眼睛正静静的迎着皇后娘娘,因为失血,她的脸色也很白,较之死人差不了多少。
“没死?”皇后娘娘缓缓抬脚,朝美人榻上的丽贵人走去,阴寒的目光让人从头皮冷到脚心。
然,丽仪却只是安静的迎着她,神色间看不出害怕也看不出惊惧。
一步之外,皇后娘娘站定了脚,她的目光落在丽嫔的肚子上,那里仍然维持着隆起的形态,但她们都知道,一切都不一样了!太医宣告了那个孩子的死讯。
皇后娘娘忽的便挑了唇角,给了丽仪一个极尽嘲讽的笑。
不曾想,丽仪在看到皇后娘娘脸上的笑后,同样抬头给了皇后娘娘一个淡淡的笑。
“你笑什么?”皇后娘娘像被猫抓了一样,立时跳了起来,怒声道:“你还敢笑?”
“我为什么不敢笑?”丽仪喘了口气,看着皇后娘娘,她感觉到身上的血正在一点一滴的流尽,便是说句话也累人得很,但却还是强撑起了精神,对皇后娘娘道:“我又没有做坏事,我为什么不敢笑?”
“你没有做坏事?”皇后娘娘轻“嗤”一声,指了榻上的皇帝道:“那便是你做的坏事,你还想否认吗?这样的坏事,诛你九族都不为过!”
丽仪“吃吃”一笑,抬头迎了皇后娘娘“那你诛啊!”眉眼间掩了抹深深的嘲讽,讥诮的道:“九族?那你可是我夫君的妻子呢!哎呀,姐姐啊,你是要找根绳子勒了自己,还是找把刀子捅了自己呢?”
“呸!”皇后娘娘狠狠的一口痰“唾”在丽仪脸上“姐姐?凭你也配?”
“当然了,我怎么配喊你姐姐呢?”丽仪“咯咯”的笑了起来“那些蛇啊,蝎啊才是你的姐妹呢,是不是?我的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眼眉目轻挑,睨视了丽仪“你还真是学不乖,到了这个时候还牙尖嘴利。你说我是让人剖了你的肚子让你看看你这肚子里到底是男还是女呢?还是让你带着这个孽种,剁了你的手脚,养着你,让你一辈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随便你了!”丽仪淡淡的笑了道:“只要你高兴便好了,我没关系的。”
“你”丽仪看着吃瘪的皇后娘娘,眼里的笑意越来越浓,若不是一身无力只怕她下一刻都要放声大笑起来。
“贱人!”皇后娘娘霍然上前,抽了丽仪头上的簪子对着丽仪那双细细长长流光媚彩的眸子便狠狠的扎了下去“我让你笑!”
“啊”一声惨叫,丽仪痛得“扑通”一声翻倒在地上。
皇后娘娘看着手里那尚在滴血的簪子,看着痛得在地上翻滚的丽仪,看着手上鲜红的血,一滴滴的往下掉,下一刻,她畅怀的笑声便响砌殿宇。
“贱人,你不是好得意吗?”
丽仪翻滚着,鲜红的血随着她的翻滚洒落一地。
惨呼声,笑声,交织在一起,远远的传了开去。
一时间,这座瑰丽的皇宫如同人间炼狱。
翻滚着的丽仪不知如何便滚到了皇后脚边,她霍然抬手死死的抱住了皇后娘娘的脚,抬起满是血污的脸,咧着染血的嘴,给了皇后娘娘一个诡异到极致的笑。
“子书文英你以为你赢了吗不,你输了,你早就输了!”许是因为力气耗尽,丽仪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她自己听得见。
皇后娘娘无视丽仪周身的血污,她缓缓的蹲下身子,以一种不屑而睥睨的目光讥讽的看着嘴唇喃喃不休的丽仪。
“你想说什么?求饶吗?”皇后娘娘探手抬起丽仪圆润的下颌,勾了唇角,冷冷笑道:“现在求饶,迟了。”
丽仪却是忽的一笑,她看了皇后娘娘“你不想知道,我到底是谁的人吗?”
皇后娘娘眉宇一蹙,这个时候对她来说,丽仪是谁的人其实已经不重要,但鬼使神差的她却还是问出了口。
“谁的人?只要你说出来,本宫便给你一个痛快。”
丽仪嘴唇动了动,但那声音却是含在喉咙口,下一刻,她似是用尽了力气一般,人便往地上无力的瘫了下去。
“是谁?”
