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叫。一条公狗跑了过来,站在离羊不远的地方,看着小山羊发呆。小山羊也看见了那条公狗,突然不叫了,它很可怜地挣扎着,想摆脱掉系在脖子上的绳子。公狗还站在那发呆,它试探着走上前,极严肃地在小山羊的屁股后面嗅了嗅,摇着尾巴去了。小山羊又开始咩咩咩叫起来,小山羊的叫声十分凄惨。
蕾蕾拎着水桶站在一边,充满同情心地看着这一切。
到了下午,小山羊的嗓子都叫哑了。马文很有经验地看了看小山羊,点点头,去小木屋里拿了那个专给畜生做手术的黑色人造革包,让蕾蕾牵着自己心爱的小山羊,和他一起去场部东头的老扁头家。蕾蕾知道老扁头家也有一头和自己差不多的小山羊。
老扁头很吃惊马文和蕾蕾会出现在他家门口,他瞪着马文手上黑颜色的小人造革包,既无礼貌又不友好大声地问蕾蕾:“喂,你来我们家干什么?”
马文说:“你妈呢,叫你妈出来。”
老扁头的妈闻声出来,一看是马文,嗓门多大地嚷道:“死人,你怎么到今天才来?”老扁头的妈是农场最咋咋呼呼的女人,她求助于马文骟她家的小公羊已经不少时候了,马文一直爱理不理地搭着架子,她没想到马文今天会来,兴奋得不得了“不得了,求你难着呢。”
“这不是来了吗?”马文不动声色地说。
“怎么把蕾蕾也带来了,还把你们家的羊也牵来了,你搞什么鬼名堂?”老扁头妈有些摸不着头脑。
“我也不能老是白干活,”马文卷了卷袖子,十分认真地说“先让你们家的小公羊快活快活,我们家的小母羊正好发情了,让它们配一下,然后再骟。这叫先礼后兵。”
老扁头大叫起来:“我们家的羊不骟!”
老扁头妈喝道:“你懂什么,快去把羊牵来。快去,小心我揍你,听见没有?你骨头又痒了是不是,才打过你的,忘了?怎么一点记性也没有。”
老扁头垂头丧气地去牵羊。
老扁头妈笑着看马文:“喂,你说在什么地方?”
马文说:“在什么地方都行。”
老扁头妈指了指眼前的空场:“就在这。”
马文说:“好,就在这。”
老扁头已经将小公羊牵了来,他很不情愿的样子,知道如果不按照他妈的话去做,非挨骂不可。他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蕾蕾,偷偷地对她挥着小拳头。他的小公羊看见蕾蕾的小山羊,奋不顾身地便跑过去,猛地一蹿,已经跳到了小山羊身上。蕾蕾急忙拉自己的小山羊,可是小山羊变成了树桩子,怎么拉也拉不动。老扁头妈笑着让她不要拉,说:“你舍不得,我还舍不得呢。”
两头羊终于分了开来,马文让蕾蕾将自己的小山羊牵到一边,系在一株小树上,他自己把手中的黑色人革包摊在地上,很熟练地打开,拿起一把小手术刀,看了看,放下,再拿起一支蜡烛,点着了,把小手术刀放在火苗上烧着消毒,然后吩咐老扁头妈把小公羊掀翻按住。老扁头故意一松手,小公羊又逃了出去,继续不顾一切地奔向蕾蕾的小山羊,在大家光顾着哈哈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小公羊已经一纵身,又跳到了蕾蕾的小山羊身上。
6
几个月以后,小山羊的肚子果然变得沉甸甸的,向两侧挤出去,而且胃口变得特别好,每天都要吃很多很多草。蕾蕾一直处在一种兴奋之中,老是情不自禁地问马文,小山羊什么时候才能当妈妈。
“差不多还有一个月吧,”马文算了算日子,对脸憋得通红的蕾蕾说“还早呢,你急什么?”
