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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你”她飞快看了屋内的人一眼,正好迎上爷爷的视线。心头一揪,连忙把门拉拢,透过细细的缝嘘声问:“你怎么来了?”
“我刚从台中回来,顺便绕过来看看你。”伍长峰从她头顶上望进去。“你家里有客人?”
“阿仪,谁来了?”李妈妈在问。
“没事,只是一个推销员,我打发他走。”她赶忙闪出门,拖着他来到屋内看不见的角落。
“我是推销员?”他指着自己的鼻子。
“你要来之前,也不先打个电话。”她跺脚。
“那些人是谁?”
“我父母和爷爷。”
轮到他愣住。“你家人怎么会突然跑来台湾?”
“我这个周末有个展示会,记得吗?”
对喔。
不,不对。
“你的家人要来的事,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提过?”
“这重要吗?”
“为什么不重要?”他放大声音。
“嘘,嘘。”她拚命制止他,一面紧张兮兮地回头,生怕家里的人跑出来探看。“你真奇怪,难道我家人来看我,还要先跟你报备?”
“‘我’很奇怪?”他的眸开始眯紧。“好,那他们来访,与我上门找你有什么关系?你干嘛像做贼似的,把我拉到路边来?”
“拜托!你们两方不避着点儿,难不成还一起排排坐、吃果果。”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不能见你的家人?”
“你想见他们?”她不可思议地睁大明眸。“你疯了!”
“为什么想见他们就代表我疯了?”他质问。
恕仪真想昏倒,这样显而易见的答案,他居然还用问。
“我父母从头到尾就不知道你的存在,他们如果问起你,我要如何告诉他们?”
伍长峰猛然醒悟。
所以她上回要求他暂时不要来找她,根本不是为了什么联展的事,而是她的家人要来,她希望他避开!
“就介绍我是你的朋友不就行了?你住在台湾好几年,不可能连个朋友都没交吧!”他的语气很火爆。
“你是男的耶!”连她也忍不住低叫出来。“我爷爷最了解我了,他知道我不会随便交异性朋友,如果被他看出任何异状,我该怎么办?这世界上我最怕的人就是他,光面对他那双眼睛我脚就软了,更别提编谎话骗他。”
露水姻缘,奉子成婚,流产,离婚,这些罪状林林总总足以判她十七、八个死罪!她陡然打个寒颤。
“所以我就活该被你当成老鼠一样,藏在阴沟里?”他的脸色晦涩得如同刚从地狱里回来。
“你干嘛说得这么严重?他们下星期一就回去了,你等他们回去之后再来不就好了。”他今天的表现好奇怪!她的眸中闪着疑惑。
“我没必要忍受这种待遇!”怒火终于爆发了。“我长得体体面面的,有头有脚,家世清白,哪一点构不上见你爷爷的资格?”
“你你莫名其妙!我从来没有要求你把我带回家介绍给父母,你反倒来为难我!”
“为难?原来把我介绍给你的家人是很为难的事。”他一声大过一声。
“本来就是。”她觉得自己仿佛在跟火星人说话,突然之间他们两人完全无法沟通了。“我们两家王不见王,这本来就是默契。所以我不会去打搅你的家人,你也不会来介入我的家庭生活,不是这样吗?”
伍长峰脸色铁青,瞪视她良久。
“随便你!”
亏他一开始还兴致勃勃,只想赶来看她,搞了半天全是自己一相情愿。
没什么好说了,他闷着冷脸离去。
恕仪迷惑不解地盯着他的背影。她知道他很生气,可能还有一点点伤心,可是她不懂为什么。
他不会真的想见她家人吧?
“怎么回事?我刚才好像听见你和谁在大吵大叫?”李妈妈关心地迎上前。
她回到屋内,反手把门关上,避开爷爷锐利的视线。
“没事,那个推销员好凶,我不让他进来推销,他还骂我。”
“台湾的推销员这样大牌?”李爸爸极为讶异。
“有几个少数的例外。”她勉强笑着,转移话题。“可以开饭了吗?今天晚上吃什么?”
“大餐。”李妈妈喜孜孜地转进厨房。“后天就是你的展览,我们先在家里办一场庆功宴。”
她晚上有大餐吃呢,不知道那个气跳跳的男人今晚吃什么?
原本,他应该是来找她一起吃饭的吧?
