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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地一声挂了电话,如初将手机丢到一边。正巧蒋丝开门进来看到这一幕,便问:“发生什么事了?”
“没什么。”如初郁郁地吐出一口气“我待会儿要回家一趟。”说完就开始整理东西。
蒋丝知道肯定是她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她才会这么急。好在她也不是什么都好奇的宝宝,便帮着她收拾起来:“现在去,能买到票吗?”
“应该可以,现在不是高峰期。如果火车买不到票,就做大巴回去。”
“那样会很累的。不然我看看能不能找人弄一张飞机票来?”
“不用了。”如初说“我已经麻烦你太多事了,而且临时买飞机票也很贵,我不想浪费钱。”
“你呀,怎么就只知道钱钱,都不对自己好一点。人生在世才多长时间啊,有钱还不是为了生活能更好一点吗?你省那么多钱,又对自己不好,有什么用呢?”
“我得省钱给我外公看病呢。”如初说“再说我也已经习惯长途跋涉的两边跑了,就当是做运动有利于自身的健康吧。”
结果,待到凌晨的火车到达小镇上的时候,她已经累得脸色苍白了。
没想到不是春运时候的火车上人也是这么多,除了最后一站有空位给她休息,她几乎是一路站过来的。中间不乏有好心人让她坐下,她都婉拒了。不是她太过于清高,只是不想接受陌生人的恩惠。
曾经有一次,也是这趟火车,她坐在一个陌生人让出的位置上,就被他不着边际的骚扰。
在小镇上下车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路边已经没有了摆摊卖东西的大婶。
沉黑的夜像一个倾盆大口,将走在前面的人纷纷吃进腹中,连影子都看不见。
小镇的火车站极小,门口也不像其他地方一样有抢着客人上车的司机,耳边是火车离开后的余音,接着整个出站口便陷入了一片寂静,看起来像极了恐怖片里面的布景。
如初拖着箱子快步走着,箱子摩擦地面的声音颇像噪声,让人心生烦闷。就在这时,一道从左边射来的光束刺得她几乎睁不开眼。
眯眼看去,只见一辆黑色的车子停在那里,如果不是射出来的光线,很容易将它的黑色与夜融为一体。
(四)
她站在原地,等着车子的主人下车,然后踏着沉稳的步伐来到她面前。逆着光,如初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却早已在心底认清了他是谁:“你怎么会在这里?”
“等你。”终笙径自将她手上的行李箱接过,那样顺其自然的动作就好像他们两个是已经交往多年的男女朋友。
“喂”如初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行李被劫到他的车上,有些抑郁。
却不想将行李放好的他走过来,很自然就拉起她的手说:“你不是很担心你外公的病?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如初动了动嘴唇,终是没说话,任由他拉了进车,然后离去。
身边的男子似乎对她的家很熟悉。这么多年了,小镇上也有所变化很多原本一幢一幢的矮房都建成了小区,只有她家的那段路因为偏僻所以还没着手拆迁,但是墙壁上已经被写下了一个大大的拆字。
回来的时候,她并没跟外公打招呼。因为是凌晨,她不想打扰外公休息的时间,所以在车子停在她家门口的时候,她对终笙说:“你走吧,谢谢你送我过来,这么晚我不想打扰我外公,所以不方便请你进去。”
“那你呢?”他转眸看她“你也不打算进去?”
“我在旁边找个旅馆休息一下就好,早上再过来。”
“这又何必。”他说“如果你不嫌弃的话,就在我车上将就这几小时吧。”
如初刚想要说不用了,就听见他说:“宝马和待在外面吹风,傻瓜都会选择前者。我不相信你那么省的一个人,会舍得花钱去旅馆里待上那么几小时,不是吗?”
如初蹙眉:“别总是当做自己很了解我的样子。”
终笙丝毫没因为她不善的语气而生气,反而笑笑说:“可是我就是这么了解你不是吗?”
如初郁结,解开安全带就要下车,手却被他给拉住:“算我错了,小刺猬,好好地躺在这里休息吧。你看你的脸,苍白的像病人一样。”
如初是真的很不舒服,头一直都晕晕的。虽然她一点也不喜欢被人看透的感觉,但是她不否认那男人说的一点也没错,就算她此刻下车,也是站在风中直等天亮,她从来不会把钱花在没有必要的地方。
就在她神游的时候,突然感觉眼前一暗,他高大的身子俯了过来。
她下意识地往后面一靠,背紧紧地贴着椅背。
“别紧张。”他好笑地看着她防备的神情,手伸到后面,触碰到一个按钮,按下去“我只是帮你调整椅背的姿势而已,这样你可以更好地休息。”
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里明显逗弄的笑意,如初只觉自己好像个小丑,脸一红,撇过头去,闷闷的不说话。
许是真的太累了,如初躺在柔软的椅背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中。
不知为何,她竟然做了一个很遥远的梦。十岁那年,她站在槐花树下,看见母亲带着那对父子款款向她走来。母亲的脸已经变得很模糊了,眼前,出现的是那少年挺拔的身姿。逆着光,她同样看不清楚他的脸,却能感觉到朦胧中他带着一些抱怨,为什么你都不看我一眼?