皇后娘娘蹲了下去,一把抓住了丽仪“谁的人?是不是轩辕澈,是不是轩辕澈指使你来蛊惑皇上的。”
躺在地上的丽仪却似一个破布娃娃一样,除了脸上有着一抹诡异的笑,再也回答不了她的话。
“说,你给本宫说出来,到底是谁指使你的。”
皇后娘娘疯了一样,推搡着地上的丽仪。
“娘娘!”殿外侍候的徐嬷嬷不放心的喊了声。
“都别进来!”
皇后娘娘的一声历喝阻止了徐嬷嬷往里走的心思。
而她手下的丽仪被她这样大力一番推搡,幽幽的醒转过来,她看着脸色扭曲的皇后娘娘,嘴唇微微的动了动。
“是”
“是谁?”
皇后娘娘一把拎起丽仪,两人几乎是面对面,这个时候皇后娘娘扭曲的面孔,与丽仪那满脸的血污,任是谁看了都会三魂失去六魄。
丽仪睁着那只尚完好的眼睛,看着几近颠狂的皇后娘娘,深深的吸了口气“是”下一刻,她却猛的抬手抱住了皇后娘娘,张嘴便朝皇后娘娘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这一次发出惨叫的是皇后娘娘,她在感觉到一阵剧痛后,手里那尚滴着丽仪鲜血的簪子不要命的扎了出去,可不管她怎样扎,丽仪咬住她的鼻子却是怎样不松开。痛疼使得皇后娘娘发出的惨历的叫声传出好远好远。
“娘娘”殿外侍候着的徐嬷嬷三两步的跑了进来,才到跟前便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呆了,几乎是不假思索的,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了上前,伸手扯住了丽仪,使了全身力气的将她给扯开。
“啊”在丽仪被徐嬷嬷扯开的一瞬间,皇后娘娘发出一声痛砌心肺的叫,下一刻,抬手死死的捂住了鲜血淋漓的鼻子,对着慌乱一涌而进的宫人,嘶声道:“宣太医,宣太医。”
太子俯。
叶司盈看着怀里已然睡熟的晖哥儿,脸上那两陀艳丽的紫红衬得轩辕晖越发的粉嫩可爱,她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在轩辕晖的脸上轻轻的亲了一口,才将她交到奶娘手里。并且,轻声叮嘱道:“拿东西裹一裹,再抱去屋里睡,别冻着了。”
“是,太子妃。”
奶娘抱了轩辕晖,屈膝向叶司盈行礼。
叶司盈摆手,示意晖哥儿屋子里的丫鬟婆子都跟上。
一瞬间,哗啦啦的走了一大群人,屋子里便静了下来。
叶司盈便对身侧的雪盏道:“撤掉两个火盆吧,太热了。”
“是,太子妃。”
雪盏下去指令婆子将摆放在墙缝间的火盆取了两个出来,提了下去。
叶司盈抬头看了屋外暗沉的夜,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但因着下了几天,到处都积得厚厚的,遮住了这太子俯的一切,世界只剩下一片白。
“殿下还在书房?”
妙凝拿了累丝镶红手炉递到叶司盈手里,一边轻声道:“殿下召了人在书房议事,奴婢适才去奉茶的时候,好似听到说起沂王爷。”
叶司盈挑了眉头,抬头看向妙凝,妙凝点了点头。
“都退下吧。”叶司盈对屋子里侍候的丫鬟婆子吩咐一声。
待得人都退下后,叶司盈示意妙凝将那些窗户上黑漆葵纹槅扇全都打开。冷风呼呼而入,冲淡了屋子里的暖意,带着呼呼的寒风往人脸上吹,往身上钻。
但如此这般,院子里却是谁想往屋子靠近一步都能让屋里的人一目了然的看尽。
妙凝蹲在叶司盈身侧,拿了火钳夹了一边的银丝炭往火盆里添,一边轻声道:“好似说已经找到了沂王爷和王妃的落脚处。”
苏慕云眉宇轻蹙,轻声道:“殿下他想干什么?”
妙凝没有回答,眼见得炭盆里的银丝炭慢慢燃起。她才缓缓站了起来,站到了叶司盈的身后,状试替叶司盈在揉肩,却是低了头贴了叶司盈的耳边轻声道:“奴婢还得了一个消息。”
叶司盈看向妙凝。
妙凝眉宇间有一瞬间的犹豫,但最后还是咬了咬唇,压低了声音道:“瑶花阁那边的三等丫鬟青儿说好些日子没洗到那位的里衣了?”
