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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了点,但却是精神奕奕,想来是这些年在苏州调养得不错。”
骆虎儿支支吾吾赶紧将话题转开。
她推说家中有一妹已逾婚龄,且已有了意中人,骆家想要风光嫁女,是以祈盼皇上顾念骠鲨将军之前汗马功勋,开个金口当个现成媒人,恩赐婚配。
朱翊钧闻言目露不解。
“你就是为了这档子事千里迢迢来到京城?莫非对方不同意这场婚事?所以还得要靠朕来赐这个婚?”
“不是的!不是的!”
骆虎儿边摇头边压嗓,将上殿前早已背好的稿子口述了一遍。
“那是因为家父是个爱面子的人,骠鲨将军府又是头一遭办喜事,自然要办得风光,省得他老人家整日窝在苏州叹息,说是离圣驾遥远,旧人早被忘光,所以草民此次唐突前来,实是背着父亲,来向皇上讨个人情,以全孝思。”
端坐于文华殿上的朱翊钧偏首思索。
他还不笨,知道这其中定然另有隐情,再加上前几天荠王府刚来过贺函及重礼,一方面是庆贺太后华诞,另一方面又在贺函上提到,说骠鲨将军的女儿在苏州城里横行霸道,专司夺人所爱,望皇上作任何决定前,切记三思。
照这个样看来,怕是两家小姐都看上了同一个男子,摆不平,这才分别找上他这儿来。
荠王府和他同样是姓朱的,决定帮谁那是想都甭想就能有的答案,但骠鲨将军毕竟是三朝老将,这样直接拒绝总是不好,要不
朱翊钧眼眸一转,恰好瞥上了那被他晾在一旁好一阵子的奏疏,龙颜牵动,想到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若眼前这小子真能为他将此事办妥,那他再来想后续的解决方案。
他清了清喉咙“骠鲨将军乃三朝老将,更是先皇在位时的护国大将军,这个忙朕当然愿意帮,却怕让旁人见着了眼红,个个都学着来开这个口,那朕可要忙不完了。”
“圣上!”骆虎儿闻言怅然“您不愿意?”
“那倒也不是”朱翊钧拉长尾音,身子微向前倾“朕只是觉得,如果贤卿能先为朝廷立点小功,那么无论朕怎么帮你骆家的忙,都不会再有人胡嚼舌根,甚至眼红了。”
“小宝?”她不懂。
朱翊钧点点头“这阵子东北有战事,事不干咱们大明,只是女真族人自己在搞内哄,辽东总兵来了几次奏疏,盼朕能派个人过去安抚镇压,这事不难的,不是去打仗,只是领了皇命过去招抚宣威罢了,朕还在发愁该找谁去好,呵呵,你就来了。”
我?骆虎儿傻傻地指自己,干我啥事?
朱翊钧微笑继续往下说。
“朕查过,目前朝中选派不出既有分量又愿意吃苦的,更重要的是,那些人都还比不上你这骠鲨将军之子来得有分量。遥想当年,骠鲨老将军那帅旗在关外可是出了名的,至今还珍藏了几幅在兵部里,你只须顶着这帅旗出使,肯定就能让那些东北番子个个服气,且还有一事,朕是要私下托你的。”
是这样子的吗?
骆虎儿听得一愣一愣的,见皇上将话说得周全,既捧了老父又连带抬举了她哥哥,再加上只不过是出使宣扬天威罢了,怎么想她都摇不了头说声不,于是,她点下了头。
等到官彻飞知晓了一切时,他家小姐已成了“骆云天将军”了。
“小小姐!”官彻飞双目发直,几乎快被吓傻。“你你你可知道,这这可是欺君之罪啊!”罪可论及满门抄斩。
“谁欺谁啦?”骆虎儿没好气地摆摆手“官叔叔想太多了,他情我愿,我帮他一个忙,他还我一个顺水人情,这有什么了?”标准的直肠直肚小虎女思考模式。
“话不是这么说的,一来,出使建州绝不如你想象中的容易,二来,等你回京之后,这将军之职又该如何断尾?”
是诈死?
还是自个儿提头去认罪?
“就推说我要回家准备嫁妹妹,不希罕他这个官了嘛!”
我的娘呀!真有这么容易吗?
“小姐!”官彻飞双眉揽得更紧“你实是将此事看得太过简单,属下建议--”
“别建议了,我心意已决,船到桥头自然直,天底下本来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是你们这些没事找事的人想太多心了啦!我倒觉得官叔叔这会儿该先操心的,是对于我的称呼吧?”
“小小”官彻飞尚未从震惊中回神,一开口就结巴。
“还小?”骆虎儿笑圆了一双亮瞳,昂首阔步的走着“快叫少爷将军了吧。”
就是这样,骆虎儿率了一支“宣扬大明天威”的百人军队来到建州,却在刚出了关,就和那同样没搞清楚状况的女真族完颜部人先干上了一架,若非苍狼带人营救,这支临时成军的“蛮将天兵”会先去布威的地方,应该叫做冥府吧。
在历经了方才的短兵交接,此时的骆虎儿骑在苍狼身后,准备要去见努尔哈赤。
虽有些不服气,但骆虎儿还是决定先捺下性子听话,就像官叔叔说的,强龙难压地头蛇,先等她把环境给摸熟了再去发飙吧。
包何况她此行的主要任务明的是宣扬大明天威,暗里却还要帮圣上探探那叫努尔哈赤的家伙有没有在暗中搞鬼,除了统一女真外有没有想要南指中原?