“会生几头小羊呢?”
这样的问题已经问了许多遍,蕾蕾并不希望马文会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她不过是忍不住要这么问,她实在有些忍不住。想到自己心爱的小山羊很快就要当母亲,很快就要添几只可爱的小羊,蕾蕾激动得不行。她热烈地盼着这一天的到来。
小山羊临产的日期真的快到了。
戴燕燕就在这时候,突然不合时宜地出现了,她带着蕾蕾的弟弟马锦明和妹妹蒂蒂一起来探亲,小木屋里顿时拥挤不堪。蕾蕾已很长时间没见到她的母亲,她非常奇怪在分别的日子里,自己从来就没有想到过她。蕾蕾已经习惯了自己在小木屋的小女主人身份,戴燕燕来了以后,她不仅没有感到快乐,而且觉得十分的不愉快。她突然明白这小木屋真正的女主人是戴燕燕。小木屋里的平静被破坏了,戴燕燕指手画脚说东道西,不是嫌这不好,便是发现那里有问题。她总是不厌其烦地让蕾蕾干这干那,所有的一切,都让蕾蕾极为反感。戴燕燕总是让她带着弟弟妹妹出去玩儿,而蕾蕾觉得和弟弟妹妹在一起玩儿,是最没有意思的事。她根本就不喜欢自己的弟弟和妹妹。
戴燕燕说:“我问过你们老师了,你和你爸爸在一起,什么都好,就是不好好读书。你为什么不好好读书?”
蕾蕾无话可说,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好好读书。她决心要和戴燕燕作对,要她好好读书,她就是不好好读书。她才不要她管呢。蕾蕾心不在焉地听戴燕燕说着什么,一有机会就躲开她。
“下次来,你要是还这样,我不饶你!”戴燕燕这么威胁蕾蕾,同时也责怪马文“你也是的,小丫头嘛,哪能老是依着她呢,怎么整天老是想到那头羊的,这丫头也是,太不像话了。”
戴燕燕来了,不是教训蕾蕾,就是让她照顾弟弟妹妹,好像没别的事可以干。小山羊的肚子越来越大,蕾蕾连抽空去割点草的时间都没有了。她很不高兴地对弟弟马锦明说:“为什么你就不能看着蒂蒂?”
马锦明说:“我要和姐姐一起去割草。”
于是蕾蕾便带了马锦明一起去割羊草,一边割草,蕾蕾一边给他讲什么样的草,小山羊最爱吃,什么样的草,小山羊连碰都不会碰一碰,很快割了满满一筐鲜嫩的青草,蕾蕾带着马锦明高高兴兴地回家。快到小木屋的时候,蕾蕾看见戴燕燕正带着蒂蒂在门前的场上玩儿。蒂蒂由母亲拎着,骑坐在小山羊身上,小山羊受了惊,惶恐不安地叫着,挣扎着想逃脱,但是脖子上有绳子拴着,想逃也逃不掉。
蕾蕾在小山羊的惊叫声中,跑了过去,大声叫蒂蒂快下来。戴燕燕看蕾蕾眼泪都快急掉出来,手上一用劲,已把蒂蒂拎在了半空中。蒂蒂闹着还要骑,两只脚胡乱踢着。戴燕燕说:“好了,好了,你姐姐舍不得了。”蒂蒂哇哇哇哭起来,大闹。蕾蕾跑着上前,牵了小山羊就要走。戴燕燕不乐意地说:“乖乖,真是不得了,心疼这畜生,倒比心疼你自己妹妹,还要更心疼一点。”
半夜里,蕾蕾从睡梦中惊醒,听见小山羊在羊圈里一声接一声地惨叫。小山羊从来没这样在半夜里叫过,她想起马文说过的小山羊在这几日便要生产,跳下床来,跑到马文和戴燕燕睡的床前,点亮了油灯,喊醒了马文。马文从梦中惊醒过来,一掀被子,人坐在了床沿上,蕾蕾突然发现他和母亲两人下身都没穿裤子,赤条条的光着两条大腿,戴燕燕正慌慌张张地用被子将自己盖好,嘴里叨咕了一句:“半夜三更的,不睡觉干什么?”