叶司盈眉宇轻蹙,稍倾沉声道:“淑晚的衣裳现在是谁在打理。”
“是秀影。”
秀影?!叶司盈眼前依稀浮起一抹模糊的身影,身姿娉婷,脸色秀丽的女子。
见叶司盈不语,妙凝轻声道:“太子妃,可要将秀影喊来问问?”
叶司盈脸上生起一抹淡淡的冷笑,轻声道:“喊来问?问什么?人家千方百计的瞒着,我们这样上赶着去问,没事固然好,有事,只怕正如了别人的意呢!”
妙凝叹了口气。
“去把窗户关了吧!”
“是。”
眼见得妙凝起身关窗,叶司盈怔怔的看着脚下的那盆炭火。
约半柱香的功夫,叶司盈抬起脸,对妙凝道:“你让厨房做道点心送来,我送去书房。”
“是,太子妃。”
妙凝退了下去。
叶司盈缓缓的站了起来,走到适才妙凝关上的窗门前,抬手重新推开了黑漆葵纹槅扇,冷风夹着碎雪飞到她脸上,她抬手抹了一把,目光落在东南方向的那座散着萤萤烛光的院子里。
她便是到得今天,也没弄明白,轩辕祈为何便会这般看重淑晚!
妙凝回来的时候食盒里装着一碟翠玉豆糕,一碟玫瑰糕,一碟柳叶糖以及一盅冰tang燕窝羹。叶司盈检查过后,点了点头,妙凝便喊了玉翅等人进来,侍候叶司盈穿衣,一行人跟在叶司盈身后朝外走。
太子府是间五进的四合院,轩辕祈的书房思贤阁离他二人居住的正房只隔了一个小垮院,这边厢叶司盈穿戴整齐,才走进小垮院,那边厢思贤阁侍候轩辕祈的暮雪得了婆子的回报,已经打着灯笼迎了出来。
“奴婢暮雪见过太子妃。”暮雪上前福身行礼。
叶司盈免了她的礼,一边往前走一边问道:“殿下还在议事吗?”
暮雪眼见得叶司盈朝思贤阁走去,脸上掠过一抹焦急快步走了上前“太子妃。”
她这一声喊得很是憔急,叶司盈不由得便停了下来,看向她“怎么了?”
“太子妃”暮雪站在原地,抿了抿唇,轻声道:“殿下已经议好事。”
“哦!”叶司盈淡淡的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暮雪却又飞快的赶了上前,犹疑的喊了一声“太子妃”
叶司盈这会子却是步子也没停,连哼也没哼一声,只带了人不紧不慢的朝前走。
暮雪看着背影挺得笔直的叶司盈,咬了唇,跺了跺脚,却是再不敢凑上前。
这位英国公府出身的太子妃,虽说性子并不似一般王妃公主骄纵,甚至可以说很有些温婉可人,任何时候对待下人都是笑盈盈的,温和可亲的。但,你若以为她真当软弱可欺那又错了!这世间有一种人,她只需要一个眼神便能让你胆战心惊,惶惶不安终日。她们的太子妃便这种人!
暮雪看着思贤阁的方向,脸上生起一抹复杂的神色,暗暗的叹了口气,跟了上前。
“太子妃!”妙凝轻声的喊了一句叶司盈。
叶司盈微抬了眼角,便看到大红灯笼下一个曼妙的身影在廊檐下正呵着双手跺了脚,不时的探头朝里看。只一眼,她便认出了那是谁,这整个府里怕是再没有人有这样一副身段!可是,她进太子府已有一年,她却还只是一个丫鬟!
妙凝见叶司盈眉毛也没抬一下,她便也低眉垂眼的不再出声,默然的跟着叶司盈的步子。
“奴才见过太子妃。”
思贤阁外侍候轩辕祈小内侍,小安子慌忙给叶司盈行礼。
他这一行礼,正不停的搓了双手取暖的秀影,连忙也跟着行礼“奴婢见过太子妃。”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清晰悦耳。
稍倾,叶司盈耳边便听到一阵环佩叮当的声音,下一记和,一抹鲜丽的颜色便撞进了她的眼。
一袭大红牡丹团花披风下露出一头如云的乌发,乌发间是插了一枝赤金衔珠步摇,金黄的颜色映在一团乌黑中,清晰夺目,如同那露在大红牡丹团花外面的一截嫩白的颈子。
思贤阁,叶司盈很少涉足,因为知道这里是轩辕祈与幕缭议事之处,便是往昔要来,也会使人先知会一声,像今夜这般突然造访,却还是第一次!