不知怎地,期待良久的好胃口,突然消失无踪。
“你能相信吗?她把我赶出来!她居然把我赶出来!”伍长峰狂怒地在高级病房里走来走去。
余克俭才想叹气。为什么他连卧病在床都不得安宁呢?
这只暴龙下台中的那一天,正好是他染上感冒、第n度入院的同一天。经过数日休养,他现在的气色已经恢复许多,有体力看笑话。然而,同样的戏码一再上演,他也是会看腻的。
“我这辈子长到二十八岁又十个月,还没有被人扫地出门过。”脚步踱到床尾,伍长峰霍然停住。“这是最后一次,我忍她忍够了!我纺,这一次我绝对绝对”
“绝对什么?”余克俭故意问。
“绝对”算了。伍长峰顿时像一颗消了气的皮球。每次都立下重誓,最后还不是破功?
“你知道,过去三年来,你冲到我面前抱怨那位不知好歹小姐多少次吗?”余克俭举起手指比了比。“四十七次。你跟赵媺帷闹翻的次数都没有这么惊人。”
“媺帷和她不一样。”他咕哝。
“哪里不一样?”
赵媺帷和李恕仪的脸,同时在他脑海浮现。前者是翘高鼻尖,骄气地要求他先低头,不然啥都别说;后者是张着那双柔亮的双眸,默然瞅着他
“对,我就是吃软不吃硬,那又怎样?”他没好气地开始踱步。“请不要转移焦点,我发火的主因是:我被人扫地出门了。”
“这有什么好意外的?”余克俭一脸无聊。
他霍然停下脚步,不可思议地瞪住死党。
“亲爱的小余儿,你最好的朋友只差没被人当成见不得光的通缉犯,阴沟里的隐秘生物,必须藏在暗处的电动按摩棒,你还不觉得意外?”
“好吧,我很意外。”余克俭取饼身旁的水杯暍一口,安然自若。
“你又在意外什么?”
“意外你居然没有想到。”
“我应该想到什么?”有时候和老余对话实在是一件辛苦的事,尤其对他这种急性子的人。
“想到她居然会如此胆大包天拒绝你,想到不只伍家有排斥她的份,她也一样排斥你们,想到她轻视你们的程度,可能不比你们轻视她还低。”
“我,从来没有,轻视过她。”他咬着牙进出话。
“老家伙,你可是在跟比你还了解你自己的死党说话。”余克俭居然还有胆子露出微笑。“别骗自己了,你对她一直有着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只是你没发现罢了。”
他瞪着床上的病患,考虑让这人的病情再加深一点。
“我没有!唔好吧,或许一开始有,但那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自从我们开始来往之后,我就不曾再瞧低过她。”
“那你为什么不把她介绍给你的朋友?”
“我”
“为什么不带她去你平时常去的俱乐部吃饭?”
“我以前带她去过”
“为什么不向你的父母承认你在和她交往?为什么不把她介绍给你的亲戚朋友?为什么不带她参加公开活动?为什么不多多认识她的朋友?为什么没陪她去参加过同学会?”
伍长峰知道好友传达一些讯息给他,所以没有急着接话。
“阿峰,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可是,还是上回她来银行贷款,我才有机会‘正式’认识她,你连把她带来介绍给我都不曾有过。”余克俭轻声说。“你对她并没有你自己以为的那么好。”
“我没有那个意思。”他懊恼地爬梳乌发,继续踱步。“我只是觉得,我们来往是两个人的事,没必要把杂七杂八的人都牵扯进来,绝对没有不让她见光的意图。”
现在他终于了解恕仪为何会说那些彼此生活圈不相干的话了,她真的以为他故意把她藏起来吗?
“我知道,你这人的毛病就是这样,越在乎的事物就越少根筋,可是女人的心思比男人纤细敏感,你必须学着去体会她的感觉。”
妈的,现在他又多了一件心烦的事。
“最近媺帷苞我闹得不可开交,我实在分身乏术。”他停下来,不平地问老友。“为什么每个人都期望我当一个事事万能的无敌超人?我和全天下的男人一样,有血、有肉、有缺点,尤其跟别人吵架的时候,特别幼稚无聊爱赌气。”
“你不必把事情想得太困难,只需要对自己承认就行了。”余克俭深呼吸一下,闭上眼睛。
“承认什么?”他茫然问。
“对啊,承认什么?”他张开眼,似笑非笑。“我也不知道,你自己去好好想想,你应该承认什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