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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有一天,阳光不见了,世界会变得怎么样?
这个问题,江曼光想了很久很久,还是想不出什么。阳光、空气、水是生命赖以生存的三大要素,少了阳光,世界上的人们、所有的一切,会变得怎么样呢?大概是慢慢枯萎吧?而阳光如果不见了。不再照耀,她想,她的爱情也就要枯萎。她希望她能弥合杨照心中那个缺口,但人类的感情想想是那么脆弱。爱情能比海深吗?石烂海枯了以后能有什么留下做见证?
“曼光,曼光。”温纯纯摇摇她。
“啊?”她被摇醒。眼底蒙蒙的,仍有一点恍惚。
“你在想什么?我叫了你好几声。”
“没什么。”嘴巴这么说,脸上却明白写着有心事。
温纯纯脸色有点急,平常的细心体帖此时都不见,心里有记挂,无心注意她。
“曼光,小南这两天感冒,虽然有你茂叔照顾他,不过,我还是不放心。妈要先回家去,店就麻烦你看着。”
“好。小南情况还好吧?看过医生了没有?还是我跟你一起回去看他?”
“现在已经没事了,你茂叔前两天带他去看医生,医生说只要多休息,小心别再着凉就可以。不过,我还是不放心。你缓两天再回去看他,要不然他见着了你,又要黏着你,不肯听话好好休息。”
“那好,我过两天再回去看他。”
“那妈走了。”温纯纯转身走开,想想又回头说:“我看今天大概也不会有顾客上门,提早打烊算了。”
“可是”才八点多。
“反正也没什么人。那就这样,妈走了。”交代完,温纯纯便急忙离开。
江曼光环顾店内一眼,叹了口气。半个人也没有。最近这些天不知怎么回事,生意一直很冷清。她不由得怀疑,会不会是因为她作的祟,从她到店里帮忙开始,就一直这么冷清。
“算了。”她对自己耸个肩,想太多也没有用。
她走回柜台,替自己倒了一杯柠檬开水,坐在高脚椅上,有些无聊的托着下巴。瞥眼看看电话,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话筒拨了杨照的电话。
“喂?”接电话的人竟是程雪碧。她愣了一下。
“雪碧,你怎么会在那里?”她问得有些蠢。她知道程雪碧一向积极又主动,侵略性也强,让人应付不及。
“是曼光啊。”程书碧笑呵呵的,笑得很理所当然。
“你要找阿照是吗?他现在在洗澡”
“喂,你!”话筒中猛传来杨照的斥喝声。然后电话便被杨照抢去。“曼光吗?是我。你不要听她胡说,你现在有空吗?要不要过来?我今天到旅行社去了一趟”
“我马上过去,见面再说。”江曼光连忙打断他的话,不希望他在程雪碧面前提及那件事。心中酸酸甜甜的,忐忑的心放了下。他把对她说的那些话都放在心上,那么认真对待,想了她都不禁要笑。
她匆匆收拾好,拾了背包飞奔往门口走去,好巧不巧,门外杨耀正朝这里过来。
“啊!你来了。”她推门要出去。
“嗯。你要走了吗?”他推门要进来。错身时两人同时停下脚步。
杨耀看看店里,空荡荡的又看她正打算离开的样子,说:“今天这么早就打烊了?”