“婢妾见过太子妃。”
叶司盈的目光在片大红上略略带过,便停也不停的朝前走去。
“殿下,太子妃来了?”
妙凝几步上前,站在门外通禀。
稍倾,一抹欣长的身影便迎了出来,轩辕祈撩了眼低眉垂眼站在角落的淑晚,抬头看了叶司盈,温文一笑,道:“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大冷的天,莫冻着了。”
话落,伸手去牵了叶司盈的手。轩辕祈今天穿了件石青色宝相花刻丝锦袍外头罩了件佛头青刻丝白貂对襟褂子,整个人往那一战,便似立于皑皑白雪中的青青翠竹,让人眼前不由一亮。
叶司盈握住轩辕祈伸来的手,笑了道:“听丫鬟们说你与幕缭在议事,想着这时辰不早了,便让厨房做了些点心送过来。”
不想,两人才进屋,一眼,叶司盈便看到书案上那尚冒着热气的枸杞粳米粥。
“这是”
轩辕祈正欲扶了她到燃着的火盆前落座,听到叶司盈犹疑的话语,抬头看了过去,稍倾笑了道:“这是淑晚适才送过来的。”
叶司盈顿了一顿,稍倾抬头看了轩辕祈淡淡笑了道:“看来,妾身来的不是时候?”
轩辕祈脸上先是愕了愕,待明白过来叶司盈话里的意思后,由不得便失笑道:“我怎的闻到了一股子酸酸的味道。”
叶司盈闻言不由便“扑哧”一声笑了道:“殿下这鼻子怕是有味道了,妾身怎的却是一点儿味也不曾闻到呢?”
轩辕祈看着笑得好不欢快的叶司盈,眼角的余光不动声色的撩了眼门外立着的那抹身影,翘了翘唇角携了叶司盈道:“让我看看,你给我送什么好吃的来了。”
妙凝便将提在手里的食盒打开,将里面的吃食一样样的取出。
背对着门外的轩辕祈便对着门口摆了摆手。
叶司盈不动声色的将这一切尽收眼内,待得那抹大红的身影走得远了,应轩辕祈的要求,她陪着坐下,用了些点心,看了看天色道:“若是议完事了,便早些回屋歇着吧。”
轩辕祈抬头顺着叶司盈的目光看了过去,稍倾柔声道:“再坐坐吧,我正好也有些事要与你商量。”
叶司盈抬头看了轩辕祈,笑了道:“殿下是打算与妾身秉烛夜谈?”
轩辕祈被她难得露出的这种娇俏给逗得一笑,柔声道:“不是,就是随便说说,聊一聊。”
叶司盈点了点头,对妙凝几个丫鬟道:“你们都下去吧,喊你们的时候再过来。”
“是,太子妃。”
妙凝与雪盏几人退了下去,也不走远,去书房隔壁间的耳房里坐着说话。
这边厢,待得雪盏几人退下,轩辕祈携了叶司盈的手,带到一侧的醉翁椅上扶了叶司盈坐好,他则将往火盆里添了些银丝炭。
一时间,屋子里便一静。
叶司盈的目光落在轩辕祈月白色的领口,那上面有着淡淡的一抹脂红,不用想,她也猜得到那脂红来自何处!眼角的余光睡见得轩辕祈抬起头悄悄的窥视着她的神色,叶司盈垂了眼角,唇角嚼起了一抹清冷的笑意。
“司盈,”
叶司盈抬头看向轩辕祈。
轩辕祈看着眼前这对漆黑的杏核似的眸子,微微的挽了挽唇角,柔声道:“你想不想六王婶?”
叶司盈脸上的神色便怔了怔。
难道他要说的是沂王的事,而不是瑶花阁的那位?
“怎么这样看着我?”轩辕祈抬手在叶司盈眼前晃了晃,打趣的道:“难不成我脸上有什么东西?”
“没有。”叶司盈飞快的敛了神色,垂了眼角道:“臣妾只是奇怪,殿下怎的突然提到了六王婶,六王叔不是带着六王婶逍遥江湖,父皇几次欲派人寻他们,都不曾寻到。”
轩辕祈打量了一眼叶司盈,并没有很快说出他的打算。似是在斟酌又似是在衡量,待看到叶司盈抬眸朝他看来,轩辕祈飞快的给了叶司盈一个温文的笑。
“你想不想六王婶?”不待叶司盈开口,轩辕祈便接了说道:“我知道的,你在闺中便与六王婶要好。”
这并不是什么密秘!