马文慢吞吞地穿上衣服,然后拎着一盏风灯,和蕾蕾一起去了羊圈。小山羊见有人来了,咩咩咩叫得更惨。马文用风灯对着小山羊的屁股照了照,看见那已经湿漉漉的,便对蕾蕾说:“快了,马上就要生小羊了。”
小山羊惨兮兮地一直叫着,蕾蕾和马文在一边等着,这期间,戴燕燕披着衣服跑来看过一次,等等不耐烦了,又打着哈欠去睡觉了。小山羊惨叫着,终于开始生产了,生产下的是一只小黑羊羔,刚落地便死了。马文用手拨弄着死去的小黑羊羔,想不明白他说:“怎么会这样,该死,这可能是早产了。”
蕾蕾看着地上那团涂满了粘液,长着黑颜色绒毛的小羊羔,忍不住一阵阵哆嗦。小山羊喘息了一会儿,眼睛看着小黑羊羔的尸体,又声嘶力竭地惨叫开了。一团白颜色的小羊羔出现在小山羊的屁股后面,卡在那下不来,马文让蕾蕾帮他拎着风灯,自己伸出手去帮着引产。小山羊叫声越来越惨,越来越烈,马文用力拉着,拉不下来。蕾蕾看见就在马文手捏着的那个部位,有一条小羊羔细细瘦瘦的小腿。
“怎么搞的,”马文一边用力往外拉,一边咂着嘴说“怎么会难产呢?”
蕾蕾手中的风灯晃动得非常厉害,她仿佛是在打摆子。风灯下的黑影也随着一同摇摆。
马文说:“蕾蕾,你把灯拿稳了。”
蕾蕾的手抖得更厉害。
马文喝了一声:“别乱晃!”
蕾蕾赶紧用两只手拎风灯。
马文采取了果断措施,他抓住卡在小山羊屁股后面的羊羔,用力一拧,一拉,将羊羔抽了出来。
小山羊停止了惨叫,它回过头来,寻找小羊羔。马文将羊羔口中的粘液用手抹掉,再将羊羔轻轻地放在旁边的干草上。小山羊轻声地叫着,伸出舌头,充满慈爱地在羊羔身上来回舔。羊羔令人难以置信地蠕动着,肚子底下拖着一条细线一样的脐带,蠕动了一会儿,更令人难以置信地试图站起来。小羊羔的两条前腿打着颤,刚站起来,又跌了下去。小山羊不停地在羊羔身上舔着,舔了一会儿,小山羊又像先前那样惨叫起来,这一次,很快就又生下来一只死羊羔。
三头小羊羔就只活了一头,蕾蕾感到很伤心。
7
自从马文指责戴燕燕,说她不应该让蒂蒂骑在已经大腹便便的小山羊身上以后,蕾蕾对戴燕燕就耿耿于怀,一直把她当作是谋害死去的那两只小羊羔的罪魁祸首。戴燕燕不止一次向蕾蕾认错解释,但是丝毫得不到蕾蕾的宽恕。蕾蕾认定了是戴燕燕的错,认定她是凶手。戴燕燕没办法,最后只好不甘心地对马文说:“好了好了,我就不信,蒂蒂才多重呀,再说我让她骑的时候,我的手上是带着劲的。这羊恐怕天生要早产。”
马文说:“无缘无故的,怎么会早产。”
戴燕燕说:“你看,说来说去,还是怨我。难道就不能有别的原因?”