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却一点也不想醒来。四周那么安静,是她好久好久都难得到的放松环境。
她真的很累很累,像是一种踩在棉花上,身体完全被掏空透支的感觉。从来都没有过那种感觉,这个世界,很温暖很安全。放下了所有的戒备,她的指尖握着什么,亦或是被什么反握着,让她舍不得放手。
坐在一旁的终笙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睡梦中的她很不踏实,然后他习惯地亲吻她的唇瓣,手握住她微凉的指尖,她如同得到安宁一般,沉沉地睡了过去。
还是像小时候一样没有安全感啊。
终笙轻叹。在如初的梦里面,他用她听得见的声音说:“初初,别看你是只小刺猬,有时候却单纯得让我不敢碰触。”
如初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明媚的阳光从玻璃窗里洒进来,照的人心暖暖的。
她的身边坐着一个人,眼熟的身影,褐色的毛衣,黑发垂额,明眸淡然。
是他。
她挣扎着坐起来。
他却是温和地笑笑说:“睡的好吗?”
那语气里竟是透露了些许关心。
如初没说话,身上因为坐起来的姿势,黑色的大衣滑落了下去,她眼疾手快地拾起,才发现是他的衣服,呼吸间有淡淡的烟草气息。
“你也抽烟吗?”下意识的她就问出了口,看见他从驾驶位上拿出一盒烟还有打火机,递到她面前问:“你要不要试试?”
她看见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那是她第一次那么认真地看一个男人的手指。无可厚非的,老天似乎很宠他。一般来说,外表能像他这样英俊的人,总该是要有些缺点的吧。偏偏他的手指也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修长、白皙、劲瘦,而且,指甲剪得很短又很干净。
终笙抬眼看她的时候,就正看到她在打量自己的手。他先是一愣,接着,就抿了下嘴角,然后那笑意就开始一点一点地加深,最后定格为一个邪恶而开怀的表情。低声地,他说:“喜欢我的手吗?”
如初觉得血一下子就冲上了她的脸颊。她飞快地将身上的大衣丢给她,转身想开门,可是门好像从里面反锁了。
她扭头,难得有一丝害羞的狼狈:“开门,我要回去了。”
(五)
淡淡的晨光打在他脸上,他的唇瓣习惯性地保持着温柔的笑意。
手在驾驶座位上按下某个键,车门便开了。
如初下车就往院子里走去,走了一半才忘记自己忘记拿行李箱了。回头就见终笙已经将她的东西拿了下来,一人一车一行李,好像他才是出远门的人似的。
如初从他手上接过行李箱,想了一会儿才道:“你要不要进去坐坐?”
终笙微低的下巴半眯着眼睛里满是笑意:“我还以为你不打算邀请我进去呢。”
如初不尴不尬地转身,拉了箱子就往院子里走去。偏巧隔壁的春婶拿了一盆衣服要去河边洗,看见这边站了两人,一看竟是如初,还有一个开着车一看就是从城里来的有为青年,顿时笑得乐开了花,丢了手中的盆子走了过来:“如初,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回来也不跟婶婶打个招呼这个帅哥是谁?你的男朋友吗?果真是一表人才啊。”
她的嗓门本就大,在清晨安静的氛围里更显得有些刺耳。没多久,外公就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如初看去,外公还是和以前那样子,穿着淡淡黄色的毛衣,因为洗得久了,颜色已经发暗,只不过他看上去更瘦了,脸上已经没了几分肉。
外公看见她,眼神明显的亮了起来。如初丢下行李就跑过去,像个小孩子一样抱住他,软绵绵地叫了声:“外公。”
那样的她是别人都未曾见过的,在任何人面前她都像个成熟过头的老太太,淡然矜持,遇见高兴的事情也就勾勾唇,浅浅的笑,表情和蔼,永不得罪人。
终笙站在一旁远远地看着,祖孙两代聊了一会儿,外公似乎发现了他这个陌生人,问了她,她才转眸朝他看了一眼,然后对着外公说了一句什么,外公便先进去了。
如初来到终笙跟前,拉起行李箱说:“春婶呃”她想了一会儿才抬头问终笙“你叫什么名字?”
终笙还没回答,一旁的春婶就诧异道:“哎呀,如初,他不是你的男朋友吗?你怎么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这可不太好,你们是刚认识的吗?我听说”
她的听说没发表完,如初就径自拉过终笙的手,说:“我们进去吧。”说完她也不管春婶诧异的眼神,和终笙微扬的眉,拉着他朝屋里走去。
这个时期,不是槐花开放的时期,可是院子里因为多了手牵着手的他们,风景依旧变得那么美丽。
一进屋,终笙就闻见满满药草的苦涩味道,他感觉自己掌心里的小手并不像这个时代的同龄人一样光滑柔软,她的手有些粗糙和冰凉,和她的外表一点都不相衬,但是在她进屋后将要松手之前,他还是忍不住紧了紧手,将她的手攥紧在手心里。
如初将手抽了又抽,三次均已失败告终。她无言地瞪着他,他的目光却不是落在她身上,而是看着拿了水壶出来的外公,绅士而又礼貌地说:“外公你好,我是初的朋友。”
外公点点头,对着如初说了句什么,便往厨房里走去。
如初转头,看着终笙道:“我外公说让你留下吃饭”
“我很乐意。”他顿了顿又道“不知道你外公会不会顺便让我住下来?”
如初瞪了他一眼:“你想都别想。”
“”“现在你可以松开我的手吗?”
“可以。”他好听话地松开手,在她将要转身的时候,忽然低沉的,说了一句“我叫终笙。”
她一顿,下意识地转过身。他看着她的眼,很认真地重复一遍:“我的名字叫终笙。”
那样的认真,好像他说了两遍就要她铭记于心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