但这个时候轩辕祈跟她说这些,又是什么意思呢?
叶司盈笑了点头道:“是啊,那时,妾身和梁琦还有兰亭都很要好,这些年风风雨雨,梁琦和兰亭现在不知所踪,原以为和六王婶能相知相伴,没想到,连她也”叶司盈脸上便有了一抹落寞的神色。
轩辕祈心中紧着的一口气,便慢慢的松了下去。
“司盈,你想不想六王婶回京都?”
叶司盈愕然抬头看了他“六王婶回京都?”
轩辕祈点了点头,轻声道:“是的。”
“可是”
“你可能不知道漠北那边的鞑靼又有南下的迹像,父王之前派了人出去寻方六王叔,六王叔也答应回京都了,只是”他顿在那,看了叶司盈,稍倾脸上生起一抹自嘲的笑道:“六王叔不知道是忌惮父皇还是对父皇有所防备,他不打算带六王婶回京都。”
“不带六王婶回京都?”叶司盈疑惑的看了轩辕祈道:“六王叔打算怎样安排六王婶呢?”
轩辕祈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叶司盈,默了一默,稍倾,轻声道:“既是六王叔有这样的安排,那想来六王叔自有他的考量,妾身虽想念六王婶,但只要她平安喜乐那便行了。”
轩辕祈挑眼看了眼叶司盈脸上淡然的神色,眸子里划过一抹淡淡的失望之色。
两人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
“司盈。”
叶司盈抬头看向轩辕祈。
“司盈,如果有一天我需要你在我和六王婶之前做出选择,你会选择谁?”
叶司盈先是怔了怔,续而“扑嗤”一声笑了道:“殿下你这话说得也太没道理了,六王婶能跟您有什么冲突啊!”“回答我,司盈。你会选谁?”轩辕祈目光灼灼的看了叶司盈。
叶司盈敛了笑,脸上的神色虽然还是很平静,但她垂于袖笼间的手却是紧紧的攥在了一起,指甲卡着掌心带起生生的痛。
“当然是殿下!”
这句话说出后,叶司盈便似突然间找到了勇气一般,抬头迎了轩辕祈的目光,柔声道:“妾身出嫁的那天,母亲就告诉妾身,妾身这一生唯一可依靠的便是殿下您,您好,我才能好。”
轩辕祈眉目微微的展开,上前轻轻的将叶司盈拥在怀里,低头在她的发间轻轻印上一个柔情万分的吻。却不曾看到,埋首在她怀里的叶司盈虽是笑意温婉,然一对漆黑的眸子却是幽凉如水。
不错,出嫁前,英国公夫人确有告诫,只那告诫并不似是叶司盈说的那般。
“司盈,你记住,天家无情。你唯一能靠得住的是你的孩子,是你手中的权势,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人任何事,它都只会屈服于你手中的权势,而不是别的东西!”
屋外夜华如水。
轩辕祈永远不知道,当他以为他会拥有的更多时,他现正拥有的已经在慢慢的远离他。
眼见得天色渐晚,叶司盈与轩辕祈正准备起身回正院歇息时。
耳边却响起一阵慌乱的步子声,叶司盈诧异的与轩辕祈对视了一眼。
思贤阁在太子府的重要性是任何下人都知道的,这会子凌乱的步子声响起,可见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会是什么大事?
二人只一个目光对视便齐齐的抬脚朝外走去。
“太子殿下,太子妃,宫里来了内侍,请太子殿下速速进宫。”
叶司盈神色一紧,不待她做出反应,她身侧的轩辕祈已经飞快的道:“来传话的内侍呢?”
一个瘦小的身影自小厮身后走了出来,上前行礼“奴才福喜见过太子殿下。”
轩辕祈是识得这福喜的,他是在永和殿当差的。惯得皇后娘娘青睐!心思一动,轩辕祈几步上前,看了福喜道:“可是娘娘那出了什么事?”
福喜恭敬的垂了眉眼,轻声道:“回殿下的话,娘娘安好。”
轩辕祈眉宇轻蹙,不是永和殿出事,那会是什么?