马文只好顺水推舟:“也可能吧。”
“我刚来的时候,你就说这山羊快到要生的日子了,我来了几天啦,还没到日子,这也不能叫早产了。”
马文说:“也可能别的原因。”
“什么叫也可能,你吃准了是因为蒂蒂骑了山羊,吃准了是蒂蒂骑了以后,山羊才早产的,你这么一说,蕾蕾这死丫头把仇都结到了我身上。”
“有什么记仇不记仇的,死两头小羊羔吗,无所谓,”马文不在乎地说“只是蕾蕾好像太伤心了。”
“本来也用不着她这么伤心,”戴燕燕悻悻地说“再怎么说,也不过是死了两头小羊羔。我看她,就是我死了,怕是也不会这么伤心的。”她这话说的一点儿也不过分。蕾蕾心里是真正的不痛快,她全心全意地希望戴燕燕带着弟弟和妹妹早点儿走,越早越好。戴燕燕害死了她的小羊羔,她再也不想见到她。戴燕燕现在真的死了,蕾蕾想自己一定不会伤心。她才不会伤心呢。
“妈妈怎么也不会是有意的呢,”戴燕燕不得不向蕾蕾让步“你真是这么喜欢小羊,我让你爸爸再去给你买两头小羊好了。”
“我不要,”蕾蕾板起了一张小脸,倔强地说“我要我自己的小羊。”
探亲结束的日子终于到了,戴燕燕收拾好了行李,就要带着蕾蕾的弟弟妹妹离去。她也知道蕾蕾心头的疙瘩还没有解开,讨好地对蕾蕾说:“妈妈这就要走了,你送送我,帮我拎拎包。”
蕾蕾装着没有听见,戴燕燕又说了一遍,蕾蕾于是只好送戴燕燕去场部,场部正好有一辆拖拉机要去汽车站。戴燕燕先把蒂蒂安顿好,然后大包小包地往拖拉机上装东西。东西装完了,驾驶员看看累得气喘嘘嘘的她,又看看车上的东西,担心地问她怎么吃得消。戴燕燕苦笑说:“管他呢,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再说。”
“马文怎么不来送你?”
戴燕燕说:“他不来送,我有什么办法?”
“你这个男人也真是滑稽,”驾驶员有些想不明白地说。
戴燕燕嘀咕了一句什么。
蕾蕾毫无表情地站在路边。她完全是一个局外人,一个和戴燕燕毫不相干的局外人。戴燕燕说什么做什么,和她全无关系。戴燕燕就要走了,蕾蕾盼着她走,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戴燕燕说:“你回去吧,好好听你爸爸的话。”
蕾蕾扭头就走。
戴燕燕又连忙喊住她,一半是责怪,一半是有些歉意地说:“怎么就这么走了,说走就走,也不说声再见,明明、蒂蒂,跟姐姐说再见。”
蕾蕾回过头来,很敷衍了事地对弟弟妹妹摆摆手。马锦明和蒂蒂注意力都在即将开动的拖拉机上,对蕾蕾爱理不理的,戴燕燕对蕾蕾挥挥手,拖拉机的马达响了起来,蕾蕾在机器的轰鸣声中,仿佛听见戴燕燕还在和她说着什么,然而却头也不回地走了。
到了家,她气鼓鼓地不说话。马文正坐在小木凳子上发呆,见她一脸的不高兴,问她怎么了。蕾蕾爱理不理,突然回过头来问马文:“爸爸,为什么你不去送妈妈?”她仍然是一脸的不高兴,两个眼睛瞪多大的,好像她再也不是一个还在上着小学三年级的小女孩。
马文狡黠地说:“我干吗还要去送她,有你送了,难道不行吗?”
“她是你老婆,”蕾蕾爆发一样地大声说着。
这句话显得莫名其妙,而且太响了,仿佛是在吵架,马文和蕾蕾都有些为刚说的这句话吃惊。
马文愣了愣说:“这是什么话?”