如果真的有,就将他准备干坏事的证据带回,接着就没她事了。
大功告成后,嘻嘻,她只须等着坐大红花轿就行了,以圣旨之意赐婚,其他的女子,甚至是朱紫紫还敢再有声音吗?
一想到她的幸福是由自己的双手去挣得的,她就忍不住想笑。
是的,她想笑,也可以笑,只是却不该忘了自己目前的将军身分,她一开口,流泄出的竟是女儿态的得意娇笑。
这个笑,却好死不死地让骑在她前方的苍狼给听到。
苍狼回头,始终冰冷的瞳子此刻却是毫不掩饰地写满了讶异,即使被他强压住了,但有把暗潮汹涌着的闷火,似乎却是更炽烈了些。
“看什么看?没听过人家笑呀?”
被那眼神烫着,骆虎儿这才清醒过来,先发制人,摆出了恶虎嘴脸。
却没想到那家伙竟还真敢点头。
“是没听过,没听过有男人会这样子笑的。”
骆虎儿有些心虚,却没打算认输“那是你见识太少,在咱们苏州城里,男人都是这么笑的,对吧?官将军。”
虎目瞪来,一脸无辜的官彻飞还敢再说啥,只得赶紧捂住老嘴,咭咭咯咯笑得花枝乱颤,作呕至极地“娇”笑了一番。
“没错的,苍狼将军,是这样子的,咱们苏州的男人都是这么笑来着的嘻嘻嘻嘻”呜呜呜,要他一个沙场老将如此惺惺作态,他想死!他真的想死!
辟彻飞的“笑姿”惹来了身旁一圈又一圈的笑,不论汉人或女真人都被逗笑了,只有苍狼面容丝毫未改,他的眼神径是盯牢在骆虎儿脸上。
骆虎儿瞇紧眸子心里起了防备,当对方是看出了她的伪装,却不知道事实是,他正在不解地挖掘着她身上究竟是有着什么,竟会让他心跳失控至斯?
好半天后苍狼方能抑下过热的眼神“小骆将军说得没错,或许,真是在下见识太少。”
“你是女真人吗?汉语怎能说得如此流利?”这可是两人一见着面时,她就好奇的问题了。
他摇头“我不是。”
“那么是汉人?”她兴致勃勃的追问,若真如此,或许她还可以用“民族大义”四个字来招揽他。
“也不是。”
她困惑了“那是藏人?蒙古人?苗人?朝鲜人?还是--”
苍狼冷冷打断她的猜测“怎么小骆将军就非得将人给分门别类,然后各个归属吗?”
“这是当然的了,只要是人,总会有个血源出身或典故的吧?接着,就可以藉此拉拉关系,话话家常,让感情更进一步啰。”
谢谢!他心道,只是我对阁下的“感情”已经够复杂的了,目前只想扯远,绝无意再拉近。
“小骆将军有没有想过”他转了念头想吓吓她,碧瞳中隐现着妖异诡火“也许在下根本就不是人呢?”
骆虎儿闻言先是瞪大了眼睛,继之竟同方才一般再度娇笑了起来。
“是喔,是喔!”她大方地顺水推舟,遂其所愿“你根本就不是人的,因为你叫苍狼,所以是个狼精,就好比我呀,我其实呢”
她凑近他,一阵东张西望后压低嗓音开口。
“也不是人来着,我呀,其实是头老虎。”没骗人,她正是打苏州来的小老虎。
苍狼终于破冰为笑,只是眸子更深邃了点。
“瞧你表情就知道你压根是不信的,但骆将军”他也学她压低嗓,靠近她耳畔撒下炽热呼吸“有关于狼精、虎精、豹精,甚至是棒槌精等等的,在咱们那座长白山里,可是时有所闻。”
“棒槌精?那又是啥?”
她一个猛转头,差点触着了他的嘴,吓得她赶紧缩退了身子。
对于她的激烈反应他佯作没看见,不想让两人之间的怪异紧绷更形加剧,他选择了安全点的话题“在咱们那儿说的棒槌,就是你们汉人所指的人参。”
“人参成精?”骆虎儿满脸讶异,成功地被转开了注意力“那得是多少年的光景?”
“至少得要百年吧。”他说得若无其事。
“听起来”她目露向往“长白山倒是个挺好玩的地方。”
她本非一股女子,想法自是不寻常,若要她去学刺绣、学描花?那还不如去同个棒槌精交交朋友、打打架还要来得有趣。
“好玩归好玩”他冷冷地打量她“但咱们那儿却有着相当严苛的生存条件,绝非阁下这种生活在富裕江南,锦衣玉食,气候风和日丽惯了的汉人民族,所能够忍受的。”
她立刻予以不屑驳斥。
“放心!我可不是啥锦衣玉食惯了的人,任何地方只要我想要,我就能够活得下去。”
确定吗?
苍狼冷冷的向骆虎儿抛去了拭目以待的战帖,心头却没来由地因着或许能将这小家伙给带回长白山,而莫名其妙地整个火热了起来。