福喜飞快的压低了声音,轻声道:“丽正殿那边出事了。”
轩辕祈瞳孔蓦然一紧,福喜一句话过后,便低眉垂眼的退到了一侧。
丽正殿出事,皇后娘娘不至这般令他匆匆入宫!那么便还有事情发生。会是什么事?轩辕祈一边飞快的转动着脑子,一边匆匆的披上叶司盈令丫鬟取来的大银狐轻裘披风,一边压低了声音对叶司盈道:“宫里怕是出了大事,我先入宫,稍后会令人传消息出来。”
叶司盈点了点头。
轩辕祈想了想,又道:“你如果害怕,便请了世子来。”
“知道了,你去吧。”
叶司盈送走轩辕祈,抬头看了眼已经发白的天际,叹了口气,带着丫鬟们回了主院。
不想,她这里才回到屋子,略略收拾打算休息时,屋外却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太子妃,瑶花阁的晚姨娘说是肚子痛,想要请大夫。”
叶司盈尚没来得及起身,雪盏已经举了灯笼过来,侍候她穿衣,一边愤愤的道:“真能作,早不痛,晚不痛,这个时候肚子痛。”
“你都知道了?”
雪盏点了点头,将那掐掐丝珐琅花鸟图案的暖炉递到叶司盈手里,轻声道:“照奴婢的意思,她既然没来向太子妃回禀,太子妃便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她不是要请大夫吗?替她请便是。”
叶司盈叹了口气,轻声道:“你以为她为什么现在肚子痛。”
雪盏犹疑的道:“太子妃的意思是”
叶司盈点了点头“她这是怕我趁殿下不在,对她动什么手脚呢。”
“好不要脸的小蹄子!”雪盏愤愤的道。
“好了,你也别说了,拿了牌子让人去请太医来吧。”
雪盏应了一声,便要退出去。
不想外面却响起三等丫鬟柳枝的声音。
“太子妃,宫里来了内侍求见。”
叶司盈神色蓦的一紧。
“快请了进来。”
这当会儿,谁也顾不上瑶花阁的那位,叶司盈草草的收拾了一番,随意的将披散的头发挽了个髻,便走了出去。
内侍还是福喜,此刻正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的站在厅堂,一见叶司盈走了出来,连忙上前行礼,叶司盈摆手免了他的礼,急声道:“可是殿下忘了什么东西?”
“回太子妃的话,殿下让奴才来接了皇长孙进宫。”
“晖哥儿!”
叶司盈眉头霍然一紧,死死的盯了福喜,沉声道:“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接晖哥儿进宫?”
“回太子妃的话,奴才不知,奴才只是奉命行事。”
叶司盈“扑通”一声跌坐在椅子里。
她怔怔的瞪了眼前的青石地面,半响咬牙道:“殿下只令你接了晖哥儿?”
“是的,太子妃。”
叶司盈咬牙不语。
福喜悄悄的抬发眼角看了一眼外面的天,有心想催促叶司盈几句,可是却又不敢,虽是心底急得要命,却只能干干的等着。
这一刻叶司盈心底有无数的念头生起,她明确的知道宫里怕是出了大事!可是却不知道是什么事要让轩辕祈将晖哥儿接进宫,却不提让她也进宫的话。
“太子妃。”
福喜不敢抬头,只小声的提醒着叶司盈。
“雪盏,你去晖哥儿屋里,让奶娘将晖哥儿喊醒,记得多穿些。”
“是,太子妃。”
雪盏退了出去。
叶司盈使了个眼色给一侧的妙凝,妙凝返身进了屋,没多久便转身走了出来,走到福喜跟前,将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福喜手里。
福喜先是一愣,续而便连忙推手拒绝。
“拿着吧。”叶司盈淡淡的道:“这大冷的天,劳你跑一趟。”
福喜还想再拒绝,可眼角的余光处撩到叶司盈眸中的冷光时,只得讪讪的收了塞进袖笼里。
妙凝又拿杯子倒了一杯热茶递到福喜手里,轻声道:“福喜公公喝杯茶暖暖身子,小殿下夜里睡得熟,怕是喊醒他有些时间。”
“哎,谢过姐姐。”
福喜接了妙凝递过来的茶,先是热了热手,稍倾才捧了轻轻的喝了一口。
“妙凝你在这招呼喜公公,本宫去看看小殿下。”
“是,太子妃。”
叶司盈起身走了出去。
妙凝待得福喜手里的茶盏浅了些,又飞快的上前斟满了他手里的茶杯,一边轻声道:“喜公公,这宫里到底怎么了?先是把太子殿下传进宫,这会子又是小殿下,我这心里啊真是慌得历害。”
福喜嘿嘿的笑了声,身子侧了侧,没接妙凝的话。
妙凝笑了笑,滴溜溜的转了个身又转到了福喜跟前“喜公公,你给奴婢透个话吧,不然这真的是要吓死人了。”
福喜哪里不知道,这是太子妃要打听呢!