“怎么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
蕾蕾紧咬住自己的嘴唇,不吭声,忍了一会儿,扑哧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脸上又是乌云密布,她心里仍然十分地仇恨戴燕燕。她不能就这么轻易原谅一个谋杀了两头无辜小羊羔的凶手。蕾蕾是一个记仇的小女孩,她现在又成了小木屋里的小女主人,不愿意再想起戴燕燕这个人。
“难怪你妈妈说我把你宠坏了,”马文想不明白像蕾蕾这样的小姑娘,会为了两头死去的羊羔,那么仇恨自己的母亲“你妈妈来,你一点都不高兴。我告诉你,你这样,你妈妈也不会高兴的。”
蕾蕾在心里说:“我干吗要让她高兴。”
“你妈妈真的不高兴了。”
蕾蕾心里仍然在嘀咕:“干吗要她高兴。”
马文说:“你说话呀?”
蕾蕾说:“我干吗要她高兴!”
马文说:“你妈妈临走,和你说了什么?”
蕾蕾没有听见马文和她说的话,她现在不想和马文谈戴燕燕,她的思想正在开小差,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我就是要让她不高兴。”她想到了自己因为不肯和戴燕燕说再见,她母亲脸上露出了遗憾和不愉快,脸上洋溢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笑容。
马文不明白蕾蕾为什么要笑。
8
蕾蕾开始发育了。
起初她丝毫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觉得胸口胀,还有些痒,好像有小虫子在里面爬,然后就来了月经。突如其来的出血把她吓得不轻,马文是她唯一可以找到答案的人,她神色恐怖地向马文咨询。马文一听说出血也吓了一跳,他看着被单上的血渍,怔了好半天,很快豁然开朗,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从此以后,你就是女人了。”马文很严肃地说。
蕾蕾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女人,她不明白马文这活中间的具体含义。
“没关系的,每个女人都会这样,这叫月经,是女人都有的。”马文一本正经谈论开了,他好像一下子突然发现蕾蕾已经长大了,用一种和上课差不多的口吻开导着她“可惜你妈妈不在,要不然,她会告诉你是怎么回事。”
蕾蕾一提到她母亲便有些不高兴,但是马文却仿佛找到了一个极有兴趣的话题。“以后每个月都会再来麻烦你一次的,所以这就叫月经,当然,这是一件麻烦事,女人吗,就是这么麻烦。对了,至于怎样不弄脏你的衣服,你可以去问那些年纪比你大的女人。真的,要是你妈在就好了,你只要问她就行了。”
蕾蕾可以毫不害羞地问马一切问题,但是让她去向一个年龄比她大的女人,尤其是那些她并不喜欢的女人请教如何对付月经问题,实在有些难于启口,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秘密告诉别人呢。在最初来月经的日子里,蕾蕾吓得不敢去上学。她不知道怎么对付这突如其来的玩意儿,害怕流出来的经血会把裤子弄脏,她害怕同学们知道了笑话她。每个月令人担心的日子里,她忧心忡忡,不得不在裤裆里垫一块厚厚的毛巾,毛巾不行,便无师自通地加上一些草纸。
有一天,老扁头妈来到小木屋,咋咋呼呼地问蕾蕾怎么不去上学。蕾蕾只当没听见她的话,不理她。老扁头妈不甘心地继续问,蕾蕾骗她说:“今天不上学。”
“今天不上学?”老扁头妈想到自己的儿子和蕾蕾同一个班“今天怎么会不上学?”
蕾蕾知道不理睬老扁头妈最好的办法,就是狠狠地冲她几句,她不耐烦地喝着:“我上不上学,管你什么事?”