“欸。”江曼光解释说:“我弟弟感冒了,我妈放心不下先回去了。反正店里也没什么人,所以”
“这样啊,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
“对不起,你特地过来”
“没关系,我去别的地方也一样。”杨耀转身眺着街头。虽然嘴里那么说,但他的样子却像不知该去哪里。表情被夜色遮丢,身形有些漂泊。
江曼光心中涌起一股冲动,脱口说:“如果你不介意,那就请进来吧。”
“这样好吗?会不会太打搅了?你不是”杨耀有些讶异。
“没关系。”江曼光回头住店内走去,心想;下次再向杨照解释好了。
杨耀在原地站了一会,还是移动脚步走向惯常的角落。
“对不起,只有这个。”江曼先端了一杯加了柠檬的开水走过去。“我妈不在,我什么也不会。”
“没关系,这个就可以,”杨耀也下挑剔。看看她说:“对不起,这么麻烦你。你忙你的吧,不必在意我。”
她能忙什么?本来都要离开了。但江曼光只是笑笑的,盯着他看了一会,脱口说:“你好像不太喜欢回家。”
杨耀忽地抬头,目光好锐利,随即黯淡下来。
“对不起。”她讪讪地道歉。话一出口,她就后悔自己的鲁莽。这种交浅言深的好奇,徒然惹人生厌。
但她却并不因为好奇,只是不明白。他原本只是偶尔的出现,这些时日以来,却不分日子几乎天天都出现。一式的角落、一式的冷淡或发呆沉默。‘香堤’好像成了他逃避什么的地方。
“坐吧。”他比比一旁的座位。
江曼光犹豫了一下,欠个身坐了下来再次道歉外加解释说:“对不起,我太冒失了。我只是想你总是待到很晚才离开。我时常看你在发呆啊,我不是有意窥探,我只是不小心”
“没关系,”杨耀似乎并不放在心上。他知道她在看他,就像他会看她。但他为什么会去注意她?他自己不清楚,只是喜欢看到她的那种感觉,一种放心平静的感觉。
江曼光见他不介意,放心地笑说:“我本来以为你是挺奇怪的人,不过。好像还满随和的。”
“哦?为什么?”听她这么说,杨耀觉得有些兴味。
“我也不晓得,就是有那种感觅。不过,也有人说我很奇怪。我倒觉得我自己很正常”想起杨照说她的奇怪。江曼光心中泛起一丝甜甜的感觉。
杨耀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突然说:“你是不是在恋爱了?”猛教人不提防。
这个问题谅她措手不及,慌乱结巴地说:“那个怎么会的这样扼这样问?”
杨耀轻笑起来。“你跟我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感觉很不一样,有种光彩,所以我想大概是恋爱了。我没猜错吧?”
江曼光红红脸,没说话,像是默认。
“恋爱啊”杨耀眼神忽然变得悠远,喃喃说:“真好,我也真想知道那种感觉”
“怎么会你不是已经”她被他那种叹息似的呢喃弄得迷惑,望了一眼他手上的结婚戒指。
他看她一眼,望望自己的手,说:“我并不爱我太太,我想,她也并不爱我。”
可是没有爱怎么互许誓言、结情这一世?江曼光咬咬唇。究竟没有说出来。她不懂。
他看她的疑惑,微倾着头,朝向窗外,看着她在玻璃中的映影,说:“你是不是在想,既然彼此都不爱对方,怎么能结婚是吧?”他掉开目光,看得更远,像似回答,又像只是在说给自己听。“为什么不能呢?反正每个人注定都是孤独的,只要找到了条件合适的对象,跟什么人结婚还不是都一样。”
刹那间,江曼光心中忽然有种强烈的不忍。突然觉得,他其实是很寂寞的。他不想回家,又没有归属,只好每夜每夜的滞留在这个他偶然经过而成了习惯的角落。
“你慢坐吧。我不打搅你了。”她站起来。他看起来那么冷淡,但其实,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爱吧?他的逃避或许也是一种寻觅。
“不了,我也该走了。”杨耀跟着站起来,掏出一张钞票。
“不用了。”她连忙摇手。
“不用是吗?”他喃喃的,把钱收回去。想了想,从口袋取出一条项练塞给她说:“这个给你吧,算是谢谢你因为我把店开着?鲜邓担绻崭漳忝挥惺樟粑遥涫滴乙膊恢滥艿侥睦锶ァ!?br>
那是一条白金镶嵌的单颗钻石项练,和上回的戒指造型设计很像。江曼光摇头把东西还给他,说:“这怎么行。我不能收。”她虽然不懂那些钻石珠宝。多少还是知道一些;那项练价格应该是很昂贵,她没有道理接受。
“不必客气,反正我留着也没用。”
“不行,杨先生”
“叫我杨耀吧。”杨耀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庞浮掩着一丝淡淡的感伤。“我们算是朋友吧?曼光我可以叫你曼光吗?”
江曼光愣了一下,不禁地点头。
“谢谢你。我一向没什么朋友,我跟我弟弟不太一样”他忽然提及他的弟弟,但随即打住,苦笑着摇头。“对不起,我扯太远了?矗野锬愦魃习伞!?br>
他的态度其实一点也不强迫,却让人很难拒绝他,有种放不下。江曼光再说不出拒绝的话,顺从地让他替她戴上项练;却像如来给孙悟空戴上的紧箍环,这一戴上,她就很难再拿下了。
钻石在她胸前闪着如幻的光芒。他对她轻轻一笑,道别说:“那我走了。再见。”今晚的他有些脆弱,不似那个优秀聪明锐利的菁英杨耀。
“再见。”江曼光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开。
她或许不该,但她的心还是为他那带些落寞的背影不忍起来。
这个世界的角落里,总有许多为难的故事。
世上有许多山盟海誓,但总是不能到永久;爱即使有承诺,也像朝生暮死的蜉蝣。究竟该怎么办,感情才能永久,才能“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这种无解的谜,就好像宇宙是什么时候诞生的一样,越想越教人困惑,即使想破头也没有答案。
“算了,别想了。”江曼光甩甩头,三步并两步跑上楼。
“曼光。”她的公寓大门前站了个约莫五十岁的男人。听见她上楼的声音。回头喊她。
“爸!”她认出那个声音,是她以为应该还在美国的父亲江水声。太意外了。又惊又喜。“你回来了,怎么不先打个电话给我,让我到机场接你!”