有心不说,可是皇上已经那样,将来这天下便是太子的,他们这些内侍虽说是皇上的奴才,可皇后娘娘要找个什么借口为难一二,也不是难事。再说了,怕是宫里的消息已经传了出来,不如便做个顺水人情好了。
福喜抬了头,眼睛四处张望了一番,眼见屋里就只有自己和妙凝,便压低了声音,轻声道:“宫里出事了,殿下想让皇长孙在皇上面前尽尽孝。”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什么都没说,却是什么都说了!
妙凝心下生起惊涛骇浪,脸上却只是一瞬间的恍惚后便恢复常态。待得替福喜再次续满一杯水后,她作势站了起来,轻声道:“哎,小殿下怎的还不来,喜公公你且坐坐,奴婢出去迎迎。”
福喜自是应好,也知,妙凝这是要将消息递到太子妃那里去。
妙凝挑起帘子,急急的往外走,不想却与廊檐下低头走路的人撞了个满怀。
“你是哪个屋里侍候的,这么晚了,在这鬼鬼崇崇的干什么?”
那丫鬟被妙凝一阵喝斥,身忙步子一顿,侧身站在墙角处,一迭声的道:“奴婢错了,妙凝姐姐息怒!”
妙凝还待往前走,可听着那声音却甚是陌生,想着适才自己与福喜的对话,心下一个突突,步子一顿,目光锐利的盯了那靠墙站着的丫鬟“抬起头来。”
秀影暗道一声糟糕,可却又不敢不听妙凝的话,只得将头堪堪的抬起,只求妙凝急着去找太子妃能忽略过她。
但很多时候事情总是与期望背道而离的!
“是你!”妙凝在看清秀影的脸后,眉宇一蹙,冷声道:“你不在瑶花阁侍候你们姨娘,跑这来干什么?”
秀影低眉垂眼的轻声道:“我们家姨娘实在肚子痛得历害,怕小丫鬟话说不清,便使了奴婢过来跑一趟。”
妙凝冷冷一笑,对秀影道:“你即是来找太子妃,怎的半道却又折了回来?”
“奴婢见院子里清清冷冷便”
“好了,收起你那套鬼话吧。”妙凝历声一喝,转而喊了二等丫鬟宝儿和银珠上前,吩咐道:“将人给我看好了。”
“是妙凝姐姐。”
两个小丫鬟屈膝应了一声,便喝斥着秀影朝一侧的耳房走去。
这边厢妙凝正准备去寻了叶司盈,不想前面灯火通明,叶司盈抱了迷迷糊糊的晖哥儿朝这边走来,身后跟着奶娘和侍候晖哥儿的嬷嬷。
“太子妃。”妙凝几步迎了上前。
叶司盈抬头,目光落在被宝儿和银瓶夹着的秀影身上,蹙了眉道:“怎么回事?”
“回太子妃的话,说是晚姨娘的肚子痛得实在历害,来看看小丫鬟有没有传错话。”
叶司盈这才想起请太医的事,转而对身后的玉翅吩咐道:“拿了牌子,让管事的进宫请太医。”
“是,太子妃。”玉翅退了下去。
妙凝抬头看了叶司盈一眼,叶司盈几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将晖哥儿交到奶娘手里,轻声道:“你将哥儿先抱进去,本宫再让人收拾些东西,一并带进宫去。”
“是,太子妃。”
奶娘自叶司盈手里接了晖哥儿,一行人朝屋子里走去。
这边厢,叶司盈往正房里走,妙凝几步跟了上前,将福喜的话转诉给了叶司盈。
叶司盈步子顿了一顿,下一刻,却像是被鬼追了一样,急急的进了正房,才进屋子,便身子一软,若不是跟在她身后的妙凝和梅寒适时的探手扶住了她,只怕便要一屁股跌在地上。
“太子妃”
三人齐齐失色的看着,身子抖得不成样的叶司盈,甚至能听到叶司盈上下牙交错的声音。
叶司盈扶了雪盏的手,几乎是由三人架着来到了椅子里。
妙凝自暖壶里倒了杯水,喂到叶司盈嘴里,雪盏则是拿了叶司盈冰冷的手,不停的揉搓着,急声道:“太子妃,您不能这样,小殿下还在外面呢。”
叶司盈慌乱的心智蓦的一惊,是啊,她不能倒下,还有人需要她护着!