老扁头妈好大地没趣,当着马文的面,又不太好训斥蕾蕾。她来找马文,总是有事要求他,求人心就虚,因此只好感叹说:“这死丫头,怎么这么厉害。”
马文笑着说:“这下好了,你也知道她的厉害了。”
老扁头妈趁机发泄她的不满:“还不全是你宠的。”
蕾蕾的脾气的确是变坏了,农场的人有目共睹。那个刚来农场缩头缩脑的蕾蕾已经不复存在,随着马文在农场的脾气越变越怪,越变越坏,蕾蕾也变得越来越凶。作为右派的马文已经从别人的歧视中解脱出来,他是一只死老虎,是死猪不怕开水烫。文化大革命到了群众斗群众的新阶段,昔日的造反派成了新的批斗对象,风云一时的人物,转眼之间成了比马文罪行更严重的新的阶级敌人。
划清界限一词在农场里也变得更模糊了,农场的职工和农民没什么太大区别,阶级斗争搞多了,也就搞腻了。老扁头妈从来就没歧视过马文,她一向觉得他是个落难公子,是个有文化的人物。在农场里,马文的工资甚至比场长还高,什么右派不右派的,只要钱多就行了。
老扁头妈和马文随便聊着什么,她让马文要好好地管一管蕾蕾了。马文说:“她妈也是这么说的,管,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管呢。”说着,他突然随心所欲地对她说:“对了,我们家蕾蕾已经来月经了,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你教教她。”
老扁头妈吃惊地喊道:“我的妈哎,大男人一个,月经不月经的,多难听?”
蕾蕾刷地一下脸红了。马文满不在乎地看了蕾蕾一眼,把头转向老扁头妈,他根本不觉得谈这问题有什么难听的。蕾蕾的脸之所以要红,是她不愿意自己的秘密让这个不受欢迎的女人知道,更不愿意她为了这事,大嚷大叫,搞得别人都知道,她不想让人家知道这件事。
老扁头妈当然要大声说,她看着马文无所谓的脸:“我又不是她妈,她干吗不去问她妈。你看,当妈的不在,就这点不好,不过,月经来了,来就来吧,这有什么好教的,用个骑马带就是了。”
马文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他还想继续和老扁头妈探讨这一话题,然而老扁头妈很快就把话题扯开了,又喋喋不休地谈起了别的事。蕾蕾情不自禁地在一旁听着,她似乎也想听老扁头妈谈谈月经。既然她已经谈到了这事,为什么她不继续说下去呢。
蕾蕾不知道老扁头妈说的骑马带是什么玩意儿。老扁头妈有一阵经常来找马文,蕾蕾早就看出来了,她一直在偷偷地讨好马文。她动不动就跟马文借钱,自从蕾蕾成了小木屋的小女主人以后,谁也不能轻易借到马文的钱,然而唯有老扁头妈是个例外,她总是很轻易地就能跟马文借到钱。蕾蕾有充分的理由怀疑,老扁头妈借了钱从来不还。
那一天,老扁头妈又从马文那借了钱,蕾蕾在她走了以后,一直在琢磨她所说的骑马带。这个全新的名词吸引住了她,她想象不出它的模样。
9
蕾蕾终于有一次在厕所里明白了什么叫骑马带。她看见两个六年级的女孩子一边上厕所,一边在谈论让人烦神的月经问题,这两个女孩子谈得肆无忌惮兴致勃勃,一个高个子的女孩先上完了厕所,她站了起来,裤子一直褪到膝盖处,向她的女伴展示她母亲在上海为她买的月经带。蹲在那还在上着厕所的女同伴欣赏了一会儿说,这骑马带有什么稀奇的,和农场小卖部卖的也差不多。
蕾蕾总算明白了什么叫骑马带。两个女孩子不当回事地谈论月经,给蕾蕾留一卜深刻的印象。回到家,她学着那两个女孩子的口吻,一点也不羞耻地对马文说:“爸爸,你给我去买个骑马带,农场的小卖部就有。”
“什么骑马带?”马文一时反应不过来。
第二天,马文果然替她买了个月经带。小卖部的营业员见他买这东西,少不了要和他说笑,问他是替谁买的。马文如实禀告,营业员说,为什么不让蕾蕾自己来买。马文不想跟营业员多烦,付了钱,兴冲冲将月经带带回家,把蕾蕾喊到面前,当着她的面打开抖散,比划着,想象着她应该怎么用。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显得十分可笑。
“干吗叫骑马带,这名字倒有些滑稽。”马文笑着和她开玩笑说:“这马也太小了。”
蕾蕾如获至宝地收下马文的礼物,恨不能当时就能用上它。让人担心的日子又来了,蕾蕾似乎一直在等这一天,她像一个真正成熟的女孩子那样,感觉良好地用上了骑马带。她故意让马文知道她正在试用他送给她的礼物。
吃饭的时候,马文沉思了一会儿,突然很冒昧地问她:“蕾蕾,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马文指了指蕾蕾的那个部位,蕾蕾一时不明白。马文犹豫着,又故意做出不在乎的样子:“爸爸给你买的那玩意儿,那骑马带,用了以后,感觉怎么样?”