“又不是小孩了,自己搭车就可以。何必给你添麻烦。”江水声涸仆气,倒不像自以为是的父亲。虽然快五十岁了,身材仍十分挺拔,看不出一点老态。
“怎么会。”江曼光边开门边说:“你是我爸爸啊。女儿去接父亲是应该的,怎么会麻烦。再说,如果我一直不回来,那你怎么办?”
“我没想那么多。”江水声笑呵呵的。
真是的!难怪她妈老是说她像父亲,父女两做事一样莽撞。
她倒了一杯水给她父亲。“对了,你的行李呢?”
“在酒店里。”
“酒店?为什么?你不打算住家里吗?”
“也不是。我是想,住酒店比较方便,住家里的话,我怕会打搅你”“爸。”没等他说完,江曼光便皱眉说:“你何必那么见外,什么打搅,这是你的家。”
话是没错,可是江水声有他的考量。父女两毕竟已经分开很久了;再说,江曼光已经长大了,有她自己的生活。他不想对她的生活造成不便。
“你已经长大了,有自己的生活,爸在这里进进出出会影响你的作息。再说,爸还有一些事情要办,住酒店比较方便。”
“这样啊,那就随便你吧。这次可以待多久?”
“一个礼拜。”江水声说:“东京分公司那边要到下个星期才会举行交接,所以有一个礼拜的时间。”
“那太好了。反正我也没事,可以陪你四处看看。”
“你不用上班吗?”
“我把工作辞了。”
“为什么?”
江曼光耸个肩,一副不为什么又无所谓。
“你别这么任性,想做什么做什么。你妈怎么说?”
“还能说什么?不就那一些。”
江水声看看女儿,摇了摇头。过了一会,才说:“你妈她过得好不好?她知不知道我要回来?
“嗯,我跟她说了。你放心,妈过得很好,茂叔对她很好。他们一家人相处和乐,美满又幸福甜蜜。”说到最后。像似童话式的夸张语词。
“是吗?那就好。”知道温纯纯的生活平顺,江水声放心了不少。又问:“你呢?”
“我?我很好啊。”江曼光不想让她父亲担心,笑得虚张声势。“你不必担心我。爸,倒是你自己,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
“我晓得。”江水声窝心的笑起来。“对了,那件事,你有跟你妈说吧?她怎么说?”
看她父亲此忐忑的样子,江曼光笑说:“妈说当然可以,只是离了婚,又不是仇人。妈其实也很关心你的。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看妈?”
“缓两天吧,等我把该处理的事情都处理完。我这次回东京就是想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总要亲眼看了才放心。”江水声说着,表情柔和起来,近五十岁的人,还遗有少年的柔情。
江曼光看着,陷入沉默。有些疑问在她心中打着漩涡,她始终不懂。
“爸,”她想明白那种困惑。“既然你一直这么关心妈,你们之间也没有第三者的问题,当初为什么要跟妈离婚?”
这个问题太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江水声望望江曼光急欲知道为什么的脸容。说:“这件事很难说明白清楚。当时我每天忙着工作,总以为给妻子富足的生活、提供她物质的生活,就是爱她。你妈是个贤慧的女人,对我的冷落没有一句抱怨,我就更以为她很满足于这样的生活。慢慢地,这也就变成我们生活的一种方式,我们等于是各过各的日子,没有交集。突然有一天,我惊心地发觉,我们竟然客气得像陌生人一样,彼此的感情在不知不觉中薄淡得变得像透明,心中再也没有甜蜜的感觉,就只是生活。婚姻不该只是生活而已。所以我们就签字离婚。”
“是这样吗?”江曼光双手抱住小腿,将下巴搁在膝上,看着地板说:“你后悔吗?”
江水声没有正面回答,迂回说:“都已经过去很久了,你妈也拥有美满的家庭了,不是吗?”
“是啊。”对这样的问题,江曼光也只能回笑。
案女两沉默了很久。江水声昂高起头。望着天花板说:“其实我也曾希望过,能和你妈一起到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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