“妙凝,”叶司盈深吸了口气,压下心头的慌乱,对几人一一吩咐道:“妙凝你等会立刻赶回国公俯,将世子请了来。”
“是,太子妃。”
叶司盈又看向雪盏“你等会将府里的管事婆子都喊到厅堂,交待她们不许擅自离俯。”
“是,太子妃。”
叶司盈又看向梅寒“你将各个院里的姨娘都盯紧了,不要让她们擅自与外面联系。”
“是,太子妃。”
事情一一交待完毕,屋外也响起小丫鬟的声音。
“太子妃,喜公公催促着说要回宫,让奴婢来问问,太子妃可都准备妥当了。”
叶司盈使了个眼色给雪盏,雪盏连忙进到里间,胡乱的拿了些日常晖哥儿爱玩的玩具,拿个布包裹了递到叶司盈手里。
叶司盈深吸了口气,缓缓站起,挺直了背脊朝外走去。
晖哥儿在奶娘手里眼睛红红的看着叶司盈,不明白为什么他娘要在这大冷的天将他从睡梦中叫醒,又见她娘送她上了轿子,自己却没上,嘴巴一瘪“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晖哥儿,”叶司盈上前轻声的哄着晖哥儿“你听娘亲说,皇爷爷和皇奶奶想看你,你进宫后要乖,要听父皇的话,知道吗?”
“娘亲,您也去。”晖哥儿扯了叶司盈的手,泣声道:“我要娘亲,我要娘亲”
“晖哥儿,你听娘亲说,爹爹在宫里等你,娘亲稍后便来,好不好?”叶司盈忍了满腹的心酸看了晖哥儿,挑了挑嘴角给了晖哥儿一个安心的笑。
“真的?娘亲不骗我?”
叶司盈摇头“娘亲不骗你。”
晖哥儿这才点了头,放开叶司盈。
叶司盈便交待了奶娘一番,这才让轿夫起轿。
目送着轿子离开太子俯,管事这个时候满头大汗的带了个面相清秀的着医官袍子的年轻男子赶了过来。
“太子妃,太医院里的太医都在丽正殿听差,小的便自作主张请了程医正来。”
小程医宫是太医院辞归程素一手带出来的,叶司盈想着只不过是号个码,再说这程医正师出名门,便摆了手道:“带程医正去瑶花阁。”
“是。”
程医正对叶司盈施了一礼,便急急退下。
叶司盈叹了口气,才转了身要走,耳边却响起一声清冷略带磁性的嗓音。
“司盈!”
叶司盈脸上一喜,霍然转身,便看到一袭黑色杭绸素面夹袍,外罩一件同样黑色的貂皮披似一杆墨竹般立于冰天雪地里的叶萧。
“哥哥!”叶司盈喉头一涩,几步赶了上前。
叶萧亦朝叶司盈走去,待目光扫到各处张望的下人后,轻声道:“进屋说吧。”
“嗯。”叶司盈应了一声点头走在叶萧身侧,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正屋,待得丫鬟奉了茶,叶司盈摆了手,示意屋里的都人退下。
雪盏意会,与梅寒站在了廊檐下目光警觉的防备着。
叶司盈尚未开口,眼眼便红了,她抬头看了叶萧,眉宇间掠过一抹凄色“宫里怕是出大事了!”
叶萧点头,轻声道:“我知道。”
见叶司盈不语,只目光殷殷的看过来,想着从太子府离开的那挺小轿。
叶萧叹了口气,轻声道:“你放心,晖哥儿不会有事的。”
叶司盈点了点头,却是语带戚色道:“我只是不明白,这个时候他为什么要将晖哥儿带进那片泥塘!”
叶萧默然无语。
有些事自己知道和从别人嘴里听到是不一样的,虽然是同样的事,可是理解却是不一样。便是亲人也是如此!他是她的哥哥,可是那个男人是与她要一生共度的人!
“哥哥,”叶司盈抬头泪盈于睫的看着叶萧“为什么?为什么他会变成这样?”
叶萧挑了挑眉梢,变?不,他重来就没变过的,只过是你才看清他的面目而已。
“你发现了什么?”
“宫里出事,先是将他传召进宫,可是便在刚才,他却让福喜来将晖哥儿带进宫。”叶司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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