“不怎么样。”
“什么叫不怎么样?”马文很认真,然而人却极不自然。
“不怎么样,就是不怎么样。”
“今天你怎么了?”
蕾蕾用纯属教训的口吻,很严肃地说:“这是我们女孩子的事,你别管,听见没有?”
“我是你爸爸,为什么我不能管。”马文第一次在蕾蕾面前感到尴尬,面对蕾蕾的提醒,他不甘心地说“好吧,下次,你的什么事,我也不会管了。你不是要买支新圆珠笔吗,那好,你不要找我要钱。”
蕾蕾立刻有一点着急,想买只新的双色圆珠笔,是她近来的心愿。马文的威胁起了作用,于是她又拐了个弯,主动地和马文谈起她的月经来。她知道马文喜欢和她谈论这个话题。新的双色圆珠笔对她来说是一个极强的诱惑,她不想惹马文生气而让自己的希望流产。她已经十二岁了,很懂得用一些小心机,她知道说些什么样的话,能够讨马文的欢心。既然马文喜欢谈论女孩子的事,她就和他好好地谈一次。她忽然变得有些心血来潮,一本正经地问马文,为什么女人一定要有月经。
马文想了一会儿,不知道如何回答。他陡然想起了他学过的畜牧专业,结结巴巴地说:“这个吗,就好像动物到时候会发情一样”
蕾蕾立刻想起了她的小山羊咩咩咩叫个不歇的情景,她停止了吃饭,不相信地说:“瞎说,小山羊发情是为了想当妈妈,可我一点都不想。”
马文瞪大着眼睛,不怀好意看着蕾蕾。蕾蕾还想到了一些话,可是她知道这些话不能说。她的脑子里出现了送小山羊去交配时的镜头,这种联想,使她的脸不由地红了:“你瞎说,爸爸,你睛说。”
晚上睡觉时,蕾蕾无数遍地想起了老扁头妈,老扁头妈有时候会很殷勤地来找马文,她疯疯癫癫有说有笑,一个劲地向马文讨好卖乖,她的样子曾不止一次让蕾蕾联想到小山羊的发情。“这样的日子里,老扁头妈一定是来了月经。”蕾蕾在心里盘算着。她想象如果老扁头妈是头发情的母羊的话,她的父亲马文便会变成一只公羊,一下子扑到了母山羊身上去。
这天夜里,蕾蕾第一次做到了一个和性有关的梦。这是一个非常奇怪的梦。她梦见自己变成了一头小公羊,一次次往老扁头妈的身上扑。老扁头妈竟然变成了一个人头羊身的怪物。马文也变成了一头公羊,也是一次又一次往老扁头妈身上扑。最后,马文和老扁头妈又恢复成本来的面目,他们把蕾蕾掀翻在地,老扁头妈死死地摁住了她,马文从黑色的人革包中拿出一把磨得雪亮的小手术刀,在点燃的蜡烛上烧着,然后对她进行阉割。鲜血涌了出来,马文捏住了她的卵蛋,毫不留情地将它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